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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二二 皓月當空,群星闢易乾坤轉(28)

少年僧人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恭聲道︰「前輩法眼燭照,小僧乃是西域大雪山阿修羅寺的弟子,此次前來中原,便是想尋訪中土高人,鑽研武學!」莆一听得他說道「大雪山阿修羅寺」七個字,方先覺登時面色一變,當下打量起那少年僧人來。鐘萬仇聞言也是雙眼微眯,心中一動,道︰「哦,大雪山阿修羅寺?不知你與那孔雀明王怎麼稱呼?」此言一出,少年僧人登時眉頭一跳,忽地抬頭望了鐘萬仇一眼,復又頜首道︰「前輩果然見多識廣,竟然知道先師的法號!」

鐘萬仇听他承認,登時對他生出幾分興趣,剛要發問,忽地瞥見一旁的方先覺、玉無暇二人,心中略一思量,道︰「二位還有甚麼事情麼?」二人听得他如此說,怎會听不出他又逐客之意,當即臉色一變。方先覺從未被人如此輕視,當下氣憤填膺,便要發作,一旁的玉無暇見狀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獨孤師叔有戰書要我交給聖王,不知聖王可有膽量接麼?」說著,玉無暇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托在手中。

鐘萬仇微微一曬,絲毫不為所動,緩緩抬起手來,倏地向那信箋一指。那信箋登時仿佛被甚麼提著一般,驀地里從玉無暇手上跳起,隨即緩緩向鐘萬仇飄來。那信箋去勢極為緩慢,便如同有人托著那信箋,緩緩向鐘萬仇行來。幾個呼吸的功夫,那信箋便飄到鐘萬仇右手上方,輕飄飄的落下。鐘萬仇結果信箋,剛要打開,一旁的阿紫忽地道︰「師傅,小心他們下毒……」

此言一出,方先覺和玉無暇二人登時臉色一變,怒意勃發,鐘萬仇笑了笑,道︰「天門還不至于這般無恥,獨孤白若是這等小人,也不配與我一戰了!」說著,鐘萬仇自顧自的將信箋打開,但見信箋上寥寥數十字,遒勁有力,直透紙背,飄逸月兌俗,恍然若飛,雖非甚麼名家筆體,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骨蘊含其中。筆意淋灕之間,竟仿佛蘊含著極為高明的武學,一筆一劃,一勾一抹,均隱隱透出武學奧妙,端的是奧妙萬方!

光看這字跡,鐘萬仇便不由得對那獨孤白大為欽佩,如此修為,若是能與之全力一戰,當真是一大幸事!略一感慨,鐘萬仇便仔細觀瞧那信箋的內容,卻見上面寫道︰「破廟一別,寥寥數月,不曾想白與兄台竟成死敵,正應當日之約,足見白與兄台緣分非淺!道左相逢,杯酒言歡,兄台慷慨妙手,犬子大受裨益,白銘感五內,常思無以為報,深以為憾!今日方知兄台身份,驚詫之余,歡喜莫名,能與兄台一戰,白喜不自勝,屆時定當傾盡全力,以報兄台大恩!」

看到此處,鐘萬仇哪里還不知道那獨孤白的身份,當下只覺心潮澎湃,戰意洶涌,直恨不得肋生雙翼,立刻飛到那天門去,與獨孤白豪飲決戰。略一感慨,隨即又往下看去,卻見上面寫道︰「然白知兄台甚深,料兄台知我應如是,些許跳梁小丑,流言蜚語,兄台不必掛心,白自會料理。白與兄台一戰,天地為證,日月為憑,彼此心知足以!交淺言深,還請兄台莫要見笑,能與兄台把酒言歡,生死決戰,實乃白生平一大幸事!白早已備下美酒,靜待兄台大駕,屆時劇飲千杯,共謀一醉,酒醒酣戰,豈不樂乎?」

一旁的方先覺哪里知道那心中所想,見鐘萬仇臉色變幻,還道他心有懼意,當下冷笑道︰「閣下莫非怕了不成!」鐘萬仇自是不屑理睬他,一旁的阿紫卻是看不過去,當下道︰「當真是狗丈人勢,如此不要臉的老狗,本姑娘倒是頭一回見!」方先覺登時大怒,瞥了鐘萬仇一眼,強行按捺下來,冷笑了幾聲,便不再言語。倒是玉無暇面如寒霜,一雙眸子眨也不眨的盯著鐘萬仇,淡淡的道︰「戰書已然送達,不知聖王意下如何?」

阿紫剛罵完了方先覺,見對方雖是滿臉怒色,卻是不敢回嘴,正自得意,不曾想玉無暇有插了進來,當即斥責道︰「你催甚麼催?沒看到我師傅正在看信麼?是不是你們怕了,生恐我師傅答應,哼!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最是不要臉,明明沒那個本事,還要充甚麼好漢!回去告訴你那個鳥師叔,叫他洗干淨脖子等著……」不等她說完,鐘萬仇忽地冷聲道︰「住嘴!」阿紫聞言一愣,只覺自己滿月復心思,竟被迎面澆上一盆冷水,登時心中一痛!

正想發作,卻听鐘萬仇淡淡的道︰「無暇,你回去告訴獨孤兄,便說這戰書,我鐘萬仇接了!」玉無暇聞言一怔,臉上絲毫看不出半點喜色,反倒是升起一抹濃濃的憂慮,猶豫了片刻,正要說話,卻听鐘萬仇笑道︰「還有,告訴獨孤兄,他備下的美酒若是不對我的心思,可莫怪我不認他這個朋友!」玉無暇愣了愣,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忽地嘆息一聲,道︰「即是如此,便請聖王在明年的今日,往汴京一行,獨孤師叔會在崇政殿頂,靜候聖王的大駕!」

不等鐘萬仇應承,一旁的方先覺早已不耐煩,當下冷哼一聲,率先往門外行去。玉無暇看了他一眼,隨即苦笑一聲,沖鐘萬仇福了一福,低聲道︰「我……我走了!」話音未落,玉無暇腳下輕點,人已掠了出去,徒留一陣香風,緩緩消散于風中。鐘萬仇瞥了一眼玉無暇的背影,微微一嘆,這才將信箋疊好,收在懷中。瞟了一旁的阿紫一眼,見她兀自嘟著小嘴,泫然欲泣,臉上盡是忿忿不平之色,見自己望向她,忽地將頭轉向一旁。

鐘萬仇只覺一陣好笑,當下心中些許凝重,登時消散了許多,探過手去,在阿紫的頭上拍了拍,便望向那少年僧人,道︰「你所修習的功夫,可是令師的鳳凰涅磐功麼?」少年僧人聞言搖了搖頭,道︰「小僧自幼體弱,不適合修習先師的獨門絕學,小僧如今的武功,乃是根據先師的鳳凰涅盤功自創的龍象般若功,苦修多年,始終不能臻至大成,是以遠赴中原,尋訪高人,還請前輩多多指點!」驀地里听得少年僧人說道「龍象般若功」,鐘萬仇登時心頭一震,當即仔細打量了少年僧人一番。

卻見那少年僧人在鐘萬仇灼灼目光之下,神色自若,絲毫沒有半點拘謹亦或是局促不安的神情,一雙眸子好似古井無波,淡淡的與鐘萬仇對視。鐘萬仇見他如此淡然自若,當下心中大為欣賞,想起那龍象般若功的了得,心中暗自尋思道︰想不到眼前這小和尚竟然是龍象般若功的始祖,那龍象般若功傳說共有十三層,練到極處,一拳一腳,皆有龍象之力,端的是了得,若是能將此功得來,想必日後與獨孤白一戰,也能多上幾分把握!

貪念即生,登時不可扼制,當下鐘萬仇點了點頭,道︰「傳言孔雀明王的鳳凰涅磐功好生了得,可惜緣慳一面,既然你的龍象般若功是由鳳凰涅盤功化來,倒是要見識一番!」說道此處,鐘萬仇猛地眸子一凝,沉聲道︰「小和尚出手吧!」少年僧人聞言微一頜首,雙手一錯,由合十變作一陰一陽,左掌護在胸口,右掌呼地一聲拍出,正向鐘萬仇身前拍來,未等近身,鐘萬仇便覺一股渾厚之極的勁風襲來,呼吸竟略感有幾分凝滯!

當下鐘萬仇沉聲喝了一聲「來的好!」袍袖一揮,左掌倏地探出,正迎上少年僧人那一掌,砰的一聲響,兩股巨力相交,少年僧人身形一晃,登時向後退了一步,鐘萬仇卻是紋絲不動,不過身下的木凳卻是咯咯作響,幾乎折斷。當下兩人心頭俱是一驚,暗贊對方了得,但見少年僧人腳下一沉,腳底青磚登時龜裂破碎,身形卻是當即穩住。雙眼圓睜,目光灼灼,眨也不眨的盯著鐘萬仇,緩緩道︰「還請前輩全力出手,也好叫小僧見識一下前輩的絕藝!」

鐘萬仇聞言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道︰「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到了我這等修為,全力與否,已不重要,你若是不能從我勁力變化中學到什麼,便是我親自傳你功夫,你也領悟不到個中真諦!」說著,鐘萬仇左掌翻起,呼的一掌向自己頭頂空空拍出,手掌斜下,掌力化成弧形,四散落下。少年僧人見這一掌力似穹廬,圓轉廣被,又似天傾地覆,避無可避,當下只得凝聚內力,舉掌相迎。

又是砰的一聲,二人雙掌相交,少年僧人只覺鐘萬仇掌中勁力散若紗幔,沛如傾洪,一掌之中竟然蘊含兩種不同的力道,端的是怪異非常!而且這兩種力道不住變幻,忽剛忽柔,相輔相成,相生相克,自己的龍象之力與這兩股力道相遇,便如陷入石磨當中,那石磨緩緩轉動,猶如磨粉,將自己掌中的內力一點一滴的磨去。少年僧人登時驚駭欲死,忙不迭的催谷內力,想要將鐘萬仇的手掌震開,卻不料自己內力一經涌入手掌,鐘萬仇掌中兩股力道變幻,登時加快了幾分,自己越是催谷內力,那內力消磨便愈發迅疾,轉眼間自己一成內力已然消失殆盡!

少年僧人縱橫西域,幾時遇到過這等情形,明明對方所施展的勁力與自己相當,偏偏自己的內力被對方死死克制,半點法子也沒有。心中登時一陣沮喪,只覺自己從前的驕傲自信,原來不過是坐井觀天,如今跳出井來,才發覺自己竟是如此微不足道,當下竟生出幾分萬念皆空,意冷心灰的念頭。少年僧人心中驚駭,鐘萬仇心中由何嘗不是如此?少年僧人內力雖是不如他,卻是大有獨到之處,內力剛猛堅實,當世之上,從所未見,且內力雄渾綿泊,竟好似無窮無盡一般,自己這般修為,在他全力一擊之下仍有幾分心神悸動,足見其內功了得!

少年僧人正自意冷心灰,驀地里忽覺鐘萬仇掌中內力陡然一變,好似海潮洶涌一般,自己的內力在鐘萬仇的內力面前,竟變得千瘡百孔,毫無用處,絲毫擋不住鐘萬仇內力的沖擊。但覺掌中一冷,鐘萬仇的內力好似寒冰所化的牛毛細針一般,霎時間透入自己體內,沿著自己手臂上的經脈穴道,奔突游走,呼吸之間便蔓延到肩背之處,所過之處,經脈穴道悉數被封。

少年僧人來不及細想,當下催谷全部內力,猛地向肩背處涌去,龍象之力奔騰洶涌,全然不顧自己經脈能否承受。眨眼的功夫,兩股內力便踫到一處,少年僧人只道此番自己定然難逃重傷之噩,不成想自己的龍象之力,莆一與對方內力相觸,對方的內力竟倏地凝聚起來,化作細絲一般的冰線,自己的內力與之一觸,竟然半點阻擋不了對方,任由那冰線繞過自己的內力,繼續奔突游走,游到何處穴道,何處便感酸麻,徒有一身蓋世的內力,竟被封在經脈之內,半點也動彈不得。

此種情形,少年僧人別說見過,便是听也不曾听過這等詭異的情形,當下只覺那道冰線四下游走,毫不停留,幾個呼吸間,便將自己全身經脈穴道盡數封住,在體內游走一個周天後,最後匯聚羶中穴上,略一盤旋,便猛地向自己的氣海丹田沖去。這一下端的讓少年僧人驚駭欲死,需知那氣海丹田乃是內力生聚的所在,乃是習武之人的最大的要害之一,平常武林人物動手決斗,便是在體外丹田處中上一擊,也會武功盡廢,變作廢人,更何況眼下是由體內經脈攻入,豈不是更加禍害無窮?

少年僧人當下只覺命在旦夕,想到自己此番中原之行竟然落得這等下場,登時後悔不迭。正當少年僧人心如槁木,瞑目等死之際,卻覺鐘萬仇的內力涌入丹田後,竟半點危害也無,在丹田中略一盤旋,隨即又從諸般經脈中蜂擁而出,所過之處,經脈穴道悉數解開,內力也緩緩流動起來。仿佛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又仿佛幾十年之久,那股內力,竟疾速向自己手臂涌去,最終透過手掌,重新又回到鐘萬仇體內。

少年僧人愣愣的站在那里,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睜眼望去,卻見鐘萬仇正自望著自己,臉上笑意淡淡,端的是莫測高深!一旁的阿紫正自呼喝那伙計擺放酒菜,那伙計戰戰兢兢,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正自小心應承,二人自顧自的忙碌,全然不曾看向自己。少年僧人愣了一下,猛地回頭望去,卻見門外烈日當空,強光刺眼,哪里有半分異樣,分明和自己來時一般無二,少年僧人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只覺好似做了一場天荒地老的大夢一般!

好一會兒,少年僧人才醒過神來,怔怔的望著鐘萬仇,道︰「前輩,方才……」鐘萬仇淡淡一笑,道︰「正所謂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你的內力可謂是天下至剛,但是一味剛猛,即便你這門功夫練到最高境界,也終究不過是至剛之道的盡處,終究與天地大道不合,所謂的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便是這個道理了,你明白了麼?」少年僧人思量了良久,驀地里神色一變,顫聲道︰「前輩所言,小僧……小僧略有感悟,敢問前輩,莫非這內力修煉,也需蘊含那虛實相符,動靜相成的奧妙不成?」

鐘萬仇點了點頭,道︰「動靜之機,陰陽之母,是唯心故,方化萬物。武學之道,可不是徒坐枯思,便能領悟的,需心懷天地,化身萬千,出世入世,方能窺得。我中原將講究的天人合一與西域武學所說的身密,都是這個道理!」少年僧人聞言身子一震,只覺多年苦思此時竟隱隱有豁然貫通之兆,當下仰天長笑一聲,隨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接連叩了三個響頭,道︰「小僧今日得前輩指點,勝卻十載修行,必當銘記在心,日後若是能有所成,實拜前輩所賜!」

說罷,少年僧人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微微一禮,便即轉身去了。鐘萬仇看著少年僧人遠去的背影,心中卻是暗自得意,方才那一番內力侵襲,鐘萬仇早將那龍象般若功的奧妙熟記于心,雖說這龍象般若功尚未大成,實在有些粗糙,不少地方多有曲折多余之處,不過這功法畢竟是頂尖的外家功夫,更兼有鳳凰涅盤功的奧妙,頗有獨到之處,鐘萬仇能將此功運行之法獲悉,也算是天大的機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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