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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 心魔無韁,笑看風雲卷漫天(一)

心無掛礙,這一路行來便好似閑庭信步一般,到了那栓馬之處,見那馬匹仍在,馬眼微瞑,隱隱有些鼾聲,竟然睡著了。鐘萬仇笑罵一聲,將馬拍醒,躍身上馬,那馬仿佛不很情願一般,嘶鳴一聲,這才撒開蹄子,徑直往山下而去。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輕,下得少室山來,一路疾行,雖是徹夜未眠,鐘萬仇卻絲毫不覺得倦乏,不消兩個時辰,便到了那聚賢莊外。聚賢莊中值夜的下人听得馬蹄聲響,早就開門出來,見是鐘萬仇,自是不敢怠慢,連忙上前牽馬問好。鐘萬仇心情大好,臉上難得的生出一抹笑意,躍下馬來,將韁繩交與僕人,示意僕人莫要驚動游氏兄弟後,便自顧自的向莊內行去。

莊內***搖曳,將四下里照的通明,鐘萬仇跟在引路的僕人身後,徑直往休息的臥房而去。穿過一道月門,便到了鐘萬仇日間休息的小院,那下人告罪一聲,便自退去。鐘萬仇幾步來到門前,正要推門進去,忽地听得房內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吸之聲,隱隱還有淡淡的香氣。鐘萬仇眉頭微皺,知道那游氏兄弟定不敢將自己休息的臥房讓與他人,略一思量,便猜到房中之人的身份,嘿嘿一笑,當即推門而入。房中一片昏暗,卻見一個白衣身影背對著房門,正坐在桌前,不是那玉無暇又是何人?

鐘萬仇回手將房門掩上,嘿嘿笑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原以為只有本王睡不著,想不到美人你也睡不著。」卻听玉無暇幽幽嘆息一聲,道︰「聖王一身武功,登峰造極,何苦為難我一個後輩女流?」鐘萬仇也不點燃***,徑自走到桌前,做到玉無暇對面,道︰「本王何時為難過你?你既然怕本王為難,為何還要送上門來?莫非忘不了本王昨日對你的輕憐密愛不成?」饒是黑暗之中,鐘萬仇仍能看到玉無暇俏臉飛起一抹羞紅,心中暢快,哈哈大笑。玉無暇白了鐘萬仇一眼,恨恨道︰「聖王妄為一門尊主,如此輕薄下流,和江湖上的小混混有什麼區別?」

鐘萬仇搖了搖頭,道︰「本王最討厭你這種自命正義之輩,若是你們天門當真心系蒼生,又豈會在意什麼道統之爭?哼!明明是貪婪禍國之輩,還非要假借什麼維護天下的名頭,當真無恥之極!」玉無暇聞言為之一愕,道︰「聖王此言差矣,天門歷來以護佑血脈為己任,多少天門前輩,為我慷慨赴死,馬革裹尸,何來的貪婪禍國?倒是聖門每每為了道統之爭,引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聖王即便是巧舌如簧,卻也不能指鹿為馬,粉黑作白!」

「切!」鐘萬仇聞言甚是不屑,冷笑一聲,道︰「有漢以來,天門掌握世間道統,怎地不見國泰民安?那五胡亂華、五代十國、南北兩朝,難不成也是聖門作亂麼?」玉無暇巧笑倩兮,甚是得意,道︰「東漢末年,黃巾作亂,不是聖門作亂麼?五胡亂華、五代十國,不是聖門居中調撥麼?南北分立,征伐不休,若不是聖門從中作梗,只怕天門早就……」不等她說完,鐘萬仇「呸」了一聲,道︰「黃巾作亂?嘿嘿,東漢腐朽,漢靈帝寵幸宦官外戚,弄得天下百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難道黃巾不亂,那漢朝便能屹立不倒麼?五胡亂華、五代十國,若不是天門秉持所謂的儒家正統,小覷蠻夷,又豈會兵甲不修,為外族所稱?」頓了一下,又道︰「至于南北分立,兩朝征伐,我聖門也是為了世間道統,憑地爭不得?天門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世間蒼生,為何不放下貪心,讓我聖門執掌道統?」

玉無暇聞言為之一愕,思量了一番,正要辯解,卻听鐘萬仇又道︰「遠的不說,自趙宋建朝以來,重文輕武,不修兵甲,失了那燕雲十六州不說,更簽下了澶淵之盟,這等數典忘祖之事,虧你們天門還有臉說護佑血脈?」玉無暇心中本就對趙宋歷來行事頗為見疑,此刻听得鐘萬仇如此說來,登時啞口無言,愣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也是為了天下蒼生著想,若是宋遼開戰,不知多少無辜百姓喪身兵禍,些許退讓,不過是權益之計……」這番話本就是狡辯,玉無暇自己也頗覺有些強詞奪理,是以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幾乎低不可聞。

鐘萬仇看了她一眼,搖頭道︰「想不到天門竟會沒落到如此地步,看你的樣子,想必不曾吃過苦吧!哼,你知道挨餓的滋味兒麼?你知道民間疾苦麼?你知道什麼是五谷麼?如此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之輩,還妄談什麼社稷蒼生,當真荒謬,本王懶得和你廢話!」說罷,當下站起身來,自顧自行到床前,開始寬衣解帶。玉無暇被他一番言辭說得俏臉通紅,正要反駁,卻見他如此行徑,登時嚇得站起身來,腳下一點,便閃到房門跟前,頗為緊張的道︰「你……你……要做什麼?」

鐘萬仇看也不看她,自顧自的寬衣解帶,口中道︰「你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天仙下凡麼?本王最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自命不凡的蠢人,趕緊離去,別攪了本王的好夢。」玉無暇幾時被人如此輕視過,沒來由的一陣失落,看著鐘萬仇僅穿這小衣,躺在床榻上,自顧自的瞑目而眠,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酸楚。愣了好一會兒,才恨恨的瞪了隱約有了鼾聲的鐘萬仇一眼,推門出去,重重的將房門掩上。

玉無暇雖是絕代佳人,奈何鐘萬仇早不是當初**薰心的火雲邪神了,自從與掃地僧長談之後,鐘萬仇心中原本的報復之心,已然悄無聲息的轉變成想要掌控天下的野心。什麼、聲名,盡是囊中之物,只要他想,便可欲取欲求,在他眼中不過浮雲一般,只有掌控一脈,才能讓他血脈賁張。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轉醒,穿好衣袍,將隨身之物收拾停當,門外守候的下人這才請示一聲,匆匆進來,將洗涮之物以及些許精美的飯食送上。鐘萬仇用過早飯,心中盤衡一番,便向匆匆趕來的游氏兄弟辭行。游氏兄弟知道他昨夜出去,卻是不敢詢問,此刻忽地听聞他要辭行,還道有甚麼照顧不周之處,面色登時一變。

自昨夜掃地僧向鐘萬仇透露聖門忘情道之事後,鐘萬仇便仔細算計,遼國有忘情道相助,想來掌控阻力小了很多,唯一棘手的便只剩下趙宋皇室。那趙無極身份不明,想來也是趙宋皇室之人,天門收其為弟子,自是為了把持道統,有此人和天門在,鐘萬仇若想在趙宋朝堂上做番手腳,只怕難上加難。再者說了,鼠一等人不日便要趕到曼陀山莊,竹菊二女也將統率三十六島、七十二洞的人會聚江南,那薛慕華師兄弟更是聖門重振的關鍵,鐘萬仇豈能不從旁指引?想通此中關節,鐘萬仇哪里還有閑心在聚賢莊停留,當下不顧游氏兄弟盛情挽留,執意離去。

游氏兄弟不敢強留,只得大擺筵席,殷勤相送,鐘萬仇雖是心中厭煩,倒也不好拂了他兄弟的面子,只得飲宴一番。酒宴過後,鐘萬仇便要離去,游氏兄弟見他去意已決,只得由他,卻將游坦之喚了過來。游駒沖鐘萬仇躬身一禮,道︰「前輩不嫌棄我兄弟身份卑微,肯收犬子為徒,晚輩感激不盡。」一旁的游驥也是神情激動,他兄弟二人都見識過鐘萬仇的功夫,原本恐懼躲過仰慕,後來鐘萬仇竟然要收游坦之為徒,二人登時喜出望外。雖說游坦之資質平常,若能得鐘萬仇悉心指點,他日定當名動武林,游氏兄弟又豈能不感激萬分。卻听游驥道︰「前輩大恩,我兄弟銘記于心,若是前輩有甚麼吩咐,但說無妨,我兄弟雖是武功低微,作不得什麼大事,好在家有薄財,些許小事,還是能為前輩效勞的。」

鐘萬仇聞言心中尋思︰收這游坦之為徒,完全是處于可憐同情的心思,不成想竟讓這游氏兄弟感激如此。他二人在河南道上頗有名望,將來若是行事,他兄弟二人說不定能助老子一臂之力。想到此處,點了點頭,道︰「賢昆仲放心,坦之雖說資質平常,不過心性倒是頗為堅毅,我定當將坦之教成武林俠少,不會落了賢昆仲的面子!」游氏兄弟聞言自是感激不已,當下鐘萬仇不再廢話,與游坦之各騎一馬,略一拱手示意,便縱馬而去。

聚賢莊離汴京倒也不遠,若是鐘萬仇獨自一人,只怕兩日功夫便能到得,只是此刻他帶著武功極差的游坦之,又怎能快的起來。不過鐘萬仇倒也不急,反正此去不過是見識一番,並未指望能成事,當下便信馬由韁,一邊趕路,一邊欣賞沿途風景。游坦之初次離家,端的是好奇無比,東問西問,好不煩人,鐘萬仇答應了幾句,見他越發起興,當即冷下臉來,不再理睬他。游坦之離家之事,游氏兄弟千叮萬囑,此刻見鐘萬仇面沉如水,登時緊張萬分,哪里還敢開口亂問。奈何游坦之是少年心性,耐不得寂寞,過不多時,見鐘萬仇面色稍霽,便又開口詢問。鐘萬仇索性取出掃地僧傳與他的易筋經譯本,讓游坦之背誦,至于那真本,個中有極大奧妙,鐘萬仇自然不會輕易示人。

這易筋經乃是少林寺的至寶,經中所述句句含義深奧,字字蘊蓄玄機,那掃地僧學究天人,將此經盡數翻譯過來,行文語法,雖說闡述的是武學奧秘,個中文才實不亞于當世文豪。游坦之看到經書封皮上的易筋經三字,登時大吃一驚,他也算是世家子弟,如何不知道少林易筋經的威名?游坦之武功不濟,這文才也是低劣的很,只覺這篇經文,洋洋灑灑萬余字,拗口無比,便那些個讓他頭疼不已的儒家典籍,也比此經簡單的多。不過他雖是性格頑劣,卻天生有一股毅力狠勁,知道此經珍貴,哪里還不奉若珍寶,讀上千余遍之後,居然也將這一大篇潔屈詭譎的怪文牢牢記住了,至于領悟多少,鐘萬仇哪里管他!

如此行了七八日,待游坦之將經文悉數牢記,二人已然到了汴京。汴京乃是趙宋都城,蒞臨四水,乃是中原的大商巨賈、才子名流會聚之地,絲米茶鹽俱在此地集散,端的是規模宏偉,市肆繁華。進得城門來,但見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二人一路行來,早就月復中空空,哪里有心思游玩,當即尋了一家酒樓,準備用些飯食。這間酒樓頗有規模,遠勝鐘萬仇在大理蜀中,抑或是江南所見,但見樓外高高矗立這一個幌子,迎風漂蕩,竟然比這三層的酒樓矮不了多少。樓前正門上方,掛著一方匾額,正寫著三個燙金的大字「如意樓」,門前站著兩個伙計,正自招呼客人,身上所穿雖是普通衣衫,但質地手工,顯然勝過大理蜀中許多。

這汴京城來往行人太多,鐘萬仇二人進城後便下馬步行,此刻聞得樓中隱隱飄出來的飯菜香氣,只覺月復中一陣饑餓,當即將手中韁繩拋給迎上前來的伙計,便由另外一個伙計引著,徑直往樓中而去。一樓大廳早已滿座,略一打眼,竟不下四五十人,盡是些文人打扮,在那里高談闊論,爭辯不休。鐘萬仇粗略一听,便知談論的俱是朝堂政事,心中登時一番感慨︰由古至今,只怕這趙宋一朝最是開明,不以言論罪人,這趙匡胤倒是好胸襟!天下之人,上至高官侯爵,下至販夫走卒,盡可談論國家政事,如此風氣,便是後世也是難得!只是這些腐儒,只知浮夸空談,哪里懂得國家大事,當真是可惜了。

略一駐足,便跟著引路的伙計徑直上了二樓,這二樓比起一樓大廳,倒是雅靜了許多,雖說也是賓客滿座,卻無大廳中那般紛雜。伙計見二樓坐滿,微微一愕,回首沖二人笑道︰「這二樓也滿了,還要麻煩二位爺少待片刻才是。」鐘萬仇眉頭微蹙,道︰「這如意樓不是有三層麼?既然二樓滿座,便去三樓好了。」那伙計聞言愣了一下,打量了鐘萬仇二人一眼,喏喏道︰「這……這……」正自說著,卻听一人道︰「那三樓乃是我朝名流學士集會論文之所,豈是你這等草莽之流去得?」說罷,又哼了一聲,甚是不屑的道︰「這如意樓越發不像話了,怎麼什麼人都放了進來!」

若是換做以前,只怕說話這人必死無疑,不過鐘萬仇自從與掃地僧一會之後,性情中的陰戾收斂了許多,很少在因喜怒而出手傷人。饒是如此,鐘萬仇仍是心生怒意,雙眼微眯,回過身來,望向那說話之人,正要發作。一旁的游坦之卻早已跳將出來,喝道︰「無知腐儒,你知我師尊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游坦之听父親伯父說過鐘萬仇的厲害,知道他武功修為天下無雙,本就對鐘萬仇仰慕不已,一路上鐘萬仇雖是常常冷面以對,甚是嚴厲,卻是將易筋經這等重寶傳授與他,他心中更是感激萬分,些許嚴厲,更是被他當作悉心教誨。此刻忽地听得有人辱及他仰慕的師尊,登時怒不可遏,當即發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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