19
出了船廠的大門，李飛對肖敏說︰「你舅舅明擺著就是派你來監視我的，所以你就別去了，你去也不起什麼作用，反正夏小雪在那邊，有什麼問題她可以幫我的。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她，讓她有所準備。」
「不行，我就要去嘛。」肖敏噘著嘴說︰「你干嘛不想讓我去，你該不會是擔心被夏小雪看到後會產生誤會吧？你就那麼怕她嗎？我今天倒要去看看她是何方神聖？」
「你想哪去了？」李飛覺得她的想法真古怪，他不想辯解，走到一邊去給夏小雪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把事情簡明扼要地和夏小雪講了講，提出了很多疑問，說現在要到她那邊去了解一下情況，看自己能來華航這邊上班究竟是不是和光洋那邊有關系？他沒跟夏小雪提到鋼板的事，他怕夏小雪不小心泄漏出去，驚動了光洋海運那邊，那邊就會來調查。這樣的話，陳主管肯定會懷疑到他的頭上的，壞事雖然會被阻止了，但他肯定也會因此丟掉飯碗的。他先要盡最大努力去說服陳主管他們改變主意。
肖敏見李飛避開她給夏小雪打電話，說話的聲音小得她一點都听不到，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懷疑他和夏小雪不單單只談了眼下的事，肯定順便又說了些情意綿綿的悄悄話。
听李飛這樣一說，夏小雪感到很緊張，她盡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勸他別過去了，說他現在已經工作這麼長時間了，根本就沒有必要再為這種事情費心了。
但李飛執意要去，一定要把這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他說現在很多人對他有誤會，認為他能到華航這邊來只是因為他跟光洋那邊有關系，而不是靠他自己的實力。他現在必須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夏小雪勸他說︰「你干嘛這麼敏感？如今人人都想有過硬的關系往上爬，哪怕你有這個關系，而且就是靠這個關系上崗的，那還算得上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但李飛說︰「道理是這樣的，可我還是覺得有點冤枉。這樣吧，我過去了解一下，把事情弄清楚了，這樣我就不會老是在這個問題上瞎琢磨了，我也就能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後胡說八道，惡意貶損我？」
夏小雪怎麼勸他也不听，最後她只得說︰「既然你懷疑我們這邊人事部有人向華航推薦過你，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現在去人事部那邊幫你了解一下情況，然後我打電話把了解到的情況再告訴你，你就沒必要為這事跑過來了。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李飛想了想，覺得還是親自過去，當面了解清楚比較好，所以還是堅持要去。
夏小雪沒辦法，只好說︰「那你來吧，你過來後直接到人事部這邊來就行了，我在那邊等你。」
李飛和肖敏還在途中時，夏小雪又打來電話，說她已經問清楚了，人事部那邊確實向華航船廠推薦過他。如果他堅持要去當面問個明白，那直接到這邊人事部劉經理的辦公室來就行了。
李飛他們到了光洋海運的大門口，跟值班的保安說明了情況。保安對他們很客氣，說是人事部的劉經理已經打過電話給門衛上了，他們可以進去。在保安的指引下，他們找到了人事部劉經理的辦公室。
夏小雪當時正坐在里面，她面前的茶幾上還放著一杯咖啡。見李飛還帶了另外一個女孩，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起身和他們打招呼。
李飛簡單作了一番介紹，夏小雪客氣地向肖敏問好。肖敏擺出一種高傲的姿態應付了一聲，然後就用帶有敵意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夏小雪避開肖敏的目光，轉過身對那位劉經理說︰「劉經理，這位就是我朋友李飛，或許你們見過面的，他以前來過我們這邊應聘的，麻煩你把情況跟他說一下。」
肖敏很敏感，听夏小雪向那位劉經理介紹李飛時，只說是朋友，而沒說是男朋友，頗覺得意外。
劉經理客氣地上前和李飛握手，說他對李飛似乎有點印象，然後遞煙給李飛抽，李飛謝了對方，說自己不抽煙。劉經理又問他們想喝點什麼？茶和咖啡都有的。
李飛說不用了。肖敏看了一眼擺在茶幾上的夏小雪喝的咖啡，說︰「給我也來杯咖啡吧。」
劉經理一邊去泡咖啡一邊說︰「剛才夏夏」他似乎是記不起來了，尷尬地朝夏小雪看了一眼。夏小雪小聲提醒道︰「夏小雪」
「對了，夏小雪她她已經把事情跟我說了。情況是這樣的，當初華航造船廠那邊缺人，我們這里正好有你的資料，覺得你很不錯，就向那邊推薦了你。」劉經理結結巴巴的，說話很不連貫。
「不會吧？劉經理，」肖敏插嘴道︰「華航那邊什麼時候缺過人？一直有人打破頭都想擠進去的。」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當時以為那邊缺人。」劉經理趕緊糾正了一下。
「這就更奇怪了，」肖敏不解地看著對方，「當時已經金融危機了，很多公司都計劃裁員，偏偏你們卻以為那邊會缺人，這有點不合邏輯吧？再說了，難道你們這邊都是活雷鋒，整天都在為別人考慮嗎？」
「劉小姐，情況是這樣的。」夏小雪接過來說︰「听劉經理說，他也是第一次這樣做，他看了李飛的資料，當時覺得李飛各方面的條件很不錯，覺得不用他可惜。可是我們這邊的航運部不缺人手，因為這邊跟華航那邊關系一直很密切，他就向你們華航那邊推薦了一下。」
肖敏不服氣地看了夏小雪一眼，語氣生硬地說︰「據我所知，你們這邊跟華航的關系並非像你所說的那樣密切，當初為了拿下你們這邊的訂單，我們華航那邊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在價錢上鬧得僵持不下，後來大概為工程上的事也吵過幾次，弄得互相都不開心，能密切到哪里去呢？」
「劉小姐，你的消息來源有問題吧？」夏小雪針鋒相對地說︰「當初這邊在和華航談判時，價錢問題並不是問題的焦點，主要是在完工期限上雙方有爭執，但這並沒有影響雙方良好的合作關系。」
肖敏剛想說什麼，李飛卻朝她擺擺手，說︰「好了，怎麼爭論起這個問題來了？跑題了吧？人家好心好意的幫了我，干嘛要不相信人家呢？」
「你」肖敏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李飛又把目光轉向那位劉經理，帶著歉意說︰「對不起，我這位同事就喜歡跟別人爭論。」
「沒事的，年輕人嘛。」劉經理並不介意，「不過，事情真的就是這樣的，我當初確實向那邊推薦過你。」
李飛想了想，皺著眉頭說︰「當時您向那邊推薦，怎麼直接推薦給董事長了？而不是人事部呢？」
劉經理眼珠一轉，辯解道︰「說起來好笑，我當時打錯電話了。」
夏小雪又接過來說︰「其實問題就出在這里，當時劉經理打錯了電話，本來就是要打給你們那邊的人事部的，不知怎麼卻打到了你們董事長那里。這反倒成全了你，你們董事長大概以為你和我們這邊的關系過硬，他還指望以後做這邊的業務，所以就作了安排。」
「原來是這樣的，歪打正著啊。」李飛如釋重負，用感激的目光看著劉經理，說︰「這樣看來，我能到那邊上班，真的是歸功于您的推薦了，等到有合適的機會，我一定請您吃飯。」
劉經理笑呵呵地說︰「吃飯就不用了，原說你在那邊干得很好，我也很高興啊，這說明我有眼光嘛，沒看錯人，把合適的人材推薦到了合適的崗位上。」
「那好吧，我們該回去了，不打擾了，真的很感謝您。」李飛站起來和對方握手道別。
肖敏滿臉不高興的神情，跟在李飛的身後徑直走了出去，跟劉經理和夏小雪連一聲招呼也不打。她一路上板著臉，賭氣似的不和李飛說一句話。
20
回到華航船廠他們自己的辦公室，肖敏一進門就「砰」的把門關上，朝李飛吼起來︰「夏小雪和那個劉經理兩人一唱一和的，明明就是在胡說八道，你還要向著她。你這人還有沒有腦子？」
「我我怎麼向著她了？」李飛莫名其妙，覺得很冤枉，他反駁肖敏說︰「你自己今天有點反常，你那是什麼態度？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你對夏小雪像是有成見，你們本來互不認識，你干嘛要那樣？」
「我對她怎麼了？請你用詞造句要注意點。」肖敏的臉一紅，竭力為自己辯解道︰「我對她有什麼成見？有什麼問題啊？請你不要偏袒她就胡說八道的。」
「你一見到她就像仇敵似的，誰都能看得出來，人家哪地方得罪你了？」李飛不滿地瞅了她一眼。
「懶得理你！」肖敏氣呼呼地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可她很快又轉過身來，嘲笑似的對李飛說︰「你處處護著人家，可是夏小雪跟那個劉經理介紹你時，只說你是她朋友，沒說是男朋友。」
「這有什麼關系嗎？這能說明什麼呢？非得跟別人說是男朋友啊？」李飛不以為然地說。
「你傻呀，」她白了他一眼，說︰「這說明你在她心目中並不重要，她不想讓人知道你和她的關系。」
「是嗎？」李飛淡然一笑，平心靜氣地說︰「肖敏，你說她不想讓人知道我和她的關系，她究竟是不是這樣，我看不出來，我倒看得出來你現在是在挑撥我們的關系。」
肖敏的臉一下子紅得像熟透了的隻果，她氣急敗壞地罵他是個一派胡言的無賴，說自己好心沒好報，幫他去辦事反而落得了這樣的下場，一定要李飛向她道歉。
李飛和尚念經似的說了幾句對不起，她才罷休。然後她又神秘兮兮地對李飛說︰「你覺不覺得剛才他們有點怪怪的？」
「有什麼怪怪的？」李飛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們那邊人事部的人對我們是不是太客氣了點？本來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他們又是倒咖啡又是上煙，好像反了過來，是他們有求于我們似的。你不覺得嗎？」肖敏目不轉楮地看著他。
「咦，你這人怪了，人家對你客氣些、禮貌些，反而讓你不舒服了。」李飛覺得她這個想法有點好笑，「人家對我們客氣，那還不是因為看在夏小雪的面子上。」
「看在夏小雪的面子上？」肖敏的眉毛向上一挑，「切！她一個後勤上的普通員工能有多大的面子，你也不想一想，人家人事部的經理會把她放在眼里嗎？」
李飛白了她一眼，說︰「看你說的，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人家給美女幾分面子，這不很正常嗎？」
「美女，美女，現在滿大街只要有鼻子有眼的女孩都叫美女，」肖敏忽然拉長了臉，又發起火來，「你眼里卻只有她夏小雪是美女。」
李飛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看著她，「你看你，脾氣又來了，我說你對夏小雪有成見，你還不承認。那你怎麼不想一想，如果不是看在夏小雪的面子上，人家根本就可以不理我們的。」
「請你別瞎說好不好？我對她有什麼成見啊？」肖敏朝他怒目而視，「反正我就覺得有點怪怪的。」
正在這時，肖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陳主管打來的。他在電話里著急地問肖敏現在回來了沒有？讓她到他的辦公室里去一下。
見到肖敏後，陳主管一臉嚴肅的表情，問李飛有沒有在那邊瞎說什麼？
肖敏不耐煩地說︰「我們過去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很快就回來了，他哪有瞎說什麼呀？」
「那了解到了什麼情況？」陳主管緊跟著問。
「他們人事部的經理說當初李飛到那邊應聘過，人家當時用不上，可又不想埋沒了李飛這樣的人材，後來就向這里推薦了他，人家那邊人事部的經理很器重他的。」她故意說得很玄乎。
「不可能吧，他們那邊會直接向我們董事長推薦？」陳主管一臉的困惑。
「人家確實就是這麼做了。」肖敏的臉上一副很認真的表情，「舅舅，像他這樣的人你以後應該對他好點，說不定今後人家就能青雲直上了。」
陳主管故意咳嗽了一聲，有點反感她說這樣的話，然後，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小敏，這個時候你要和我說實話，李飛這小子有沒有撒謊？你看他和光洋海運那邊的人究竟是不是很熟？能不能看出來他和那邊有什麼不尋常的關系呢？」
「舅舅，你不要老是懷疑別人。」肖敏不滿地說︰「人家李飛根本就沒撒謊，他和那邊的人一點也不熟悉，那種樣子裝是裝不出來的。」
「是嗎？」陳主管撓了撓後腦勺，皺著眉頭說︰「那這小子吃錯藥了嗎？干嘛這麼較真呢？」
「廠里本來就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的，我不是也不贊成嗎？人家李飛這是堅持原則。」肖敏噘著嘴說。
「什麼原則不原則的，你們都是胡亂猜疑。」陳主管看了她一眼，很不高興地說︰「小敏啊，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跟在他後面瞎起什麼哄呀？最近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和這小子走得有點太近了，連誰輕誰重也掂量不出來了？你是不是看上這小子了？人家有女朋友你不知道嗎？」
「哎呀，舅舅你胡說什麼嘛。」肖敏的臉「唰」地紅了，「誰跟他走得太近了？誰看上他了？不是你讓我在工作上要好好配合他的嗎？」
「那我讓你什麼事情都配合他了嗎？」陳主管終于發起火來，然後又不失時機地把張總也搬了出來，以增強自己說話的威力，「現在張總正在生氣，剛剛還問我李飛的態度轉變過來沒有？說他要是不識時務的話就讓他卷起鋪蓋走人，你是不是打算要跟他一起走啊？你回去告訴李飛，人家承包方那邊可等不了多久，張總那邊也等不了多久，讓他自己看著辦。」
肖敏愣了一下，生氣地說︰「你們讓我走也行，反正我和李飛都不同意使用不合格的鋼板，你們要讓李飛卷起鋪蓋走人，我就跟你們沒完。」
肖敏憋了一肚子氣回來了，但她表面上裝得很平靜，若無其事地坐到電腦前玩游戲。她心里其實很替李飛擔心，不敢把她舅媽剛才說的話告訴他。在她看來，李飛是那種不會輕易屈服的人，越是在重壓之下，越會反彈得厲害。
「我舅舅很煩人，問長問短的。」她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算了吧，」李飛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問你什麼。」
「好了，不提這個了。」她換了種口氣，試探性地問道︰「對了，現在這件事你已經搞清楚了，那鋼板的事呢？我看算了吧，也可能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犯不著再為這事去和他們爭執了。」
「那不行。」李飛很認真地說︰「現在你能幫我證明，我和光洋那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系，我在鋼板這件事上的態度就是問心無愧的，沒人敢說我是夾著私心偏向哪一方的，這件事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肖敏不由得感到緊張和失望，這兜了一圈，他不但沒一點回頭的意思，而且還要變本加厲了。
不過她也覺得奇怪，既然李飛和光洋海運那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系，干嘛要這麼認真？他真的只是想堅持原則嗎？她思來想去，認為原則問題也許只是佔很小的比例，真正的問題可能還是出在夏小雪的身上，也許是夏小雪要求他這樣做的，也許就是李飛愛她愛得發了瘋，愛屋及烏，不想去欺騙她所供職的光洋海運才這樣做的。如果說是夏小雪要求他這樣的，這似乎又不符合她一個後勤員工的身份，她操這份心干嘛？所以說，應該是李飛因為夏小雪的緣故才堅持這樣做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夏小雪她本人知道李飛目前所面臨的困境和承受的壓力嗎？
這樣看來，夏小雪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只要她出面勸李飛，也許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了。
肖敏想著想著，就有了主意，她決定背著李飛去找夏小雪，夏小雪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李飛因為這件事被炒掉吧？但是，她又有了另一種擔心，那就是夏小雪會不會把這事向上面反映呢？這樣自己豈不是闖了大禍？後來她一想又覺得夏小雪不會這樣做的，因為只要事情敗露了，華航這邊第一個就會懷疑李飛的，她不會不清楚這一點，那她還敢嗎？
想到自己要去找夏小雪談李飛的事情，肖敏的心里又有了些不服和嫉妒，為什麼偏偏夏小雪能左右著李飛，而自己卻不能呢？她的心里不禁翻起了濃濃的醋意。
21
第二天上午，李飛心事重重地過來上班，哪里也不想去，在辦公室的方寸之地來回走著，心煩意亂的樣子。他想來想去，覺得最好是對鋼板進行抽樣檢驗，拿出確鑿的證據，才能名正言順地要求把這些鋼板退回去。但是他的身份又沒有資格這樣提出這種要求，也許，最終他只能去光洋海運那邊反映情況了，這樣的話，就和華航這邊徹底鬧翻了，肯定得卷起鋪蓋走人了。
他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他希望在這件事上他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又能保住自己這份工作。可眼下，似乎很難做到這樣。
這時，肖敏打來電話，向他請假。她謊稱有同學來找她，上午不來上班了，讓他有事就打她的電話。李飛對著電話煩躁地說︰「好了，好了，知道了，有事我就打你電話。」
其實肖敏這時正坐在出租車上，直奔光洋海運那邊找夏小雪了。
到了光洋海運的大門口，正好還是昨天見到的那個保安在值班，肖敏微笑著上前去跟他打招呼。這個保安還記得她，說︰「你昨天不是來過了嗎？事情還沒辦好嗎？」
她說︰「還有點小事沒辦好，我想要找一下你們公司的那個夏小雪。」
「哪個叫夏小雪？」保安的眼神中帶著疑問。
「她就在你們這里的後勤部上班，你不認識嗎？」她好奇地問。
「是嗎？」保安撓了撓後腦勺，皺著眉頭說︰「後勤上有這個人嗎？」他想了好一陣也沒想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指著前方的一棟樓說︰「那邊陽台上放著很多花盆的房子就是我們後勤部的大樓，你到那邊去找找看吧。」
肖敏謝過保安後就徑直朝後勤部的大樓走去。
在後勤部大樓的入口處，從里面迎面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肖敏禮貌地走上前去，問道︰「大姐你好，請問這里就是後勤部嗎？你是在這里上班嗎？」
中年婦女點點頭，問她有什麼事？
她心中一喜，「那請問夏小雪是在這里嗎？你肯定認識她吧？」
「夏小雪？」中年婦女搖了搖頭，「這里沒有叫夏小雪的，你大概是弄錯了，到別的部門打听打听吧。」
她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說︰「不會錯的，她就在後勤部，個子高高的，披肩發，在這里上班兩年多了。」
「你肯定是弄錯了，這里的人我都叫得出名字，沒有誰叫什麼夏小雪的。我在這里快十年了，哪個我不認識？」中年婦女很肯定地說。
「這怎麼回事？」中年婦女走後，肖敏一臉的迷茫。難道這個夏小雪調動到別的部門了？可就是調動到別的部門了，按剛才這位婦女說的，她也應該知道的。難道夏小雪一直以來並不是在後勤部上班？那會在哪個部門呢？
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到人事那邊問一下不就清楚了。
她一路小跑奔向人事部所在的那棟樓。因為昨天來過，所以現在熟門熟路了。她徑直來到二樓那個劉經理辦公室的門口，可是敲了好幾下也沒人開門。
這時旁邊的人事部科員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年輕的穿著職業套裝的女孩把頭探出來，說劉經理已經出差去外地了，問她有什麼事？
「這麼不巧啊。」她有點失望，然後用懇求的口氣對這個女孩說︰「我來是想找劉經理打听一個在這里上班的女員工，她叫夏小雪，以前是這里的後勤部的。請問你知道這個人嗎？」
「夏小雪？」這個女孩倚著門框想了想，說︰「這里沒听說過有這個人，你確定她是這里的員工嗎？」
「我能確定。」她表現得很有把握，接著又說︰「可我剛才去後勤部找她，那邊的人卻說根本沒有這個人。對了，你們人事這邊肯定有所有員工的名單，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查一下？」
「這個沒問題，你進來吧，我幫你找找看。」女孩爽快地說。
她高興地跟著女孩走進了辦公室。女孩在電腦上熟練地調出了公司各部門員工的名單，她俯子和女孩一起在後勤部的員工名單上仔細找了一遍，卻沒找到這個名字。
「也許調動到了別的部門吧。」她皺著眉頭對女孩說。
「這樣，我把名字輸進去來個自動搜索，不管她是哪個部門的，都能把她找出來。」女孩很自信地說。
「這個辦法好。她是夏天的夏，大小的小，下雪的雪，麻煩你輸進去搜索一下。」肖敏急切地說。
女孩輸進了夏小雪的名字後，搜索的結果卻是︰沒有結果可顯示。也就是說查無此人。
她不相信，讓女孩再搜一遍。可連搜了三次，還是沒有結果。女孩說︰「算了吧，公司里肯定不會有這個人，或者這個人在公司里肯定不會叫夏小雪。」
「真是見鬼了。」從人事部走出來，肖敏喃喃自語，百思不得其解。如此說來，夏小雪在公司里用的肯定是另外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李飛肯定知道。她想了想，就打電話給李飛，想要從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李飛，我現在正和朋友在街上閑轉悠，那邊沒什麼事吧？」她故意用一種輕松的語調說。
李飛在電話里說︰「知道了，你們放心轉悠吧。我現在正去‘亞洲天使’號上檢查，有事會叫你的。」
「對了，我這個外地來的朋友一直想去光洋海運應聘，下午有空余時間的話她想去參觀一下。那邊我也不是太熟悉，到時能不能讓夏小雪帶我們去看一看啊？」肖敏說得很自然，沒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李飛隨口說了一句︰「只要她方便，這個應該沒問題吧？你們去後勤上找她就可以了。」
肖敏進一步問道︰「那她在公司用的就是夏小雪這個名字嗎？還是用別的名字？」
「哪還有什麼別的名字，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李飛皺了皺眉頭，有點莫名其妙。
肖敏听李飛這樣一說，肖敏不由得愣住了，一些問題像閃電一樣從她的腦海里跳出來︰這麼說來，夏小雪在公司的真名連李飛都不知道，她一定是瞞著李飛的。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她對李飛是留了一手，還是這背後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越想越覺得奇怪。
「這樣吧，我先給小雪打個電話，跟她說一聲，讓她別亂走。」李飛在電話里又說。
「別，別，別，」肖敏趕緊說︰「你先別告訴她，還不一定去呢，先別打擾人家。這樣吧，你把她的電話告訴我，要是真去的話，到時我就打她電話。」
李飛說這樣也好，就把夏小雪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她。
掛了電話後，肖敏把夏小雪的號碼輸到了自己的手機里，心想這下不愁找不到了。她剛要撥打這個電話號碼，又忽然想到，既然夏小雪的背後可能隱藏著什麼秘密，自己要想弄清這個秘密，那最好先不要打電話給她，否則，不就打草驚蛇了？想到這里，她果斷地放棄了。
她本來是來找夏小雪談李飛的事的，沒想到卻遇到了這種奇怪的事，她決心挖出這其中的秘密。可是，要是不打夏小雪的電話，這麼大的公司又怎麼找她？不知道她的真名也無法向別人打听。她想了又想，認為夏小雪雖然另有其名，但人也許還是在後勤部。要找遍整個公司這個比較困難，但是找遍整個後勤部還是可能的。她下定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夏小雪找出來，看她究竟是在搞什麼鬼？
她急急忙忙又返回後勤部大樓，從第一層第一間開始，敲開每一個辦公室的門打听，逢人就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1.70米身高，長發，瓜子臉。」
而那些人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為此耽誤時間，還有人因為被她打擾了，生氣地不理她，好不容易遇到幾個比較熱心的人想幫她，對方卻又想不出後勤部有哪個女孩是她描述的這副模樣。六層的大樓，上百個房間，她一層層向上查找、打听。
到第四層的時候，她已經很累了，也有點氣妥了。她一個接一個房間打听，總在希望著下一個房間就能有結果，但希望卻一次次落空。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找下去，不想半途而廢。
後來她眼珠一轉，忽然就計上心來，趕緊又打電話給李飛。
「李飛，我和朋友逛街走得好累啊。」她在電話里叫苦了一陣，接著說︰「你說怪吧，我這個朋友竟然說夏小雪這個名字很耳熟，可能在哪見過。我說不可能，她還要跟我打賭。李飛，你的手機里不是儲存了很多夏小雪的照片嗎，你能不能發一張到我的手機上讓我朋友看看，求你了。」
李飛正在忙，而且心情又不好，他有點不耐煩地說︰「真是事多！好吧，好吧，你等一下。」
肖敏欣喜萬狀，她站在四樓的樓梯口，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李飛趕緊把照片發過來。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一看，果真是李飛把夏小雪的照片發過來了。她一下子來了精神，拿著手機敲開了四樓第一間的門，她看到門上的牌子上寫著︰物料科。
物料科里有好幾個人，有男有女，正在海闊天空地閑聊，他們問肖敏要找誰？
肖敏把手機遞到一個歲數大一點的婦女面前，說︰「請問，您認識這個女孩子嗎？她是在這里嗎？」
這位婦女仔細看了看，皺著眉頭說︰「這女的很眼熟，好像是我們公司那個總經理秘書吧？」
這時，其他人也湊上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看了一眼，說︰「哎呀，這就是劉曉菲嘛。」他對另外一個高個子同事說︰「大個子，你看看，這不正是你的那位夢中情人嗎？」
「你別胡說八道，黃總知道了割掉你的舌頭。」高個子小伙子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對肖敏說︰「這人不是我們這邊的，你到總經理辦公室去找，她在那邊上班。」
「她叫劉曉菲？不在這里上班，要到總經理辦公室去找？」肖敏驚訝地看著他們。
那個年輕的小伙子說︰「就是啊，人家是總經理秘書。」然後他又把目光轉向那個高個子，「大個子，人家對這里不熟悉，我看你不如親自幫人家帶過去，趁機看上一眼，多好的機會，省得你每天鬼鬼祟祟地偷看。不過你進去之前一定要先敲門，說不定人家正和黃總在里面上演激情戲呢。」
那位婦女撲哧笑起來，「小劉啊，我看你早晚舌頭要被人給割了，你干嘛老是說這個？你是不是沒吃到葡萄渾身酸溜溜的呀？」
听著他們的對話，肖敏目瞪口呆，一臉詫異的神情。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把人看錯了，就把手機拿給那個高個小伙子，指著夏小雪的照片說︰「你再看清楚一點，你斷定她就是你們所說的這個人嗎？」
高個小伙又仔細看了一下，說︰「絕對沒錯，就是她，總經理秘書劉曉菲。」
從後勤部大樓走出來，肖敏的心怦怦直跳，她本想立刻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李飛的，但是在電話快接通時她又掛斷了，她覺得暫時不能讓他知道，他目前在工作上正面臨這麼大的麻煩，這種情況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他會承受不了的。
她忽然醒悟過來許多事情，首先，李飛肯定是夏小雪通過和總經理的關系讓華航那邊聘用他的，根本就不是那個人事部的劉經理向華航推薦的，自己當時的懷疑是對的。另外，怪不得那天她和李飛到他們人事部時，夏小雪正在那里喝咖啡，她當時就有點納悶，一個後勤上的普通員工還能受到那樣的禮遇，還有，听李飛說，夏小雪總是不希望他去公司找她，說是怕打擾她的工作，這就是其中的真實原因了。
肖敏越想越生氣，這個夏小雪也太卑鄙了，在公司里叫劉曉菲，把老總玩于股掌之中，在外面叫夏小雪，把李飛玩于股掌之中，什麼都想要，就是不要臉！想到自己本是來找她幫李飛解決問題的，現在還有什麼必要去找她？這一趟來，不但沒能為李飛解決了問題，可能還要讓他面對一個更糟糕的問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李飛知道了這一切，大概要氣得吐血。
肖敏一方面在替李飛擔心，另一方面卻又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
22
回來的時候，在華航船廠的大門口，肖敏無意中遇到了光洋海運派來的那個王監管，正夾著公文包，邁著四方步，神氣活現地往廠里走。平時，她看到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就心煩，現在卻客氣地和他打招呼。
王監管看到肖敏後，滿臉堆笑，用那種帶著挑逗的腔調說︰「美女，今天這麼晚才來上班啊？」
肖敏「嗯」了一聲，從手機里調出了夏小雪的照片，問道︰「王監管，這是我的朋友，也在你們公司上班，你認識嗎？」
王監管拿過手機看了看，不假思索地說︰「這不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秘書劉曉菲嗎，你跟她是朋友？」他看著她，像是不太相信。
「朋友怎麼了，不行嗎？」她裝出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哎呀，你這朋友不錯啊，哪一天你要是想跳槽到我們公司去，只要找她就行了，她和我們老總說一聲就行了，我們老總天天在找機會討好她。」王監管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會把你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的。」肖敏假裝生氣，獨自快步走開了。
王監管愣了一下，站在那里有點害怕，他對著肖敏的背影喊道︰「喂，小肖啊，你可不能隨便亂說呀，我就是跟你開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
肖敏朝後看了他一眼，見他那副很緊張的樣子，不由得想笑。這時，她的腦海里突然就閃過一個念頭，確切地說，她認為是一條妙計。她想了想，心里就激動起來。
肖敏回來的時候，李飛已經從工程現場回來了，正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發呆。
剛剛陳主管來過了，他告訴李飛，說張總現在很急，工程承包方那邊也很急，一切都是十萬火急，他問李飛怎麼就一點不著急？
李飛說還要考慮考慮，陳主管有點不耐煩了，嚇唬他說︰「你要考慮到什麼時候？現在連董事長都生氣了，他說我們辦事拖拖拉拉的，說既然客戶那邊的監管人員沒意見，那就不要再耽誤了，正常開工。」
「董事長真的是這樣說的？」李飛當時瞪大了眼楮看著他。
「那還有假嗎？董事長那臉色很難看，當時我和張總都在場。」陳主管這家伙老奸巨滑，撒謊時面不改色，連聲音都很洪亮，誰也看不出來他心里有鬼。
見李飛沉默不語了，陳主管不失時機地又把那一萬塊錢拿出來遞到他手上，讓他趕緊去安排開工。
李飛把錢又推了回去，讓對方再給他一點時間考慮。
陳主管後來悻悻地走了。
肖敏見李飛愁眉苦臉地坐在那里，英俊的面孔顯得很憔悴，眼神里充滿了憂郁，她有點心疼。這麼一個有正義感的男人，工作上的事弄得他焦頭爛額，感情上的事竟然也一直在被人欺騙，而自己卻渾然不覺，愛得一往情深，死心塌地。想到這里，她的內心忽然生出了一絲憐憫和同情。
「李飛，我有辦法了。」她往椅子上一坐，冷不丁冒出這句話來。
李飛連眼皮都沒抬，面無表情地問︰「是嗎？你能有什麼辦法？」
她湊近了他，一副很神秘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我想過了，鋼板的事我們可以從王監管那里下手，而不用我們自己出頭。只要他不同意就行了，而他本來就不應該同意的。」
李飛忽然就覺得眼前一亮，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兩眼緊盯著她︰「好，說下去。」
「按你所分析的那樣，這家伙也拿了廠里的錢，才同意這樣做的，那他最怕什麼？他肯定最怕被光洋海運那邊知道這件事，要是我們威脅要把這事反映到光洋海運那邊，他肯定就會嚇得屁滾尿流，改變主意的。這樣，既能達到我們的目的又不用我們自己出頭了。你看怎麼樣？」她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
「好主意，太妙了。」李飛一拍腦瓜，激動地站了起來，「這叫以惡制惡，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我們要趕緊找到王監管這個惡人，讓他來制止這種惡事。」
她被他那副激動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這個惡人他今天來了，我剛才在大門口看到他了。」
李飛趕緊打電話給王監管，說有要緊的事找他商量，約他在「亞洲天使」號的舷梯口見面。
王監管以為李飛是工程上有什麼事要找他，要征得他的同意，他很興奮，說不定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他當時已經在船上了，就趕緊跑到舷梯那邊等李飛過來。
但是，他看李飛和肖敏一改往常的表情，板著面孔，虎視眈眈地朝他走過來，他心里不由得有點發毛，第一感覺就是李飛他們這回找他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然，李飛走到他跟前，單刀直入地說︰「王監管，你真是膽大包天，我那天提醒你鋼板有問題，你不但不听，還要報告給陳主管，我沒跟你計較。平時一些小事你糊弄一下也就算了，可在甲板鋼板這麼重要的事上你也敢徇私舞弊，你這是要錢不要命啊！你知道這後果有多嚴重嗎？」
「我我怎麼徇私舞弊了？」王監管有點心虛，他緊張地看了看李飛，又看了看肖敏。
「你還裝糊涂啊？」肖敏兩眼瞪著他，「你拿了多少錢就答應用這批鋼板了？我們本來是要直接去你們光洋海運告發你的，可這樣就等于把你置于死地了，而且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的，想想又于心不忍。」
「誰誰說是不合格的鋼板？」王監管顯得很害怕，竭力抵賴。
李飛指著他的臉，氣憤地說︰「這事能瞞得了誰啊？連三歲小孩都能看得出來，你還要硬撐啊？」
「那那還不是你們這邊要這樣做的嗎？」王監管誠惶誠恐地看著他們。
「好！你到底還是承認了。」李飛聲色俱厲，目光像兩道閃電一樣看著他，「你膽子不小啊，這船是你們公司的，甲板部工程也是你在負責的，這樣的事你也敢同意，你這不是在玩火嗎？你也不想想，一旦被你們公司那邊知道了，追查下來，你還會有命嗎？」
「那那你們想要我怎麼樣？」王監管兩只小眼珠骨碌碌地轉著。
肖敏口氣強硬地說︰「我奉勸你立即把錢退回去，要求船廠把鋼板也退回去，不然的話，你們公司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的，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咱們走著瞧吧。」
「我信，我信。」王監管嚇得面如土色，立馬軟了下來。
看這家伙被嚇得不輕，肖敏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敢出賣我們，到我們領導那邊告狀，說是我們在威脅你，那我還是要到你們公司去告你，我首先就去告訴我的好朋友劉曉菲，她跟你們老總的關系你也是知道的，而且她這人最喜歡散布消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王監管嚇得滿頭大汗，「我不決會出賣你們的，你也千萬別在劉曉菲面前提這事，我一定按你們說的去做。」
王監管嚇得屁滾尿流地走了。肖敏朝李飛看了一眼，捂著嘴笑起來。
等肖敏笑完之後，李飛眨了眨眼楮，臉上帶著懷疑的表情，說︰「誰叫劉曉菲？你有這個朋友在他們公司嗎？怎麼沒听你說起過呀？」
肖敏神色極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掩飾著說︰「是我一個表姐呀，她跟夏小雪是一個部門的。」
「不會吧？」李飛不相信似的看著她，「那你剛才說的，她怎麼會和老總扯上關系啊？」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的表情顯得很平淡，「不管在哪個部門，人家跟老總有一腿，不可以嗎？」
「哦，是這樣啊。」他笑了笑，臉上流露出那種不屑的神情，「那你應該勸勸這位表姐要學好嘛。」
「關我什麼事？」她漠然地回敬道︰「她要做婊子，那是她的事，我管得了嗎？」
李飛有些詫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麼會以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的表姐。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現在打算怎麼感謝我啊？」肖敏歪著腦袋看著他，還沒等李飛回答，她就自己先說出來了，「這樣吧，我要你今晚單獨請我到‘翡翠閣’大吃一頓。」
「行啊，咱們就預先好好慶祝一下。」李飛爽快地說。
誰知，到了晚上，李飛到了「翡翠閣」的時候，肖敏打來電話，說她的舅母，也就是陳主管的老婆突然發病住院，需要她去照顧，不能來了。但她強調，今晚不吃下次補上，反正他欠她一頓大餐。
李飛笑著對她說，欠她的這頓飯一定會補上的。然後他打電話給夏小雪，邀她過來一起吃飯。
吃飯的時候，夏小雪吞吞吐吐地問李飛︰「你你能不能借給我三萬元錢？」她的聲音很低，低得好像只是說給自己听的。
「你怎麼突然要借這麼多錢？做什麼用啊？」李飛的神情有點驚訝。
「我我媽媽生病住院了。」夏小雪撒了個謊。
這幾天，她不知怎麼的，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擔心自己的事要被李飛知道。昨晚她做了個惡夢，夢見李飛知道了她的事，傷心欲絕，毅然棄她而去。她從夢中醒來後，淚流滿面。她太愛李飛了，害怕失去他。她這些天來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良心的折磨，想要趕緊把欠黃總的錢還上，然後立刻辭職，徹底擺月兌這只。現在她東湊西湊，已經湊到了七萬元，再有三萬就行了。
李飛信以為真，一口答應說沒問題，明天就到銀行提錢給她，還關切地問她媽媽生了什麼病？病情是不是很嚴重？想和她一道去探望一下。
夏小雪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說︰「沒事的，醫生說不是太嚴重。」
23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太陽早早地從地平線上升起了，幾片黃葉在秋風中輕輕飛舞。這看起來極為平常的一天，與往日相比，似乎並無什麼特別之處。但是，這一天，卻注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天，注定要發生一系列對有關當事人來說是驚心動魄的大事。
光洋海運這邊，黃總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眉頭緊鎖，心情煩躁地翻著一沓報紙，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他心里正窩著一股無名怒火。最近他弄不明白這個劉曉菲是怎麼了，對自己態度十分冷淡，總在疏遠他，逃避他，他有幾次想和她親熱一番，她都很反感地推開了他，弄得他又像當初那樣對她是又癢又恨。
剛才，劉曉匪在幫他打印文件的時候，他從背後偷偷瞄了她很長時間。她的職業套裝恰到好處地裹緊了她縴細的腰肢，臀部繃得緊緊的，很性感，粉女敕細長的脖子不時輕輕地扭動一下，看上去像蛇一樣柔軟。
他咽了好幾下口水，無法克制體內那股熊熊燃燒的欲火，不由自主地撲了上去。
但是，劉曉菲卻毅然推開了他，輕蔑地看著他，說︰「黃總，請你以後自重點，我們之間也該結束了。」說完，她就氣呼呼地摔門而去。
他不知道，劉曉菲最近正在背地里緊鑼密鼓地籌錢，要和他斷絕這種不正當的關系。她認為自己今天就能還清他的錢了，可以不用再忍受屈辱，听任他擺布了，可以理直氣壯地對他說「不」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摔門而去，氣得干瞪眼。他有點弄不明白，她現在是哪里來的底氣？
炒掉她吧，可解一時之恨，那樣卻永遠得不到她了；逼她還錢吧，她真要想法把錢還了，那肯定也像從前那樣不理他了。他一時還想不出一個能讓她就範的良策，急得抓耳撓腮的。
他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這張厚實的真皮沙發，想想他們多少次在上面瘋狂地，不由得伸手在沙發上輕輕撫模了一番，就像撫模劉曉菲誘人的胴體一樣，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王監管鬼鬼祟祟地來找黃總，看到劉曉菲氣呼呼地從黃總的辦公室走出來，他滿臉堆笑，討好地跟她打了聲招呼。她沒理他，徑直走開了。她一直就討厭這個家伙，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王監管敲門進去後，點頭哈腰地說︰「黃總，您在啊。我昨天下午就來找過您了。」
黃總正躺在沙發上想入非非，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王得貴，什麼事啊？」
「有點麻煩。」王監管湊上前去，小聲說︰「華航船廠的工程監管還有那個女的實習生他們一起威脅我，要我在甲板鋼板的事情上改變主意，不然的話他們就要到這邊來告發我。」
「他們這是腦子出問題了吧？」黃總兩只小眼楮骨碌碌地轉著，有些不相信似的看著他，「你都同意了，他們干嘛還要這樣？他們是要和陳主管還有那個張總對著干嗎？」
「他們其實也怕我把這事告訴他們領導，可還要這樣威脅我。」王監管顯得有點緊張，「怎麼辦？他們要是到這里來亂說，那問題就不好辦了，要不，我們把那20萬退回去算了？」
「干嘛要退回去？」黃總瞪了他一眼，「有我在，你怕什麼？你怕他們到我這邊來告你？」
「不是，不是，」王監管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我是怕到時弄得沸沸揚揚的，萬一要是有人捅到上海總部那邊不就麻煩大了。」
「你看你嚇成什麼樣了。」黃總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不管是往哪里捅，得有確鑿的證據啊，既然這鋼板什麼資料都齊全，他們能怎麼樣？再說，總部那邊交給我全權負責的，就是捅到了總部那邊，到時還不是交給我處理嗎？」
王監管想了想，滿臉堆笑地朝黃總豎起了大拇指，然後他又沒話找話地補充了一句，說︰「對了，那女的實習生還說跟劉曉菲是好朋友。
「跟劉曉菲是好朋友？」黃總的小眼楮眨了眨，「不會吧？劉曉菲在那邊好像只有一個表哥，叫什麼李飛，沒听她說過另外還認識誰呀。」
「什麼？李飛是劉曉菲的表哥？」王監管瞪大了眼楮看著他，「對對對，就是這個家伙，他就是那個工程監管，就是他和這個女的無事生非要我這樣的，他平時對我也總是一副看不順眼的樣子。」
「就是他？就是這個李飛？」黃總也瞪大了眼楮看著王監管。
「沒錯，沒錯，就是他。」王監管忙不迭地說。
「女乃女乃的！」黃總眼露凶光，握緊了拳頭，惡聲惡氣地說︰「當初是劉曉菲央求老子，才把他介紹到華航那邊的，這家伙現在居然也在跟老子作對了。」他朝王監管看了一眼，說︰「你什麼也不用怕，你現在就回去把這事直接告訴那邊的張總和陳主管他們，他們自然而然就會收拾這小子的，我再跟他們的董事長打聲招呼，直接讓這小子滾蛋拉倒，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招？」
「好，好，這樣最好，這樣就行了。」王監管諂媚地再次朝黃總豎起了大拇指。
王監管剛掉頭要走，黃總又把他叫住了，很嚴肅、很鄭重地叮囑他說︰「王得貴，我再說一次，所有這些事情，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也在參與，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這個我當然明白。」王監管頭點得像小雞啄食一樣。
王監管走後，黃總嘴里叼著煙，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心里在想，好啊，既然這個李飛不識時務，我就正好拿他開刀。這樣就是一箭雙雕，既為自己從華航那邊撈錢除掉了後患，又旁敲側擊給劉曉菲一點顏色看看，讓她明白，再不听話，老子就要拿她開刀了，說不定這樣一來她在自己面前很快又會像一只溫順的小綿羊一樣，任由自己擺弄了。哈哈，這真是一著妙棋！
他立刻給華航那邊的董事長打電話，讓對方幫自己一個忙，把上次他介紹過去的那個李飛炒掉。
董事長很是驚訝，問他這是為什麼？這樣是不是太有點隨便了？自己不能這樣不講原則。
這家伙連李飛的面都沒見過，卻胡編亂造了一堆理由，說什麼李飛的學歷和簡歷都是造假的，這人不能用，又說什麼李飛是個地地道道的小人，別人明明幫了他大忙，他卻恩將仇報，常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說現在應該把李飛打回原形，讓他從哪來就滾到哪里去！總之，無論如何，讓對方把李飛給炒了。
董事長猶豫了一陣，說自己先了解一下情況，讓他等自己的消息。
董事長其實打心眼里瞧不起姓黃的這個人，也不大相信他的話。在他看來，姓黃的這種人其實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小人，是個完全沒有信用也不講原則的人，如果不是業務上的需要，他是不願和這種人交往的。
24
王監管走後，黃總在辦公室焦急地等他的消息。黃總知道，華航那邊的董事長是個講原則的人，他可以看自己的面子上而聘用李飛，卻不會因為自己剛才的幾句話就炒掉李飛，他肯定要了解一下情況。這個時候，就看那邊張總和陳主管他們了，而李飛在這件事上和他們對著干，他們必欲除之而後快，再加上王得貴在他們面前扇風點火，這樣李飛就必死無疑了。
老實說，黃總對王得貴這個人辦事是一點都不放心的，而且他壓根就看不起這種人。在黃總看來，這家伙簡直就是一條狗，誰扔骨頭給他，他就會向誰搖尾巴。但狗也有狗的優點，那就是听話，容易驅使，有這樣的一條狗替自己辦事方便多了。
黃總等到上午10點的時候，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就打電話給王得貴，問他是不是已經把李飛威脅他的事告訴了那邊的張總和陳主管？王得貴奸笑了兩聲，說已經告訴他們了。黃總趕緊問他們那邊有什麼反應？王得貴得意地說，張總和陳主管他們都快氣暈了，這次李飛是死定了！
他這才放心了，和王得貴在電話兩端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王監管這家伙確實是這麼做了。當時陳主管正在張總的辦公室和他談論李飛的事，張總認為李飛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最終他還是會開竅的，不會不識時務地在這件上和他們對著干的。但陳主管卻持反對意見，認為李飛在這件事上頑固不化，不會輕易妥協的。
這時王監管打電話給陳主管，說有重要的事要找他商量，是關于李飛的。陳主管當時愣了一下，趕緊問李飛怎麼了？王監管說電話里說不清楚，想當面告訴他。
陳主管捂住手機，小聲對張總說，王監管有重要的事要找他面談，是關于李飛的。張總就讓陳主管把王監管叫到他這邊來，他也要一起听听。
王監管過來了，這家伙添油加醋地把李飛和肖敏昨天威脅他的事捅了出來，然後氣鼓鼓地問他們怎麼辦？那神情好像責怪他們連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住。
他們兩人面面相覷，真有點不敢相信。
張總耐著性子問王監管︰「我听說這小子只是你們那邊的人事部推薦到我們這邊來的，我懷疑不會這麼簡單的，他可能還是有點來頭的吧？」
「屁來頭！你們別听他吹。」王監管不屑一顧似的冷笑了一聲，「誰說是我們人事部推薦給你們這邊的？他就是我們黃總小秘的一個什麼表哥，那小娘們讓黃總幫他在你們這邊找個工作而已，我們黃總連他的面都沒見過。你們怕他什麼？黃總和我是什麼關系？我還會不知道嗎？」
「什麼？原來是這種情況，不是你們人事部推薦的。」陳主管恍然大悟，他試探著問王監管︰「要是這小子去向你們那邊反映這件事，那會不會很麻煩？」
「什麼麻煩？」王監管奸笑了一聲，「我是受命于黃總，全權負責這邊的事務。你們什麼也不用擔心，山高皇帝遠，這邊黃總最大，他在這邊一手遮天說了算的，去那邊反映能有什麼用？」
張總和陳主管心領神會，如釋重負似的相視一笑。
王監管接下來把李飛大罵了一通，把他說得一無是處，最後又對張總說︰「別看這小子表面上斯斯文文的，都是裝的，他和那個肖敏當你的面大概是盡說好話，背後卻總在罵你。」
這幫混蛋！張總當時就氣得暴跳如雷，一時情緒失控，咬牙切齒地對陳主管嚷道︰「什麼也別說了，讓李飛和肖敏兩人統統滾蛋，別讓我再看到他們！」
陳主管這個時候還不忘替肖敏說好話求情，他陪著笑臉說︰「張總，這不關小敏的事，她不懂事，又沒主見，肯定是被李飛這家伙慫恿的，李飛才是罪魁禍首。」
王監管這時才想起來肖敏是陳主管的外甥女，他後悔剛才把肖敏也捎帶上了，陳主管這個時候肯定恨死他了，他很尷尬地悄悄地溜了出去。
王監管走後，張總生氣地沖著陳主管說︰「自家的外甥女在幫外人跟你作對，你的臉往哪擱？你要好好教訓教訓她！」然後，他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說︰「那就先讓李飛滾蛋吧。」
在張總看來，既然李飛不會到董事長那邊去反映問題，而按王監管說的，到光洋那邊去反映又沒有用，那麼他現在就不用有太多顧慮了，可以讓李飛滾蛋了。
可是，陳主管听了他的話，臉上卻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小聲說︰「我擔心那邊」
「你擔心什麼？」張總兩眼瞪著他。
「董事長那邊」陳主管小心翼翼地說。
張總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氣之下欠考慮了。哪怕現在已經知道李飛和光洋海運那邊沒什麼特別的關系，他和董事長之間也沒什麼特別的關系，從管理程序上來說自己也有權直接讓他滾蛋，但他畢竟是董事長下達指示招進來的，真的要這麼做，首先應該請示一下，至少要先征得董事長的同意吧？這樣輕舉妄動，那不就是一點沒把董事長放在眼里嗎？說不定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張總很尷尬地看著陳主管，既不好意思收回自己的命令，又不敢再堅持要炒掉李飛了。這個時候他更不想讓陳主管看出來，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威風凜凜的背後，其實很怕董事長的。
恰在這個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張總看了一眼來電號碼，見是董事長那邊打過來了，他趕緊朝陳主管揮了一下手，示意他到外面回避一下。他每次接到董事長的電話，或是在見到董事長時，他都不希望有別人在場，他就是不想被別人看到他對董事長點頭哈腰、畢恭畢敬的樣子。
等陳主管知趣地退了出去，他這才抓起電話，畢恭畢敬地說︰「董事長，您好，請問有什麼指示？」
「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情況。」電話那頭的董事長語氣平和地說︰「你還記得上次我讓你招過來的那個叫李飛的人嗎？這個人怎麼樣？他在這里的工作表現還行嗎？」
張總不由得睜大了眼楮，感到很奇怪。這個時候，董事長怎麼偏偏想起來問起這個？他的眼珠轉了轉，裝出一種不太好說的口氣說︰「董事長，您是要我說實話嗎？」
「我問你，當然是要你說實話。」董事長不假思索地說。
「董事長，這人很不行啊，因為是您指示招來的，我一直沒好意思向您匯報。這人表現得很差勁，工作懶散，既沒有辦事能力也沒有組織紀律性，總是要人盯著才行。我把他安排在項目工程部，部門的陳主管對他很是頭痛，常到我這邊來訴苦，說我把一個毫無用處的人塞給了他。」
「真是這樣嗎？」董事長的口氣很有些驚訝。
「那我還能瞎說嗎？」張總像是受了冤枉一樣，「不信您可以向工程部的陳主管了解一下他的情況。」
「那你怎麼不早說？他不能勝任干嘛不把他換到別的崗位上？」董事長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你完全可以自行處理這件事的，不必要顧慮那麼多的。」
「是的，是的。」他似乎有點受寵若驚了，「不過，他那種人我覺得換到哪個部門都不受歡迎的。譬如說這次，他為了從工程承包方那邊拿到點好處，非要說什麼鋼板質量有問題，不讓人家開工，其實根本就沒這回事，連客戶派過來的工程監管都覺得他是雞蛋里找骨頭。」
「這樣的話，那正好，你讓他走人吧，別讓他影響了工作。」董事長斬釘截鐵地說。
「好的，好的，我立即照辦。」他畢恭畢敬地說。
放下電話後，張總雖然還是搞不清楚董事長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詢問起李飛的事，但此刻他卻特別高興。他覺得自己實在是高明，利用這個機會，既順利地除掉了李飛這個眼中釘，又順手牽羊地拿鋼板這件事來做文章。這樣的話，萬一這事傳到了董事長那邊，董事長也不會過分在意的。
這時他忽然想到陳主管大概還在門外呆著，他匆匆地走過去把門打開，故作驚訝地說︰「你還站在這里干嘛？我剛才的手勢是讓你趕緊去按我的命令辦事，讓李飛走人，你怎麼不明白呢？」
「可是，董事長那邊」陳主管說到這里又打住了，神情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讓你干什麼你就去干什麼，你考慮那麼多干嘛？」他的態度忽然變得凶起來，「難道我說話不管用嗎？難道這點小事我還用向誰請示嗎？你干嘛這麼羅嗦？」
陳主管吃驚地看著他，連忙說︰「好的，好的，我這就去，我這就去讓李飛走人。」
離開之後，陳主管一邊走一邊發牢騷︰「他娘的，這家伙真是難伺候，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