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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約會&塵埃落定

這麼直接的當眾表白,連向茹都有點受沖擊,一句話溜過腦子就不經意月兌口而出︰「那你是打算娶她了?」

飯桌上驟然安靜下來。

桌下那只腳再也不踢她了。

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動,所有人都屏息等著陸錚的回答。甚至連素問,也有點期待。

「我……」

啪——

「對不起,」還沒等陸錚開口,素問慌忙起身,去撿那「不慎」被她掃落地上的筷子。等到她撿好筷子站起來,幾雙眼楮都看著她。尤其是陸錚,玉一樣墨黑的眼楮里閃爍著遙不可及的光芒。

這個時候,周沫再次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素問一眼瞅到她面前的空碗,奪過來說︰「你吃完了嗎?我去幫你添飯。」說完起身就往廚房走。

開了電飯煲,她站在流理台前發呆,準確來說是在思考,只不過思考不出頭緒。

這個男人太不按牌理出牌,之前那次他被母親雞毛撢子打到,弄得太不愉快,以至于後來她都不敢帶陸錚回家,今天他卻突然上門……

有溫暖的鼻息貼近她後頸,素問嚇了一跳,低頭看見那雙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才松口氣,身體卻更加僵硬了︰「我可沒邀請你來過節。」

「你昨天問我中秋節打算怎麼過,難道不是想邀請我來一起過?」說話的時候有氣息呵在她皮膚上。

好吧,她那時是有一點起過這樣的心思。

「那你跟我媽說……說那個……是什麼意思?」原話她實在說不出口,太丟人了。

陸錚把她的肩扳過去,正視著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你還打算一輩子藏著掖著?」

一句話,說得她笑出來,推了她一下,聲音也變得軟弱無力︰「你是丑媳婦嗎?」

「當然不是。我是你最帥最有本事的老公。」

甜蜜的時候,情話再多也不嫌膩。素問在他的懷抱中,有種節節敗退的感覺。老公……他的婚姻,恐怕連他自己也不能做主吧。

腦子里一片混沌的時候,他的唇已經要落下來,就在這時,廚房虛掩的門突然被推開,「吱呀」一聲,伴隨著隨後響起的周沫的聲音︰「那個……」

素問一愣,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陸錚已經悄無聲息的退後半步,可周沫顯然已經撞見她們的相擁,面色有些尷尬︰「我只是想問一問……飯添好了沒……」

那天,後來周沫吃撐了;

後來吃了胃藥也不管用,就去了醫院;

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

跑車繞道國貿,素問挽著陸錚走出停車場,進電梯︰「你確定要陪我逛街?」

「這有什麼好疑問的?」

「還不是怕被人拍到又亂寫?」素問說完就笑了起來,改口道,「也對,我為衣服埋單,你為今天的新聞埋單。我們逛這個街,成本可真是夠大的。」

正直雙休日,喧鬧的街頭,各色人等打扮各異,無論是國際大牌入住的百貨商廈抑或是一般精品小店,都值得一逛。素問拿出隨身攜帶的墨鏡鴨舌帽,挽著陸錚一路步行融入人群。

這麼多的人,行色匆忙,倒也沒人會停下來注意一個便裝低調的人。而聶素問穿著一身休閑裝,丟進人群里就是純粹找不著的那種。

對比自己這身輕便的裝束,陸錚一本正經的襯衫西褲,就顯得不倫不類了。好吧,不倫不類的其實是她,他還是很矜貴優雅,玉樹臨風的。

越臨近商業中心區,周遭越擁擠,素問挽在他胳膊上的手一下就被沖散。

可下一秒她落空的手就被緊緊握在了陸錚手心里。

他有點責備又無奈的看著她︰「抓緊我都不會嗎?」

這話其實有點一語雙關。不過陸錚說出口的時候也許並沒有那層意思,素問听在耳朵里卻覺得怪怪的。汗濕的手在他掌心又拗了拗,被他一把扯過來,牢牢拖住手腕。

擠在人群中,他們和所有普通情侶一樣,拖手,親昵的親吻臉頰,光明正大。這放在以前,素問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購物心大起的素問盯著身邊的陸錚,眼珠子一轉,開始張羅著要為他購置點什麼。正好經過一家大受年輕人歡迎的潮牌服裝店,店面別具一格的裝飾風格令素問一眼相中,立刻興沖沖的拉著他進店里。

陸錚的臉色有點微妙,看著店里出入的八零末或九零初少年,渾身的不對勁。

素問一眼就看出他心思,從衣架中挑出一件水洗得很漂亮的作舊款牛仔襯衣,拍到他身上︰「看什麼看,你也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一天到晚的老氣橫秋,西裝也穿不膩啊?」

「我又不是明星穿這麼花干嘛?」陸錚皺眉,想趁她不注意再把衣服塞回去。

被素問一眼抓包,直接把他推進試衣間,又順手從架上找出一條磨砂黑休閑褲扔進去,強調︰「一起換上。」

陸錚不怎麼情願的臉消失在簾後。素問又磨著下巴在衣架上檢索,思考︰好像還缺點什麼。

她正埋頭揀配飾,試衣間的門從後打開。

素問扭回頭去看。

一愣。

她承認她很不給面子的,沒忍住笑。

其實還是很帥的。只是跟往常的陸錚太不一樣。

沒有那種冷漠的調調,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再是遙不可及,只剩一種很干淨的帥氣,仿佛是長相相同的另外一個人。

不過……身材好就是有優勢啊,手長腿長的,隨意往那兒一站,就瞬間吸引了好多目光。素問都看到好多花痴女投來致命的X光射線,免費的美男YY不要錢啊,口水流一地啊。

素問頓時感覺自己的什麼被人窺了去,低頭看他還穿著自己那雙價值不菲的小牛皮鞋,隨手從木架上抽了雙低幫運動鞋給他︰「把鞋也換掉。」

更衣間的門又闔上,素問的心才定下來。暗自月復誹著︰真想把他藏起來啊。

陸錚再次走出來,這次全身上下都很和諧了,走到街頭,完全就是天橋之王啊。

陸錚手插在褲袋里,很不以為意的朝她聳了聳肩。

素問遲鈍了半晌,慢吞吞的豎起根大拇指,很鄭重的朝他點了點頭。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

陸錚透過全身鏡里看到自己的改變,慢慢的也習慣了,接受了,竟然興致勃勃的走到女裝區域,開始要親手為她挑選衣服。

素問好奇心起,跟在他後面張望,之前看到那一櫃子的女裝,她就大吃一驚了,真不曉得他這樣的男人是怎麼買女裝的。

不過看他低頭挑選的樣子,表情煞是認真,倒叫她說不出揶揄的話來。

不消片刻,他已經搭配好了一套,放在素問身上比對,然後手一揮︰「去換上。」素問就抱著衣服屁顛屁顛的進了更衣室。

藏藍色刺繡小吊帶,棉質的修身設計,下擺綴滿了金燦燦的流蘇,陸錚為她挑選的是一條波希米亞風的大裙擺長裙,雪紡的材質,牛仔布與碎花圖案拼接,外罩一件蕾絲補丁的牛仔短衫,倒是與素問幫他挑選的款式相得益彰,兩人乍一並排,像情侶裝似的。

這一身裝束穿出來,顯得人修長,整個人都拔高了幾厘米似的,素問又是縴細修長的身材,配上細水鑽的高跟鞋,都快趕上模特兒的高度了。

兩個人站在一起,顯得那麼般配,俊男美女,旁人都要看得眼紅了。

人來人往的店里傳來疊疊吸氣聲,還有小聲的竊竊私語。

素問起初沒注意,後來埋單時,負責收銀的營業員是個男的,一邊算賬眼楮一邊直往素問臉上掃。素問被他盯得渾身不適,把墨鏡上的帽檐又往下壓了壓。

這時,突然有一只手繞過來用力摟住她的肩,把她扣進自己懷里。

他的動作快到讓素問措手不及,半秒鐘後才意識到要把臉藏在他胸口,不能被人認出來。

「你這樣看著我的女朋友,讓我非常不爽。」抽出信用卡的時候,陸錚冷冷的說道。

那人一震,忙連聲道歉說「對不起」。陸錚低頭在信用卡上簽單,素問依附著他的肩,忍住大笑的沖動。

「等你拍完這部戲,年底有閑空了,我們出國旅行吧。」他忽然說。然後煞有介事的望著她,詢問,「你喜歡哪里?歐洲還是日本,或者我們去埃及或南美?」

素問只覺得思維有點跟不上他。看得出陸錚今天是很高興的,說什麼好像也是興之所至。

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在此之前,她從沒有出國過!

「怎麼忽然想要旅行?」

「在國內太不方便了,隨時要擔心你被認出來。想要跟你拖手逛街,似乎只有到國外了。」

他的語氣听起來玩笑般輕松,卻怎麼也含了點埋怨的意味。

其實他可以不用幫她遮掩的。其他小明星,恐怕這時會迫不及待的想要被拍到,綁上豪門闊少,將來在圈里就是青雲直上。但他知道,素問怕被人閑話,所以不著痕跡的配合她,為了她去花大價錢買斷報社的新聞和照片。

這些事,素問嘴上不說,放在心里,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穿著他們各自為彼此挑選的「戰衣」去百貨商店掃貨,從一樓到六樓,用令人咂舌的速度了一堆必須不必須的家當,從衣服鞋襪,洗浴用品,台燈飾品,到被褥床單,地毯電器。最後徐特助叫了輛運貨車來,才把東西全運走。

素問快瘋了,看著他面不改色的刷信用卡︰「你打算搬家?」

「不是我,是你。」他很認真的在賬單上簽名。

自從陸錚知道素問新家里的家具都是沿用上一任房主的,而上一任房主又是一位男性後,就一直耿耿于懷。開玩笑,她的女人怎麼能睡在別的男人的床上!

雖然這邏輯有點詭異,但陸錚還是找著機會就很堅定的落實了。而且她新房實在太空了,要是把原先房東留下的東西都清空,幾乎沒剩下什麼了。

所以,姑且填滿它把。

待到回家時,向茹看著搬運工一件件把大樁家具、家電往門里搬,都快傻了,而陸錚站在門口,發揮他公司領導者的風範,有條不紊的指揮著搬運工擺放。

向茹驚慌的把素問拉到一邊問︰「這是干什麼?」

素問苦笑了一聲︰「有人瞎折騰唄。」

不過一會功夫,向茹就被陸錚收買了。

「阿姨,您看這最新功能的按摩椅,您平常干活累了,什麼也別做,往上一躺就成,特方便。」說著就打開開關要幫向茹試試。

不愧是奸商啊,推銷起東西就是溜,一會兒功夫,向茹就被他騙到按摩椅上躺著,舒服得合不攏嘴了。

難怪在商場時,她瞪得眼珠都要爆出來了,他還是沒理她,買下了這又貴又不實用的按摩椅。

素問總之不作聲。她腦子里只有那些標價簽上的數字。

哄開心了未來丈母娘,陸錚便明目張膽的擁著素問進了她的房。

一進門,陸錚就大搖大擺的佔了她的床,素問橫躺著枕在他軟軟的肚皮上,仰頭看著自己的房間,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這還是自己的家嗎?

除了她這個人,屋里的一切都被換了一通吧?

簡直像是阿拉丁的魔法,整個房間的裝潢都換了風格,從沙發到桌椅,從吊燈到牆紙,從地毯到擺設,除了少數她的私人物品外,更是沒有一個她熟悉的。

她搖頭,無奈的感慨︰「俗氣,太俗氣。」

是指這裝修風格,全換成了跟他辦公室一樣的極簡主義現代風。

陸錚也笑,點著她的額頭︰「沒眼光,太沒眼光。」

她翻了個身,不依的撓著他的胸口︰「我還是喜歡原來的風格,怎麼辦,你還我一個房子……」

正耍著賴皮,素問的手機響了,熟悉的鈴聲「我一見你就笑,你那翩翩風采太美妙」……

在素問拿到手機的同時,陸錚低沉的聲音響起來︰「這鈴聲挺別致。」

素問臉都黑了,她當然忘不了那日陸錚是怎麼「稱贊」郝海雲的手機鈴聲的!

她簡直不敢回頭看他的臉,干笑著回答︰「是啊,好像最近很流行用這首歌做鈴聲。」

裝吧,裝吧,聶素問,你能裝得像點不?素問自己都忍不住鄙視自己。

虧得陸錚倒沒追根究底,只玩味的看著她︰「什麼時候換手機了,我都不知道。」

「啊……」

「你不接電話嗎?」

鈴聲都響了好久了,素問這才回神,慌忙從他身上爬起來,走到門外去接電話。

心跳  的,撥開滑塊,電話那端的男聲瞬間又叫她血壓齊飆了幾個點!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的‘大禮’?」

蕭溶的聲音听不出喜怒。

素問呼吸一窒,轉瞬回頭看了眼屋內陸錚,更加壓低了聲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

蕭溶哈哈一笑,似乎被她的比喻逗樂了,聲音也輕松了許多︰「那丫頭確實欠教訓,不過……」話鋒一轉,「我的人,我自會收拾,不需要別人代勞。」

陰惻惻的,生生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听著像在訓蕭媛,實則狠狠警告了一番素問。

素問定了定神︰「我也不想多事,還給自己惹麻煩上身。你能看牢妹妹就最好。」

晚飯餐桌上,陸錚喝了點酒,臉上泛著紅光,看著素問的眼神都柔了起來。

向茹才收了人家一屋子的家具電器,堅持要讓客人留在這過夜,然後就拉著陸錚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早把自己當初一雞毛撢子抽在人身上的舊事給忘得一干二淨了。

陸錚應對著羅嗦的中年婦女,仍是一派道貌岸然,他看看一臉無奈的素問,正要說些什麼,素問已經進了書房︰「我看劇本。」然後就關上門。

母親和陸錚嘮叨的那些,她實在听不下去,從她八歲說到十八歲,恨不得把家底兒都翻給人家听,當然也少不得她老爸拋妻棄子這一段。有些事,素問覺得過去就過去了,既然是不高興的事,何必還提起,但這一點上向茹顯然跟她不同,向茹要時不時的掛在嘴上說一番,且每一次的版本都比上一次更辛酸血淚,長久的練習下來,素問覺得她家這檔子破事,馬上快趕上TVB的百集大劇了。

這屋子總共才八十幾個平方,說是書房,其實就是個小儲物隔間改的,前前後後也就夠擱張桌,連書櫃都放不下。

素問坐在桌後翻劇本,沒一會兒就瞌睡襲來,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開門,素問實在困的不行,也就沒動。無聲之中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她嗅到了絲絲酒氣,知道是誰了,就更加一動不動。

她被抱了起來,離開冰冷的小書房,回到柔軟的床上。

有吻淺淺的印在她唇邊,素問心念一動,伸手拉住轉身欲走的陸錚。

她听到無奈的笑聲︰「裝睡呢?」

「我媽睡了?」

「要不然呢?我怎麼敢當著她的面把她寶貝女兒弄上床?」

「流氓。」

陸錚微微眯起眼看她︰「我還可以再流氓一點。」

話音一落便撲了過來,素問笑吟吟的抱著被子躲到床尾。一來一回兩個人卷到一起,素問終于被他捉住,老老實實額按在懷里。她枕著他的胸口,困意了然,陸錚一手若有似無的繞著她的長發,喃喃問她︰「我都不知道,你十八歲的時候經歷過那樣的變故。」

他回想起那會初見她時,她出現在糜爛的酒吧里,穿得一身良家,卻媚眼如絲的勾引他。

那時他還以為她是妓(諧)女。

她的第一次是給了他的。那樣無所謂的就交出了對女人來說該是很寶貴的第一次。仿佛什麼都漫不在意。

是真的不在乎。他給她嫖金,她也笑著收,他把她當成賣的,她也不解釋。

就是她這樣漫不經心的,仿佛棉絮兒一樣,輕飄飄的隨時隨地可能飛走,才讓他產生了一種抓不住的無力感。

這個女人,讓他措手不及,又掌握不住。

素問連眼皮都懶得抬︰「我媽跟你說的?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我早不記得了。」

陸錚捏捏她的臉︰「可是我很感謝她告訴我這些。不然我對過去的你,簡直一無所知。」

她小的時候,其實成績很優秀,家里有個局長背景的老爸,卻是靠自己本事考了個全市狀元,進入C城的最高學府。

她對自己的事,真的很少提起,以至于在陸錚腦海中,就是一張白紙。

素問挺不在意的︰「你喜歡的是現在的我,跟過去又沒關系。」

陸錚俯下頭來看著她。沉默的時候靜靜听著彼此的呼吸聲,也挺好。

她都快要睡著了,他才輕輕的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我認識了十八歲的你,擁有了現在的你,還在努力在未來的日子里也陪伴著你。但我唯一不可能做到的,就是參與到過去的你了。」

這是永遠也沒法彌補的遺憾。

他只恨自己沒有早一點兒,再早一點兒認識她。這樣她可以少吃那麼多苦,他也可以少走那麼多的彎路。

對每一個相愛的人來說,大抵都是這樣,恨不得把自己的痕跡刻在愛人生命中的每一處。

*

蕭媛以盜竊罪被拘留的事,最終也沒能見報,不過在網上一家門戶論壇,不知是誰開了一張名為「扒一扒你不知道的高干女」的帖子,于是一夜之間,各種蕭媛被拘捕時的照片就開始狂轟濫炸。

發帖人的動作顯然很快,再網站還來不及刪帖封ID之際,那些照片已經瘋一樣的流了出去,看到那數目驚人的轉載量和留言數後,連早已自暴自棄的蕭媛都有種崩潰的感覺。

輿論已經控制不住了。

普通老板姓本來就對特權現象深惡痛絕,加上長久以來**的生活在他們眼里就是一個謎,這下子忽然被撕破了,原來里面一樣的丑陋不堪,甚至還不如一窮二白的老百姓呢,于是網友群情激昂了,帖子是刪了,ID是封了,但是天涯很快又雨後春筍般冒出無數評論此事的「技術帖」,在這些帖子里,蕭媛的名字無一例外的被「偷富美」三個字替代。于是網站是刪也不好,人家又沒點名罵你,不刪吧,就每天成千上萬的留言把樓往上頂。

還有人試圖人肉蕭媛的住址,工作地和手機。蕭媛的手機已經能夠快打爆了,每天無數的謾罵短信,最後不得不停機換卡。

這事後,蕭家反而沒了聲音,也沒人公開向媒體澄清。便有好事的記者,開始曲線把目光投向陸家。出事的不是你們未來準兒媳麼,這樣的兒媳,你們還敢不敢要?

陸錚這邊,徐特助早就準備好新聞通稿了,趁機澄清,陸家與蕭家早在三年前就和平商議解除婚約,只不過礙于女方身份,沒有公開。對于陸錚單方面發表的這個聲明,蕭家沒有任何異議,陸海博看了,也沒有辦法反對,畢竟蕭媛這次的事太有傷顏面了。

先前蕭媛在報上稱自己與陸錚有婚約,陸家不出來澄清,現在蕭媛一出事了,就站出來撇清關系,頗有種落井下石的意味。不過群眾也很好理解,這樣的媳婦,放普通家庭都未必能接受,何況是高干家庭?

也許真應了蕭溶那句話︰想嫁,也得看有沒有人敢要。

節後,素問就趕回了上海拍戲,陸錚回華誼處理些事務。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蕭媛也從蕭溶的辦公室推開門,時過境遷,乍一相見,兩人都有點驚訝。

蕭媛咬著嘴唇,盯著不過離自己幾米遠,卻讓她追了這些年的男人,目光迷離,怔怔忪忪的模樣。

陸錚收回鑰匙,西裝掛在手上,還算溫情道︰「要回去了嗎,我送你。」

「你送我回去?」蕭媛抬起頭,一字一句重復道。好象是不敢相信,有點乞求的望著他。

其實她不是沒懷疑過這一切都是陸錚的精心布置。不然怎麼會這麼巧,事件結束,他站輕松出來澄清婚約的事。

這個男人看似溫情柔和,卻是最冷血無心的人。

可是到頭來,唯一沒有責難、或者遺棄她的,也是他。

「放心吧,坐我的車很安全的。」陸錚的語調還算和氣。

蕭媛沉默了片刻。現在她出現在哪兒都有大片的視線,媒體,記者,閃光燈,讓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孤島藏起來,過一輩子。

她有點自怨自艾︰「躲的了一時,還能躲的了一輩子?」

陸錚便沒再說話,電梯下來,他率先走進去,蕭媛突然抬步,緊跟他身後進入。

電梯門閉合,幽閉的空間內,誰也沒有再說話。蕭媛靠在門上,神色萎頓,下頜低垂,臉側的頭發松散的垂下來,一直落進領口里。

從這個角度,陸錚恰好能看見她脖子里一抹青紫的瘀痕,看長度寬度像是指痕,仿佛被人施虐過一般。

「你哥還沒有動作嗎?」他心中一動,突然開口問道。

「他?怎麼會管我的死活……」蕭媛的神情里忽然帶了絲嘲弄,似乎為了掩飾什麼,又補了句,「畢竟這次是我自作自受。」

陸錚的表情明顯有點驚訝。

蕭媛是私生女,從小丟在外面養,直到十二歲才被接回蕭家,因此蕭致遠格外疼愛,總想把欠她的父愛都一次補償給她。這也造成了蕭媛後來嬌氣跋扈的性格。

這次的遭遇,她也不好過吧。

「自己闖下來的事情,總要自己面對。」蕭媛好像突然也想通了,電梯到達,她走到陸錚車邊,自己拉開了後車門。顯然,已經決定與他同行。

陸錚並沒有阻止,不疼不癢的站在車邊。

「晚上的飯局可能會遇到文化局的張局兒。」

蕭媛一愣。他要替她擺平這件事?

陸錚拉開車門,坐進去,從駕駛鏡里打量她︰「這件事結束後,有什麼打算沒有?」

「不知道。過了再說吧。」最初的驚愕過去,蕭媛已經很是釋然的看著他。

「以後別做玩火**的事情,不要為不珍惜自己的人付出。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建議。」大概是蕭媛一反常態,沒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死纏爛打,反倒讓他開始欣賞起她的淡定和平和。其實這次落井下石公開解除婚約,他心中也是有愧的,蕭媛盜竊這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他比誰都門兒清。說到底,也是他半個妹妹,還是忍不住羅嗦了一句。

畢竟,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

對于一個生活無憂前途一路平坦的女人來說,代價已算不小。

車子發動,蕭媛把車窗搖開了一條縫,迎著風忽然笑了起來︰「沒有,其實我很高興。」

這次的笑容,沒有刻意的裝純或者甜蜜,自然而干淨,連說話都像是自言自語般。

他不由「嗯?」了一聲。

為什麼會開心呢?處心積慮也沒能得到自己喜歡的男人,還傳出丑聞,被誣盜竊,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是身敗名裂……已經走到谷底了,如何,還高興得去起來?

蕭媛看著駕駛鏡里的陸錚,笑得仍舊燦爛︰「三哥,我知道自己得不到你。可是,現在看著你,我突然覺得自己沒有愛錯人。」

「三哥,你很好,真的很好。只是可惜,你不愛我。」

仿佛真的想通了。

不再執著的去追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以前,她尚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因為愛他才一心想嫁給他。這一刻,她卻很確定,自己是愛過這個男人的,他是值得愛的。

——得不到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一天自己文自己,當初怎麼會愛上他。

最起碼,陸錚沒有讓她失望。

這個答案,顯然讓陸錚也有點始料未及。他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從沒真正認識過蕭媛,只是把她當妹妹,卻是可有可無,一次也沒用心看過。

她也只是從前被人寵壞了吧。

「放心,你還會遇見更好的男人。」唇角微勾,陸錚已經把車滑入蕭家大院門外。

蕭媛的神情茫然,一陣恍惚。會嗎?還會嗎?

她模著脖頸上的瘀痕,忽然想起昨晚蕭溶掐著她時說的話︰「听著,蕭媛,你要敢讓別的男人踫你,他踫你哪兒,我就把你的皮從哪兒揭下來。」

車停在蕭家大院門外,蕭媛剛抬腳下車,車門還沒關上,斜刺里不知道從哪就鑽出一群抬著攝像機拿著話筒的記者蜂擁出來。

大院里頭有警衛把守,他們不敢蹲點,但由于陸錚沒好意思把車開進去,所以就在門外一段距離停了,這才讓這些蹲守已久的記者逮到了機會。

蕭媛一呆,下意識的擋住自己的臉。

陸錚見狀,也趕忙下車,自然的將她護在身後。

「蕭媛小姐,網上傳出的那些照片是你嗎?你真的因為盜竊罪被警察拘留了嗎?你為什麼坐陸先生的車回來,你們不死已經解除婚約了嗎?還是背後有什麼隱情?」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一樣擊來。

讓蕭媛根本無從招架。

閃光燈啪啪啪的亮著。

蕭媛躲在陸錚身後,努力的擋住自己的臉。她脖子上還有昨晚反抗蕭溶時留下的掐痕。

陸錚本能的攔在她身前,一伸手,幾乎將最前面的一個記者撥到地上。

面對他如此袒護蕭媛,記者的八卦因子更起︰「陸先生,請問你和蕭媛小姐的婚約是真的解除了嗎?對蕭媛小姐犯下盜竊罪一事,你有什麼想法沒有?這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新聞嗅覺靈敏的,已經將話頭轉向了陸錚。

才剛剛解除婚約,就一起坐車回來,還如此維護前未婚妻,這中間……有貓膩啊,很有貓膩。

「蕭媛小姐現在能好好的站在這里,就說明盜竊一事跟她無關。警方也會請嫌疑人回去調查呢,在沒定罪以前,每個人都是清白的。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再繼續炒作這件事,在一個女孩子的傷口上繼續撒鹽。」

陸錚一面推開眾人,一面掩護著蕭媛,繼續往里走。

只要沖出重圍,把車開進去就好。

「陸先生和蕭小姐是三年前就解除了婚約嗎?真的和這次的盜竊案沒有關系嗎?」

「沒關系。」

「陸先生這麼維護蕭小姐,是不是說明你們的感情還藕斷絲連?」記者窮追不舍。

「不是,我另有心上人。」陸錚一臉坦然。

在說道「心上人」三個字時,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嘴角那淺淺揚起的弧度。

幾乎不由自主的,眼神都溫柔了起來。

這個答案,讓在場的反應更加沸騰起來。豪門婚變,其實是有第三者插足?

而蕭媛只是被他拉著緊跟在身後,幽幽的望著此時前方男人的後背。

逆光里,那張清俊絕倫的側臉,從未如此時般遙遠。

遙不可及。

……

……

……

好不容易逃離了記者的圍堵,陸錚終于把車開進哨崗內。身後的記者雖然不甘,卻沒人有勇氣挑戰警衛排的實力。

蕭媛扶著車門下車,扭身看向車內的陸錚,終于忍不住問出來︰「你就……真的那麼愛她?」

第一次這樣……坦誠的,直接的,問出口。

陸錚幾乎沒有猶豫的點頭︰「是。」

蕭媛的心狠狠一墜。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早就知道他們在一起,明明已經一次次在那個女人手下吃癟,可沒有一次,比這樣听著他鄭重的承認,要來的讓人心痛。

她費盡心思,也不曾打動的男人,卻愛上了一個不起眼的女人。

那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人。

「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陸錚笑笑。

雖未回答,只是眉梢眼角的溫柔,卻比任何答案都來得真實深刻。

蕭媛沉默了。

停頓許久,才略略感嘆︰「她真幸運。」

是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有些人生如草芥,卻能在生命最艱難的時候遇上一生最珍貴的人,于是平淡的人生也因此璀璨起來。有些人養尊處優,在浮華的背後卻忍受著難以想象的屈辱,于是看似一帆風順的人生也變得坎坷難熬起來。

流年如刀,世事殘酷,誰又能幸免?

可是……「那我呢?」

終究是不甘心。

「你永遠是我妹妹。」

隨著陸錚的一句話,蕭媛覺得有什麼「啪」的落了下來,落到了實地。

是塵埃落定的聲音。

*

素問坐在酒店的早餐桌上看今天的娛樂新聞。

看到陸錚站出來解除婚約,並聲稱自己早有心上人時,不由得會心一笑。此前,陸錚一直很低調,這算是頭一次公開承認戀情吧。于是媒體們都開始紛紛猜測讓他「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神秘情人的真面目。

素問見小艾也盯著這則新聞,忍不住評述了一句︰「果然,這世上一流的演員是政客,二流的演員是商人,三流的演員才去好萊塢。」

「你覺得陸少是說給記者听的嗎?」小艾不解的豎起臉來。

素問不置可否的笑笑。

在歷經一個多月的魔鬼訓練後,衛導終于「驗收」滿意,和她簽訂了片約合同。劇組為這片子已經準備多時,美方投資傷一口氣投入上億元資金,如今終于可以正式開拍,讓各方大為歡喜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新聞通稿一發出去,就不斷有媒體來劇組探班,衛導為了保持劇情的神秘,除了通稿里放出的一兩張宣傳照外,堅決不允許劇照流出。記者們吃了一兩次閉門羹,對衛導的新片描述得更加玄乎其玄起來。

而這里,最惹人關注的莫過于︰衛導大膽啟用才拍過一次戲的新人演員聶素問。

于是,各種人肉,八卦,開始檢索聶素問其人。

好在她之前拍的電視劇在年輕人中間還算火,雖然不是主角,也有不少人記得她。只是……

「那個表情呆滯雙眼無神的會演戲嗎?她都能去拍電影我是不是也能當影後了?」

「長得也不漂亮,讓她跟薛薛配戲,不怕砸了這部片?」

「潛規則吧,不然怎麼這麼多大牌不用要用她?」

……

……

……

諸如此類。

質疑听多了,素問也就麻木了。不僅她,劇組每一個人肩上都有壓力。

拿國產文藝片去沖奧斯卡?

還帶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

呵呵。

薛紹峰行程匆忙,直到開機前一天,才剛從香港回來。今年中秋,他難得正好有工作在香港,就順勢回家過節了。中秋當晚,他還在香港的家里給素問掛了通電話,祝她節日快樂,又問她有沒有想要的禮物。

素問平日受這位大哥照顧已經夠多的了,此時哪還敢要禮物。最後拗不過,就半開玩笑的說︰「那你給我深井燒鵝稱半斤,元朗老婆餅來兩盒,什麼好吃都帶點回來好了。衛導不是讓我增肥嘛?」

明知這些東西不好帶上機。

誰知薛紹峰下了飛機,就直接把她叫到自己酒店房間里,當著她的面,一只一只餐盒的打開。

「鏞記的燒鵝,辣蟹坊的炒蟹,當然……還有恆香老餅家的老婆餅。」

「這都是……真的?」素問已經語無倫次了。

薛紹峰假裝板起臉︰「當然是真的。我早上一起來就去買了,現在還是熱的呢。」

素問真哭笑不得。哪知她一句玩笑話,這位大哥真的清早跑去買這些吃的回來。

其實薛紹峰也就逗逗她。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還挺好玩的。于是繼續催她︰「趁還熱著,趕緊嘗嘗。」

這樣孤男寡女,躲在房里……偷吃?

素問承認自己不純潔了。

她尷尬的站起來,紅著臉說︰「這麼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要不我去把衛導、樂姐他們都叫來,大家一起吃也熱鬧。」

沒等素問去開門,門鈴倒自己響了。門一開,衛導就站在門外,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衛燎大概也意外怎麼在這看到素問,跟她點點頭,走進房︰「紹峰,來啦?」

衛燎辦了香港居民證以後,也算半個香港人,和薛紹峰早在幾年前就認識,所以熟捻得很。

薛紹峰站起來沖他點點頭。

衛燎一眼即看見擺在桌台上的餐盒,眼楮頓時亮了︰「我就說怎麼一進來就聞到股食物的香氣,原來是你們在這兒偷吃……」

說完,似也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于是掏出煙盒來,笑笑,遞給薛紹峰。

薛紹峰抽了一根,卻沒點燃,放在一邊。

素問過來打圓場︰「峰哥大老遠帶過來的,我正準備去叫您呢,您就自個兒來串門了。」

衛燎拿一次性筷子撥了撥餐盒里的炒蟹,頗為感慨的說︰「這是‘辣蟹坊’的吧,小聶去過香港沒,這個你可得嘗嘗,外頭沒的。」

素問尷尬的搖搖頭。

衛燎繼續懷念的給她科普︰「避風塘炒蟹都听說過吧?這個就是最原始最正宗的避風塘炒蟹。不過內地這麼些店啊,我嘗過,沒一家正宗的。真正的避風塘是七八十年代開在銅鑼灣的,辣蟹坊的炒蟹師傅就是當年在避風塘炒了幾十年蟹的老師傅。這蟹啊,可都是越南進口的,個大肉白殼紅,火候要正好,多一分則有蒜糊味,少一分則不入味。現在啊,能炒正宗避風塘炒蟹的師傅越來越少了,錯過這個,你真得遺憾好一陣子。」

說著,掰了個蟹腿給她。

素問嗜辣,聞著這香已經有些蠢蠢欲動,再加上衛導這一番介紹,更覺得誘人︰「那我可得試試。」

那邊,薛紹峰已經打電話叫酒店客服,送了點酒上來。

三人倒像多年老友似的,在房里圍了一桌,喝喝小酒,吃點小菜。衛燎這幾年四處奔波,許久沒回香港的家,提起香港美食,不知有多懷念,頓時像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

吃到最後,酒還剩下一些,菜卻只有殘骸了,衛燎微醺著拍拍素問的肩︰「沒事,等咱們電影上映了,肯定要到香港去宣傳的。到時讓紹峰帶你回家,想吃什麼盡管讓他幫你買。」

說得好像她是薛紹峰媳婦兒似的。

好在三人都有點醉了,也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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