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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的顧慮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只不過他來不及再觀察面前那個女孩的表情,秦太太已經幾步沖過來要打秦航。秦航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大的眼楮還一瞬不瞬地望著哥哥,等待對方獎勵和表揚。秦宇一個手快把弟弟拉到自己身後,這才沒讓秦太太那一巴掌扇到秦航後腦勺上。

一時間客廳里的眾人都有些慌亂,瑪吉和彼得是完全听不懂秦航說了什麼的,但是看秦太太臉色鐵青地舉起手臂,已經感覺不對。眼看秦太太又要追到秦宇身後拽秦航出來,瑪吉趕緊過去拉了她一把,「秦太太你做什麼?」

秦太太嘴里訓著秦航什麼瑪吉也听不懂,眼下只能拽著她往廚房方向走。

秦航看著他****架勢,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可能是說錯了什麼話,心里的懼怕到了極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緊抓著哥哥的手不敢松開。

彼得推著他們兄弟兩個人坐到沙發上,擔心地問秦宇,「你弟弟說了什麼?」

「我沒听見。」秦宇面不改色搖搖頭。

他說著,就快速看了一眼還站在後院門口的莊佩佩。

彼得隨著他的眼神,也望向了艾麗莎,隨即一怔。艾麗莎臉色蒼白難看,一雙透著寒意的眼楮直直盯著秦宇。

「艾麗莎,你過來。」彼得沖孩子招手,艾麗莎的視線這才轉到他臉上,只是一眼,彼得就皺起了眉。

艾麗莎剛剛的眼神里明明是帶著懷疑的,而且,她瞪他。

到底秦航說了什麼?

秦航還在哭,秦太太在廚房和瑪吉小聲說了什麼,瑪吉的臉色也難看起來。莊佩佩這時候安靜走到彼得身邊,一言不發。

「艾麗莎,你听到小航剛才說什麼嗎?」。彼得問。

有些奇怪的,艾麗莎並沒有回答他,她依舊盯著秦宇的黑眸,隔了一下,忽然天真笑著問,「秦宇哥哥,命不久矣,是什麼意思?」

說到意字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就沒了。

秦航听見她這樣問,哭聲漸小,抽噎著望向哥哥。他也很好奇,為什麼哥哥說了這個詞媽媽就不會打他,可他說了,媽媽眼里就冒火?但是他沒有听出來莊佩佩的口氣,是在冷冷地逼問。

秦宇慢慢抬頭,神色里透不出一點情緒。他回望莊佩佩,聲音平淡,「我不知道。」

兩個人的眼楮都緊盯著對方,似有似無,仿佛都在等待對方有任何表情變化。

或者,仿佛都在等著對方有任何破綻。

彼得低低一聲,「你們說英文」

莊佩佩不說話,秦宇也不說話,只有秦航這時候哭哭啼啼地為彼得解釋,小梅在問他哥哥一個成語,他不知道什麼意思,連他哥哥自己都不知道。

秦太太面露難堪說要回家,急急拉著秦宇秦航就往外走。秦宇夾在中間,秦航一直躲在哥哥身後,時不時紅腫的眼楮朝莊佩佩求救地望。

他們前腳剛走,莊佩佩就和彼得說,「我想好了,你打我吧。」

彼得狠得愣住,握著遙控器的手不由一緊,探究的眼神深深望著艾麗莎許久不知道作何反應。等他剛要開口詢問,瑪吉走過來在背後拉了他一把,轉身笑著和艾麗莎說,「這件事情我們晚飯之後再說,艾麗莎去樓上自己玩一會兒,好不好?」

艾麗莎不動,眼神更加堅定,她和瑪吉重復了一遍,「你打我吧」

瑪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她柔聲問,「小航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艾麗莎抬頭看她,幾乎是瞬間,眼圈就紅了起來。

「他說我爺爺快死了。」

剛才听到秦航的那句話,莊佩佩第一個反應是秦宇有問題,爺爺前世離世雖然也就在這段時間,但是秦宇怎麼可能會知道?

但是看到秦太太的反常,她嘴里罵秦航那句不許多事……如果不是用力強忍著,莊佩佩已經急的有些鼻酸。

現在再看見瑪吉的擔憂的臉,她心里明白,事情八九不離十是真的。

也許,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自己。

這樣一想,眼眶里就開始升起一團霧氣。

莊佩佩再也忍不住,哪怕緊咬著嘴唇,依舊有淚水滑過臉頰,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她走過去輕輕拉著瑪吉的衣角,「……他說我爺爺快死了……我想和爺爺說話……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打完我可以讓我打電話給爺爺嗎?瑪吉……爺爺不能死……我不能沒有爺爺……沒有爺爺……如果沒有爺爺……」

說到最後,已經涕不成聲。

莊尚明怔怔坐在書房里,盯著眼前的電話機,遲遲不敢播下那幾個號碼。

他的面前,正擺著一張剛剛傳真過來的香港貳周刊封面。偌大的黑字寫著,莊偉勛病情告急,莊氏爭產暗涌

下面一行小字︰病危通知連下三張,大陸神醫束手無策,據傳已經放棄治療。

上面的內容太過于觸目驚心,莊尚明有點不敢一直盯著那張紙看。

是不是真的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正想著,突然一聲清脆的電話聲將他震得一顫。莊尚明愣了愣,茫然地拿起電話。

「大佬,看到周刊頭條吧?你幾號回去奔喪?」

莊尚明只覺得心里沉甸甸的,許久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莊尚均就又說,「我們說好日期,這樣也不會顯得我這邊太焦急,你知道周刊很能寫的。你那邊要講排場,所以你定了日子,我們晚你一兩日再動身。大姐那邊你不用擔心,已經打過招呼了,他們再晚我們一日走。喂?」

「尚均……」莊尚明手心冒冷汗,「爸爸那邊怎麼會突然這麼嚴重?前幾日不是還在靜養而已?」

電話另一邊莊尚均靜了片刻,他安慰莊尚明,「前天巴克萊銀行和你聯手的消息一出,‘那一邊’就急著叫金和平去B市了,我找人問過那邊的醫院,人是住在那里,加護病房,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哥,我知道大家都不想這樣,我媽急的直哭,又有什麼辦法?路是他自己選的,年紀大了還非要折騰去那麼遠,事情到今天,我們都沒有回頭的。」

話音一落,莊尚均听見莊尚明一聲長嘆,臉上浮現一絲冷笑。

現在,你不想逼死老子,也由不得你做主了

「哥,記得先把回程的日期定了,現在香港訂票也麻煩。」

這是莊尚均最後和莊尚明說的話。

莊尚明愣了好半天,後背一陣發顫。

他打電話給內地家里,沒有人接听,他再打給公司,莊偉勛的秘書電話已經換上了自動留言。

終于,他不得不把電話打到金和平那邊。

「和平哥」莊尚明一听見對方的聲音,聲音因為驚喜都有些顫抖,「我爸爸到底怎麼樣了?」

金和平一聲嘆息,「尚明,見好就收,別做的太過分。」

「你不同香港那邊,就別和香港那邊走動這麼頻繁……」金和平欲言又止,「莊伯伯情況不太好。」

金和平的話好似冷水澆頭。

原來是真的。是真的不行了。

莊尚明忽然眼眶發澀,喉嚨里什麼東西堵在那里,手不由按住雙眼,對自己的憤氣已經快要安奈不住。

「我回來只和莊伯伯見過一面,商量了一下……」金和平刻意沒有提到「遺囑」二字,和莊尚明再熟,他也不能忘了自己是莊偉勛的家庭律師,他口氣微沉,「莊伯伯昏迷的時候提到你很多次,很是掛念你。」

莊尚明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滾滾而下。

「和平哥……爸爸能不能活著看到我?」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幾近哽咽。

金和平卻說,「你安排好手里的事情再回來,莊伯伯一早入院的時候就說了不見你們。昨晚情況比較嚴重,今早過了危險期,醫生說暫時沒有危險,他受不了刺激。再等幾日,我看他心情好一些再打給你。」

九月一日,莊偉勛病危告急,當晚醫院曾經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莊偉勛家屬無一人到場,周文拒絕簽病危通知書兩次,均為主治醫生聯名簽字,第三回,她才顫抖著簽了自己的名字。

九月二日,通過搶救莊偉勛病情暫緩,入加護病房觀察。

同日,莊氏控股的各企業股票大跌。

當晚,莊尚明訂了三張連夜飛往華夏國的機票,離開前莊薇薇卻突發高燒嘔吐不止,不得已只能另作打算。

同一時間,莊佩佩坐在廚房飯桌上,一邊哭,一邊盯著瑪吉播下爺爺的電話號碼。

瑪吉和彼得並不清楚莊氏內部的風波,哪怕香港和英國鬧得再凶,美國的報道也只是寥寥幾句。況且他們也根本還不知道莊偉勛病危的消息,還記得上一次周文打電話來的時候,只說需要靜養罷了。

電話撥通的聲音,好漫長好漫長。

那一陣陣的嘟嘟聲,像是另外一種聲音,一次次震擊莊佩佩的心口。

心底里的某一個角落里,和爺爺相處的每一個畫面都在快速播放,每一句話,每一次踫觸爺爺扶著拐杖的手,那種觸感,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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