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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回 劍挪天下動(下)

勾及傷楚,邱僕承睋而憶起一樁事,又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怪異的事,我們雲刀幫每兩年會有一場幫內比武,近些年每次都會有一兩名表現優異的弟子比武後月兌離幫派。」紀玲驚奇道︰「會有此事?常理每個幫派都會努力爭取人才,你們卻反而讓其流失,的確引人深思。可又會與天南派怎麼關聯上呢?」邱僕承早想到了一個不願承認的可能,終究說道︰「若雲刀幫暗地里早被人控制,我那些師兄弟入了那股神秘勢力,一切就好解釋了!」紀玲駭然,不止因為雲刀幫,倘昨天那些門派都隸于那股勢力,那是怎樣的恐怖。邱僕承馬上也聯想到這,心驚時見紀玲坐立不安,便加了一句︰「當然我只隨便猜猜。」

紀玲過濾一遍江湖,似乎還沒有哪個力量能同時控制這麼多門派,稍覺心安,道︰「你不是問我薛莊來此的目的嗎,你真想知道?」邱僕承听她這般問心想其中必定藏著重大的秘密,道︰「當然想知道,但若不宜為外人所知,還是不說得好。」紀玲道︰「都是些陳年往事,只要你不再與其他人說起,也沒什麼大不了。」邱僕承心口一熱道︰「紀姑娘當真相信我嗎?」紀玲微微一笑,道︰「為什麼不?恩公救了許多同門,小女子還沒致謝呢!」邱僕承夸張的將頭埋起,引得紀玲咯咯笑道︰「我說了。其實那晚是從薛莊而回,我們去薛莊,他們來天南派,所為都是一件事。」邱僕承不解道︰「既然一件事,你們在薛莊談妥不就得了,何必這麼不幾天薛莊人不惜千里迢迢又跑一趟?」紀玲有些羞憤,道︰「跟誰去談?薛家兩兄弟都不是好東西,我們在薛莊留了十余日,他們一再推月兌,成日變著法子來討好我。」邱僕承暗笑,薛家兩兄弟必定是貪圖紀玲美色,怕事一了人就會走才使無賴,怪不得紀玲要遮面,恐怕就在避薛莊人。

紀玲續道︰「本來莊主薛暫還想早日了事,但他這個莊主有名無實,大小事情都被他弟弟安排。我們等得實在不耐煩,一氣之下趁薛縱暫時離開莊上強闖也走了,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所以薛莊才會再派人來。」邱僕承終于忍不住道︰「到底什麼要緊事呢?」紀玲冷笑道︰「百余年都過了,談什麼要緊?」邱僕承心頭一跳,暗道︰「百余年前,豈非關于薛齊?」紀玲道︰「薛莊想要《四宿劍譜》。」邱僕承嚇了大跳,驚道︰「他們竟然覬覦天南派的武籍?」紀玲幽幽道︰「倒不是窺貪武學,此事說來話長,得從焚劍說起。」「焚劍?」邱僕承不敢想像還能扯出多少驚天的秘密來,結舌道,「原來真有其劍!」紀玲道︰「焚劍當然存在!還是隋煬的時候,各地義軍風起雲涌,民間密現了一支教宗——歸一教。這一教信奉月神和狼神,崇尚極權與殺戮,那種兵亂戰時,自會有大批信徒,像河北義軍竇建德、劉黑闥等,個人都是歸一教徒。李唐在壓服各地義軍時,歸一教受到極大打擊,被迫隱身暗里秘密發展。高祖、太宗都想根除這一教派,但做不到,反而歸一教在民間有愈演愈烈之勢。李唐推崇道、佛兩教,目的其一便為抑制歸一教。」

邱僕承听她講歸一教,耐心听著。「長安有個和尚,名叫玄奘,研習佛經頗專,發現前人譯梵文為漢人語言時有頗多謬誤,且真經不全,有志前往天竺取經。于是玄奘晉見太宗皇帝,陳明志意。李世民正求之不得,但恐大肆彰揚,歸一教會截殺玄奘,便在朝上斥駁了他,引得他出大唐邊境都要避卡偷越。玄奘的事後來終究被歸一教得知,歸一教義與佛教義是死敵,遂派殺手追殺,只不過每次派去的人都無一生還,最後連當時的教主攀冬鳴也鎩羽未歸。當時歸一教只認為玄奘武功高深莫測,全然不知李世民送給玄奘的那柄劍。」邱僕承月兌口道︰「便是焚劍?」紀玲頓了頓螓首,道︰「傳說焚劍生于火山岩漿,自然天成,被人奉供給皇帝。當時焚劍尚未祭血,只被李世民當作尋常寶劍贈給了玄奘。焚劍嗜血,天長地久,劍內蘊育了一股磅礡的力量,只要舌忝了血,焚劍就會像生了意識一樣將劍者方圓一里內的人和動物,皆盡殺光。玄奘深知焚劍的恐怖,歸一教撤去追殺令後再也沒有使用,回長安後,將其封藏于慈恩寺大雁塔底,外人無一知曉,直到安史之亂。」

邱僕承心想安史動亂之初,叛軍勢如破竹,逼得玄宗帝逃往蜀地避難。江山既傾,焚劍才得重見天日,問道︰「薛齊原是什麼人,焚劍怎會落到他手上?」「薛齊原是江湖義士,後投身行伍拜郭子儀麾下,他人品行淳良,武藝出眾,勇謀兼備,深受郭子儀器重,郭擔朔方節度使抗擊叛軍時憑為肱股。」紀玲說薛齊時盯緊邱僕承,似兩人未發跡時表現得多麼相似,「三藏法師譯《大般若經》圓寂于玉華寺,登升前還回過慈恩寺,叮嚀非大唐遭大難不得動啟焚劍,繼任住持不識厲害,以為叛軍即大害,將焚劍重獻與朝廷,並表明乃當年三藏大師西行取經誅妖降魔之法寶。恰當時正蜇伏的歸一教借叛亂之機重新興起,一面自攬兵馬組織勢力,一面派教內武功高手助叛軍刺殺官軍將領。歸一教那一任教主戶言磬將魔功《囹圄心經》練得出神入化,上陣殺將,沙場上縱橫去來,無人可阻,朝廷最是忌憚。調度平亂的諸藩鎮,朔方軍最為神勇,薛齊又屢獲戰功,他本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高手,這樣焚劍便沒起任何周折賜給了他。」邱僕承失笑道︰「這一次姓李的就別想討回焚劍了!」

紀玲臉色微變,道︰「焚劍上了戰場,會是什麼樣子?莫說叛軍,便是官兵,無不談齊色變。有甚者,只要听說薛齊出現在哪處,敵己兩方皆奔潰逃。三藏法師雖也用焚劍殺人,畢竟有限;幾年戰場飲血,焚劍的自我意念越來越強,甚至足以反噬薛齊心性。世人皆罵薛齊暴戾成性,因為焚劍再是厲害,大可棄舍不用,誰又能知道焚劍的真正可怕呢?歸一教灰飛煙滅,戶言磬也被薛齊殺死。叛軍敗局將定,薛齊趁著一段尚為清醒的時間,將焚劍束之高閣,再不敢用,即便吐蕃伺大唐內亂奪取大片土地,甚至于攻破長安,代宗帝逃至陝州,也不為所動。吐蕃軍敗給郭子儀出走長安後,代宗帝頒下聖旨,再言賜劍薛齊,築薛莊于子午嶺,守護君側。其後郭子儀逼薛齊這個老部下還劍于朝廷,薛齊不從,但發毒誓其及子孫世代效忠李唐。」

邱僕承感覺接近了真實的薛齊,才發現從前對他的妄斷臆測距離多麼遙遠,道︰「他既然體會過焚劍的危險,又怎會把這團火交由別人控制?可光憑他的話語,如何又保證得了子孫不被權、利燻紅眼,除非——」他心中一動,「——將焚劍藏得連子孫們都想像不到。」紀玲贊道︰「你倒聰明,被你猜得不遠了!薛縱他們知是知曉的,不過想拿出來,就難了。」想起先前說蕭恪為《四宿劍譜》而來,邱僕承叫道︰「與《四宿劍譜》有關?」紀玲沒急著回答,道︰「薛齊盛年時,某一天最鐘愛的幾歲小兒子突然失蹤,他查了幾天,最後不了了之。打那後薛齊漸信了佛,開口前生因果,閉口輪回報應。」邱僕承低聲道︰「同室操戈,手足相殘啊!」紀玲往下說︰「薛齊著手為自己擇地修造陵墓,請了當時最負盛名有‘鬼手黃山’之稱的土木大師府足督建。想必你又猜到,這不過是個幌子,那些瘋子耗費十五年掏空了一座山峰心月復,為的就是埋掩焚劍。」邱僕承目瞪口呆,想起那些為免荼炭生靈焚劍才百年不出的附會,簡直就是扯蛋。許久他又生起一種擔憂︰「既然是土石,薛莊若誕生個愚公一般執著的人物怎麼辦?」紀玲輕笑一聲道︰「擅動祖宗陵墓,薛莊這般令人關注,別人會傻?蠻開墓門,或試圖像盜墓賊般挖盜洞直通山月復,結果只有一個,觸動毀滅機關山崩人亡。」邱僕承「嗯」道︰「薛縱既然派人奔走,想來存在開啟密陵的後著了?」紀玲說到此處已猶豫著該否再說盡,只道︰「自然!」邱僕承忽道︰「開啟密陵的關鍵在《四宿劍譜》,天南派和薛齊到底是什麼關系?」

紀玲心中微嘆︰「為何我會給他講這麼多秘密?罷了!已言至此,剩下的那點還掩遮什麼呢?」便道︰「天南派師宗的真實名姓並不叫蘇哲空,更名以前他是薛齊的徒弟。」「什麼?」邱僕承此驚當真非同小可,甚至過及焚劍被長埋。紀玲嘆道︰「薛齊本是天縱奇才,無奈被焚劍的光芒所蓋,才鮮為人知。薛齊中年後自創了兩項絕學,其中之一便是四宿劍法。他把《四宿劍譜》和另九招自創劍法一並交給師宗,吩咐師宗自立門戶,斷絕與薛莊往來。」邱僕承的心這一下午似長過了不惑之年,世事看開,見怪不怪了︰「青平九式也是薛齊所創!」紀玲見他開始麻木的表情心中好笑,道︰「另一絕學自然是薛莊密傳《北斗密注》。」邱僕承搶道︰「這恐怕也是開啟密陵的關鍵吧?」紀玲點頭道︰「就像一分為三的鑰匙,開啟密堡必須備齊三樣。」邱僕承奇道︰「三部分?另一份是什麼?《四宿劍譜》和《北斗密注》是功法還是譜注本體?」紀玲道︰「譜注本身。它們是兩方刻著神功的玉石,一起安放在三藏法師的法杖上,密堡才能啟開。而那法杖,則藏在曾相助過秦王的少林寺中,只不過知道法杖秘密的只有歷屆住持。」

邱僕承拍腿驚嘆道︰「妙啊!人定勝天!這種事哪有比人心更可靠的呢?」紀玲氣恨道︰「好啊,你拐著彎來罵我們!」邱僕承急忙道︰「不、不!我只就事而論,天南派都在盡自己的職責。薛齊可算夠心了!哦!對了,功法本身無關緊要,薛齊有未將四宿劍法和青平九式傳給自家人?」紀玲沒多想道︰「似乎沒有,薛齊要讓師宗有立足立派之根本,也不會不防著子孫來強取豪奪。」邱僕承暗想也是,道︰「薛莊想得回焚劍很能理解,天南派呢?難道你們也盼著焚劍出世,還是薛莊提了讓人心動的條件?」紀玲叱道︰「誰盼著啊?我們跟薛莊談,是念著薛齊恩情,跟他的後人適當接觸罷了!他們每任莊主,幾乎都要跟天南派談論幾次,試圖說服我們,但均遭拒絕。薛縱就是知道不大可能說動我們才會十幾天避談焚劍。」說時俏臉微紅。邱僕承並不後悔出言莽撞,嘆道︰「道言陰陽平衡,相生相克。現也雖然動亂,藩鎮割據,朝政糜腐,百姓苦不堪言,但這自有人去平衡,爾治我安,爾亂我反,各人圖的都是生存。假若一方永遠有了仰仗,那才是天下災難!焚劍,終究不屬于這個世界。」紀玲听得入神,道︰「我不大懂這些,只知道焚劍出世,將會有很多人死。」邱僕承笑道︰「這便夠了!我愛我命,也同樣愛著像我一般依然鮮活的生命。」紀玲憂心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會不會昨天那些門派,都知曉了焚劍的秘密。果真如此,天南派就永不太平了!」邱僕承安慰道︰「怕什麼呢?大不了毀掉劍譜。何況我看他們不像來搶東西,反而更像滅掉天南派的,至少雲刀幫對付你們時我沒听說過要活捉誰。」紀玲心中大定,道︰「對啊!捉了我或五師叔,換取劍譜豈非更好?」邱僕承道︰「我們這般胡亂猜測,終是枉然。有人對天南派有利,終不能總等著承受,適該派人去查個水落石出。」紀玲起跳到半落里一塊礁石上,道︰「我想爹會的!」剛欲再動,听邱僕承道︰「謝謝你這般信任于我。」紀玲回頭道︰「是你有讓人信任的地方。」說完飄然落向近壁一塊淺水石上,雙足浸在水中,貓腰去捉,原來是一只大海龜。

焚劍在邱僕承本就不平靜的心中掀起滔天大浪,久久不能平息。夜已浸深,他仍躺在床上輾轉覆側,遲遲無法入眠,平旦時分,才朦朧丟失雜念,再睜開眼將過巳時。他正欲去隨便找點東西填肚子,曾經那位郭姓弟子倉卒來到星閣找他。這名弟子叫郭懷義,而今對邱僕承的態度已大為改觀,這次紀玲托他而來,轉告前日那船人去而復返,他們還捉住了兩名留在陸地岸邊探听訊息的天南派弟子,此刻已經登上了島岸。邱僕承義憤填膺,破口大罵無恥,跟郭懷義緊匆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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