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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陌一路護送,將沉醉母子送回,途中,命管家去叫女乃娘過來。

懷陌早已在丞相府中準備好了女乃娘,雖然離預計的時間早了兩個多月,但他就是早早準備好了,養在府中只等著沉醉生產。沒想,還真是用上了。

沉醉回到原本住的地方,自覺的找了角落里的美人塌,抱著已經睡去的孩子窩在塌上,不聲不響。

懷陌站定在她身前,靜靜道︰「把孩子放到床上。」

沉醉不理他,徑自垂著眸子,眼楮里一點波動也沒有。哀莫大于心死,懷陌竟然可以這麼對他們的孩子……她接受不了。她原本以為,他如此騙她如此害她,理應有一點點的愧疚,她可以喚起他的愧疚,讓他放過她,把孩子給她。結果……是她想太多了。她終究不了解他枳。

蕭堯說得對,虎毒不食子。懷陌比老虎還要毒。

這麼小這麼軟的孩子,剛剛出生就會對她笑的孩子,他竟想活生生捏死它,他怎下得了手?

沉醉心中鋪天蓋地的淒苦湯。

「你這樣抱著它,它會著涼。」

回到這里,懷陌的耐心似乎也回來了。對于沉醉的冷漠,他竟還苦心解釋。

沉醉幾不可察動了動。

「它雖然哭得大聲,畢竟不足月,身子弱,若是再感染個風寒,你忍心看它受苦?」懷陌繼續勸。

沉醉聞言,抬頭,恨極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認命的將孩子放回床上,小心的用被子掖好。她于是安靜的坐在床邊,看著小寶寶的睡顏。

真是個乖巧的孩子。被親爹那麼對待,吃飽了也就乖乖睡了,不哭不鬧不記仇。

算是她絕望人生里唯一的安慰。

懷陌緩緩走至她身後,她忙著憎恨他,沒有注意到自從回到這里,他看她的眼神溫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我還有些事,現在要離開。你安心在這里,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沉醉的目光仍舊安安靜靜在孩子身上,頭也沒回的問︰「你會一去不回嗎?」

「不會,你和孩子都在這里。從今往後,你們在哪里,我就在那哪里。」話出,篤定,如承諾,鄭重。

沉醉忽然嘲諷的笑,「那真是好可惜,我就盼著你一去不回。」

懷陌眼底一片晦暗。

末了,他長嘆,「不要再說氣話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可是沉醉,你把我氣極了,你怎能對我輕易說離?你應該知道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我不知道。」沉醉硬聲道︰「我只是以為,你良心還未完全泯滅。你就不能當是在你趕去以前,我已經死了一樣放過我?」

「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話出,毫不猶豫,擲地有聲。

沉醉背脊一僵。

懷陌心中澀得發痛,知道她如今正在氣頭上,再和她說下去,她听不進不說,反倒會將自己氣死。他深吸一口氣,上前,將她從後抱進懷里,溫柔的親了親她的側臉,柔聲道︰「你回床上休息,如今文帝已經被我掌控,你們母子從此是安全的。我回來再好好向你解釋,任你打罵,好不好?」

沉醉用力將懷陌推開。

懷陌順勢放開她,看著她眼底的不諒解和怨恨,他心里真如臘月的冰原,滿目蒼涼。終究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門外,管家已經帶了兩名女乃娘在外候著,容容也在,見到懷陌出來,齊齊行禮。

懷陌站定,仔細看了看兩名女乃娘。這兩名女乃娘其實原本就是他親自挑選的,要照顧沉醉和孩子,必定要萬無一失的人。再一次確定沒有任何差池,懷陌方道︰「夫人年輕,你們的任務是從旁指點她,幫助她將小少爺照顧好,僅此而已,知道嗎?」

「是,丞相大人。」區區乳娘,也是訓練有素之人。

懷陌又看向管家,「小白回來以後,讓她將手中的事都放下,過來和容容一起伺候夫人。」

管家頷首,「是。」

懷陌這才大步離開,卻並沒有立刻進宮,而是去了書房。

坐回案前,提筆,毫不遲疑,筆墨揮灑,寫了一紙。封好,交予在外等候的管家。

「拿這個去給庸小姐。」

管家恭敬接過,拿在手中,目光垂下,卻在見到信封上的兩個字時,大驚失色。

休書。

管家原本也是丞相府老人了,難得有這麼掩飾不住情緒的時候,「這……」昨夜成親,今早休人,要人家姑娘的臉面往哪里放?

「你親自交給她,我回來以前送她離開,這事不許泄漏出去。」懷陌淡淡交代完,不給管家任何用表情發表看法的機會,淡道,「去吧。」

管家手足無措了一陣,長嘆一聲,「唉,是。」

懷陌這才離開,趕往宮中

當日,文帝再次罷了早朝。如同他上一次罷朝一般,未多留一個字,只留下滿殿揣測。

然而,這一回文帝缺席,同時缺席的還有懷陌、蕭堯。于是,這一次,朝臣之間私底下的聲音更加離譜。其實若是放在這等風雨飄搖的大環境來看,也並不離譜。

蕭離空手而回,有大臣上前半是閑聊半是試探,他不過一笑置之。只心中,卻不如他面上那般輕笑淡定。他立刻命人去了長孫皇後宮中,不久就得到長孫皇後回信︰稍安,明日再詢。

蕭離這才離宮。

其實蕭離心疑,大膽揣測是懷陌動了手。只是卻又找不出任何的破綻,甚至連端倪也沒有。再者,若是文帝真被控制,就絕對不會僅僅罷朝一日。蕭離于是決定明日再觀。

而更為重要的原因是,蕭離得到消息,懷陌昨夜出了城。今日一早,懷陌卻是帶著沉醉回了丞相府。說來,懷陌做這事也低調,只是這敏感時機,京城中到處都是各方眼線。懷陌前腳剛剛帶著沉醉進城,後一刻,那消息就如同生了翅膀一般,直飛到了朝中一些人的府邸。

不久,那些府邸里新傳進的消息卻是︰懷陌入宮。不過這時,在人看來,卻順理成章成了負荊請罪。

懷陌自請面聖,薄秦不久出來,將人帶進了養心殿,隨後,大殿厚重的宮門在他身後關上。

殿中今日伺候的人一如往日的簡單。

存妃,薄秦。復澤不知去向。

另有一名侍衛和一名宮娥遠遠在角落里,那兩人面貌在丞相府中是極為眼熟的,正是小黑和小白。

文帝這時已經醒來,正坐在他原本一直坐的位置上。

伴著宮門沉重的吱呀聲,文帝的目光如淬毒,冷冷射向懷陌。憤恨之下咬牙,只是還未出聲,唇角,一綹黑血溢出。

「皇上,不要激動,否則毒發攻心,皇上就等不到微臣的解藥了。」

懷陌淡然說完,朝殿中其余四人使了眼色,四人識趣,從後門退下。

大殿之內,只剩下文帝和懷陌兩人。

文帝挺直了脊背坐在書桌之後,聊以維持他天子的尊嚴。只是他的雙手重重支撐著書桌,手背上一條條的青筋直發顫,卻是徹底泄漏了他此刻的狼狽。

他的渾身發抖,不知是因為中毒虛弱還是因為憤怒,只是他一雙眼楮確實仇恨無疑。恨不得將眼前這頭白眼兒狼禽獸碎尸萬段。

懷陌淡然直視,毫不退縮。

心思卻已在了別處。

沉醉,你才不恨我呢。知道什麼是恨嗎?這個……才是恨。

眼前這位,才是真的恨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你真是狼子野心,朕真是錯留了你。早知你狼心狗肺忘恩負義,朕一早就不會留你。」文帝咬牙切齒。

懷陌不疾不徐走近他,目光從始至終從容,看著眼前面容扭曲的……他的親爹,他微微揚了揚唇,「狼子野心?你錯了,我對你的江山沒有這麼多的興趣。你的命,我七年前方入朝堂的時候就可以要了。」

「大言不慚!」文帝冷斥,卻隨即重重咳了一口血。

懷陌輕笑,也不爭,只道︰「我……師承無遇。」

文帝聞言,雙目豁然暴突。一指倏地的指向眼前讓他很得牙根都在疼痛的孽子,不顧傷痛,憤然指責,「你真是不知廉恥!認賊作師!」

「不知廉恥?到底是誰不知廉恥?你不如回想一下你當年是如何對一名弱女子的。」懷陌冷笑。

「逆子!」文帝自然知道懷陌口中的弱女子是誰,他雙目赤紅,怒道︰「我和你娘的事,你沒有資格插嘴!你認了害死她的仇人為師,更沒有資格為她抱不平。」

「害死她?到底是誰害死她的?」懷陌的眼楮冰冷,那冷中凍結的全是血腥。

終于等到這一刻,面對蕭越仁,可以毫不掩飾仇恨。對,他仇恨蕭越仁,一如蕭越仁仇恨他。他們之間的仇恨對等,誰也不輸誰,誰也不吃虧!

「逆子逆子!你盡管听信仇人之言!」文帝重重咳嗽。

懷陌失望而又諷刺的搖頭,「這個時候了,你還妄想挑撥讓我放過你?原以為你這身份至少可以讓你勉強稱為梟雄,其實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帳。你奪了我娘的身子,你毀了她美好的人生,你虐待她,不夠,你還想讓別的男人糟蹋她,她不從,你便殺了她。」

文帝聞言,暴突的雙目終于控制不住的驚恐,而後空洞。

「你……你知道……你竟然……知道!」他囁嚅,如午夜最噬人的噩夢里,他身處再無處可逃的絕境,只得被迫與懷陌對視。

「當時,我就在我娘的床底下。」

「你……我竟然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若知道,還能容我活到今日?」懷陌冷笑。

話落,懷陌上前,手臂猛地橫過還堆著奏折的書桌,直直扣住了文帝的後頸。

下手狠辣不留情,扣著他的後頸往自己一拉,一按,「砰」的一聲,將文帝的頭重重按在了木質的書桌上。

「你竟敢這麼對我!」文帝吃痛。

「這還是輕的。」懷陌眼中的紅色是靜靜的紅,與文帝眼中昭然的憤怒不同。懷陌眼中的血腥的仇恨早已經過十多年的冰封,這時化不開,卻早已深入骨髓。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若要除你,真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但是,我不會動手,一如我七年前沒有動手一樣。」

文帝這時掙扎,懷陌狠狠將他按回,文帝的頭再次重重撞回桌面,痛得他咬牙切齒。

「你這樣的人,死了一定會下地獄,受盡萬千折磨。但那是你死後的事,我沒有興趣知道。我只會讓你在死前,也受盡折磨,讓你生前生後都充實,哪一頭也不浪費。你最在乎什麼?你蒼涼得可笑的人生只有什麼?江山是不是?好,我就讓你親眼看著你的江山是如何落到我的手中。」

「你妄想!」

「妄想嗎?這就是我留你命的原因,我要你親眼看到,我是不是妄想。我要你親眼看到,你的下臣和子民歡天喜地的將我送上你原本的位置上。」

「懷陌,你連蕭都不姓,你憑什麼?你以為你抓了我就有用?你想做什麼?挾天子以令諸侯?朕告訴你,就算你殺了我,你手中兵馬也只有區區三十萬,最多不過四十萬,蕭堯手中四十萬天元大軍加上匈奴降軍十五萬共五十五萬兵馬,要除去你守住朕的江山易如反掌!更別說還有長孫長豐三十萬大軍支持的蕭離,在南面秘密練兵就有十萬。懷陌,你或許可以像離淵一樣,血洗紫禁城,可是即便你成功了,你也永遠擺月兌不了逆賊和魔頭的標簽,你永遠休想名正言順!」

文帝怒極,他的頭尚在懷陌手中,硬是大義凜然幫懷陌分析了眼前局勢。

他並不是危言聳听,卻是字字事實。也正因為這鐵一樣的事實,他放松了對懷陌的警惕。

懷陌與李守廷為伍,李守廷擁兵三十萬,不超過四十萬。而蕭堯當日帶三十萬大軍北上滅匈奴,之後又派十萬援兵相助,最後匈奴滅,得降兵十五萬,共五十五萬兵馬,這些文帝並未收回,就是從那時起,就已經打算用蕭堯牽制懷陌。更遑論是他手中親握二十萬大軍,長孫長豐那里三十萬大軍。

一旦懷陌敢反,這麼強盛的兵權,耗也能耗死他!——文帝心中篤定的信念就是這個。只是沒想到,懷陌還真的敢!

懷陌手一松,放了文帝。

文帝立刻直起腰板,又是仇視又是痛恨又是嘲諷的看著懷陌,眼神儼然是「終于知道你在以卵擊石?」

懷陌卻笑了笑,「知道嗎?你此刻就如木偶一樣,被我牽在手中表演。我動一動,你便配合的換一個表情,真是甚妙,甚妙。」

文帝惱羞成怒,漲紅了臉。

「不過你我對話,讓你發揮的余地終究不夠。如此,你我就堵一局吧。我讓你親眼看到,我是如何將蕭堯、蕭離一個個除去,親要看到,必要的時候,我還會讓你主動幫我一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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