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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擎天柱般的人物當街追趕P市一等良民,其中一個是衣冠齊整、儼然受過高等教育的紳士,另外兩個是身上搭著幾十片破布勉強遮身的行乞人士,這一定是本世紀P市街頭最壯觀的風景之一!

老實說,從開始到現在,跑了將近一公里路,我都沒理清思路。

這家子究竟是出于什麼原因或目的才如此這般窮凶極惡地追趕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呢?

我只不過從那輛價值十幾個億的勞斯萊斯上跳出來,說了一句要去南宮家的話,這等言行舉動既不影響國家安全,也不損害人民利益,究竟是哪里出錯了呢?

「他家是他家,你家是你家,什麼叫回他家?你給我解釋一下!」東方天煞的喊聲由遠而近,我強烈感覺到他龐大的身軀隨著他長腿大幅跨越,正在以難以估算的速度逼近我的後背,但他的話令我糾結了一公里路的思維豁然開朗。

原來他們只是要個解釋啊!既然如此簡單,我就告訴他們好了——

我猛剎住腳步,月兌口說道︰「回他家就是……」

話說到一半,我突然意識到這里是P市來往行人巨多的大街,那些陌生的路人已經因為三個追趕者的衣著懸殊對我嘆為觀止了,如果我再不知羞恥地講出自己將住進一個異性的家——雖然只是以房客的身份入住,也必定落下非法同居的污名!

「就是什麼?」乞丐夫妻突然以超越年輕人的速度竄到我跟前,面色正常,氣息平穩,完全不像剛做完百米沖刺的老年人,比他們年輕30歲的石膏臉反而面紅耳赤,胸口起伏不定。

也許是上天給了我這副嬌美的容貌,也許是這三個穿著突出的高個子引人注目,周圍竟不知不覺圍了一群人,特別是當東方天煞的父母向我刨根問底時,那些陌生的目光全部聚到我身上,我瞬間成了緋聞女主角。

此情此景之下,無論我做出正面回答、反面回答,還是側面回答,都會讓自己的清白付諸東流!

「小愛,色醫生是不是誘惑你住進他的狼窩?如果你有什麼苦衷,盡管告訴我!」東方天煞俯首對我低聲說道,抓著我雙肩的曖昧舉動,絕美的微笑和寵溺的眼神幾乎讓旁人以為他是我的誰,但他小人的猜測反而激發了我的情緒。

「他才不像你為達目的使用卑鄙手段!我是自願住進他家的,再說,我只是住在他家里一間閑置的客房,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居……」我激動地解釋著,卻發現越解釋得清楚,反而越將自己的形象抹黑,周圍那些陌生的目光越發詭異、糾結、鄙夷!

一個想法竄入腦中︰此地不宜久留!

我收縮肩膀,從石膏臉的白切雞爪下逃離,又以求生的本能速度逃離現場。

所幸圍觀的路人都好心為我讓出一條道,盡管腳上穿的是非名牌的運動鞋,但跑起來同樣有飛一般的感覺,身上穿的也不是名牌運動服,但擺月兌背後三雙長腿的緊迫追擊,一切皆有可能!

風從兩側耳邊呼嘯而過,腦中閃過無數名牌的口號,身體像火箭般飛速前進,然而,就在我以為自己是世界長跑冠軍時,兩個高大的黑影從我左右兩側竄到跟前,兩只黑里透白的手一左一右地握住我的雙肩。

「你們……怎麼這麼快?」我震驚地瞅著眼前這兩個60歲的駝背老人,他們再次神奇地超越了東方天煞,大氣都不喘一下就趕上我!

駝背老頭低下頭,羞澀地回道︰「過去30年我們都是以行乞為生,行乞嘛,就是邊行邊乞,走習慣了速度自然就快了。」

噢邁嘎!有這樣詮釋「行乞」一詞的嗎?有跑步這麼神速的乞丐嗎?這兩個老人簡直比抓小偷的警察還快,簡直比跨欄那位飛人還迅猛!

「你們、真的是乞丐嗎?」我氣息不穩地問著,鼻孔貪婪地吸著空氣,希望用更多氧氣幫助腦袋思考問題,腦中閃現出這兩個老人可能隱藏的神秘而高貴且偉大的身份。

駝背老太太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笑道︰「當了30年乞丐,想不是乞丐都難,別討論我們這兩把老骨頭了,說說你吧,听說你跟一個行為不檢點的男醫生同居,這件事非同小可啊!名聲受毀事小,身體染病事大……」

我臉色一變,被這位慈祥老太太口中吐出的幾個和諧字眼擾亂了思緒。

一定是卑鄙的石膏臉在背後誹謗我那位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哈佛心髒科醫生!

南宮成武怎麼說也是一個98。22%可能成為我未來丈夫的俊男,怎麼可以任由其他妖邪肆意污毀他的名聲呢?

我深吸了口氣,準備為我的心髒科醫生辯護,卻被腰間突然出現的白皙手臂箍住,肺里的空氣瞬間被擠出一大半,再加上背後突然貼上來的結實的男性軀體,所有的辯護對白硬生生地蒸發了。

又是石膏臉!又是這一賤招!

「我說過不要動不動就踫我的腰、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狂吼道,竭力想掰開腰間的白切雞翅,卻是白費功夫。

如果說第一次被如此這般優秀的男人從背後擁住會心跳加速的話,還說得過去,但這已經是第N次了——N大于50,現在再談什麼心跳加快、血液循環加速就太虛假了。

如果每次神經中樞向身體下達了最終命令,並且身體正準備去執行,卻被不可抗拒的外力阻止,相信任何一個有血有肉有自主思維的生物都會不爽!

對于東方天煞這廝屢教不改的頑疾,我決定以暴制暴,于是我又按下了食指上的黑寶石戒指,偷偷向心髒科醫生求救。

身後擎天柱般的男人並未察覺到我的小動作,仍強詞奪理地狡辯道︰「你打算從我眼前溜走,而且還是跑去和色醫生同居,我不得不限制你的自由。」

「我和誰同居難道還需要得到你的批準不成?不要以為昨天晚上……」我火氣正旺,但提到他為我洗了特殊時期的貼身衣物那檔事,我還是理智地壓低音量對他耳語警告︰「不要以為洗過我的內褲就是我的男人!我心里只認定南宮成武一個,你還是學其他追求者自行隱退吧!」

我以為拿優秀的心髒科醫生作擋箭牌多少有點勝算,但這種對待一般追求我的蒼蠅蚊子的方法用在東方天煞身上顯然失效了。

他挑著濃眉,張口就以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方圓五米之內的乞丐夫妻和十來個陌生路人听到的聲音反問我︰「洗過你內褲、月兌過你衣服、陪過你睡覺,難道這些還不足以做你的男人麼?」

這、這個男人分明是故意抹黑我的形象,居然當街說出這些清白男女間不可能發生的事!雖然這些都是事實,但過程完全不像听者聯想到的那些畫面啊!全都是陰差陽錯發生的很純潔很清白的事啊!

圍觀者對我的目光變化令我再次深刻領教到這個男人高超的語言能力,難怪他東方傳媒憑借短小精悍的150字就能夠將一條不起眼的新聞炒得全城炸開鍋,原來盡是使些陰招暗箭!

我想再次向擎天柱強調南宮成武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但轉念一想,這個觀點就算用鐵錘硬敲進他頑固的腦袋里也沒用,于是決定以平和的方式跟他耗著,等到耳邊傳來美妙的摩托車引擎聲便是我的解放之時!

然而,這個奸險的男人似乎一下子就看穿我的心思,更遺憾的是,他已經注意到戴回我手指上的黑寶石戒指。

「這次你休想把它丟在路邊!」我果斷拔下戒指,丟入口中,死死咬住。

「那我就把你帶回富人小區。」東方天煞曖昧地把臉貼近我的側頸,說出他更卑鄙的想法︰「色醫生即使知道你在哪里,他也沒有你的指紋可以進入任何一間16層的房子。」

「唔——」我咬著戒指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他和那對與他狼狽為奸的乞丐父母。

腰被他控制,雙臂又被他父母抓住,這一家三口30年來第一次見面,還真是默契得嚴重過分!

見時機對我不利,我只好屈尊和東方天煞商量道︰「不如……我們找個情調高雅、氣氛輕松的咖啡店聊聊天?畢竟你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哦!」

「可以嗎?」駝背老頭怯生生地瞟了他的兒子一眼,又轉向我,似乎想尋求幫助。

「當然可以!」我扯著嘴角向他們笑,輕易就把他們握在我手臂上的大爪揮離原位,同時也感覺腰間的手臂緩緩松開來,看來東方天煞也對我這個提議毫無意見。

另一方面,圍觀的路人看到情節發展越發枯燥,沒有限制級或重量級看點,也都紛紛散去。

然而,不知是心髒科醫生工作繁忙還是黑寶石戒指出了故障,直到我陪同這擎天柱一家人吃完午餐,南宮成武還是沒有出現。

磨耗了大半個下午,最後我實在經不住這三個剛剛團聚的人一味把討論的重點落在我身上,我才偷偷撥了南宮成武的電話,並在與東方一家談話間有意說出咖啡店的位置。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們的眼珠向下滾,注視著即將端到嘴邊的咖啡時,我以閃電之速逃離座位,飛奔向外面等候的白大褂王子。

剛抱住南宮成武的腰坐穩,摩托車就飛一般開出東方一家的視線。

但是,麻煩並未就此結束——

我和南宮成武剛到達他家,臀部還沒接觸沙發,就有人來按門鈴了!

「成武,看看是誰來了。」在廚房里為慶祝我第一天入住而親自下廚的P市第一醫院的院長朝外面喊道。

此種情況,實在不是我個人消極悲觀,而是墨菲定律作祟,越是不希望見到的人越會在這個時候來敲門!

我無聲地扯住南宮成武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去開門,但逃避絕不是解決問題的最終方法,門外輕柔的敲門聲很快就變成劇烈的拍門聲,甚至有鈍物敲擊門板的聲音。

「臭小子,還不去開門?你想等人家把門拆了嗎?」做飯的院長先生一邊攪拌著碗里的雞蛋,一邊走出來沖我挑眉送秋波︰「小美人,幫我去開開門吧。」

啥?我是客啊!怎麼可以叫一個客人去開門呢?不過,我從今天開始就要住在這里,好像也不能算是客……

「啊!我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得趕緊去一趟廁所!」靈光一閃,我蹦起來沖向洗手間。

然而,門終究還是被院長先生打開了。

只听到這個老帥哥冷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東方臭小子?!你來干嘛?」

真的是他們!這一家陰魂不散的擎天柱!

我直接關上廁所的門,決定在外面恢復風平浪靜之前都與這里的浴缸和洗臉台作伴,然而好奇心的驅使下,我的耳朵還是本能地貼向門縫。

「我是來帶我未婚妻回家的。」這個慵懶的調調是東方天煞無疑,但他說話的內容顯然已經超越了事實十萬八千里!

這個男人絕對是患了妄想癥,小學六年級就思想早熟,現在又漫無邊際地幻想我要跟他結婚,難道他不知道南宮成武才是我的結婚對象嗎?

只听到南宮錦文冷漠地回道︰「這里沒有你的未婚妻,只有我們南宮家的人,現在我們一家人要吃晚飯了,你請回吧!」

面對院長先生不咸不淡的逐客令,相信東方天煞現在的石膏臉一定比垃圾堆里被遺棄的泥雕像還臭,而他突然爆發的雷吼也詮釋了他的情緒,他的雷吼甚至能穿過門板和牆直接鑽入我耳中,听得我一陣陣膽寒。

「色老頭,你最好把梅馥愛交出來,她是屬于我的!別逼我把你們家夷為平地!」東方天煞狂吼道,聲音之巨大,令我完全不必貼門偷听,就能享受到電影院似的震撼式音效。

這個男人不僅患上妄想癥,還有嚴重的血腥暴力傾向,動不動就搬出夷為平地這種威脅,南宮成武這個房子雖然只是附近這片別墅區里算不上出眾的別墅,但畢竟是我短時間內的落腳之地,如果因為東方天煞一個沖動的舉動,我露宿街頭不說,光是連累善良的南宮一家也會令我的良心受到太平洋那般深和泰山那般重的譴責啊!

然而,我的擔憂顯然是多余的,這種夷平的威脅對院長先生而言就像不痛不癢的抓撓,我听到他淡定地回斥石膏臉︰「擅闖民宅加威脅恐嚇,也就拘留幾天,罰點小錢吧?」

院長老帥哥顯然不了解這個厚顏無恥的石膏臉根本不害怕拘留,更不稀罕罰款那點錢!我失望地想著,這一招肯定無效了。

不料沒過幾秒鐘,我就听到老帥哥鄭重說道︰「我是南宮……沒錯,家里來了個鬧事的小孩,勞駕你過來帶他回去吃幾天所里的飯。」

所里?這是報警嗎?這位表面沉著穩重的P市第一醫院院長居然因為這點小事報警了?

抓走東方天煞事小,要是連那兩位年邁的老人也拉走就太殘忍了!他們難得30年見一次自己的兒子,卻要為兒子的魯莽沖動付出代價,任何有血有肉的人都不忍心看到兩個衣衫襤褸的駝背老人被拉進警察局!

與生俱來的正義感和悲天憫人的情懷令我不自覺地打開洗手間的門,腳也不受控制地走出去。

「南宮叔叔,這件事跟兩位老人家沒關系,他們也算是我的朋友,希望您不要為難他們。」我走到老帥哥身邊低聲說道。

「朋友?」門口那對乞丐夫妻同時驚叫起來,老太太亢奮地搶著說道︰「我最榮幸的事就是人家把我當朋友看,特別是我的兒媳婦把我當成朋友,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像姐妹淘一樣相處,沒有代溝,毋需擔心婆媳關系緊張……」

噢邁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為什麼要說「朋友」兩個字呀?這麼樸素純潔的兩個字現在被老太太延伸到婆媳關系,教我在這個有98。22%的機率成為我未來公公的男人面前如何是好呢?

「不是那樣的!我跟他們才剛認識,跟東方天煞也不是很熟。」我沖著院長老帥哥機械地擺擺手,頓覺臉部失血。

「啊?不是很熟啊?」老太太失望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們認識了十幾年應該已經很熟了……」

十幾年?

我震驚地盯著老太太,她不像隨口說說的樣子,好像我應該和東方天煞認識十幾年似的,如果這個數據真實的話,他所說的老橋段的真實性似乎越來越高了!

「您為什麼認為我們認識了十幾年?」我急切地拉住老太太,顧不得去在意她身上的髒物會揩到我身上,但她驚慌的眼神又令我沉思。

這對乞丐夫妻聲稱30年沒有見他們的兒子,又怎麼知道十幾年前他們的兒子是不是和我相識呢?

目光上移到石膏臉上,他慣有的慵懶微笑令人辯不清他的真實情緒,但鑒于過去某個賬戶余款激增的教訓,女人多疑的天性又令我開始懷疑這對乞丐夫妻的真實身份。

他們究竟是東方天煞的父母,還是東方天煞雇來的「父母」?

無奈我沒有火眼金楮,無法透視他們的真偽,可又不能冒然質問他們。

這時,一直不太敢在老婆面前說話的駝背老頭開口了︰「這30年來,我們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他,所以對于他的很多事我們都很清楚,包括他喜歡的人,還有他對喜歡的人做過的事。」

他喜歡的人?是我麼?

我狐疑地瞟向東方天煞,他投注到我身上的目光總是那麼柔和,柔和到令人連懷疑他都覺得有罪惡感,可是心底的疑問就像飄落在腳底的羽毛,輕微的擺動都令人發癢,忍不住要將它拿開。

我不動聲色地踮起腳尖湊到東方天煞的耳邊說道︰「真難為你找一對單眼皮的老人,你給他們多少錢演這場戲?」

石膏臉怔了一秒,似笑非笑地反問我︰「你猜多少?」

猜?猜你個皮蛋!意思就是他們是假父母咯?他們左一句媳婦右一句媳婦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挑撥我和南宮家的感情了!

可是他在車上講故事時流露的情緒是那麼真實,眼淚也那麼真實的,如果那一切都是假的,這個男人的演技完全可以擊敗當今的影帝了!

正糾結于乞丐夫妻的真實性,院長老帥哥一手把我從東方天煞身邊攬回去,他臉上盡是通情達理的和藹微笑︰「小美人,你的這兩位朋友我非常歡迎!希望能邀他們共進晚餐。」

啥?這豈不是引狼入室?他們可是東方天煞的眼線啊!而且他們明明嘴里喊我兒媳婦,難道老帥哥沒听到嗎?難道他一點也不擔心我被虜走嗎?

我情緒錯亂地瞅著眼前的老帥哥,祈禱他不是老糊涂了。

南宮錦文禮貌地向乞丐夫妻點頭微笑,又斂去笑意轉向東方天煞,冷淡地拒絕道︰「但這個死小子想走進我南宮家,恐怕南宮家的祖宗也不會答應。」

「讓你再告我一條強搶民女罪。」這是東方天煞被院長老帥哥拒之門外時說的一句話。

對于他接下來一秒鐘要進行的下流舉動,幾乎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除了我。

看到那只熟悉的白切雞翅帶著一股陰風邪影沖我伸來,我即刻以近似凌波微步的招法向後傾倒,所幸成功躲過他的突襲。

「強搶個皮蛋!這、這里是南宮的家!」我惡狠狠地沖他警告,最後發出喉嚨的話還是很沒用地變成結巴的聲音。

南宮成武異常安靜了許久,不知在研究什麼,這會兒他終于開口了︰「臭脾氣啊臭脾氣,你總是這麼毫無理由的霸道,毫不考慮對方感受,毫不顧及周圍的目光,女士們會對你避而遠之的,這樣以後可怎麼找著媳婦啊?」

東方天煞雇來乞丐夫妻即刻被這個碎碎念的男人震住了,站在剛進門的位置,愣是不敢再往前踏一步,盡管院長老帥哥一再表示他的熱情,也不能勸說他們進廳里。

這反倒合了我的意,至少不必擔心那個男人安排的眼線了。

然而,最難纏的還是一百九十公分那位,他那窮凶極惡的石膏臉仿佛真要把南宮這座別墅夷為平地,但我身側這兩個劍眉冷對的男醫生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只見南宮成武向他老爸使了個眼色,突然伸手包住我的手,向宣布所有權似的,故意緊了緊。

老帥哥則面向兩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他那張韻味十足的成熟俊臉即刻耷拉下來,像牆上一張刷膠不足褶皺的海報。

我听到他向兩位假家長抱怨道︰「你們的兒子啊!一定是從小沒有得到你們良好的教育,現在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見人就鼻孔相向,現在……」

「現在見人就P眼相向?」老太太忍不住插嘴問道。

我剛要咽下一口口水,差點被她的刺激性詞語嗆住,目光移到她黑里透白的臉上,竟沒有看到半絲戲謔的成分,敢情問這句話是出自她內心的!

噢邁嘎!又是一個奇葩啊!為何跟石膏臉有親密關系的人都如此這般出類拔萃呢?

「我不知道他用什麼眼對我,總之不會是好心眼。我只不過在電話里說我是小美人的未來公公,他就罵我是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傷人太重了,你們給評評理,對于一個剛剛過半百歲的老人家而言,墳墓是多麼令人心寒膽戰的詞啊,怎麼可以……」老帥哥描述著那一夜的淒慘故事,一把淚一把涕地甩手背,他和南宮成武如出一轍的碎碎念功力即刻令已經處于更年期的駝背老太太自愧不如。

不到一分鐘的功夫,老帥哥就領著這對乞丐夫妻進屋。

我即刻清醒過來,這個情節不對啊!他們可是東方天煞的眼線,不是真家長啊!不能讓老帥哥上當受騙!

「等等!」我橫起手臂想攔住他們,南宮成武卻把我扯進他懷里,俯首貼過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兩片性感的薄唇正在摩挲著我耳廓上的汗毛。

南宮成武的曖昧舉動瞬間激起我一身的雞皮疙瘩,但我馬上就意會他的目的了,因為我眼角的余光瞅見了某張疑是被潑了墨的石膏臉正在瀕臨爆炸的狀態,仿佛他的臉會隨著他的情緒爆發,將整個別墅都籠罩在黑暗里似的。

「臭脾氣,你也看到了,小愛愛和我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形男秀女!哎……」多愁善感的心髒科醫生停頓了一秒,捧著我的臉哀嘆道︰「我把各國的字典都翻爛了,就是找不出有資格形容我們的詞呀!」

「變態色醫生!你TM可以再一點!」雷吼聲如期降臨,然而听覺上感受到的刺激遠不如視覺上的驚心動魄,相繼雷聲而來的是他那只捏得稜角突兀的拳頭。

鐵石般硬實的大拳幾乎要砸向這個98。22%可能成為我未來另一半的男人臉上,如果兩者相接觸,那張迷倒女護士和女患者的俊臉必將變成車禍現場的縮小版,屆時他將抱傷休息,P市第一醫院的就診數量將降低為原來的三分之一……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這位身手敏捷的心髒科醫生曲膝下腰,輕松閃過石膏臉的暴力襲擊,順手把門一堆,把他擋在門外。

這樣還不夠,他又迅速把中間的鐵門關上,再把最里面的實木門合上,里里外外共三層門,除非石膏臉用大炮開轟,否則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令人心里發毛的是,這頭被撇在外面的猛獸竟沒有咆哮嚎叫,反而安靜得像蒸發了似的。

南宮成武和我一上一下地貼在門縫附近傾听外面的動靜,過了將近半分鐘,我們幾乎要直起身走回屋里時,門外的猛獸突然發出溫柔的聲音︰「晚餐吃得愉快點!我去看看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寂寞的夜晚對于身體虛弱的女人是最難熬的,你說我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她會不會在我拋棄她時更加心痛得尋死覓活呢?」

這該死的石膏臉!居然又戳我的軟肋!

一听到門外的腳步聲,我就顧不得身邊這位俊男醫生的臉有多麼傷感,直接打開三道門沖出去︰「等等!別走!」

東方天煞高大的背影在我跟前停住,他沒有回頭,但我已經可以猜想到此時此刻他狹眸上翹、濃眉欲飛的得意嘴臉,特別是他下巴每一根0。5毫米長的胡渣子,此刻一定也都在為它們主人的奸計得逞而歡快搖曳!

天吶!賜我一只無影的拳頭吧,讓我把這張礙眼的石膏臉打成平面圖吧!

「不要受他威脅!」南宮成武高大的身軀站到我跟前,截住我瞪視石膏臉背影的視線,一邊推我回大門里,一邊安慰道︰「只要一個電話就可以讓醫院里值班的同事攔住他,他接近不了紫芸的。」

噢噎死!沒錯了,我怎麼忘了醫院是老帥哥開的,他完全有權力阻止任何一個探病的人進病房啊!

然而,石膏臉並沒有因為南宮成武的話而變色,仍是砸拳頭上去也不會改變的得意微笑,他厚唇一啟就說出令人咬牙切齒的話︰「你認為你們醫院那幾顆軟柿子能攔得住我嗎?姓張那個小正太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呃……他說的是上次醫鬧事件大顯身手的實習醫生張鼎名!連他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其他醫務人員在他眼里就更是跳梁小丑了!

光憑他在貧民巷和東方酒店的那一招,就可以同時掃倒一圈人,如果真的起沖突,必將血洗P市第一醫院啊!這等孽障還是能避則避吧!

「大家都是文明人,別動不動就出拳出腳的嘛!呵呵呵……」我強扯著笑臉拉開南宮成武,直面東方天煞,好聲好氣說道︰「你賴了我一整天,也該回去洗洗睡了吧?不能因為是周日就浪費時間在無謂的事情上吧?」

「就算今天不是周日,我也不允許你跟色醫生同居!這頂綠帽子我可戴不起。」東方天煞的聲音始終是那麼柔和,狹眸眯成一條縫,卻還是阻擋不住他黑色瞳孔里放射出的危險光芒,以致我不敢直接指出他嚴重毫無根據的「綠帽子論」。

最後再三醞釀後,我很識相地變得軟柿子,耐心地向他解釋所謂的「同居」誤會︰「我只不過是這棟別墅里的一個房客,而且我睡的房間離他們都很遠,步行至少也需要兩分鐘,跟同居兩個字根本扯不關系啊……」

越說越覺得自己像個疑是有外遇的妻子在向自己的丈夫澄清,特別是他嘴角露出的滿意微笑,好像我真的是他的妻子,並且我疑是跟別的男人有染似的!

這一頓悟即時打斷我所有的解釋,自尊心瞬間在我胸腔里膨脹,我高聲叫道︰「我干嘛跟你解釋這些!不過是搬個家而已,憑什麼說得我好像在跟誰私搞奸情似的?」

听完我的咆哮,東方天煞臉上的笑容反而擴大了,我的怒似乎成了他開心的根源!

梅馥愛,你要冷靜!千萬不要敵人未傷半毫,自己就先氣爆身心!

我緩緩地深吸了口氣,讓氧氣在肺部停留三秒鐘,準備使出微笑作戰計劃,卻被猥瑣的色醫生搶白了︰「沒錯!搞的就是奸情!而且要私搞!這個詞發明得太完美了!奸情的發生總會令參與者產生愉悅的刺激性,而令一部分人產生強烈的妒忌和怨恨,真是一舉兩得、一箭雙雕、一石二鳥!小愛愛,我們應該多發展奸情,讓臭脾氣知難而退,不要再來干擾我們浪漫唯美溫馨甜蜜的二人世界!」

色醫生火上澆油就算了,他居然在最後將兩片猥瑣的唇狠狠壓在我臉頰上,令整個場面陷入空前的白熱化。

石膏臉經不起挑釁,拳頭握得關節喀吧喀吧作響,下一秒就直接對著南宮成武圓潤俊美的下巴揮去。

南宮成武為了避開攻擊不得不推開我,而這一推卻讓石膏臉有了可乘之機,他長臂一撈就把我的身體抓入懷里,像抓一只洋女圭女圭似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的腰按在他身側,他又做了一個揮拳的假動作,趁南宮成武避開時,挾持我離開別墅。

「臭脾氣站住!變態臭脾氣!你整天這樣又是威脅又是暴力,能找著媳婦嗎?你霸走小愛愛的身體,你也霸佔不了她的心,她的心里滿滿的都是我!就算她不在我身邊,她心里想著的人也是我,唯一一個我!」心髒科醫生一邊追趕過來,一邊不停地碎碎念,最後他又念出九百年前的名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有心思背誦古詩詞!

我忍不住為他的浪漫情懷翻白眼,他的身高只是比石膏臉矮了10公分,腿長卻跟他相差無幾,眼看他就要追上來了,卑鄙的石膏臉卻突然停下腳步,微微一側身就讓來不及停下的南宮成武從我跟前奔過去。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東方天煞重復著那句詞,厚實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嘴角微微上揚,轉向及時收步跑回來的那位︰「既然如此,我就讓你們一年見一次面,對視一眼了事!」

呃?這豈不成了牛郎織女?

「不用這樣吧?我只是住在他家而已,又不吃你、又不喝你,你、又、何、必、呢?」說到最後,我一邊咬牙掰開他捏在我腰上的五指,一字一字地擠出牙縫。

「我們的關系……」石膏臉俯首看著我,遲緩地說出這五個字,濃眉驟然蹙成一條線,眼里似乎閃過一絲憂傷,差點勾起我與生俱來的憐憫之心,但他又吐出令人心跳失衡的話︰「做多少次肺活量測試才能讓你清楚我們的關系呢?」

我的心髒瞬間提到鎖骨,猛地雙掌推開他,心有余悸地瞪著他兩片唇,戰栗地吞下口水。

「我只是不想再在那個地下室住下去,只是搬了個家換了個房東,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喜歡我是你的事,吃醋也是你的事,你就學其他人一樣默默地暗戀不就好了?為什麼非得搞得全世界雞飛狗跳才滿意?」我無奈地指責道,但這些話對他而言顯然不痛不癢。

這個冥頑不靈的男人像個好脾氣的紳士,又耐心地搬出他的另一套理論︰「小愛,色醫生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你最後還是要回到我身邊的。」

「嘖嘖嘖!臭脾氣,看來你病得不輕!」南宮成武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作出反駁︰「有妄想癥得看個心理醫生才行,我在業界有認識的行家,介紹一個讓你去瞧瞧吧,省得每天每夜纏著我的小愛愛,真讓人不省心!難怪你的父母要去當乞丐,生了這樣一個兒子,是人都會想去當乞丐,好過天天被你煩死……」

「夠了!」東方天煞突然發出獸類般的吼聲,他的眼里冒著熊熊烈火,似乎能把這片別墅區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我驚懼得連口水都不敢下咽,南宮成武也訝異地瞪著他,也被他眼里的濕潤的水汽震住了。

天吶!堂堂東方傳媒的總裁被說哭了嗎?

瞅著東方天煞眼里倔強的悲傷,我忍不住皺起眉頭,忍不住想過去安撫他受創的心。

然而,這個男人每回總是在我想靠近他時,又令我望而卻步,就像現在一樣,他又當著敏感的心髒科醫生的面問我︰「你欠我的一次肩膀現在可以還嗎?」

敏感的男醫生果然一下子就驚跳起來︰「小愛愛?什麼肩膀?難道你用過他的肩膀?你用他的肩膀干什麼了?他現在又要用你的肩膀干什麼?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你不會給我戴了那種顏色的帽子了吧?你……」

我頓覺腦袋里鑽進了無數只蒼蠅,隨著南宮成武的咒語,嗡嗡嗡地飛來竄去,為了防止他再這樣無休無止地念叨下去,我心里產生了一個傷人的念頭——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肩膀,不要听他胡說!」我竭力瞪著無辜的眼楮,心里有種惡作劇的報復快感,卻沒敢正面東方天煞的注視。

他突然變得那麼安靜,一定正用受傷的狹眸望著我。

昨夜在窮人小區地下室的洗手間里,我還那麼動情、那麼大方、那麼有愛地想借他一個肩膀依靠,現在卻食言反悔。

東方家的列祖列宗們,實在對不起了啊!別怪我欺負你們的子孫,只能怪他對我糾纏太甚。

雖然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東方天煞就幫過我不少忙,他那段老掉牙的故事也挺感人,但我梅馥愛畢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怎能為一個剛認識的男人拋棄另一個相識十年的哈佛心髒科醫生呢?我雖不至于清高到視金錢如糞土,但也不是見錢眼開、見房心變的低俗女人啊!

我偷偷瞄了東方天煞一眼,他好像是為了注視我而出生似的,藝術品般的臉上漾滿微笑,溫柔得好像不曾受過傷害,這反倒令我更加過意不去。

這時,那對假父母也走出別墅,後面跟著院長老帥哥,三個人的臉色都有點怪異,仿似被罩在層層烏雲底下。

按常理推測,兩個老人吃飯不可能那麼快,這一會兒的功夫,難道德高望重的院長先生只給他們每人吃一根菜葉?

一眨眼,乞丐夫妻就跑到我跟前,老太太無比鄭重地問我︰「姑娘,你想住在這里呢?還是想跟我兒子住一起?」

呃?枉我還為他們的晚餐擔憂,他們竟問出如此這般水準的問題!

他們只是東方天煞雇來的假父母,何必演得這麼入戲呢?他們究竟收了多少演出費啊?讓我回答這個問題,搞不好會成為這一片別墅區發生特大命案的導火線呢!

「如果、萬一我的回答令你們不滿意的話,你們打算怎麼辦?」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瞅著那兩張集嚴肅、懇切和期待于一身的老臉,想起他們與年齡不相符的奔跑速度,大腦對他們的危險指數評估瞬間上升幾十個點!

我防備地退到院長老帥哥身邊,不料駝背老太太卻和藹地沖我微笑︰「你只要憑心回答就可以了。」

憑心?她居然讓我憑心?那當然毫無疑問是住在這里咯!但是,等等——這兩位也許還算通情達理,但他們的假兒子可就不好說了!

似乎看到我瞟向東方天煞時的顧慮,老帥哥說道︰「小美人,你想做什麼選擇只管說,我們三個大人已經說好了,一定會尊重並且幫你執行你的決定。」

啥?原來老帥哥邀請乞丐夫妻進門享用所謂的晚餐,就是為了跟他們討論這個?這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他們怎能把用餐這等神聖不可方物的黃金時間用來討論我決定住在哪里這種俗氣的問題上呢?

不過,這等滑稽的行徑似乎對我現在的處境有相當大的好處,五比一啊,那個「一」就是東方天煞了,即使他對我暗藏多少不滿和否定,也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放肆。

「我本來就想住在南宮家,沒有改變過想法。」我局促地宣布完,不安地把目光瞅向周圍的綠地,不想踫到東方天煞射過來的殺人目光,更害怕看到他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

多愁善感的心髒科醫生一听到我的決定,即刻像被打了雞血似的亢奮地念叨起來︰「噢!小愛愛,我就知道你最喜歡我了,我就知道你最愛的人是我,我就知道……」

我頓覺頭皮發麻,特別是被火燒傷的左臂,被浮起的雞皮疙瘩刺激地麻麻刺刺的,只見老帥哥和乞丐夫妻會意地相視而笑,後者便走向他們的假兒子,似乎想帶他離開這里,但這顆頑固的石頭還是賴在原地不肯馬上離開。

東方天煞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微笑,雕刻般的狹眸里似乎隱藏著一絲苦澀和無力,最後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你一定會來找我的」,便以他高大無比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我的心嚴重失跳了好幾下,這樣的威脅比當年投射到廣島的原子彈更加令人惶恐,好在我及時按住這顆狂跳的心,才避免它蹦出來。

最後目送乞丐夫妻離開別墅區,我的思維一直停留在東方天煞最後那一句比血腥暴力的威脅更令人心悸不安的平淡直述。

我為什麼會去找他?他憑什麼讓我再去找他呢?做人是要講原則的嘛,既然道不同,就不相為謀,我怎麼可能吃飽撐著去找他呢?

疲憊的周末終于過去,我打算趁早隨同院長先生去看看梅紫芸,好避開梅延凱的探病時間,但廚房里那位從昨夜一直處于亢奮狀態的同齡人卻強烈要求我們品嘗他的美味早餐。

「此蛋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食!」南宮成武吟完一句詩,便開始嗦起來︰「你們都坐好了別動啊,馬上就好了……」

如果大家認為這是在拍照,那就錯了。

當他說完第一句話時,南宮錦文非常嚴肅地挺直身板,像準備開國際領導人會議似的端坐在桌邊,氣氛頓時陷入空前的嚴峻,我不得不跟著挺直上身坐端正。

只听得一陣的聲響由遠而近,一個圓餅般的熱物從廚房里飛出來,在空中做了720度的前空翻,最後以無比優美的水平姿勢平穩著落到我跟前的圓盤中——原來是個荷包蛋。

緊接著,又有五個形狀極其相似的孿生荷包蛋相繼以同樣夢幻的動作飛向餐桌,精準地落在三個盤子里。

我驚訝地瞅著每個盤中擺放整齊的兩個荷包蛋,老帥哥卻毫不驚奇地瞅著我笑。

「來,笑一個!」南宮成武又在廚房里喊了一聲。

嗖嗖嗖,三根香味四溢的火腿腸準確無誤地分別落到所有盤中兩個荷包蛋下方,形成一個可愛的笑臉。

我被心髒科醫生這神奇的廚藝深深震撼了,過去在窮人小區地下室居住的那段日子,哪怕只有一頓早餐能吃到這樣美味又充滿藝術感的食物,我前26年的人生就毫無遺憾了。

此時此刻,我的舌頭、我的喉嚨、我的食道、我的胃、我的小腸、我的大腸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恨不能直接飛出嘴巴,和盤中的美食親密接觸。

「生活真美好!好幸福啊!」我迅速動筷,囫圇下肚,情緒無比激動,卻被一陣痴笑中斷了所有的進餐動作——

尋聲望去,俊美的心髒科醫生端著一個透明水杯倚在廚房門框上,瞅著餐桌這邊的方向痴痴地傻笑。

「花痴兒子,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到底是喝水還是潑水呢?」老帥哥笑著輕斥道。

只見南宮成武每笑一下都會將杯里的水灑出來,我也忍不住咧嘴大笑︰「一笑傾杯,二笑傾水,三笑杯見底!」

「看到小愛愛那麼幸福地吃光我做的早餐,我覺得自己就是宇宙中最幸福的生物!就算這杯里盛的是觀音菩薩淨水瓶里的甘露也無所謂,我最關注最在意的是小愛愛吃愛心早餐的每一個動作……」這個嗦的男人又開始他的肉麻演說。

愉快的早餐幾乎令人忘卻所有的煩惱,然而,到醫院看望梅紫芸時,從護士那里探听到沒有東方天煞的探病記錄,反而令我陷入更深的擔憂。

以東方天煞的報仇速度,他不可能到現在還毫無動靜!他離開南宮家時笑得那麼牽強,背影那麼脆弱,那是受盡了多少委屈和屈辱的形象啊!他怎麼可能逆來順受、毫不回擊呢?

像梅紫芸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女孩,應該是他最方便下手的對象,他居然輕易放過,難道他已經找到更大的報復目標了?

不出我所料,當我準備離開P市第一醫院時,公共電視上出現的老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屏幕中間那張毫無生氣的老臉,盡管戴著墨鏡,我還是一眼認出他來,畢竟是我親爹啊!

第一次見面就對他印象深刻,並且他還是P市的商界名人,過去10年就經常看到他上電視,只可惜他再風光再出名,也跟我和媽媽沒有關系,因為他根本就不愛我媽媽!

想到這里,我又如鯁在喉,心里甚至又開始妒忌病房里那位奪走我所有父愛的嬌小女人。

然而,這次梅延凱上電視的原因跟以往不同,他的形象也從西裝筆挺的成功男士變成邋遢失意的患者父親。

如果新聞只是贊揚這個年過五十的老男人深重的父愛,也許我會帶著妒忌和怨恨離開電視屏幕,但電視里又出現一張模糊的照片,似乎是從森華小區的火災現場拍攝的,後面又相繼出現醫院里我給梅紫芸輸血的畫面,梅延凱也在其中。

播音員講解道︰「據了解,此次在森華小區救下梅氏集團總裁千金的神秘人物就是近日在網絡里瘋傳的惡魔工作室的人,由于此人神出鬼沒,本台記者沒能捕捉到她的正面特寫,只能從身型上判斷出她是一名女性……」

我盯著字幕里出現的「惡魔工作室」幾個字,目光貪婪地掃視屏幕上我發表過的廣告貼,血液的溫度驟然往上竄。

終于出名了!在社會底層屈了10年,終于在創辦了惡魔工作室之後出名了,可是令我出名的人卻是一個壓根就不愛我媽媽、並且讓我等待了26年的父親,這種復雜的狀況顯然悲大過喜。

但是,我顯然高興過早了,這則新聞的根本目的顯然不是為惡魔工作室作免費宣傳,很快播音員就飆出一句︰「梅氏集團總裁梅延凱參加各種慈善事業,原來是個以怨報德、不知感恩的冷血商人,是擔心惡魔工作室無償獻血之後向他高額索錢,還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本台記者為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好奇……」

P市電視台究竟是怎麼了?平時一向報導梅延凱的正面新聞,今天卻以近乎誹謗的方式將他的形象損了一塌糊涂。

我突然記起東方天煞說過要讓梅延凱付出代價的話,他說過要整垮他,讓他無法在業界立足,還說過我一定會去找他的話,前後串聯起來,這個裝溫柔裝體貼的男人其實早就料想到我會跟南宮成武在一起,所以他早就計劃好對付梅延凱,好激發我對自己生父的憐愛之情,逼我去哀求他放過梅延凱……

NO!作為惡魔工作室的CEO,我絕不對不能讓任何組織或個人以任何方式強迫我的思維、駕馭我的行動!

我扭頭生著悶氣徑直離開,任牆上的電視機自娛自樂地播放著東方傳媒導演的新聞。

對付東方天煞這種蓄謀已久的奸邪行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回應,讓他達不到最終目的,自討沒趣放棄找麻煩。

得意地想象著東方天煞整人失敗的模樣,我已經回到南宮家的別墅,突然覺得無所事事,自從周六差點幫客戶去扎破人家的輪胎,之後就一直沒有生意找上門,無聊得幾乎在拍蒼蠅蚊子了,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給左臂燒傷的部位涂抹了一點南宮成武在醫院給我的殺菌消炎止癢抗過敏去疤美白女敕肌保濕的藥,我便扒在廳里的沙發上,听著夏蟬們竭力求偶嘶叫的交響樂沉入夢鄉。

過去每天下午一下班,南宮成武都會先去窮人小區找我胡亂侃談幾句才回家,今天他直接就回來了,而且非常準時。

實在不是我梅馥愛對自己的個人魅力過于自信,也不是我過分喜歡幻想異性為了我而降低了工作的積極性和責任心,而是這個肉麻到令人抓狂的心髒科醫生每次都是那般直接率性地表達自己的思想——

「我最愛的小愛愛,我要怎麼樣才表達我對你的無限喜愛之情呢?我甚至想雇一百輛貨車把超市里的菜全部買下來,為你做一頓永遠吃不完的美餐,可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我還是忍痛只買了七八種菜……」高大的男醫生卸下肩上的大麻袋,一一向我擺出各種原食材。

「哇!」我探過身瞅了一眼,頓時驚悚地咽了口口水,麻袋里面何止七八種菜啊?簡直就是7加8=15種菜!

「嘿嘿嘿,不多不多,昨天讓老爸搶先露了一手,今晚我一定要讓你感受我深刻而強有力的愛!過了今晚,你的胃、你的心、你的人都必將被我緊緊地套住……」色醫生一刻也不停地念著猥瑣的語言,我不得不將他推進廚房,假意問他各種菜的做法,好讓他把說話的注意力轉移到純潔的菜譜上來。

「我來幫你洗菜吧。」我積極拿走他手里的一捆青菜,移到水龍頭底下,剛要開始做幫手的活,這位敏感的心髒科醫生突然哀叫起來︰「不行啊!小愛愛!你可憐的受傷的手臂要是踫到水,我的心會馬上碎掉的!」

呃?至于麼?不就是洗個菜……

我機械地瞅著他過分夸張的苦瓜臉,所有的動作都被他最後一句話石化了。

「你去看新聞吧,今天幾個小護士在討論說P市的晚間新聞會有梅叔叔出現,你要是在這里看著我做飯,我會害羞的。」說著,色醫生又以雙手撫臉,作出小媳婦害羞的模樣,差點把我腳底下的雞皮疙瘩也激起來。

為了我左臂上的紅痂不再因雞皮疙瘩產生刺痛感,我決定馬上退出廚房,但他提到梅延凱上新聞的事,又令我陷入另一個復雜的情緒中。

梅延凱還會上新聞?是不是跟東方天煞有關呢?

打開電視機,看了幾條無聊的政要新聞,終于播到百姓娛樂新聞了。

新聞的標題︰一對定情信物!

我瞪大眼楮瞅著屏幕上出現的兩個一模一樣的黑色項鏈戒指,其中一條的背影似乎是梅紫芸的脖子,邊沿還能看到當晚她穿的紫藍色連衣裙的領子,另一張則放在一只白皙的大掌中。

「據本台記者追蹤調查,這兩條項鏈一條是梅氏集團總裁在他的生日派對上送給自己女兒的,另一條則是這次將她女兒救出火海的惡魔工作室創辦者的。據說,這對項鏈戒指雖然廉價,卻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並且是梅延凱當年和舊情人保留至今的定情信物。」

听著播音員的報導,我越發肯定是東方天煞從中作梗,故意將我和項鏈戒指公諸于世!

「現在另一條項鏈的所有者是不是梅氏集團總裁當年和舊情人所生的私生女呢?梅延凱如果知道自己以怨報德的無私女孩是自己的私生女,他又會如何面對呢?抑或是他早就知道這個女孩是他的私生女,才故意冷漠對待?」說到引人入勝的關鍵問題時,討厭的播音員突然說︰「這些問題相信大家都非常關注,明天同一時間會向大家報導持續追蹤的信息……」

我緩緩合上眼,大腦將新聞里的所有信息重新過濾一遍,即刻意識到這則新聞必將傳入梅延凱的耳中,如果他知道我是他的私生女,是他不愛的女人生下來的、不被喜歡的女兒,他會怎麼看我呢?

第一次見面就那麼討厭,如果知道我是他的私生女,恐怕會令他反感得上吐下泄吧?

我無意識地摁著電視機遙控轉台,心不在焉地瞅著電視屏幕,心墜入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淵里。

想認卻不敢去認的父親,終究還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且是通過整個P市都能看到的新聞頻道傳出這條消息,這種情況下,梅延凱是該礙于輿論的壓力勉強承認了我,還是惱羞成怒直接封殺電視台?

這時,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維。

院長先生不是帶著鑰匙麼?為什麼按門鈴呢?難道他想讓我親自為他開門,他想在打開門的第一眼就看到我這張傾國傾城的臉?

懷著各種浪漫思想,我蹦到門口打開兩層門,最後通過貓眼瞟了一下按門鈴的人,這一看,我即刻條件反射地彈跳出過道,一直退到大廳,心跳仿如遇到妖魔鬼怪似的,狂跳不止。

是梅延凱!

他看到新聞上兩條一模一樣的項鏈戒指,終于良心發現,決定認回我這個女兒了嗎?即使不愛我媽媽了,對我多少還有一點感情吧?至少我的身體里流著一半他的血呢!他還是決定要來認我了!等了26年,終于還是等到了!

媽媽,你在哪里?你看見了嗎?爸爸並不是完全冷血無情的人,他經過26年的糾結還是來了!

我激動地踩著每一步,走向最後的那一層門,使勁渾身解數才憋住尿褲子的沖動,深吸了口氣打開門——

爸爸!

心里亢奮地吶喊著這兩個字,最後到喉嚨口卻變成︰「梅叔叔,您來了?」

沒用啊!廢物啊!他都知道你是她的女兒了,為什麼還不喊爸爸呢?期盼了那麼多年,現在才來裝害羞,未免太矯情了吧?

我自責不已,卻見梅延凱臉上似乎夾帶著歉意的表情,欲言又止。

他也害羞了?拖了26年才決定來認回自己的女兒,自責和罪惡感肯定是有的嘛!

「先進來吧。」我輕聲說道,完全沒了平時面對其他人那般自在和自我,也不敢多說一個字,擔心說錯一個字會令這難得的父女重逢氣氛變得尷尬。

南宮成武這時也從廚房里走出來看,一見是梅延凱,便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笑道︰「是梅叔叔啊,一起吃飯吧,我老爸可能要晚一點才回來。」

「我不是找錦文,我是來找她的。」梅延凱低頭羞澀地看了我一眼,我頓覺心花怒放。

果然沒錯!他真的是來認女兒的!

「好,你們慢慢聊,我先去炒菜。」南宮成武沖我投來鼓勵的眼神,會意地退回廚房。

這個50歲的老人忽然沉默了,像個醞釀許久準備表白的小伙子,見到夢中情人後卻腦袋卡殼了。

其實我的狀態也沒好到哪里去,只是我慣于扯起嘴角掩蓋自己的其他情緒,才向這個遲來的生父露出微笑。

「哎!」梅延凱淺淺地嘆了口氣,仿佛他這26年沒有來相認產生了無形的心理負擔和壓力,更令人心疼,然而,他接下來卻說︰「都是紫芸……她見不得我皺一下眉頭,非要讓我來找你幫忙,她經常向我提起你的惡魔工作室和你獨樹一幟的處事方式,相信你一定能幫到我的。」

啥?原來是因為梅紫芸?跟我一厘錢關系都沒有!他哪里是來認女兒的,根本就是為了他那個寶貝女兒來的!

心中燃燒正旺的烈火突然被一場世紀大冰雹砸滅,我頓覺涼到骨子里的刺痛,機械地扯起嘴角問道︰「請問您現在遇到什麼問題?」

「今天關于我的新聞不知道梅小姐看過沒有?」梅延凱客氣地問道,那淡漠的稱呼像在叫喚一個路人甲,令我心寒地血液凝固。

「您是指中午那段還是剛剛那段?」我機械地吐出每一個字,如果剛剛那段他已經看過了,還能表現如此這般冷漠,我該怎麼辦?

我糾結著雙眉,想知道他對于剛剛播放的那一條新聞的看法,梅延凱卻發出疑問︰「剛剛?難道今天除了誣蔑我冷血之外,還有其他跟我相關的新聞?」

原來他沒看到那條新聞……

梅馥愛啊!你真是被認爹沖昏了頭腦、降低了智商!人家剛剛才敲門,除非正在用手機看P市新聞聯播,否則怎麼可能知道那條新聞呢?

真是想太多了……

在梅延凱疑問的注視下,我趕緊解釋道︰「沒有,剛剛有一條新聞說一對失散多年的父女終于要相認,很感人,呵呵呵……」

「是啊,父女之間擁有血緣關系的愛遠比女男女之間的愛要深厚得多,這樣的故事比情人重逢更能打動人心!」梅延凱說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幾許,又抬眼與我對視︰「其實我今天是想找你幫我對付一個人,白天的新聞你應該也看到了,很明顯是東方傳媒一手策劃的。我之前對梅小姐確實有些過分的地方,實在是因為梅小姐長得像一個令我心情低落的人,這些都是誤會……」

尼馬心情低落?我和媽媽在條件奇差的地下室等了你26年,那才叫心情低落!

我克制著心中的沖動,柔聲問道︰「可以讓我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讓您心情低落嗎?」

如果他敢說出我媽媽的名字,我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揮起拳頭揍他,于是,只好把暫時松不開的拳頭藏在身後,不動聲色地坐下來。

梅延凱垂下眼,流露出在我看來完全是裝模作樣的沉重心情,他搖頭說道︰「不提也罷,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咱們談談眼下的事吧,我知道梅小姐和成武感情很好,但東方傳媒的總裁似乎也很中意梅小姐你,我希望梅小姐能幫我解釋這個麻煩。」

「您希望我怎麼做?」我遲疑問道。

對梅氏集團的總裁而言,對待中午那條新聞,完全可以直接找個律師告東方傳媒誹謗和人身攻擊,何須找我這個只有小聰明和小伎倆的小市民呢?

「對一個男人最大的打擊不是生意的失敗,也不是貧困潦倒,而是最心愛的女人的背叛,如果梅小姐能假意愛上東方天煞,過後又無情地拋棄他,一定能給他造成重大的打擊!」梅延凱陰狠地說著,最後又換上一個為女兒著想的父親哀愁的神情︰「也許只有這樣,我的紫芸才能放棄對他的痴戀。你一定要幫我,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幫我的人了!」

為了紫芸就可以,我也是他的女兒啊!都是一個爹生的,為什麼待遇這麼懸殊?就因為我的身份現在還沒有明晰嗎?

見我沉默不語,梅延凱又哀求道︰「錢不是問題,你就當是幫一個一無所有、只剩女兒可以相依為命的老男人好嗎?」

一無所有?原來我和媽媽在他眼里什麼都不是!原來我們一直傻傻地把一個認為我們什麼都不是的人捧為生命中最重要、最值得期待的人!

我的心再次听到滴血的聲音,喉嚨被一股極地的冰冷凍結了,就連眼淚也凝在眼眶里,倔強地不願滑落。

他的眼神是那麼真誠,他那麼地用心為他的女兒著想,那麼卑微地為他心愛的女兒向一個晚輩提出請求,撇開我是他女兒這一層關系,任何有思想有情感有深度的人都不會無動于衷!

可是我和他是父女這一個事實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就算不是自己的女兒,也是別人家懷胎十月、把屎把尿養大的啊!他怎能如此這般草芥別人家的女兒呢?

他既是我的親生父親,又是一個變心的男人、沒有責任心的爸爸!

當一滴眼淚從眼前這位50歲的老男人下眼皮滑落時,我的身心完全被一種煉獄般的痛苦煎熬著,喉嚨里仿佛卡了一萬根魚鯁,胸口仿佛堆了幾噸鉛塊。

天底下有哪個女兒會忍心看著自己的爸爸難過呢?梅延凱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兒才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難道我能假裝不知道他是我爸爸嗎?

不能!

我在心里回答了自己,剛要答應他的整人計劃,卻被門口熟悉的雷聲打斷︰「老狐狸,果然只有輿論的力量才能讓你承認當年的過錯!」

尋聲望去,一根擎天柱立在門口,擋去了大半光線,幾乎像關上了半扇門。

天哪!賜我一個神級裁縫師把這個男人的嘴巴縫上吧!他一定是來揭破我和梅延凱血緣關系的!

不等我趕走東方天煞,梅延凱就搶先為自己辯解道︰「什麼過錯?過去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你TM確定沒有做過?」東方天煞大聲爆粗口,完全沒把他當成一個長者,繼續以諷刺的質問凌遲這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你TM仔細想想!過去26年真的沒有嗎?還是你到處播種,壓根就忘記了?或者是你年老體衰記性差、根本記不住自己還有個……」

噢邁嘎!我原本還打算等梅延凱有朝一日對我媽媽回心轉意,這個臭脾氣的男人根本就打算在今天直接把他活活罵死嘛!

為了防治命案發生,我趕緊吼斷東方天煞的犀利質問︰「好好地,你跑來打擾我的生活干嘛?」

東方天煞即刻斂去惡戾的神色轉向我,柔情似水地回道︰「我說過你會主動來找我,可是我等了一整天你都沒有出現,我只好親自過來了。」

嘖嘖嘖!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就算他等一百年我也不會主動去找他!

原以為忍著不中他拿梅延凱開涮的激將法就可以避開和他交集,看來我這個想法太天真了!要擺月兌這個狗皮膏藥似的男人根本不是一天兩天、一招兩招就能搞定的!

梅延凱瞥了擎天柱一眼,著急地轉向我詢問道︰「梅小姐,你願意答應我剛剛的請求嗎?」

「答應什麼?答應不埋怨你現在才來認她這個女兒?還是答應不怨恨你拋棄她的媽媽令她陷入單親家庭的悲劇?你TM要是……」東方天煞還想罵出更多令人喪膽的粗話,好在我及時跳過去壓住他的嘴。

不過,接下來我要面對的卻不是堵住嘴巴這種簡單的體力活,而是如何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把東方天煞已經吐出口的事實扭曲成毫無關系的凡間故事!

然而,不等我開口,梅延凱就疑心重重地走過來,硬生生擠到我和擎天柱之間,氣急敗壞地質問他︰「你說誰的女兒?我拋棄誰了?」

「你!說的就是你這死老狐狸!難道要我直接喊出名字嗎?她、梅馥愛就是你、梅延凱的女兒!」東方天煞直指梅延凱的鼻子咆哮著,完全有擰下他鼻子的傾向。

可是梅延凱下巴上還留著勢利眼早上的齒痕,這怎教人忍心再看到他那張英俊的老臉再受傷害呢?

我慌忙把這個擎天柱般的高大男人推出門,一邊用惡戾的眼神示意他噤聲,一邊回頭對梅延凱說︰「您千萬別在意,他今天還沒吃藥呢!您也許不知道,作為東方傳媒的總裁,面對那麼多競爭對手,那麼多員工的生計,他壓力很大的,所以有的時候一激動就會胡言亂語,把貓說成狗,把人說成鬼,把大象說成老鼠!哪一天您要是听到他說曹操騎著白龍馬和三劍客一起搞文化大革命,您也別驚訝,那準是他忘記吃藥了!」

梅延凱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又以同情的目光朝那張早已不知變成何種顏色的石膏臉一陣猛瞧。

石膏臉也被我突然給他亂加的病癥怔住了,呆呆地瞅了我幾秒鐘才回神。

「他還沒看到你一手捏造的晚間新聞!我警告你不要亂說哦!」我扯住他的衣襟拉向自己,低聲警告道。

「噢!對,我忘記吃藥了。」狹眸閃過一絲狡猾的信息,石膏臉突然貼過來湊到我耳邊,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你說我該吃什麼藥呢?那一夜你帶去樹之迷宮的那些?」

這個殺千刀的又提起那個令人不堪回首的夜晚,那個我恨不得當成擦過P眼的衛生紙沖掉的夜晚!

「不要提樹之迷宮的事!變態!」我心虛地低吼道,心里爬過無數慌亂的小蟲,徑直把他推到門外更遠的地方。

「那你要我提什麼呢?」東方天煞隨著我的推搡小步後退,一邊輕笑著瞅進我眼里︰「提昨天你當著我父母和兩個色醫生的面,把承諾借肩膀的事甩得一干二淨?還是什麼都不提,你跟我搬回富人小區住?」

「我都不要!都不要!」我甩開他的襯衫領子,眼角的余光瞅見梅延凱正從別墅走出來,趕緊壓低聲音沖眼前這張盈滿戲謔婬笑的石膏臉惡聲威脅道︰「不許提我和他的關系!一個字也不許提!否則讓你知道惡魔工作室的厲害!」

「所謂的惡魔工作室不就是你一個人嗎?」石膏臉淺笑著整了整衣服,語氣里充滿輕蔑。

「是我一個人,但是我有強大的後盾!」我舉起拳頭向他示威,但耳邊梅延凱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更加緊張,恨不得請魔術師當場把這根隨時令我無地自容的柱子變走!

梅延凱走到我跟前,咕嚕著一雙大眼,把我整個臉打量了無數遍,時間之長令我誤以為他是在數我臉上的毛孔數量!

我尷尬地笑笑︰「您不會當真了吧?」

這個酷似90年代明星的老男人依舊專注于自己的世界,像個嚴謹的面部整容醫師似的,反復再三地觀察、目測、估量我的五官。

「女兒啊!你是我的女兒啊!」很遺憾,這只是我對他即將做出的反應做的激動版猜測。

「你的媽媽就是方佳倩吧?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的五官和身材簡直就是我和你媽媽的完美結合體。」這是淡定版。

「真的是你嗎?我的女兒?你媽媽還好嗎?我真是該死!居然讓你們等了26年!我該怎麼補償這26年來犯下的錯呢?讓老天爺好好懲罰吧!」這是悲情版……

不管他做出哪個版本的反應,我都會第一時間張開雙臂撲上去熊抱!

然而,梅延凱的反應卻完全跳出我猜測的上千種版本,以絕對創新的對白當場擊斃我的身心!

「我就只有一個女兒了,你會幫我的吧?」梅延凱情深意濃地瞅著我,可惜那情那意都不屬于我,而屬于梅紫芸,只屬于她。

我張開雙臂準備擁抱,听到他的話之後,我只好順勢將掌心向上一翻,假裝輕松地說道︰「沒問題!沒有惡魔工作室辦不到的事!」

剛說完不經大腦的話,我就意識到要辦的對象正是此時站在我身邊這位幫過我好多次、並且似乎對我的感情超過喜歡程度的男人!

我一定是瘋了,否則怎會答應幫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我一定瘋得不輕,否則怎會答應別人去惡整一個可能和南宮成武一樣愛我的男人呢?

歉疚的目光轉向東方天煞,他全然不知我答應了梅延凱什麼,所以依然笑得充滿愛與夢幻。

正當我的心靈被道德與承諾夾擊時,一個飽含驚險和擔憂的洪亮聲音沖入耳膜︰「小愛愛!危險!」

話音剛落,我的身體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帶離以東方天煞為中心的方圓5米之外。

只見一把折射著夏日夕陽的銀亮鍋鏟從我右側伸出來,在空中比劃著,南宮成武又發揮長舌婦的功力開腔了︰「變態臭脾氣,你看你每天這麼接近我的小愛愛,能討到媳婦嗎?男人嘛,要心胸闊達些,不要把自己綁死在一棵樹上!特別是對心愛的女人,當放則放,不要等到人家被逼得不耐煩了說出狠話……」

可惜,東方天煞對他的碎碎念似乎已經免疫了,完全像一樽不怕風吹雨打、不懼黃沙飛土的兵馬俑雕像,臉上盡是純粹的無動于衷。

我不知道他是強裝表面淡定還是果真內力深厚,只知道他此刻關注的焦點還是我,因為他用那兩片隨時能夠吐出令我元氣大傷的驚險字詞的厚唇說道︰「你還打算瞞多久?一輩子嗎?你覺得你媽媽如果在這里的話,她會樂意看到你這樣嗎?」

「瞞什麼?小愛愛!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你要給人家戴綠帽也要先通知人家一聲嘛!不要不通知,毫不設防就給人家戴綠帽嘛!人家的心……」敏感得接近神經質的心髒科醫生念叨病又發作了。

此病一旦發病,短時間內幾乎沒有任何個人或組織能夠阻止他合上嘴巴,就算天才縫紉師也無能為力。

「你現在不說出來,難道你能保證梅紫芸那顆小草莓……不說?你有把握老……狸的下屬能憋著不說?」東方天煞一如既往地溫柔目光撫上我的臉頰,但他柔和的聲音被碎碎念醫生的念功掩住了,以致于有些字詞听得不太清楚,而他也注意到這一點,但光靠他三兩下的怒視遠遠不夠,碎碎念醫生依舊忘我的陶醉在自己的激情演講中。

「閉嘴!變態醫生!」石膏臉終于受不了他的干擾爆發出雷吼聲。

碎碎念醫生愣了一秒,又繼續滔滔不絕地抱怨︰「嘖嘖嘖!你成天這樣大嗓門能找著媳婦嗎?你……」

這回,一個白皙的巨拳揮向南宮成武的俊臉,暫時中止了他的碎碎念,但他躲開後又像討厭的股票銷售電話,無休止地擾亂在場所有人的听覺神經。

東方天煞的臉暗沉到了極點,終究還是放棄去堵住那張永不停歇的嘴,但他做出了更加令人窒息的動作——他伸手探進口袋里,神秘地取出一條折疊整齊的干淨手帕,在攤開手帕之前,他徑直越過我走向梅延凱。

然而,就在擦肩的那一瞬,我瞥見從手帕里滑出的一小截黯淡的銀鏈子!

我的心髒仿佛瞬間從胸腔第三到第六根肋骨間提到第一根肋骨,大幅度的狂跳幾乎要擊傷我胸腔的肋骨,一種不祥的預感即刻將我罩入黑暗中。

手帕里的東西是我戴了10年的項鏈戒指!

這個覺悟像兩根無形的鋼針直扎進我兩邊的太陽穴上,接著又有兩個無形的電夾接上鋼針,再通電……

就在世界末日來臨的前一刻,我飛身以餓虎撲食的凶猛氣勢撲向東方天煞手中的帕子,眼看手帕已經近在咫尺,幾乎要被我的手觸踫到,周身突然閃過一陣局部的小型旋風——手帕不見了。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隨著我的臉頰貼上突然出現的不明物體傳入耳中,緊接著一雙結實的鐵臂箍住我的腰身,令我動彈不得。

「小愛,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奸猾的石膏臉在我頭頂上輕聲問道。

不容我阻止,他已經把手帕里的東西抖出來了!

毋須環顧四周,我就意識到梅延凱已經看到項鏈戒指,他臉上的表情是喜是憂是哀是怒,都直接影響到我這顆敏感的心!

我不敢去看這個父親的表情,把頭鑽進東方天煞的懷里,就像鴕鳥把頭埋進土里一樣,試圖躲開即將看到的一切。

不料,梅延凱卻說︰「那是我送給紫芸的東西!你是怎麼……」

東方天煞打斷他的話說道︰「老狐狸,先聲明一點︰這條鏈子不是梅紫芸的!不相信,你可以現在打電話問她!」

「也不是我的!」我擺擺手,想推開他逃走,卻被他單手按住後背,硬生生將這條鏈子戴上我脖子,塑料戒指上還留著他的體溫,但即將發生的悲劇還是令我心寒。

「今天你躲不掉的!」磁性的聲音夾帶著一股熾熱的氣息竄進我的耳膜,東方天煞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的身子轉向梅延凱。

這歷史性的劫難終究還是躲不掉!

我做好了當場暴斃的準備後,慢慢睜開眼楮,卻見那位酷似90年代明星的老男人以前所未有的驚異目光瞅著我脖子上的銀鏈子,之後又嫌惡地打量我全身數遍。

接觸到他的眼神,我的心里頓時被澆了一盆冰水,他還是討厭我!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和他之間存在血緣關系,他都討厭我!

我心痛地垂下眼,任眼淚無聲地滑出眼眶,低落到腳下的草地上。

「這麼多年,花了不少錢吧?」梅延凱突然鄙夷地問道。

呃?這是對我說的麼?

「不多,我們一直省吃儉用。」我對上他奇怪的目光回道。

「省吃儉用?哼!跟了有錢的男人,還用得著省嗎?想拉骨削肉都不成問題,要多年輕有多年輕,不過是錢的問題罷了!你這種女人有幾個錢就能得到,街上到處都是!」老男人說到後面幾乎是用叫嚷的聲量宣泄他莫名激動的情緒,其中又似乎隱隱帶著一股酸味。

我听了半天都沒敢確定他是在跟我說話,但現場能看得見的女人只有我一個,這不禁讓我聯想到一些驚異現象……

「你們家……」我偷偷拉住南宮成武,貼到他耳邊低聲問道︰「是不是有髒東西呀?」

「啊?什麼髒東西?小愛愛,你對我的誤會實在太深了!」南宮成武突然激動起來,又是捂心又是捧臉地為自己澄清道︰「作為P市唯一一個集高俊外貌和高超醫術于一身的我,怎麼可能生活在不干淨的地方呢?這個別墅區每天凌晨和黃昏時分都有清潔衛隊處理垃圾,從來沒有過夜的垃圾,也從來沒有……」

噢邁嘎!這個碎碎念醫生顯然曲解我的意思了。

「我是指那種東西!那種……」我耐心地沖他吐長了舌頭,作出鬼臉的樣子。

這個心髒科醫生才猛然頓悟,神經兮兮地滾動著兩顆明亮的眼珠瞅來瞅去,一邊緊張地抓著我的手臂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能看見那些東西?那些東西長什麼樣?你……」

正發愁怎麼讓這個提前更年期的男人合上嘴,梅延凱開口說話倒是幫了我的忙,但他對我依舊沒有好的口氣︰「整年輕了就找年輕的小子廝混,也不怕被人恥笑老牛吃女敕草!難道你的本質就是這樣嗎?哼!26年前裝得那麼清純,可真是為難你了!一離開我就……」

NO!NO!NO!梅延凱若不是鬼上身,必定是在跟鬼說話!

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像是對在場的任何一個非透明人說的,我忍不住打斷他問道︰「您是在跟已故的老朋友說話麼?」

「沒錯!過去那個你已經死了!或許過去我根本就沒有認識真正的你!」梅延凱目不斜視地瞪著我,仿佛他口中的那個「你」就是指我!

這、這難道是我被鬼上身了?為什麼他由始至終說怪話的對象似乎都是我呢?

這時,南宮成武才真正把注意力從我身上移開,他也忍不住打斷道︰「梅叔叔,請問您是在跟小愛愛說話嗎?為什麼我總覺得您是在跟另一個人說話呢?」

「小愛愛?」梅延凱重復著南宮成武的專屬稱呼,五官立體的老臉幾乎扭成一團,最後松開時竟變成一張猙獰的面孔︰「為了勾引年輕的小男孩,連名字也改了是吧,方佳倩!」

等等!如果我沒听錯的話,這個老男人剛剛叫了我媽媽的名字!

他果然看到了鬼魂,他看到的應該是我媽媽的鬼魂——10年前她因為車禍失蹤,早就離開人世了,只是我還自我麻醉地說服自己相信奇跡。

如今,梅延凱若果真看到她的魂魄在我身上浮現,就更加證實了她失蹤等于死亡的殘酷事實。

想到這里,我的心突然抽痛得厲害,痛得眼淚都止不住流下來,就像10年前扒在媽媽消失的病床上一樣,我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

「你這無情的女人!你以為你哭就能彌補你這二十多年來欠我的感情嗎?」梅延凱也激動地語無倫次,他甚至粗魯地抓住我雙肩一陣猛晃︰「我明白告訴你,方佳倩!今時今日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這里……」他用食指狠狠地戳著自己的心口說道︰「這里26年的空缺,你永遠也無法彌補,除非時光倒流!」

怎麼變成這樣了?是媽媽告訴我的信息有誤,還是梅延凱神經錯亂了?他完全把事實都顛倒了!難道他想為自己這麼多年的罪孽找借口?

「不不不!你給我听明白了!」我毫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直指他的鼻子厲聲喊道︰「應該做出補償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剛要說出「媽媽」兩個字,我卻被這個親生父親過分親密的舉動嚇住了,他竟又抓住我雙肩,一使勁就把我按向他懷里——不!不是他懷里,而是他的臉!

更準確地說,是將我的臉壓向他的臉!

盡管剛剛邁過50歲的門檻,他仍能輕松地單憑一只手就按著我的後腦勺將我的頭壓向他的,而最終的動作竟是——

噢邁嘎!他是想強吻我!

這個殺千刀的父親!居然想母女通吃?26年前糟蹋我媽媽的身體和感情,26年後又企圖玷污我的唇?!

這個天理不容的老男人!就算他是我親爹,也不能縱容他如此這般違天悖理地污染P市的社會風氣!

可是,畢竟男女力氣懸殊,我只能死命捂著嘴唇,護住自己最後的尊嚴,卻始終推不開這個26年前給我生命的老男人!

「老狐狸!你TM發什麼神經?」終于,東方天煞的吼聲救了我一命,他一個拳頭揮到梅延凱仍殘留著牙印的下巴上,後者痛得立馬松開我,後退到五米之外。

「嘖嘖嘖!梅叔叔,我向來敬重您的人格,但今天這一出真教我失望了,您居然……」南宮成武也沖他搖頭,面露失望神色︰「即使小愛愛有多麼忍人喜歡,令人巴不得每天每夜每時每刻地與她接吻,您也不該這樣吧?您居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侵犯!噢!上帝啊!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

「臭醫生不要再說了!」我抓狂地嚷起來,轉向梅延凱吼道︰「在我更加鄙視你之前,你最好馬上離開!」

「他……他說什麼?!」梅延凱猙獰著兩條深刻的法令紋,瞪圓的雙眼幾乎被里面滲出的透明液體彌漫,就像我此刻瞪得發酸的雙眼,我顧不得眨眼,極力想讓他感受到我對他的憎惡!

「他說什麼?管他說什麼,我叫你走啊!難道我說的漢語你沒听清楚嗎?你真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還是假裝听不見別人對你毫無責任和冷血無情的控訴?」我的情緒越發激動,一想到他對我的丑行,和對媽媽僅剩的那條魂魄的態度,我就恨不得說出無比嚴酷的指責,恨不得說得他直接跑去跳長江、跳黃河、跳華山!

「你……」梅延凱被我指責得無言以對,瞪著一對上眼皮有些松的雙眼皮老眼,愣是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我乘勝追擊,繼續發泄這26年來的不滿︰「你什麼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揍你了!以為開輛奧迪派克峰就很了不起嗎?以為有個溫順可愛的女兒就很了不起嗎?以為自己長了一張90年代的明星臉就很了不起嗎?我現在一點兒都不喜歡你了!我一點兒也不介意你會怎麼看我和我媽媽了!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有血緣關系了!」

罵完一長串話,我的心里似乎舒坦了一點點,但梅延凱的反應卻令人大跌眼鏡,他那張老臉竟一點兒生氣的跡象都沒有,反倒是充滿困惑和驚喜。

「你真是我的女兒?」他痴痴地看著我問道︰「你不是整容後變高變瘦了的她?」

啥?我咋成了整過容的我媽了?

我瞪圓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瞅著這個想象力過盛的老男人,敢情他看到我的項鏈戒指那一刻起,就一直把我當成整過容的媽媽,所以才說了一堆正常邏輯無法解析的胡話,還做了差點亂那個啥倫的猥瑣舉動?

我微側過臉向身邊的擎天柱低聲說道︰「看來你出手太沖動了,他剛才只是把我當成我媽媽,才會對我……」

「那也絕對不允許!隨便來一個骯髒的男人把你錯當成自己的舊情人,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嗎?」東方天煞嫉惡如仇吼向梅延凱,吼得他肩膀微抖,後退了一小步,才又回頭對我溫柔地微笑︰「小愛,你也看到了,他這副德行完全不像一個父親應有的樣子,認了他又如何?還不是形同虛設?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根本盡不到做父親的責任,何不讓我一次性把他和他的企業整垮了?」

「這、這樣不太好吧?」我小聲地回道,一面瞅著梅延凱眼里復雜的淚水,忽覺不忍心。

「對不起!」這個酷似90年代明星的老男人十分鄭重地對我說出這三個字,誠懇地說道︰「我沒有想到當年你媽媽已經懷了你,這些年你一直過著沒有父愛的日子,一定很難過吧?身邊還有一個脾氣這麼臭的死小子,一定也生活得水深火熱吧?要不要考慮跟爸爸一起聯手對付他?」

爸爸?

噢!我的血壓有點高,頭有點昏眩,听覺有點模糊……他自稱是我爸爸了!意思是我可以叫他爸爸了麼?

心花正怒放,東方天煞突然一手把我圈進他懷里,無比嚴肅卻不失溫柔地說道︰「小愛,現在讓你做個選擇。你要選一個四分之三身體已經要入土,並且人生前四分之三的時間都沒有好好待過你的死老狐狸,還是選一個從你9歲開始就一起陪著你,並且必將陪你走完人生的我?」

未等我好好解讀他話中的高深含義,那位剛剛和我關系明了的老男人卻迫不及待地問我︰「你選這個脾氣奇臭的小子還是選擇爸爸?」

爸爸!這是多麼可愛的稱呼啊!今天終于找到那個應該被我喚一聲爸爸的人了!可是,另一個總是溫柔瞅著我的男人卻不是省油的燈,每回我做出違背他期望的決定,他總會在24小時之內令我為自己的行為後悔!

梅延凱見我不語,又哭喪著一張老臉說道︰「如果你希望明天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還能看到爸爸,就跟爸爸一起對付他吧!」

爸爸爸爸!又是爸爸!左一個爸爸右一個爸爸,這教一個26年來從未叫過別人一聲爸爸的我怎麼承受如此這般巨大的沖擊呢?這樣親切的稱呼,這樣令人感動流淚的稱呼,實在教人無法抗拒!

可是,東方天煞也不甘未弱,他氣定神閑地重復著梅延凱前面的話對我說道︰「如果你希望明天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還能看到他、梅紫芸、色醫生父子若干人,你應該知道怎麼選擇。」

一邊是剛剛相認的親爹,一邊是寧可踩死一萬字螞蟻也不能觸踫他一根汗毛的溫柔偽君子,這豈不是上天有意為難我?

萬能的上帝啊,你來替我做個決定吧!有什麼不良後果你來擔當吧!

26年來第一次可以這麼名正言順地叫一個男人一聲爸爸,第一次可以這麼大開情懷享受父愛,可是我們之間有一個像擎天柱般龐大的阻礙物。

我把求救的目光轉向現場另一位98。22%可能成為我未來另一半的男人身上,後者正來回瞅著兩個敵對的男人,似乎在尋思著如何替我擺月兌這種為難的狀態。

這時,別墅外這片空曠的草地忽然被一股焦味彌漫,心髒科醫生即刻揮著鍋鏟跳起來︰「糟了!我的牛排!」

這一叫聲剛結束,又傳來另一種音色成熟渾厚的尖叫︰「臭小子!你又想毀了我的廚房!」

是成熟老帥哥回來了!

一听到他兒子如此這般痛惜的哀嚎,這位50歲的老先生即刻以常人無法預料的速度沖進別墅。

我也跟著這一老一少的帥哥沖回別墅,希望能為搶救牛排的行動做出小小的貢獻。

但見廚房里煙霧繚繞,如入仙境,平底鍋上的牛排煙中夾火,火中帶煙,牛排的外觀早已從最初的鮮紅嬌女敕變成宋代那位姓包的青天的膚色。

「小美人,別過來!」老帥哥在煙霧里喊道,只見他一百八十公分的完美身形在空中躍過一個漂亮的前空翻動作,以帥過邁克爾喬丹無數倍的飛人動作將鍋蓋精準地扣到平底鍋上,火焰驟然熄滅了。

我頓覺安全系數恢復到100%,即刻對院長老帥哥的英勇行為拍手叫好,贊不絕口。

「花痴!別以為暫時跑開就能回避選擇!」東方天煞磁性的聲音突然在煙霧中傳來。

我左右看不到人,突覺身後一雙大手從我腰間伸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我把腰部往前一弓,巧妙躲過了他的突襲,又迅速一個180度轉身,跳離他的長臂範圍。

「嘖嘖嘖!臭脾氣啊,你真是太不厚道了,居然想趁火打劫、趁亂非禮!老是耍這種卑鄙的花招,能討到媳婦麼?真替你爹娘憂心啊!」南宮成武的聲音也從煙霧里傳來,又開始他最擅長的碎碎念︰「慶幸他們在你小時候就預料到你會變成這副模樣,不忍心看著你因為個人的性格問題而找不到對象,才一早就將你撇下……」

「閉嘴!你……」石膏臉顏色驟變,眼看他就要飆出獸吼式的粗話,他卻突然合上嘴,硬生生把所有刺破耳膜的咒罵內容封在那兩片厚實飽滿的嘴唇內——但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下一秒,他的巨拳就從他身側飛出來。

「小心!」我眼疾手快地撲向南宮成武,雖然沖力微小,但足以令他移到石膏臉的攻擊範圍之外。

我听到東方天煞沉悶地哼了一聲,就猜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有多臭了,但這位剛剛被我從獸拳下救出的心髒科醫生馬上就抽走我的注意力,他趁著我雙手還按在他胸口,順勢將我抱出廚房。

「站住!臭醫生!放開她!」煙霧里的擎天柱即刻逼過來,可惜他沒有南宮成武熟悉這棟別墅的結構,在他模索著路線走出來時,我和南宮成武已經跑出了別墅區。

「噢!我的小愛愛,我區區一個心髒科醫生何德何能啊!我上輩子一定是積了好幾座泰山的德!你居然不顧自己的處境,你差點就被臭脾氣的拳頭打中了!你英雄救美的嬌美形象已經深深刻在我心上!噢!我已經感動得無法自拔……」猥瑣的色醫生抱著我站在這條寧靜的小巷里,滔滔不絕地感激我的舉手之勞。

由于已近黃昏,正是晚飯時間,小巷里沒有其他人路過,我便安心地享受著這個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溫暖的懷抱。

然而,好景總不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聲音忽然打破小巷的寧靜︰「在這個開放又放蕩的21世紀,當街摟摟抱抱、親親我我並沒有什麼不妥,但至少也該關注一下自身的健康狀況吧?」

說熟悉,是因為這個音色與我從出生那一刻就听到的某個聲音極其神似,但陌生的卻是話中的情緒和措詞,明明是關心的一句話,這個女人卻故意說得好像事不關己。

我想推開南宮成武看看來人的真面目,這個年少沖動的心髒科醫生卻緊緊抱著我不放,更當著一個身份未知的陌生女人的面厚顏說道︰「人家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人家昨天晚上都沒怎麼抱過你,今天一整天也沒抱過你,現在要一次抱回本!」

「居然連身體健康都不顧,看來你們是饑渴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行吧!那就讓你們在這小巷抱到天荒地老吧!」女人犀利的言辭再次隨著她事不關己的懶散語調傳入耳膜。

向來語言放蕩、用詞猥瑣的心髒科醫生自然沒有把這些基礎級別的刺激放在眼里,但我畢竟還算個正常的人類,怎能棄臉皮于街頭?

我剛想堅決推開色醫生,卻又听到女人鍥而不舍地說教︰「現在的小孩都教育得這麼饑渴嗎?還是吃太多激素導致原始欲過分強烈?難道父母都不管的嗎?幾年沒來P市,沒想到一個文明城市已經變成齷齪得不堪入眼的婬luan場所啦!」

女人越說越離譜,幾乎把所有不正當的道德倫理都傾倒到我們身上,那嚴厲的語氣和毫不留情的措詞幾乎跟勢利眼不分上下,但她畢竟是個陌生的路人啊,憑什麼如此這般嘴不饒人呢?

「你是我媽啊?」我煩躁地嚷起來,在色醫生懷里艱難地扭過頭想看看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卻被雙眼所見的熟悉面孔狠狠地震撼了!

這個女人,如果我的眼楮沒有欺騙我的話,如果我沒有陰陽眼的話,如果她也不是鬼魂的話,她真的是我媽——和10年前一模一樣,只是沒有了那份溫柔賢淑的氣質。

南宮成武察覺到我突然僵硬的身體,他扭頭看了這個女人一眼,也全身僵住了。

女人睜著似曾相識的大眼盯著我,愣了一秒鐘,在那短短的一秒鐘里,我仿佛看到10年前那個愛我疼我視我如生命之最的溫柔女人,那個10年來我每次想起她就會偷偷落淚的女人!

然而,一秒鐘的時間晃過去之後,這個女人立馬換上與她先前的犀利言辭相符的凶惡表情!

未等我再次發問確認,女人就搶先強勢喝道︰「我就是你媽!」

「哇!真的是小愛愛的媽媽!好漂亮、好年輕哦!」猥瑣的色醫生即刻松開爪子,轉向這個自稱是我媽媽的女人,用他的花言巧語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討她高興。

可惜這個女人不像那些未經世事的花季少女那般輕易受他勾引,她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又轉向我嚴厲地質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系?竟然在這里做這種事!」

「呃……他是……」我還在懷疑自己眼楮看到的這個女人,猶豫著該不該把南宮成武介紹給她認識,但她馬上就截斷我的話——

「他是個男人!你跟一個男人在這暗巷里干這種勾當!難道你想步我的後塵,像我過去一樣傻傻地為一個臭男人浪費16年的寶貴青春嗎?」女人提到了那刻骨銘心的16年,我立馬在心里肯定了她的真實性,但她又像個後媽似的嚴厲地審問道︰「你們結婚了嗎?」

「沒,但是……」

女人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直接罵道︰「沒結婚就抱成這樣,你想死啊!他是什麼人?做什麼的?有沒有正當職業?家里有沒有錢?婚姻能不能自主選擇?」

南宮成武听到她問了一大堆問題,以為她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興奮地抖著一字胡,上前一步想為自己做一個傾倒全世界的完美介紹,女人卻又搶先下了結論︰「行了,不過是皮囊有一點優勢,英俊的男人多半是不可靠的!」

呃……這句話貌似在哪里听過!

「噢!」南宮成武突然哀叫一聲,成功引起女人的注意之後,又立馬表現出一副幾乎令全世界的雌性動物都為之動容的多愁善感,最後用他那兩片性感的薄唇楚楚可憐地說道︰「我的心再一次被無情地擊碎了!人家怎麼說也算是您的半個兒子呀!您怎麼可以說人家不可靠呢?人家長得英俊觸怒了您,又不是有意的,人家……」

「什麼兒子半個!你這死小孩別亂栽贓!除了梅馥愛,我可沒生過其他小孩!」女人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撒嬌。

但猥瑣的色醫生也不是輕易能被唬住的,他即刻耐心地解釋道︰「人家不是說女婿相當于半個兒子嘛,我雖然不是您親生的,但您是小愛愛的媽媽,也是我的媽媽,以後我就叫您媽媽了,媽——」

「咦——惡心死了!」女人的語氣明顯變軟,使勁摩擦自己的手臂,我也忍不住想撫平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但當右手撫上左手前臂時,手心傳來的粗糙感和濕熱感瞬間向我的大腦傳遞了一個信息——結痂的傷口出血了!

「噢!我的心肝啊!我的寶貝啊!」南宮成武夸張地叫起來,驚恐地瞪著我的左臂,仿佛面臨世界末日似的,立即彎身將我打橫抱起,準備飛跑出這條小巷子。

那位自稱是我媽媽的女人立即跳到我們跟前,強硬地說道︰「放下我的女兒!還沒結婚就這麼霸道無禮,難道你們平常都是這麼相處的嗎?」

嚇得心髒科醫生慌忙讓我立回地面,可是接下來她又把矛頭轉向我︰「沒用的女兒!難道你都是這樣讓男人為所欲為的嗎?一點都不自愛,媽以前是怎麼教你的?」

「我媽媽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她教我要與人為善,不要輕易樹敵。」說出過去媽媽教過我的話,我內心里突然不可抑制地懷念10年前那個養育了我16年的媽媽,眼前這個女人如果不開口,也許我會誤以為她就是我媽媽,但她應該不是,她的性格跟我媽媽完全不一樣。

女人被我的話莫名地激怒了,直接伸過手來抓住我的衣襟吼道︰「什麼你媽媽?什麼她?我就是你媽!」

「你……」實在不像是!我硬生生咽下後面幾個字,指了指脖子上那條項鏈戒指問道︰「你還記得這個嗎?」

女人眼珠一轉,看到我媽媽和爸爸的定情信物時,臉上的憤怒僵了一秒,又嫌棄地說道︰「不就是鍍銀的假鏈子和塑料圈麼?這種便宜貨夜市里到處都有賣!」

啥?當年這條被我媽媽視如珍寶的項鏈戒指,今天卻成了這個女人口中的便宜貨。

這一刻,我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她不過是一個跟我媽媽長得相像的女人罷了。

「你果然不是我媽媽!我媽媽10年前就失蹤了,老天爺不可能那麼照顧我,讓我再次和她見面!你只是跟她長得像而已……」我搖頭否認她的真實性,失望的淚水卻已經忍不住從眼里溢出來。

女人即刻怒吼道︰「像你個頭!我就是你媽!」

「你不是!不要再騙我了!我媽媽不會是這樣的!這條鏈子是她和我爸爸的定情信物,不管當初它是用多少錢買回來的,它在我和媽媽心目中都是無價的!」我捏著黑色塑料戒指大聲嚷道,可是嚷得越大聲,我心里反而對它的重要性產生懷疑。

它如果那麼重要,10年前我媽媽就不會把它扔在病床上不要了,如果媽媽真的死了,她應該會把這條重要的定情信物帶著一起下葬的。

「呸!那個臭男人我已經當他死了!定情信物的笑話是我哄你開心的,你居然也信?」女人不屑地瞟了一眼我的項鏈,眼神里似乎略過某種復雜的情緒,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女兒啊,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連基本的真假是非都不會分辨了呢?」

「他沒死,定情信物也不是個笑話,前幾天我還看到他把一條一模一樣的鏈子送給他女兒呢!」我如實說道,想起梅延凱生日派對上對梅紫芸和我的態度差距,不禁心酸。

「我呸!這個不要臉的臭男人!野在外面跟別的女人廝混,還帶了個野女兒回來,現在還有臉拿出那條破爛東西送給野女兒!」女人又氣急敗壞地叫起來。

她的咒罵和怨恨似乎也不無道理,但如果是我媽媽,她一定不會這樣激動,她最多就是找個無人的角落默默流淚。

「我爸爸當年不知道我媽媽有了身孕,而且他另一個女兒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再這樣亂罵人,我可不管什麼老幼尊卑了!」我沉下臉,輕扯南宮成武的衣服,暗示他離開這里,他卻遲疑地看了凶女人一眼,壓低聲音對我說︰「小愛愛,你是怎麼了?她真的是你媽媽啊,只不過性格變了而已。」

我瞅向凶女人,她的臉確實無可挑剔地像我媽媽的臉,身高、身材也都一致,但一個人的性格怎麼可能從極端溫順變得極端粗暴呢?

「她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從來沒有對我凶過,我媽媽每次看到我都會笑得很美,因為她說……」我忽覺如鯁在喉,過去媽媽無數次對我說︰看到我的臉就會想起我爸爸,想起那些甜蜜的、快樂的、包括兒童不宜的畫面。

「因為我說什麼?我說看到你的臉就會想起那個臭男人是嗎?」女人搶了我的對白,激動地說道︰「沒錯!你的鼻子和嘴都像他,甚至你在16歲時身高已經超過了我,也是遺傳了他,那又怎樣?你現在是要爹不要娘了是嗎?看我養了你這只白眼狼!白養了你16年啦!」

女人失控的叫嚷越發動搖我的定論,她似乎真的是我媽媽,因為世界上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個像勢利眼那樣為我媽媽的不幸遭遇而氣憤得如此這般失態的人了!

「爸爸已經承認我是他的女兒了,而且我……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他……」原本想安撫這個女人,說到最後,我反而覺得難為情了,畢竟長這麼大了才與自己的父親確定關系,跟那種從小就有父親陪伴著長大的孩子不一樣,至少不可能像梅紫芸那樣自然地享受他的寵溺。

但這個好消息對凶女人來說顯然不是好消息,她原本白里透紅的粉女敕肌膚突然被一層無形的黑紗布蒙住,就連站在我旁邊的南宮成武也畏懼三分,他握著我雙肩,不動聲色地帶我往後挪步。

凶女人的食指直戳向我的鼻子,精美的五官卻與她噴出口的內容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這種良心被狗咬了的缺心爹你還認來做什麼?你怎麼不去路邊找個乞丐認作爸爸?乞丐還知道為兒女乞討五毛錢買饅頭吃,他給過你什麼?呃?」

「他也許沒有給過我物質上的東西,但今天是他26年來第一次讓我感受到有一個爸爸存在的幸福!我真的好開心,如果我媽媽在的話,她一定也會和我一樣高興,我們等了爸爸26年了,這種心情你不會了解的。」一想到梅延凱當時內疚的神情,我就感動得不能自己。

他不是不回來認我,而是不知道我的存在,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早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出現了。

「什麼26年?我懷你十月那段時間算什麼?是27年!」凶女人激動地抓起我的衣襟,直接沖南宮成武命令道︰「放開她!我要好好教訓這個白眼狼!」

「媽,您不要生氣嘛,小愛愛跟她爸爸相認,您應該為她高興才是啊,媽,有什麼事好好說嘛……」南宮成武摟著我一直後退,好話連篇,甚至連聲把她叫成「媽」。

「別叫我媽!不想被我擰斷胳膊就放下我女兒!老娘今天可不像過去那麼軟弱了!」凶女人雙腳扎好馬步,細長的手指緊緊箍住南宮成武的手腕。

雖然我對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心髒科醫生的實力很有信心,但這個外表柔弱的凶女人在氣勢上已經佔了上風……

「讓我一個人對付她吧,我比她高,不怕她!」我扭身對南宮成武耳語,徑直站到凶女人面前。

耳尖的凶女人似乎听到我說的話,她漂亮的大眼楮突然被一股凶險的戾氣充斥,不待她開口說話,我已經差點窒息在她的強力瞪視下了。

這、這個女人不要是我媽媽吧?我媽媽方美人過去在窮人小區是出了名的淑女,跟眼前這個無論語言還是動作都無比粗魯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正當我思量著她是不是我媽媽找了哪個世外高人月兌胎換骨變成的暴力女,女人突然轉怒為悲,出牌完全不照常理。

我強忍著退到南宮成武身後的沖動,極力以不畏強敵的姿態面對她的變幻莫測,女人細眉一蹙,兩行眼淚就流了下來。

「呃?別這樣,有什麼話好好說,何必這樣呢?弄不好,人家以為是我打你了……」我慌得詞不達意,頓覺問題更加棘手了。

如果面對強硬的對手,我的戰斗力可以上升到100%,但若是突然軟弱的對手,與生俱來的慈悲情懷就會削減我所有的戰斗意識,令我心軟得完全下不了手。

「你以為我想要你怕我嗎?以前我們像姐妹一樣相處多麼愉快,我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還不是那個臭男人!」凶女人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描述她的過去︰「你16歲那年,我在街上看到那個臭男人牽著一個跟你一般大的小丫頭,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在外面跟哪個野女人生的!」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呀?」我驚訝地發出疑問。

跟她相比,我16歲就開始進入社會混,現在無論心理和生理的承受能力都應該比當時的她強,可我看到梅紫芸戴著一條和我一模一樣的鏈子時都會失控,何況是我那位向來柔弱、只是偶爾拿根棍子幫我打狗的媽媽!

她真的是我媽媽!令她性格月兌胎換骨的世外高人就是我爸爸——那個曾經拋棄她的男人!

「我當時發了瘋想沖過去扇他耳光、啃他脖子、踹他重要部位,可是一個不長眼的司機破壞了我的計劃……」她抹掉兩行淚,繪聲繪色地向我講述10年發生的事。

我震撼不已,原來10年前媽媽已經表現出潛藏在體內深處的暴力基因,看來是車禍完全激發了她的潛能!

「可是為什麼爸爸說你欠了他二十多年的感情,還說不會原諒你?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剛才他還差點把我當成你,差點強吻我呢!說明他對你余情未了,很有可能另一個女人比不上你……」我以自己多年的偵探情結興奮地推測著,不料卻再一次激怒了這個當事人。

她毫不客氣地捏起我兩只耳朵嚷嚷道︰「那個臭男人居然企圖強吻你?你怎麼不早說?他居然敢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難道最近他跟日本人合作,沾了些不良的習俗?日本人向來喜歡全家人亂搞,那個臭男人也……」

「不是啦!他只是把我錯當成整容之後變瘦的你啦!」我窘迫地打斷她的胡思亂想,關于亂那個啥倫的推測,她竟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個推測是錯的。

可惜我的解釋並不能安撫一個對英俊男人存在重大偏見的女人,她迫不及待地問道︰「你說剛才還跟那個臭男人在一起?他現在在哪兒?說!」

「呃?你想干嘛?」我驚慌地瞅著她一張怒臉,隱隱感覺到不祥的預兆。

今天才認的爹,我可不希望這個爹不到24小時就被人解決掉!

惡媽媽見我不說,便轉向旁邊那邊從一開始就對她投以無限敬畏目光的心髒科醫生︰「死小孩,她不說,你說!」

我極力向他搖頭擺手,南宮成武還是屈服在這個未來丈母娘的強悍之下,如實說道︰「梅叔叔現在應該還在我家里。」

「走!上你們家去!」惡媽媽抓起南宮成武的手,便踩著急如星火的步子走出小巷。

可憐心髒科醫生一個「不」字也不敢說,任由他的未來丈母娘拽著他找仇人,兩人的背影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巷尾,只留下孤獨的我。

真是天意弄人啊!我梅馥愛剛剛認了個情緒不太正常的親爹,現在又見到失蹤了10年的親娘,這兩個家長似乎對彼此都存在很深的怨念,如果他們相見,豈不血染南宮家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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