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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四 意無羈絆,偏惹利鎖與名韁(六)

此時正是初夏時節,大宋汴京皇宮崇慶宮外的苗圃中百花初放,奼紫嫣紅,頗為艷麗。一個容貌絕艷的白衣女子,正自攙著一個衣著華麗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在苗圃旁散步。那老婦人約莫六十歲左右年紀,雖是容顏蒼老,卻仍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清麗姿色,身上的錦袍描金繡鳳,更襯的她雍容華貴,氣度不凡。老婦人愛憐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道︰「當真是白玉無暇,真不知日後哪家的小子有此福分,能娶了你這可人兒!」

那白衣女子正是玉無暇,听聞老婦人此言,心中沒來由的閃過一個人的影子,登時羞紅的玉面,嬌嗔一聲,道︰「老祖宗若是再取笑無暇,無暇便不陪您散步了。」老婦人看了她一眼,見她眼波蕩漾,雙腮羞紅,分明一副心有所屬的小女兒情狀,登時大為好奇,忙不迭的問道︰「原來我的小無暇當真有了心上人,能贏得無暇的芳心,定然是驚才絕艷之輩,快和本宮說說,究竟是哪家的才俊?」

玉無暇想起心中那人,怨恨中竟隱隱生出絲絲歡喜,臉上不自覺的升起一抹暈紅,想到那人對自己那般輕薄,心中登時一蕩。平日里玉無暇對男子從來不假顏色,便是自己那兩個孫子,也難入她眼,現下竟然如此失神,分明是情根深種的模樣,老婦人見她如此模樣,心中更是好奇不已,又道︰「無暇,怎地光想你那如意郎君,連本宮都不理睬了?」玉無暇聞言身子一震,白若凝脂的俏臉,登時羞得通紅,想到自己方才丟人的模樣全被老婦人看在眼里,當下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才好,省得被人取笑。

老婦人見她如此情狀,知道她面皮薄,不好再取笑,當下道︰「無暇,你便和我說說那人,讓本宮為你參詳參詳,看看他配不配的上你!」玉無暇聞言大是扭捏,好一會兒才道︰「他……他是江湖中人,武功是頂好的,便是我師傅,也是不及他,只是……只是……」正自猶豫不知從何說起,忽地遠遠跑來一人,氣喘吁吁,正是崇慶宮中的內侍官康成。老婦人見他如此慌張,微微不悅,道︰「康成!虧你還是宮中的老人了,怎地如此莽撞,成何體統?」

康成見老婦人面色不渝,暗自叫苦,想到方才得到的消息,卻是不敢耽擱,忙不迭的跪在地上,恭聲道︰「啟稟太皇太後,小人方才得到宮外傳來的消息,滋事體大,不敢耽擱,這才沖撞了太皇太後和無暇郡君,還請太皇太後恕罪!」老婦人正是當今的太皇太後高氏,听得康成此言,面色稍霽,道︰「什麼事這麼慌張,還不趕快道來!」康成听得高氏發問,不敢怠慢,忙道︰「方才小人去皇城司,無意間听聞申王殿下突然病倒,小人知道申王殿下深得太皇太後的寵愛,便派了個小黃門去打探消息……」

高氏听聞申王趙佖染疾,登時神色一變,連忙問道︰「胡說,佖兒自幼習武,從未染疾,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旁的玉無暇聞言也頗為奇怪,趙無極的武功雖是稍遜于她,莫說平常的病痛,根本不能侵染,便是當真有甚麼重疾,也不能讓他轟然病倒!只听那康成道︰「據那小黃門回來稟報說,申王殿下並非染疾,而是為人所傷。」看了高氏一眼,衡量一番,才又道︰「而且傷勢不清,身上落下不少傷口,有些個地方,竟然能見到隱隱白骨!」

此言一出,莫說高氏驚惶失措,便是一旁的玉無暇也大驚失色,趙無極自幼與她一同學武,雖是資質稍遜,卻也頗有所成,普天之下,能傷他之人,只怕屈指可數,更遑論他身份尊貴,又是身在汴京,能將他傷得如此之重,那出手之人,便呼之欲出了。玉無暇強按下心頭驚惶,安慰道︰「老祖宗不必擔心,師兄武功有成,想來即便傷勢嚴重,卻絕無性命之憂。更何況我師門的兩位長輩此刻正在他府中,有我那兩位師叔在,定能將師兄醫好!」話雖如此說,玉無暇心中卻是擔心不已︰以那人的手段,只怕趙無極此次定是傷勢極重,能否月兌得大難還在兩說。這也倒罷了,只是那人為何要對趙佖下此毒手,他不聲不響的來到汴京,莆一出手,便將趙佖打成重傷,難不成他真的要開始對付天門和趙宋?

高氏眉頭緊鎖,心中卻是翻江倒海︰究竟是何人對佖兒下此毒手?難不成是那些個江湖草莽?不對,佖兒在天門習武多年,從未下山,又怎會招惹那些個江湖草莽?即便是無意間招惹過,以佖兒的身份,諒那些個江湖草莽也不敢如此猖狂。只是此事若不是江湖草莽所為,又能是何人,難道是……?一念及此,心中猛地一緊,腦海中登時閃過一個人的容貌,想到個中的可怕之處,高氏只覺頭目森然,身子頓時一陣搖晃,一旁的玉無暇見狀,臉上緊緊將她扶助,口中不听勸慰。

好一會兒,高氏才回過神來,心中盤衡一番,又瞥了康成一眼,道︰「康成,官家可曾知道此事?」康成久居宮中,對這宮廷傾軋之事,也是頗知一二,听聞高氏此言,登時身子一震,想到個中可怕之處,霎時間額上便生了一頭冷汗。他深知其中險惡,哪里敢讓高氏看到,連忙伏地叩首,道︰「官家近日來身體不適,今日退朝後便傳喚宮中太醫,此刻想必正在宮中靜養,應當不知此事!」

高氏聞言點了點頭,看了匍匐在地的康成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略一沉吟,又道︰「那打傷申王的凶徒可曾抓到?」康成恭聲道︰「據那小黃門講,申王是獨自外出時為人所傷,暗中跟隨的侍衛只知申王殿下是在一家喚作清溪居的酒樓為人所傷,只是申王殿下不準他們跟隨,是以並不知凶徒是何人?」微微一頓,又道︰「不過那攙扶申王殿下出來之人,他們卻是認得,乃是近來在市井中稍有名聲的小孟嘗石月,侍衛想將他擒下,卻為申王所阻,而申王殿下雖是神志清醒,卻對傷他那人閉口不談。」

高氏聞言眉頭微蹙,尋思道︰佖兒如此行止,分明是傷他那人太過厲害,他不敢,也不能招惹!武功如此厲害,還讓佖兒如此顧忌,難不成當真是他?這……這該如何是好?一旁的玉無暇也听出高氏言中深意,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知道她只怕想差了,偷偷瞥了高氏一眼,低聲道︰「老祖宗,不如讓無暇去師兄府上探望一番,也好打探一下那凶徒的身份。」高氏略一思量,正要點頭,忽地見宮門處遠遠又跑來一人,雖不如康成方才那般氣喘吁吁,卻也是滿臉驚惶。

高氏瞟了一眼,便知是最近方跟在官家身旁的內侍,喚作童貫,待得那童貫三步並做兩步跑到近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高舉過頭,恭聲道︰「啟稟太皇太後,方才申王殿下派人送信進宮,聖上看完後神色大變,又將信封好,讓小人送呈太皇太後御覽!」高氏听得申王二字,神色微微一動,看了一旁的玉無暇的玉無暇一眼,道︰「無暇,你念來給我听听!」玉無暇也頗為好奇,忙上前將信箋接過,隨手打開,莆一看到信箋上的內容,登時神色大變,略一沉吟,道︰「你二人先退下吧,太皇太後稍後自有決斷!」說罷,一臉鄭重的沖高氏點了點頭。

童貫康成二人見高氏微微一愣,並未說話,當下又施了一禮,便起身告退。待得二人去得遠了,玉無暇臉上略顯黯然,低聲道︰「老祖宗,是聖門的聖王到了!」說著,將手上的信箋交予高氏。高氏身為後宮之主,歷經趙宋三代天子,對天門和聖門的舊事,知之甚深,听聞玉無暇說道「聖門」,登時心中一震,當下接過信箋,仔細觀瞧。但見信箋上寫道︰「啟稟皇兄,今有聖門聖王做客汴京,相約臣弟師門長輩,于三日後子時,決戰崇政殿。滋事體大,臣弟不敢專擅,特擬此信,請皇兄定奪。臣弟抱恙在身,不能親往,還請皇兄見諒。」

信上字跡凌亂,顯然是倉促之間,帶傷寫就,末了的落款「臣弟佖頓首再拜」竟全然沒有章法,仿佛孩童涂鴉一般,足見其傷勢之重。高氏心中即顧忌那聖門聖王,又擔心趙佖的傷勢,沉吟良久,始終想不出個妥善的法子,至于那約戰之事,她倒不曾放在心上。想到神宗大行之時的囑托,高氏不禁眉頭緊蹙,問道︰「無暇,你可知道這聖門的聖王是什麼人物?」玉無暇此刻早已心思大亂,听得高氏發問,來不及思量,只得照實答道︰「老祖宗,此人武功之高,普天之下,只怕唯有我門中的護法長老能夠抗衡,若是他心存歹意,只怕這皇宮大內,無人能夠抵擋!」

高氏听得她說道聖王武功極高,想起方才玉無暇提及自己心上人,也曾說過「武功頂好,便是我師傅也不及他」登時心中一動,忙問道︰「無暇,這聖王的武功,比你那心上人如何?」玉無暇哪里想到高氏會提及此事,登時神色數變,心中盤衡了片刻,也不回答,只是道︰「老祖宗,無暇曾和這聖王有數面之緣,不如讓無暇去見一見他,看能否將此事化解,還請老祖宗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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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極一番慘叫,直叫清溪居中的食客驚惶失措,好在那陶應機警,謊稱是家中下人舊疾突發,正在讓郎中診治,這才沒惹出什麼波瀾。饒是如此,待得他看到趙無極臉色慘白,步履踉蹌的樣子,還是嚇出一身冷汗。旁人不認得趙無極,他卻是見過,堂堂的申王殿下,當今天子的弟弟,可不是他這等商人招惹的起的。他雖不知道樓上方才發生何事,但趙無極身上隱隱透出的血跡,卻是瞞不過他的眼楮。想到個中可怖之處,陶應只覺頭暈目眩,雙腳發軟,若非小三子眼疾手快,及時攙了他一把,只怕他便要當眾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食月見了,微微一笑,道︰「陶老哥不必擔心,諒他也不敢生事,有我家主人在,莫說是他,便是……」說道此處,食月抬手向上一指,又道︰「便是那位,也不敢動你一根寒毛的!」陶應略一思量,便領會食月所指,雖說臉上依舊有驚惶之意,眼角眉梢卻已露出隱隱的喜色,食月看在眼里,微微點頭,便自轉身去了。雅間內此刻早已打掃干淨,重新整飭了一桌酒菜,鐘萬仇獨坐桌前,自斟自飲,倒也頗為自得。

想到三日後的一戰,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食指叩桌,咄咄作響,腦海中卻想起掃地僧提及過的薪火長老來︰「天門上下,想來也就那薪火長老值得我全心全意一戰了,待得除去此人,我便開始修煉那《萬劫魔功》,等我神功大成,這普天之下,還有何人能夠阻我?」恍惚間,忽地想起為了成全自己而死的無崖子,以及蘇星河童姥等人,鐘萬仇心中登時一暖,喃喃道︰「老家伙,你對我的恩德,我始終銘記在心,雖說你無意光大聖門,不過我能為你做得,也只有這些了……」

自斟自飲,偏又胡思亂想,不消片刻,原本酒量不錯的鐘萬仇便覺頭腦一陣昏沉,他一身修為登峰造極,且食月正在門外守衛,倒也不擔心有人趁他酒醉不軌,當即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昏昏沉沉之間,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听得一個女子道︰「你便是石月吧,你家主人可在房內?」聲音嬌柔,婉轉動人,煞是好听,鐘萬仇雖是頭腦昏沉,卻听得出這聲音頗為耳熟,但听食月道︰「原來是玉小姐,我家主人正在房內休息,不知玉小姐有何要事?」

鐘萬仇听得「玉小姐」三個字,登時猜到來人身份,不是那玉無暇還有何人,心念一轉,便猜到她的來意,當即坐起身來,揚聲道︰「無暇是麼?你的來意我已知曉,相見爭如不見,你還是走吧!」只听房外一聲嬌叱,食月悶哼一聲,房門猛地被人推開,一個白衣女子正滿臉怒意的沖進門來,正是玉無暇。鐘萬仇看了她身後的食月一眼,見食月臉色蒼白,顯然受了內傷,當即眉頭微蹙,抬手便是一指,一道指力登時點中食月的羶中穴。食月身子一震,臉上頓時恢復了些許血色,忙不迭的跪在地上道︰「多謝主人賜功!」

鐘萬仇點了點頭,沖食月使了個眼色,食月最是玲瓏剔透,當即施了一禮,便從房外將房門掩上。鐘萬仇打量了玉無暇一番,忽地笑道︰「無暇如此怒氣沖沖,可是為了你那師兄?」方才玉無暇正在氣頭上,並未注意鐘萬仇的稱呼,此刻听得他喚自己「無暇」,登時俏臉一紅。白了鐘萬仇一眼,隨即便恢復正常,嘆息一聲,道︰「我那師兄雖是莽撞,畢竟是皇室子弟,你又何苦下此毒手?」頓了一下,又道︰「那生死符究竟是什麼武功?怎會如此歹毒?」

鐘萬仇袍袖一揮,一道暗勁涌出,正對著他的那張木椅,登時自行滑開,鐘萬仇瞟了玉無暇一眼,笑道︰「坐下說話,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玉無暇听得他言辭如此曖昧,登時俏臉羞紅,想起鐘萬仇對她那般輕薄,心中一時間竟分不清是恨是怨,又或是旁的什麼,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便即行到木椅前坐下。鐘萬仇看著玉無暇國色天香的容貌,沒來由的想起遇仙閣的白素心,心道︰若論容貌,這世間只怕也只有白素心能和她相提並論,只可惜白素心年歲已長,不如她這般風華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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