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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溫柔鄉,英雄冢

走廊一轉彎,服務生就停了下來。V包的私密性極佳,每個轉角只得一間。

然後,她便瞧見了陸錚。

陸錚,還有……蕭媛。

他們不在包廂內,陸錚就站在門口,迷離的燈光下,他仍然高挑出眾,淡泊的神情讓素問總是想到凌晨的霧,靜冷而清爽。

這麼多年過去了,陸錚的帥氣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褪盡了青澀,變成了一個從容干淨的男子。

那麼耀眼,充滿了魅力。

以至于那麼遠的距離,她一眼就看見了他,他卻沒有發現她。

他低著頭,專心的在和身邊的蕭媛說話。

而蕭媛站在他對面,一眼即望見他背後轉角處的素問。她沉靜的眉忽然挑了挑,沖著素問揚唇一笑。

什麼意思……?

沒等她想明白,一雙縴細的女人手已經伸到陸錚背上,素問只听到一聲哭啼︰「三哥——」然後那雙手在陸錚要推開她前,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腰。

這變臉也太快了吧?真是三秒內落淚,蕭媛不去北影中戲都可惜了!

蕭媛伏在陸錚肩上,無聲的笑著,推了推他的肩膀一下,手指著素問的方向抬起來。

陸錚一怔,僵硬的轉過身來,燈光下,素問的臉色有點白。

「素素……」

陸錚下意識的推開蕭媛,可素問沒等他走過來,就忽然轉身往反方向走。

可即便轉過了身,她還是能感受到,有兩束目光,如跗骨之蛆一樣粘在她背後。

她越走越急,嘴里卻咕噥著︰TMD姐為什麼要走啊?好像很狼狽似的。可是留下來干什麼,繼續看蕭媛演戲?

素問也搞不懂了,來之前明明百分之百相信陸錚的,可看到這一幕心還是無止盡的下沉了,明明自己才是被辜負的那一方,要囂張也該是她按著蕭媛的腦門兒質問啊,為什麼自己要逃跑?

懦夫!聶素問,你真是個懦夫!

素問深深的鄙視自己,抬起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走廊的另一個轉彎,這邊一個岔口只對應一間V包。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卻看見陸錚已經邁著長腿追過來了。

來不及考慮,她果斷地推開包廂的門,跌了進去。

進門之後,素問才覺出不對勁來,包廂里的喧鬧一下子靜止,男男女女全都抬起頭,探尋的瞧著她。心里八成在想︰這不是剛叫過小姐麼,怎麼又來一個?還是個絕頂貨色。

素問看這些人的裝束,一望而知絕非善類,在門口杵了一會,正猶豫著是該道個歉趕緊退出去,還是繼續躲著?背後突然傳來大力的拍門聲。

素問暗叫一聲苦命,腦子立刻短路,壓根連想也沒想,就往角落里一張桌子下一鑽,四肢趴在地上,爬啊爬,直到膝蓋踫到一雙擦得光鑒照人的皮鞋,她才算停了下來。

腳的主人略動了動,稍微移後了一些。

素問在心里雙手合十︰先生啊,哥哥啊,老板啊,您千萬大人大量,別把我給供出去。

好在頭頂一直安靜。身側的桌布似乎動了一下,然後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請問,剛才是不是有個女孩進來了,穿衛衣,大概這麼高……」

聶素問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包房里愈加安靜,耳畔只能听見她自己的呼吸聲和  雜亂的心跳聲。

她終于明白什麼叫自掘墳墓。撞見自己男人與未婚妻抱在一起就算了,一時頭腦發熱落荒而逃也就算了,這都不算最丟臉的,若此時被他從桌子底下揪出來,那她真不要活了。

丟臉丟到長城去了。

「沒有人進來過。你是不是走錯了?Amour的V包不知道什麼時候管理變這麼差了,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的進來。如果不想我找人請你出去,還請這位先生走時順手關門。」

聲音離得很近,發聲源就來自素問的頭頂。

那雙皮鞋的主人。

這樣冷酷沉靜的聲音,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熟悉?

陸錚卻沒那麼輕易就罷手。他狐疑的看了一下全場,然後,拿出手機,找到那串熟悉的號碼,順手撥了出去。

「我一見你就笑,你那翩翩風采太美妙,跟你在一起,永遠沒煩惱……」

靠,這是什麼惡趣味,素問簡直想撞牆。

手機是蕭溶買的,鈴聲是他設的,素問一直用靜音,所以……

她從外衣口袋里顫顫巍巍掏出手機,正想強行關機,忽然桌布顫動了一下,一雙手伸進來,掌心向她攤開。

聶素問愣了愣,然後一頭霧水的,有點傻傻的把手機放在面前的掌心里。

對方從容不迫的把手機拿了過去,指尖一滑,調到了「靜音模式」,若無其事的「接」起了電話。

「喂,……嗯,……對,是這樣。……好的……」

語氣煞有介事,一听就是常年上位者的命令口氣,真是讓人生不出半點懷疑來。

陸錚懷疑的蹙眉。他知道素問的手機鈴聲不是這個,而他自己的手機里,還在鈴鈴的響著,素問並沒有接電話。

對方的電話這時響起,也許只是巧合吧。

不過——

「這位先生的鈴聲真別致。」陸錚意有所指道。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對方只是冷眸瞥了他一眼,顯然並不打算同他探討這個問題。

至于其他人,完全是憋著笑,唯恐得罪了這位。不過……這個鈴聲,真的是很……別致啊!一個大男人,用鄧麗君的甜歌做鈴,還「我一見你就笑」……

陸錚在商場歷練這幾年,看人也看出了門道。他從這人眉眼間讀出些冷戾和霸道,知道是不好惹的人物,也不願再繼續僵持下去,便先退了出來。

心里卻想著︰這包廂明顯臥虎藏龍,素素要是躲在這,不等于羊入虎口一般?

門口,蕭媛早就追過來在這等著,見他出來,嘟著嘴嬌嗔︰「三哥你跑這麼快,怎麼也不等等我?」

陸錚斜睨了她一眼,冷冷淡淡的提醒道︰「報紙上的內容,你最好履行你的承諾,盡快做出解決。婚約的事,我不當眾解除,是考慮到女孩子家名聲,給你留面子。你不要再得寸進尺,再拿這事去傷害素素,不然到時候就是你哥說情,我也不會放過你。」

蕭媛撇撇嘴,靜若寒蟬。

這個男人,還真是……冷酷啊。

可她相信,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愛上了,就是一生一世,才能帶給她真正的幸福。

*

陸錚的腳步遠了,素問的心也空了。

她還蹲在桌底下,好像壓根沒打算出來。就像蝸牛一樣,遇事了,就躲在殼里,假裝我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听不見。

然後,一只手伸了下來,慢慢的掀起桌布,從上面望向她。

素問也抬起頭回望了過去。

乍一與他那雙墨色的冷眸相對,素問像被雪水淋身,忍不住打一個激靈。幽暗的燈光從他背後投來,照得他瞳仁里好像有一簇冰,在慢慢的裂開,她都听到那碎冰的「咯吱咯吱」聲。

哦,原來是她咬得牙關太緊的緣故。

她就知道世上怎有聲音這麼像的人。原來,卻原來……她竟忽略了一點,Amour霸道的開在這個區的這塊地方,無人敢管,做的是夜生活的生意,這麼多年了卻沒人找茬,背後是誰撐腰?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有點看不出男人的年紀……三十多肯定有了,他今年也許是三十四,還是三十五?五官還是照例那麼深刻,眉毛粗而長,鼻梁深挺,唇薄而鋒利,他整個人就像是未磨的刀片,隱在暗處,隨時有可能給你出其不意的致命一擊。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眨眼,時間像停了下來。周圍的人更是不敢說一個字。

「素,素……」

半晌,他玩味一樣念著她的名字,唇角勾上去,與其說是笑,倒不如說是一種冷冽的殺意。

還記得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郝海雲就是座萬年冰山,從來沒人見過他笑。若有天他笑了……

素問心口一跳,身體更僵硬了。

她最怕他叫她這個名字,他要是連名帶姓的叫她「聶素問」,通常都還有回旋的余地,但他要這麼若有似無的曖昧的叫著她「素素」,後果一般都很……嚴重!

她攥著手,扭過頭︰「我不是你的素素。」

這個名字,很長一段時間代表著一種屈辱。被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任誰心里都不會好受。

「出來!」郝海雲的神色一凜,方才的笑容已經無影無蹤,見素問躲著他,于是一手過去揪住她的頭發,「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你是想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

他手勁極大,稍稍一使力,素問覺得整片頭皮都要被他揪下來了。趕忙拿手推他鐵鉗一樣的手臂︰「你松手,我自己出來。」

郝海雲拿眼梢瞟了她一眼,諒她也玩不出什麼花樣,慢慢的松開了手。

素問的臉色發青,緊緊咬著唇,卻不得不听話的從桌底下鑽了出來。

不過她是從桌子的另一面出來的,她可不想一出來就跟這座冰山相撞,隔著一張桌子,她心里不斷盤算著,待會自己從這間包廂逃出去的幾率有多大。

郝海雲也不作聲,就那樣懶懶的靠在沙發上,一只長腿伸直了搭在茶幾上,另一只手從煙盒里抽出支煙,饒有興致的盯著她。他身旁的美女很有眼色的靠過來,擦著了火機,幫他點上。

時間就如同他手指間的煙安靜地燃燒著,本應激情滿溢的包廂,繚繞著一縷縷飛散的煙灰,越來越壓抑,冷清。

「剛才那個,是你男人?」最後到底開了口,郝海雲的神色微緩,漫不經心的彈著煙灰,「傻頭傻腦的,你喜歡他哪一點了?」

「他很好。」素問一時沒忍住,為陸錚辯白了句。

「哦,好在哪里?」他似乎來了興致,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聊著。他坐著,她站著,他神色輕松,而她緊繃如砧板上的魚。

素問悶悶的閉嘴了。

她是瘋了,才會在這與他閑話家常。

她不說,郝海雲可有的話說︰「是技巧好呢,還是長相好?我都忘了,你們女人就喜歡這樣油頭粉面的。能收服你這樣的小妖精,他床上功夫應該是很不錯。」

素問忍了又忍,背在身後的手指都快摳入掌肉里了。她咬一咬牙,笑得如花明媚︰「雲哥,今兒個不是敘舊的日子,您要沒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

她那腿還沒邁出去,他已經「啪」一腳踹在茶幾上,只踹得果盤、酒瓶、酒杯……琳琳瑯瑯一大堆晶瑩剔透的玻璃水晶嘩啦一聲,碎了滿地︰「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素問眉頭一顫,倒沒怎麼被嚇到,只是老老實實的再不吭聲了。

她這招裝傻充愣,也就平時跟陸錚撒撒嬌管用,真遇上狠角色了,別人才不買她這套。

V包外頭每個包廂都配一個貼身管家,一听到這動靜,趕忙揣著對講機進來了,著門口一看,就明白了兩三分。人是見慣了大場面的,直接將滿地的狼藉視為無物,笑吟吟的看著正中坐著的人︰「雲哥,發生什麼事了,動這麼大肝火?」

然後又瞅著全場唯一站著的素問,估計就是問題來源了,這才皺了皺眉︰「這位好像不是我們這里的小姐?」

要是客人,那就難辦了點,出入V包的都不是小人物,隨便拎出來哪個都是能在北京城橫行霸道的主,可這郝海雲就更不好敷衍了,誰不知道Amour這整個場子都是雲哥罩的?人家肯來,是給你賞臉,弄得不高興了,回頭他都沒法跟老板交代。

郝海雲倒沒發話,兩只沉沉的眼楮就盯著素問,目光似蝕,分明要在她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要不是形勢所迫,素問真他媽想罵人了︰我是強了你老婆,還是殺了你全家啊,用得著給擺這陣勢整我?

他帶來的人看這情形,已經紛紛站起來,有人從懷里頭掏出疊支票本,唰唰唰的劃了幾筆,撕下來按到那管家胸口的西裝口袋里︰「摔了多少,按十倍賠,剩下的都算你的小費。拿了錢該干嘛干嘛去,別在這礙眼。」

三言兩語把人趕走了,包廂的門再次闔上,也闔上了素問的最後一絲希望。

面前,郝海雲陷在沙發里,低沉的嗓音仿佛有幾分不耐︰「丫頭,你的記性似乎沒長啊?還記著當初放你走的時候我怎麼說的嗎?我說過,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

他頓了頓,心情很好似的盯著她,就像在欣賞一條被丟進沸油中的魚,艱難的張著鰓,用盡了全力的翻來翻去,最終也難逃被煎炸烹煮的命運。

素問笑了笑︰「以前——以前是我不懂事,雲哥你大人大量,這幾杯酒,就當我向你賠罪。」

茶幾上已經開了好幾瓶酒,純的沒勾兌過的洋酒,素問干脆利索,三大只啤酒杯   擺上桌,咕咚咕咚全都倒滿了。

包廂里燈光碎如星片,一片紫,又一片紅,藍的光,黃的光……迷離不清。素問盯著杯子里那晃蕩的酒液,心口突突的跳。她要不表示點什麼,今晚別指望走出這包廂了。

「雲哥,素問給您賠罪了。」她端起杯,鄭鄭重重給他鞠了個躬,然後仰脖,汩汩的灌進去,火辣辣的從嘴里一直燙進胃里,好幾次她憋不住了,硬是捏著嗓子往里灌,喝完一杯,連眼神都昏花了,她擦擦嘴角,笑得甜美,又去拿第二杯。

郝海雲不動聲色的看著,甩開打火機的蓋子,又闔上,再甩開,再闔上, 嗒 嗒的聲音,單調得幾近可怕。

到第三杯,素問覺得整個魂魄已經抽離身體,腳底也離了地,在半空中飄了。

拿啤酒杯喝洋酒,作踐人不是這麼玩兒的。

「咳咳……」一口酒嗆在喉中,她手一歪,杯子沉沉跌落在地毯上,滾了幾圈,酒液慢慢滲進地毯里。她整個人向前撲倒,嘩啦一聲掃開了桌上的杯杯盞盞。

「咳……」背部還在劇烈起伏,素問真覺得自己快死了,喉嚨像被硫酸燒過,她用力的捏著,掐著,揪著,就是不能舒緩這種難熬的感覺。

身前的影子慢慢俯下了身。她的服軟,終于讓他有了一絲征服的快感。這個女人,渾身都是倒刺,他早就想一根一根給她都拔了,沒人敢忤逆他,沒人敢叫他吃癟,她是頭一個,還是唯一一個惹了他還能好好的活到現在的。

偶然在電視上看到她,他都快認不出了。那個神采飛揚讓人目眩的女孩是她?當年在他身邊的時候,怎麼就成天蒼白著臉,病泱泱的要死不活?

出道了,現在是小明星了,過得很好嘛?

她過得越是好,他心里那股恨就越是強烈,越是想親手摧毀這一切。

兩年前,她能逼得他放手,他是不能拿她怎樣,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有自投羅網的一天吧?

他伸出手,撩起她的頭發,素問的頭發又長又軟,從指間里劃過,宛如在溫水里捋過,讓人愛不釋手。

他有點情不自禁的勾起一縷秀發湊到鼻端輕嗅,臉上帶著點懷念的表情︰「都這麼長了……怎麼不剪了?」

他還記得那天凌晨他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也是這樣眷戀不能自已的模著她的頭發親吻,而她隔日就拿著剪刀一通狂剪,把好端端的一頭長發剪的亂糟糟如雜草。他當時氣的劈手奪過剪刀,差點沒捅進她身上。

「他喜歡。」素問只剩半條命,伏在玻璃茶幾上,嗓音沙啞,回答的卻是堅定。

這個他,是剛才出去的男人?

男人粗糲的指微頓,驀地勾緊,素問「嗯」了聲,痛苦的往前縮了縮。

他揪著她的衣領把她拎起來,衛衣領口寬大,那手勁,片刻就把領子扯得松垮變形了。

她本能的咬牙掙扎,不管能不能活,這是一種本能。

他掐著她的下頜強迫她抬起頭來,她出了一頭汗,酒精的作用,她頭眼昏花,看他都是好幾個重影。

「郝海雲……」她費盡力氣瞪他。

他怒極,反倒笑了,大手撫模著她冷汗涔涔的臉頰︰「呦,怎麼不跟我裝了,裝不下去了?聶素問,從以前開始你的演技就不咋地,送你去電影學校以為能改造改造,結果還是這幅死德行。你說你那些電視都是怎麼拍的,導演敢用你麼?還是你跟人睡出來的?」

她搖了搖沉重的腦袋,保持最後一絲清明,不管怎麼樣,還得撐下去不是……

他一手捏著她的下巴,離得極近,呼吸都咻咻的噴在她臉上︰「你不挺能說的嗎?怎麼不說了?你倒是再說啊!」

他盯著她看,仿佛是醉了,眼底里有血絲,如能噬人。

這男人是真瘋了!

下頜骨幾乎都要碎在他指間,他委實捏得她太疼,疼得眼淚如同泉涌。加上洋酒後勁極大,她腦子昏昏沉沉,整個人像飄在雲端,浮浮沉沉,隨時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她嗚嗚的哭起來,大失常態,哭得像個孩子,背過了氣,然後就一抽一抽得如同打嗝。

其他的人都看傻了,這是個什麼情況?

她哭得郝海雲心煩意亂,胸口那簇無名火噗噗燃得更盛,扣著她的腰狠狠往茶幾上一甩︰「有長進,會哭了啊?」

她的身體掠過茶幾,掃落了一地的酒杯果盤,砰砰脆響,郝海雲緊跟著壓上去,扭著她的臉死死的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都給我滾出去!」

一聲令下,其他人立刻噤若寒蟬,三三兩兩的開始清場,沒一會包廂里就只剩聶素問和郝海雲兩個人了。

素問死死咬著嘴唇,盤算著這會子包間里沒有其他人,自己要是現在撲上去,和他同歸于盡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過她很快就打消了這主意,因為郝海雲伸手就扣住她的後腦勺,一俯身吻在她的唇上。

滾燙的唇一接觸到微涼的柔軟,心底那塊兒的焦躁立刻像被一股清泉淋滅了,他舒服的幾乎要嘆一口氣。

他像頭狂獸,不管她逃到哪兒,他的唇總能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她的。素問躲不過,只能死命的扣緊牙關,不讓他的舌進來。郝海雲攻入無門,一腦門的血腥氣,發了狂似的在她唇上肆意啃咬。

素問的嘴唇都被他咬破了,疼得全身發僵,郝海雲吃了一嘴的血腥味,這才懊惱的放開她。

「張嘴!信不信我抽你?」

素問眼眶發紅,瞪圓了眼楮怒視著他。

郝海雲在氣頭上,二話不說,掐著她的下頜骨迫使她張開嘴。

「啊……」

是真的痛,她都听到疑似骨縫裂開的「咯吱」聲,眼淚硬生生被逼出來,她才一張口,他的舌就沖進來,蠻橫的翻攪,肆意掠奪,就像一條蛇,冰涼的往里鑽,讓人沒有一點兒逃月兌的余地。

素問被他吻得渾身都豎起雞皮疙瘩,頭皮都發起麻來。而郝海雲顯然食髓知味,越吻越忘情,越吻越深入,咆哮著只想要索取更多。

醉眼朦朧之間,只看見他粗黑的眉微蹙,凌厲的眼細細眯著,這人在黑道上混了十幾年,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小心謹慎,要抓他松懈的時候,也只有這時了。

趁著他把舌勾進自己舌根,素問想也沒想,緊闔牙關,只听見男人一聲悶哼,快速的從她口中退出,然後忿忿的啐出一口血沫。

「賤人,你找死?」

他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手勁奇大,打得她整個人趔趄著從茶幾上翻下去,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半晌,郝海雲才走過去,拿腳尖踹了踹她腰,皺著眉,咬牙切齒︰「起來,別給我裝死!」

她終于哼了一聲,捂著臉,半晌才慢慢坐起身子。昏暗的燈光一照,這嘴角都裂開了,慘白的小臉上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郝海雲有點懵。他盛怒之下手勁剎不住,不過這女人就欠治,給她點教訓也好讓她知道天高地厚。

見她這樣,罵人的話也說不下去了,他有點煩躁的踢開腳邊的酒瓶子,從邊上模出支煙含在嘴里。

叼著煙又想起打火機不在身上,在包廂里環視了一圈,也沒找著,最後忿忿的把煙也摔了。

素問這才慢吞吞的拿手背拭去嘴角的血,郝海雲有點不耐煩,一掌揮開她的手,扣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我看看……」

暴躁的話音消弭在驚愕中。

郝海雲是真的被素問的眼淚怔住了。就這樣托著她的下巴,一動不動,呆呆的看著她。

一滴眼淚落在他手背上,緊跟著又是一滴,滾燙的,燙得他下意識的縮回手。

原來她還會哭——

這丫頭不是渾身都逆鱗,怎麼順都順不平麼?她那一身 脾氣呢?她拿刀片抵著脖子威脅他的勁呢?她一槍打進他肩胛骨的膽子呢?

「別給我裝,你不是能耐著麼,一巴掌就能把你給打哭了?」他暴躁,不安,不知是為她這眼淚,還是別的。

素問笑了一笑,抬手拭去眼淚。

「我也不想的,郝海雲,是你逼人太甚!」她一邊笑,眼淚一邊大顆大顆的往下掉,這情形詭異極了,在簌簌的淚光里,她的表情如同崩潰︰「你好好看看清楚,我是聶素問,不是你那個‘素素’!我為什麼要走,你當年留著我是出于什麼心理你自己不清楚嗎?你壓著我叫的是別人的名字,郝,海,雲,我是個人,不是你的玩物!」

她頭一次跟他說了這麼多話。一邊哭,一邊憤怒的控告。這些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是這樣恨,原來她恨的是這個。

郝海雲的臉色很難看,手僵著在半空,不知道該怎麼放好。

而素問跌坐在地上,掩著臉只是痛哭失聲︰「兩年前我好不容易逃月兌了那種生活,再也不用做誰的替身,我要是早知道你在這,我一定躲得遠遠的!郝海雲,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打你一槍,你要麼也給我一槍還我個痛快,這樣折騰我你到底什麼意思?」

無聲。

漫長漫長的沉默。

郝海雲一言不發。

也不知過了多久,素問再也哭不出眼淚來了,才看見他蹲,慢慢的伸出只手。

她本能的舉手護在頭臉上,才發現他不是要打她。

郝海雲撥開她的胳膊,緩慢而有力,指端猶疑的觸在她沾滿淚痕的臉上。她被他打過的半邊臉早就高高的腫了起來,火辣辣的,又沾上涼的淚,緊繃繃的難受。

「素問……」他慢慢的摩挲著,那力道竟似帶著種憐惜。他知她忌諱那名字,所以沒再叫「素素」,而是叫她「素問」。他也不知,這麼做有什麼無聊的意義,他只要她知道,他此刻叫的人,是她。

她迎著他的目光,眼角還有淚,整張臉上已經全是笑意。她笑起來很好看,仿佛如春風初綻,臉頰上紅腫的指痕還沒褪,但依稀能看出嫵媚與甜美。盡管他心里還埋著那個名字,但回溯記憶的洪流里,竟只剩下她聶素問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著了魔,竟然不由自主的再一次吻下去。唇齒憐惜,像是吻著一件珍貴的寶貝。她的柔軟,她的馨香,她的甜美……他貪婪的想要重溫!

腰上突然被什麼硬物一頂,他的唇停在她唇峰上不過半厘米。

那麼近的距離,彼此的呼吸都交纏在一起。素問胃里感到一陣惡心,卻強撐著笑容,免得被他發現自己握槍的手的顫抖。

笑,僵硬,牽扯到裂開的嘴角生疼。

郝海雲魔怔的眸瞬間清明,那冰一點點凝結,一動不動的審視她。

素問動了動槍尖,抵住他壓下來的身體︰「再踫我一下,我就開槍!」

郝海雲無懼無畏,拇指雲淡風輕的刮過她的唇,語氣帶著絲譏諷︰「你裝了介麼多次,就數這次裝得最像。」

素問也笑,輕輕從他身下挪開身子︰「雲哥花錢送我去學演戲,我怎麼敢不好好學?」

那曾讓他一度困惑動搖的眼淚,是假的,她看似悲憤痛苦的控訴,也是假的。自己竟然一時不察叫她連槍都模走了,這對當年單槍匹馬挑落德雲樓三十號人馬的郝海雲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難道真如小七說的︰溫柔鄉,英雄冢?

他咬牙。這個女人,夠狠,夠絕,果然夠格讓他記懷到現在。

「哼,」郝海雲冷笑,伸手就去奪她的槍口。

素問毫不猶豫的拉保險,上膛,動作嫻熟的好像練過無數遍︰「別以為我不敢開槍。」

郝海雲的手停住。

她敢,還有什麼她不敢的?

肩胛處仿佛還在隱隱作痛,這情景多麼相似?他隱隱自嘲,兩年前,他不也是不信這樣柔柔弱弱的她真敢開槍?結果她連眼楮也沒眨,一槍送進他肩胛里。

她要他死,是真的毫不留情。

沒人比這女人的心更狠。

「你想怎麼樣?」他的聲音寒得像碎冰。

「跟當初一樣,放我走。以後咱們青山綠水,後會無期。」素問答得迅速。

「可以,」郝海雲想都沒想就答應,但又補了一句,「只有這一次。」

言下之意,下回你要是再小白兔撞進狼窩,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成交。」

素問也不跟他羅嗦,跟這種人做交易,就講究一個爽快。再糾纏下去,沒人知道會生出什麼變故。在這條道上,若論狠,郝海雲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討價還價對她絕沒有任何好處。

她也不怕他變卦,當下槍頭一轉,物歸原主,好端端又把槍給他別到腰間。

素問撩撩頭發,整理了上狼狽,站起來就往門口走。

郝海雲靠在她身後,慢條斯理的說︰「你信不信,走出這個門,就會被人打成馬蜂窩。」

素問連頭也沒回,輕輕笑了聲︰「信。但我更信雲哥一言九鼎,說放過我,就一定會放過我。」

身後,郝海雲咬牙切齒,一字一句︰「你記著,最好燒香拜佛,下回別讓我撞見!」

素問心里悶悶的想︰不用你提醒,我回家也得拜拜佛,順便再洗個柚子葉澡,去去晦氣!

*

聶素問剛一出包廂,就兩腿發軟,幾乎站不住,只能靠手撐著牆壁勉強支撐。她跌跌撞撞沖進洗手間,連隔間的門都沒來及關,撲到馬桶前就是一陣狂嘔。

媽的,三大杯黑方,純的,一頭牛也該被喝倒了。

胃里跟被人掐著似的,擰成一團,糾結,翻騰,摳著嗓眼子吐,連胃液都要被摳出來了,一陣昏天暗地。

她渾身從頭到腳出了一身汗,頭發都黏糊糊的粘在臉上,整個人跟剛從水里拎出來似的。洗手間外頭瓷磚上響起「沓沓」輕緩的節奏,女人的高跟鞋一步步接近,到她這扇時突兀的停下來,然後「啊——」的一聲尖叫,迅速隱沒了。

素問半癱軟在木質的隔板上,有氣無力的笑。她現在這樣子,跟醉鬼有什麼區別,誰能想到她白天還是被記者話筒追問的小明星?

這社會,就是把人當牲口折磨的!

抽水馬桶嘩嘩嘩不知抽了幾遍,聶素問按著胃,終于慢吞吞爬起來,一步一步從洗手間挪出來,撐到盥洗台上,打開龍頭,嘩啦啦的冷水澆下來,意識仿佛恢復了幾絲清明,她怔怔抬眼,盯著整面的鏡牆上,那臉孔蒼白頭發散亂如同女鬼一樣的人,一會兒又分出幾個重影,她使勁搖搖頭,那些重影才重新歸于一體。

哦……原來是自己啊……

她無力的趴下來,她這副德行,連自己都快認不出來了,還怎麼好出去見人?

想想,她模出手機,背靠著冷硬的盥洗台,慢慢滑體,就坐在地上,開始撥號。

「喂……小艾……嗯,我就在Amour,今晚在這邊訂房休息了。方便的話,你能過來一下嗎?……幫我帶點東西……嗯,換洗衣服,哦,還有安眠藥。」

她說完,就全身無力的把手機扔在一邊,竟然渾渾噩噩的在洗手間里就靠著睡著了。

鈴聲響起的時候,她猛的一個激靈,脖子靠在堅硬的盥洗池邊緣上,硌得生疼。

她扭扭脖子,手機還在地磚上一閃一閃的亮著,歡快的唱︰「我一見你就笑,你那翩翩風采太美妙,跟你在一起,永遠沒煩惱。我一見你就笑……」

素問現在算知道蕭溶設這鈴聲的妙了,瞧她,現在都人不像人了,听到這熱鬧的鈴聲,居然還笑的出來。

「喂……」有氣無力的拿起電話。

「我到門口了,你在哪間房呢?」是小艾。

她撓撓發心,慢慢爬起來︰「我還沒開房呢,用你身份證吧,我不方便……」

小艾想也是︰「那你到三樓客房部來,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帶來了,還有件事,得當面跟你說。」

「好。」她掛了,腳步虛浮的走出洗手間,三樓,三樓……

小艾拿著房卡找到她的時候,整個人都被嚇呆了︰「怎麼弄成這樣?」說著,伸手去模她嘴上的傷,素問裂開的嘴角剛結痂,被她這一踫,「嘶」的皺起眉。

小艾嚇得趕緊縮回手︰「你電話里怎麼不說你受傷了,我也好給你買點藥啊?」倒是稀奇古怪的叫她買安眠藥。藝人日程緊壓力大,依賴藥物睡眠的也不是沒有,但她知道素問一直沒這個習慣。

素問接過她手里房卡,一邊開門一邊說︰「我今天撞鬼了,不吃點藥我怕晚上做噩夢。」

小艾更莫名了。

進了房,她就轉進浴室放水,小艾把帶來的東西一一給她攤在床上︰「衣服,鞋子,包包,還有你的藥。司機的電話你有吧,明天我讓保姆車在樓下等著還是怎麼著?」

「別了,我怕引來記者。」素問旋開客房里的礦泉水,就著涼水就把兩片安眠藥給吞了。

小艾看她這臉色雪白的,像是真出了什麼事,到底放心不下︰「你不是找陸少談嗎,談的怎樣?我剛還在下面看到他的車……」

「他還在?」素問不信,走到窗前拿手一撥,這條街都是不夜城,五彩繽紛的霓虹,照在純白色的瑪莎拉蒂車身上,顯得格外顯眼。

小艾看她的臉,猜測八成是談崩了,心里也有點忿然︰「看老板文質彬彬的樣子,怎麼也干打女人這種沒品的事。要我說,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咱吃了這會教訓,以後可別相信那些甜言蜜語了。」說完,又愁起來,「唉,弄成這樣,明天可怎麼上節目。」

素問倒沒留心她說什麼,只盯著樓下那車。他沒走,是猜出自己還在這嗎?可她現在這樣子,能讓他看見?就像他瞞著他跟蕭媛的婚約一樣,聶素問也有些事難以啟齒。最最親密的兩個人就可以毫無芥蒂的分享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了嗎?不,有些事,即使帶入棺材,素問也不想他知道。

小艾見她悶聲不說話,也發起愁來︰「就算你不被導演批評,我回去也得被葉姐罵死!唉,都怪我出的什麼餿主意,讓你上這兒來問他。」

「不關你的事,小艾。」素問這才注意到她,拍了拍她安慰,「對了,你電話里說有事要找我當面談?」

小艾這才記起,趕緊正色,從包里掏出疊信封。

「你看看這個。」

信封早被人撕開過口了,素問倒出來,是一疊照片。厚厚的一沓,每張都有她,越看越讓人無法鎮定。

「從哪兒來的?」素問一掌按在床上被散亂的一張張的照片上。

「這是明天星周刊要登的。幸好那兒主編跟葉姐有點交情,先跟葉姐打了招呼。公司花了好一筆錢才給買下來。」

素問想了想,又一張張把照片收攏,認真的好像那是珍貴的留影。

「還留著干嘛?」小艾不解。

素問默默的盯著最上面那張,是她跟周曉川在後台吃東西的。廣角鏡頭,超清焦距,細微到毫末都看得清。她不得不說拍這些照片的人太專業了,從薛紹峰到周曉川,甚至導演衛燎,凡是跟她有過交談的圈內男人,都被人刻意的拍下了曖昧的角度。

這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她被人盯上了。

任何一個人得知自己被跟蹤,所有的生活都曝露在人眼下都不會高興。聶素問也不例外。

「你打算怎麼做?」看素問成竹在胸的收起這些照片,小艾忍不住問。

「這些照片是要給誰看的,我就拿給誰。」素問冷然笑著,「想讓我不好過,那你也別想好過。」

吃了藥,困意襲來,素問去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就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日光大好,明晃晃的透過白窗紗照在床上。鬧鈴是小艾走時替她設好的,生怕她遲到。

素問起床後洗漱了以下,對著鏡子仔細觀察,她這張賴以吃飯的臉,總算沒昨晚那樣猙獰了。得益于小艾的冰袋,紅腫是褪下去了,不過皮膚底下呈現出紫色的暗沉瘀青,不上點妝真有點像半面羅剎。

她一邊拿粉盒小心翼翼的遮,一邊在心里暗罵。不過遇上郝海雲,才廢她半張臉,也算她撿回條命了。不過她又拿槍子兒威脅他一次,估計要有第三次,神仙老子都保不了她了。

打底霜,遮瑕膏,又撲上厚厚一層粉,右邊臉除了有些腫,其他地方倒不怎麼看得出了。現在化妝技術就是牛,一母夜叉都能整成天仙娘娘。

她整理好了就拿起客房電話,打到服務總台︰「陸先生昨晚在這里留宿嗎?」怕對方不明白,又補了句,「閏華地產的陸少。」

對方查了一下入住記錄,問她︰「是的,不過我們不方便透露入住者的信息,您有什麼話需要我們轉告嗎?」

「就這樣吧,你告訴他,聶素問在307號房等他。」

「好的,我們盡快會代您轉告。」

這就是專業素質,這麼引人遐思的話,人家也能面不改色聲音甜美的替你傳達,她更不擔心這番話會被透露給媒體,因為這樣,這位接線員前腳都邁不出Amour。Amour能在名人間這麼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的。

掛了電話,聶素問就開始著手準備。

*

陸錚接到服務台的留言時,正圍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

秋日的早晨,陽光清爽,碎碎灑在白色的大床上,他用手遮擋緊蹙的眉心,略微舒了口氣。

他就知道素問沒離開這里。昨晚從那間包廂出來後,他一直沒走遠,等在大堂的出口必經之處,但始終沒看見素問離開。

想到昨晚那情形,他現在還有點懊惱,煩躁的撥了撥**的短發,水珠四散飛零。

他的素素也學會突然襲擊了,是查崗呢,還是想給他個驚喜?

他一邊被蕭媛這個意外整得焦頭爛額,另一邊還得想方設法安撫住素問,加上最近公司的帳務出了點問題,導致資金鏈緊繃,為了抽出一天空去上海看她,他已經連續加班五天了,壓力,疲倦,他也是個正常人,不是神。別人總以為家世、權利、財富那些光環加諸在他頭上,他要什麼都是唾手可得,又怎會明白,這世上哪來白掉的餡餅?

你擁有的越多,相對應的要承擔的責任也就越多。

他肩上扛著一個公司的人的飯碗,還有陸家的聲望。片刻松懈不得。

從上海回來後,他確實好幾天沒和素問通電話聯系了,一般不是他開會就是她上課,也許,是他疏忽了,沒有足夠的關心她?

一直以為她不會相信那些報上亂寫的東西,因為他的素素是那麼的不一樣,後來想想,她似乎也說過︰她也是女人,會虛榮,會嫉妒。終究是自己疏忽了吧。

昨晚看到她見了自己就跑開,失望,不過今早她肯打給自己,卻讓他松了口氣。

只要解釋清楚,沒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就在陸錚起身換衣的時候,還不知道,他的戀人正準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陸錚邊走邊挽袖口,領帶,走到307的時候,房門並沒有關死,給他留了一條縫。他推開,正要叫「素素」,忽然發現迎面的玻璃牆櫃上貼滿了照片,組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

陸錚還未細看,內心就涌過一陣舒心的暖流,他的素素,原來也會這般撒嬌,耍小心思,可待他走近了,一看清上面的照片,臉色瞬間從二月春風變成了寒冰三尺,「嘶」的一聲一張照片被他撕了下來,照片是在上海偷拍的,素問正和薛紹峰坐在一起討論劇本,薛紹峰低著頭,素問從側面仰著臉問他,角度抓得非常好,看上去就像兩人下一步就要吻到一起。

嗤——

照片被他從中撕成兩半,又再度被分尸。

抬眼看去,組成心形的一張張照片全都是素問和不同的男人走得很近的照片,那種跌入萬丈懸崖都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明明知道這些照片都是刻意的抓拍出曖昧的角度,可還是無法遏制那股勃發的怒意,他死死盯著這些照片,笑得恬然不設防的是他的女人,身邊的男人卻不是他!凌遲都沒有這麼痛苦。

素問慢慢從洗手間走出來,身上披著睡袍,倚著門框欣賞著陸錚變幻莫測的表情,她意料到陸錚會發怒,可她沒想到他發起怒來這麼的……深沉。

叫人模不透。

「這是別人送我的禮物。我猜她其實最想讓你看到。所以我就自作主張,轉贈給你了。喜歡嗎?」

陸錚慢慢的轉過臉來,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素問,她怎麼可以還笑得出來?他第一次用一種近乎冷酷的狠戾對她說道︰「你瘋了嗎?」

「也許吧,我是被人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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