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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航這會兒正在街對面又蹦又跳地沖莊佩佩喊,「我買了新的卡車玩具,等一下找你玩好不好?」

秦太太才剛把他從後座抱下來,听兒子叫的歡,她也抬頭望過來,沖彼得招手客氣笑了笑。

莊佩佩還來不及說話,順著秦航在對面打量自己的怪異眼神,也低頭看了眼。

一早起來光惦記著昨晚的事情,胡亂洗了把臉就下了樓,到現在還穿著唐老鴨睡衣,頭發還是昨天瑪吉弄得兩個包子,不過已經亂的不成樣子,那兩個小花的發圈也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莊佩佩也知道自己的樣子看上去有多狼狽,又一想,會不會這副可憐相能讓彼得動心?她小心瞥了眼彼得,看他還是背對著自己修剪樹枝,只好干笑著和秦航點了點頭,順勢躲到彼得身後。

彼得不發話,她也不好意思轉身就走啊。

街對面那輛車另一邊門開了,接著一個個頭高一些的男孩從副駕駛的位置走下來,渾身都散發著和年紀不符的淡淡冷漠氣息。秦宇那雙時若寒星的眼眸朝莊佩佩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別過了臉,轉身抱起車里的一大盒玩具,低頭和秦航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小不點哈哈直樂。

秦航一邊笑,一邊又朝莊佩佩看,讓她總覺得是在說自己,臉上更窘。

又想起當初被秦宇坐在身上的恥辱,莊佩佩側過身,像健美運動員一樣攥拳舉起胳膊,對著秦宇秀了秀並不存在的肌肉。

那個冰塊只冷幽幽地又看她一眼,臉上毫無表情。

莊佩佩跟著就蹙了蹙眉,定定注視那個絲毫沒有停留的背影,她有沒有看錯?剛才那可是一個帶著厭惡的眼神?

這年頭小屁孩想裝酷要不要這麼過分?

沒多久彼得後退一步,望著被自己剪的更禿樹枝,心里很郁悶。別人家的橘子樹都長的正旺,眼看就要到結果子的季節了,怎麼他家這棵就病病殃殃掛那麼幾個青綠色的小橘子,還就要熬不過去似的?是不是人要是倒霉,周圍什麼事情都跟著不順?

他不由苦笑,再一低頭,看艾麗莎正狂眨著眼望著自己,圓圓的小臉上一雙大眼楮忽閃忽閃的,可憐巴巴地抿著嘴唇,眼里滿是期待。

彼得不由自主心里就軟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心疼。不過很快,他就掩蓋下自己的笑意,板著臉問莊佩佩,「你準備好挨打了嗎?」。

莊佩佩一愣,小眉頭皺的更緊,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倔強地咬了咬嘴唇,「我不要被打,我要瑪吉。」

一想起昨晚上提姆比平常絞肉機還恐怖的叫聲,她是死活也不敢挨這個打的。

說不定瑪吉能救她呢?說不定瑪吉現在氣消了,看到她又母愛暴增,就……想著想著莊佩佩就灰心了。昨晚上下手的人不是彼得吧

彼得就輕輕哦了一聲,跟著蹲平靜望著莊佩佩,「你準備好了再來找我們,乖,進去換衣服。」

這算哪門子事情啊莊佩佩心里哀嚎,自己這是踫上所謂的冷暴力嗎?

她哭喪著臉只好上樓,自己換了條牛仔褲,又找了件米老鼠圖案的T恤,對著鏡子把頭發拆了,好歹梳了個馬尾,總算看起來有點活力。

中午吃飯的時候,提姆依舊沒有下樓。二樓沒有音樂聲,沒有嘶吼聲,靜的讓莊佩佩有點心慌。

她又試著要求了一遍,能不能打電話給爺爺。

瑪吉微笑,「不行哦。」

聲音听不出不耐,笑容也依舊溫暖如昔,可就是合在一起,怎麼看怎麼滲人。

莊佩佩極其安靜地坐在鋼琴前面,自己練上了《鈴兒響叮當》。

等到秦航抱著新玩具出現的時候,莊佩佩還在彈琴。

「小梅,彈琴難嗎?」。秦航坐在她身邊,托著下巴,一臉崇拜。

「還好吧,你要不要試試看?」莊佩佩說著,就拉了他的小手,教他自己會的那幾個音階。

兩個小女圭女圭認認真真地彈,秦航總是彈錯,時常有點不安地望著艾麗莎。可也不見艾麗莎不耐煩,她一直微笑著扶著秦航的手指頭,聲音很柔和,「別怕,我也彈不好,我們一起學。」

在廚房聊天的瑪吉和秦太太看到這一幕,心底里都有些暖暖的。

連客廳里看球賽的彼得,也刻意把電視音量調小,耳朵不听使喚地听著孩子們的音準不準。

秦太太磕磕巴巴用英文說,「艾麗莎很乖啊。」

瑪吉只笑不語,平日里秦航滿屋子追著艾麗莎要她陪他玩一會兒,艾麗莎滿臉的不樂意,今天這麼好脾氣,一坐就是兩個小時自己練琴,還主動教小航彈?她能看不出來艾麗莎故意做樣子給自己看?

瑪吉等到艾麗莎的小腰已經支撐不住,再也坐不筆直,才輕聲說,「艾麗莎和小航去後院玩吧。」

莊佩佩如釋重負點頭,忙說是。

等到了後院,秦航就迫不及待的拆了玩具,「我媽媽這次買的是電動的,哥哥幫我裝了電池,我們按這里就可以比誰跑得快了。」

玩了沒多久莊佩佩就膩了。她干脆坐在後院的木椅上,苦口婆心勸秦航和她聊天。

秦航就跟她說昨天在機場看到爸爸了,爸爸胖了,媽媽哭了,然後爸爸就飛走了。

莊佩佩有點好奇,「你爸爸做什麼的?」

「我媽媽說,別人問,就說我爸爸是公務員。」秦航笑呵呵地,「你不要問我公務員是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

公務員?內地的公務員?

莊佩佩心里就起了疑惑。

內地什麼樣的公務員妻子能在美國不用工作買一套新房,還開寶馬7系?

這個年代,內地移民到美國的人數還沒有到暴增的時候,出國還是需要運氣和背景的。美國在B市的大使館外整日大排長龍,為了一早擠進去簽證,不少人還要熬夜排隊。

秦航是完完全全在美國出生的ABC,也就是說,他們一家少說五年前就移民了美國?

莊佩佩不僅一次听秦太太自己說,家里的生活費都是從先生那邊匯款過來的,莊佩佩一直以為秦航的爸爸應該是個商人……

把華夏幣按照如今黑市10︰1的匯率換成美金供養妻子和兩個兒子在美國衣食無憂的生活,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公務員」能達到的水平?

莊佩佩聲音更低,「你爸爸是當官的呀?」

秦航胖乎乎的小腦袋搖了搖,「我也不知道,下回我爸爸過來,我幫你問一問好不好?」

說實話,莊佩佩對秦航一家不是很想了解,只不過她沒想到這個問題能引申出這麼一個事情。

她搖搖頭,「我就是隨便問問。」

「我哥哥說,沒有人會隨便問問的。」秦航忽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挺直了後背仰著下巴,「哥哥說,所有隨便問問都是帶著目的的。小梅,什麼是目的?」

「你哥有病」

秦航嘟起嘴,「你干嘛老罵我哥哥,我哥哥對我很好的,他昨天還說你呢。」

莊佩佩沒好氣,「他能說我什麼?」

「哥哥講話我都听不太懂……說你爺爺什麼的……」

莊佩佩一愣,「什麼?」

「我也不知道。」秦航看她的臉色突然很差,有些害怕,「我忘記了……」

秦宇知道她爺爺什麼事情?

還是因為當初上報紙的那事,秦太太被人罵了,臭小子就跟她記了仇,在家里說她爺爺壞話?

正想著,莊佩佩听見有人在她背後頭頂小聲叫她。

她回過頭一看,誰也沒有。秦航眼尖,就站起來對著二樓窗戶笑著說,「提姆」

莊佩佩這才看見二樓的那個愁眉苦臉的少年。

她迅速瞟了一眼客廳,見彼得和瑪吉都沒在盯著自己看,這才拉著秦航幾步跑到另一邊,挨著牆抬頭仔細盯著提姆。

並不見提姆的臉掛彩,也看不到什麼淤青紅腫的地方,人看起來憔悴一些罷了,莊佩佩問,「你沒事吧?」

提姆無精打采地搖搖頭,壓低聲音問,「你挨打了沒有?」

「……還沒。」

秦航大叫,「小梅誰要打你?」

莊佩佩趕緊瞪著眼捂住他的嘴,「你小點聲」

「你吃飯了嗎?」。莊佩佩關切問提姆,「需要我幫你干什麼?」

提姆長嘆一聲,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溫柔,「艾麗莎,給你二十塊錢,趕快去領打。」

「你不去我x子沒法活了。」提姆用手在脖子上橫了一刀,「瑪吉才是最恐怖的。」

秦航長大了嘴,一下就嚇呆了,「小梅,你們是不是要殺死瑪吉?為什麼要殺死瑪吉?我媽媽說殺人是要償命的,你知道償命是什麼吧?」

莊佩佩一陣心煩意亂,還沒等反應過來,客廳里又听見瑪吉笑著招呼,「小宇來了,我去叫艾麗莎和小航。」

那一邊秦航突然甩開莊佩佩的手,一臉驚恐奔著他哥的方向撒腿就跑。

跑著跑著,秦航停在客廳,轉過身驚喜地對著莊佩佩說,「小梅我想起來啦」

他這麼一嚷,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他身上。

「我哥哥說,你爺爺命不久矣」

說完,他又沖著秦宇大大咧嘴笑著邀功,「哥哥是不是這個詞?我沒記錯吧?」

秦宇身體一僵,哪怕是再冷清的面容,也浮上了一絲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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