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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二十、大江戶異聞錄

江十、大江戶異聞錄3

無論如何,逛街總是一種很愜意的消遣,尤其是在一座陌生的繁華城市之中?

雖然對這一路看到的種種假冒偽劣現象感到有些失望,但是,作為一座舉世罕見的百萬人口級大都市,在江戶城總還是有不少值得一看的好地方?而從其中所透出的那一股濃郁異國風情,也讓早已過膩了單調航海生活的眾人感到十分新鮮,,

盡管在這一路上,總是有許多旅店伙計在街道上強行拉客。讓他們一時間感到很是頭疼?

總之,趁著天氣晴朗。時辰尚早,菲里他們這一小隊人,就這樣一邊悠閑地欣賞著江戶街景,一邊慢吞吞地朝黑島藩邸前實際上,由于江戶城的街道十分狹窄,而人流又很稠密,所以就算他們想要走得更快一些,也快不起來。

而且,給他們作向導的老和尚靜水幽狐,畢竟也已經離開江戶城好幾年了,對某些街市並不怎麼熟悉,結果菲里等人為此很是多走了不少冤枉路,而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

因此,他們便找了家錢莊兌換了一些本地銅錢,又在某處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附近,隨意找了個比較干淨衛生的小吃攤子,一邊啃著香噴噴的天婦羅很多人恐怕都知道的,就是把魚、蝦、貝類、蔬菜等東西裹上一層面衣,隨後放進油鍋里炸出來的小零食,一邊觀看著那位虛刀流當家鰓十六夜的精彩街頭功夫表演似乎是由于虛刀流的名聲不夠響亮,武功秘籍實在賣不出去,最後逼得這個。又黑又瘦的中年人實在是沒辦法再矜持下去,只得拿出幾手絕活來顯擺顯擺了。

只見他芳,是空手碎大石,又是隔牆破水缸,然後還使出了專門破壞物體表面的虛刀流第五奧義飛花落葉,把整面牆壁上的涂鴉和小廣告瞬間一掃而空,而牆體本身卻依舊絲毫無損,」

「嘖嘖,這麼大的一面牆,居然一下子就徹底弄干淨了

這一絕招頓時讓菲里對此大為咋舌。忍不住轉身對著老和尚靜水幽狐小聲嘀咕起來像這麼具有實際應用價值的上乘功夫,真的是應該讓那些為「城市牛皮薛」而苦惱的清潔工們去好好學一學,」或者組織一個學習班,傳授給造船廠的維修工人,用來給船只清理船底也不錯啊!」

听到如此白痴的主意,靜水幽狐不由得直翻白眼︰用虛刀流奧義來頂替清潔工的小鏟子,」有你這麼糟蹋人家祖傳武功的嗎?

雖然難免有著一部分像菲里這樣思路詭異的家伙存在,但對于虛刀流本代當家鰓十六夜先生的這一系列精彩表演,四周的絕大多數圍觀群眾還是普遍給予了肯定的評價,並且作出了極其熱烈的回應︰一個個,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撒錢的撒錢,而前來購買虛刀流武功秘籍的看客,自然也為數不少。樂得那位鰓十六夜先是一個勁地打躬作輯,然後在觀眾的一片催促聲中,又硬著頭皮表演起了更夸張的奧義

其中幾個蜷縮在角落里的流浪漢,盡管沒錢給武術家先生打賞,不過卻鬧騰得尤為熱烈,簡直和癲痛病人有得一比。菲里忍不住低頭膘了他們幾眼,卻立即注意到了一樁頗為詭異之處。

靜水大師,請問貴國的乞丐,都是像那邊的幾個家伙一樣,在街頭柱著刀子要飯的嗎?。

老和尚回頭一看,只見那幾個家伙滿頭滿臉都積著污垢,衣服破破爛爛得仿佛麻袋,用別人丟棄的破箱子和舊籮筐在小巷角落里搭建窩棚居住,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尿騷味,粗看起來簡直像是深山老林里的野人。可是,雖然他們的生活環境這般惡劣。卻人人都拿著一把還算象樣的武士刀,如果不是這些家伙都一臉討好地舉著缺口破碗,菲里簡直要以為他們是強盜了。

阿彌陀佛,這就是江戶城的破落浪人啊

靜水幽狐有些憐憫地微微搖頭,不無喘噓地感慨道這些人原本都是世代武士之家,只是因為主家財政困難,就被找個名目開革出門,從此失去了俸祿和地位。偏偏他們除了拔刀砍人之外,又完全沒有其它的謀生技能,在耗費光僅有的一點積蓄之後,自然就是會落得這個下場。

其中一些膽子大的家伙,干脆拋卻性命,組隊偷渡到海外去當雇佣兵。朝刀口上混飯吃,就像黑島家的那些人一樣,雖然大多都埋骨異國,魂魄不能歸鄉,但畢竟也有了大財回來的;另一些放得段的家伙,索性徹底放棄了自己的武士身份,找門路去做工務農跑小買賣,固然是把家名給辱沒,但至少還能勉強糊口,甚至有幾分希望再蝟「一份家業。

最後剩下這些膽子不夠大,又放不下臉面的浪人,就只好在江戶街頭風餐露宿,吃了上頓沒下頓,能過一天算一天了」俗話說得好,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既然喪失了武士的豪勇骨氣,沒有了在尸山血海中打拼的精神,那麼也就活該像一條流浪的野狗那樣,卑微而屈辱地死去。

如今是夏天,在那種小窩棚里還挨得住,最多偶爾有幾個中暑的。要走到了冬天,江戶城的街道上都能積雪三尺厚!那些浪人可真是被一大片一大片地活埋凍死,因此一旦到了下大雪的天氣,町奉行所的人每天都要從城里拖出幾百具路到尸填海,其中還不乏祖上是名門世家的人吶!」

說到這里,靜水幽狐不由得開始長長地嘆息,阿彌陀佛,所謂窮極思變,既然浪人的生活如此悲慘,那麼眼下倒幕組織四處橫行、暴動騷亂綿延不絕的現象,自然也就可以不足為奇了。

感覺上有點像在每次大戰結束之後,都會出現的軍人復員問題

菲里伸手撓著他那一頭新長出來的漂亮銀,暗自嘀咕道。軍隊一旦職業化,就會產生這樣令人頭疼的麻煩。士兵在征召的時候勉強還算容易,一旦裁減起來卻是既危險又困難,稍微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引爆腳底下的火藥桶」相比之下,那些正職的旗本武士,平時不用干活就有俸祿可拿。如果謀到差使還有工作津貼,也難怪這些破落浪人會感到心理不平衡了一根本就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下嘛」。

「呵呵,閣下這就錯了,這年頭的浪人,固然是生活悲慘到了極點,但就算是正經的幕府旗本,這日子也過得很不輕松哇」。

一個略顯嘶啞的粗糙嗓音突然插了進來,讓菲里和靜水幽狐都嚇了一大跳泰勒將軍、靜水大師,你們二位這是來江戶城公干的嗎?。

原來是長州藩的毛利殿下!」

片刻的錯愕之後,靜水幽狐先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幾日不見,您的氣色似乎恢復得不錯嘛」。

的確,和被困在熊野灘礁石上之時的潦倒落拓相比,如今這位前長州藩主的儀容已經象樣了許多。雖然身軀依舊顯得削瘦,而頭上也還夾雜著斑斑白,但至少面龐基本恢復了紅潤,曾經呆滯麻木的眼神更是變得靈動起來。眼下,他正帶著幾個,健壯的隨從,肩挑手抗著大包小包的箱籠行李,也不知要去干什麼。

還好啦,近兩天家里幫我又說了門京事,這不,我正親自帶人去灰原家下聘禮呢」。

毛利新一很隨意地聳了聳肩膀,「沒想到事先未曾聯系妥當,他們全家都去上野寬永寺進香了,結果只好把禮物又都原封不動地抬了回來,」

「家里?」菲里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想也沒想就開口反問道,「您家里不是已經被長州叛軍給」呃,非常抱歉,我剛才似乎是失言了,請您不要介意。」

注意到靜水幽狐朝自己投來的嗔怪目光,他趕緊忙不迭地改口道歉揭人傷癮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相反,這位才網過二十歲的年輕武士,毛利新一本人對此的態度,倒是非常的平靜與坦然。

「」閣下說的沒錯,雄霸西國數百年之久的毛利家,確實已經是完了。不過鄙人原姓工藤,本來就是入贅進去的,因此在江戶城還有親生的父母兄弟,這些日子也是多虧了他們的照顧和開解」

他淡淡地如此說道,「事實上,自從給熊野灘的海水泡了一天之後,我總算是醒悟過來了,死者已矣,可活著的人卻還得把生活繼續下去。討伐藩內叛逆,替慘死的妻兒家小復仇,固然是理所當然之事。但是萬一鄙人恢復藩國成功,那麼將毛利家的家系繼續傳承下去,其重要性似乎也不逞多讓」既然繼承了毛利這個。光輝的姓氏,那麼就不該讓它斷絕在我這一代的身上」。

阿彌陀佛。毛利殿下雖然經歷坎坷,但能夠在眼下看破心頭魔障,多少也算是一樁幸事

靜水幽狐一邊模著手中的檀香木念珠,一邊吟誦起了佛號,「不過,據您方才所說的話,如今在這江戶城里,幕府旗本的生計也很艱難?」

「是啊!幕府方面在這個月初剛剛宣布,由于征討長州花費巨大,軍用資金籌措困難。因此在戰爭結束之前,所有旗本的俸祿米一律減半放,也算是此次未曾讓他們出征服軍役的代價」

毛利新一苦笑著又聳了聳肩膀,實際上,就算是在先前的太平時候,幕府旗本也大多只剩下了表面上如在下出身的工藤家。世襲俸祿兩千石。訌,州旗本武士當中,已經算是收入相當豐厚的殷實之家。但是刨去了家中老小的吃喝、參勤任職的負擔和日常交際的支出之後,這點收入通常也就所剩無幾了。為了能夠置辦這些彩禮,還是全靠在下變賣了從江戶城長州藩邸里翻出來的一批珍寶呢!

像我家這種千石以上的高位旗本尚且如此,那些收入微薄的底層武士為維持生計,更是紛紛陷入了債台高築和窮困潦倒的慘景之中,甚至吃了上頓沒下頓」呃?您說每年幾十石的米,怎麼樣也夠一家子吃了?嘿嘿,閣下有所不知,不要以為有了若干石的俸祿,就當真能拿到這麼多的白米啊」。

按照這位毛利前藩主殿下的解釋,雖然在東瀛島國,武士的俸祿都是實行「米本位以石為單位。而有關當局最初的想法,也確實是希望無論市場形勢如何變化,都要保證自家武士最起碼能有飯吃,但走到了實際執行的時候,卻是一下子弊病百出,而且越到後面,問題就越嚴重。

先,對于那些地方藩國的武士來說,他們的俸祿米自然都是在家鄉放。但如果他們要跟隨藩主到江戶城「參勤交代」那麼就不可能帶著每人幾十石幾百石的大米跋山涉水攜帶這麼多米所需要的運費,勢必會成為一個,天文數字!而且在藩邸里面,多半也沒有這麼開闊的地方用來儲藏。

因此。他們只能先將自己的那一份俸祿米,在家鄉找商人賤價賣掉,再到江戶城花高價另外買米食用。通過這一進一出之間,他們的俸祿就等于是縮水了一大截,在最嚴重的時候,甚至能蝕掉七八成!

其次,對于留在地方上的鄉間武士,也就是鄉士而言,他們的俸祿多半並非是真正會有白米放下來,而只是從他們應當繳納的賦稅之中略微減免一部分,就算是過俸祿了比如說,某位旗本鄉士的俸祿是十石,而他擁有一百石產量的水田,那麼幕府就會在按「半公半民。的標準征收了五十石年貢之後,再將其中十石退還回去」可問題是如果遇上了災荒減產,那麼這位倒霉鄉士的俸祿就等于是被漂沒了。而更要命的問題在于,天底下的官吏都是在收稅時非常勤快,而在退稅時拼命抵賴的」

最後,聚居在江戶城里的旗本武士,確實是可以從幕府官倉里領到自己的一份俸祿米,但他們的生活開銷也是最高的一例如房租、喪葬婚慶、應酬交際等等。而江戶城又差不多是整個國家物價最高昂的地方,並且一連幾百年時間都始終處于持續性的通貨膨脹之中」可俸祿米卻是基本不會上漲的。萬一為了應付治病、聘禮、賠償之類的大額開銷,而硬著頭皮去借了高利貸,更是會有因此破產的危險。

此外,在近些年里,被大阻商團掌握了實權的幕府。變得越來越講求實效。對于這些世世代代都在吃著幕府的白飯,卻根本顯示不出多少用處的旗本武士,也越來越看不順眼?因此,俸祿米的拖欠和克扣情況越來越嚴重,全城的旗本武士自然是對幕府越來越怨氣沖天。

而如今更是不得了,居然借著平定長州叛亂的名義,把所有俸祿都給光明正大地砍掉了一半!

就算是財政確實緊張,幕府居然這麼一點策略都不講地蠻干胡來,也實在是太缺乏考慮了」。

听過毛利新一的這番解說,菲里一時間也有些喘噓對于任何執政看來說,讓軍人大批破產都是最最危險的事。破產與貧窮會激怒火,而軍人的怒火則會顛覆整個國家我記得有位暴君曾經這麼說過︰「讓士兵財吧,何必管他人的死活。就是意味著一旦到了危機關頭,寧可讓自己喪失民心,也絕對不能動搖軍心,」幕府上下難道就沒人懂得這個道理嗎?。

「這個。道理麼,我想幕府方面應該是懂得的,只是不知出于什麼考慮,他們並沒有試圖挽回天下武士的忠心,而是索性選擇了另外一條全新的解決途徑。

毛利新一苦笑著回答讓手中掌握著刀劍的軍人破產,確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但是,只要在軍人陷入破產之前,就搶先一步拿走他們手里的刀劍,那麼他們的怒火就會毫無意義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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