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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中庸之道

眼看著隨白義安最後一個御楚之策說出,廳內眾臣隱隱有著贊成之勢,沉丘總算坐不住,站出來開口說話了。

「武安侯此策,確實老成謀國,乃是穩妥之計。」

沉丘先是出言肯定了,白義安最後一策的實用性和正確性,然後話鋒一轉,道︰「不過一味龜縮,避守不出,卻也實在太滅己方志氣,長楚人威風了。

要是傳出去,讓天下人知道了,豈不都以為我寧國怕了楚賊?

故而,不顧一切的退兵,這是不行的。

我等雖然要撤,但也不能如此撤,須得講求方略。」

說到此處沉丘頓了頓,然後看了下方望過來的群臣,視線著重在白義安身上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武安侯方才一共提了御楚二策,以朕看來,這兩策,其實都有可取之處,不過都有些太過偏執極端了。

不是賭上一切的決戰,就是放棄一切的保守,極戰極守,有失中庸之道。

但若是將兩策綜合一下,兼取其長,摒棄其短,便是可行的良策了。

朕以為,武安侯第一策,其實也不錯。

我大寧國力深厚,如今在戰場上所動員的力量,遠未盡全力,方才使得楚賊得以逞凶。

若將後方之軍,調集而來,未必不能與楚賊爭鋒。

在豫章彭蠡大營處,我軍還有十萬兵馬,以及兩位武侯,此等實力,足可再開一二處戰場了。

朕欲將營中之兵,分成兩軍,各由另一位武侯率領,分別襲擊楚國之衡陽、廬陽二府。

此二府與長沙一般,雖號稱有十萬之眾,但大多不過是征集而來的民夫,留守的楚賊主力其實並不多,皆不過兩萬禁軍,或郡府縣兵罷了。

如今楚國之內,尚可調動的先天宗師,隨著該國左相孫思文,趕赴長沙支援之後,便無任何余力。

最多,听聞陸賊新近納入宮中的一個蕃妃,似乎是什麼雪原蕃人的邪教靈女,好像也是先天宗師一級的人物。

但也就僅此一人而已。

陸賊即便將其派出,也最多保住一府不失,廬陽衡陽之中,依舊有一府缺少先天宗師鎮守。

故而,若有兩位武侯率兵攻打此二府,以武侯之力,我大寧精兵之強,攻打沒有宗師坐鎮的兩府,大有攻破之可能。

兩路兵馬,只要有一路能成,便可殺入楚國月復地。

這樣,有一支兵馬殺進了洞庭,中南不能,屆時將楚賊直接擊敗,但也能逼的它從前線抽調兵馬,返回國內救援。

屆時,江夏前線此處,有朕親率大軍看著,陸賊分身乏術,必不敢率領大軍回撤。

不然朕趁勢掩殺,失了江夏城,便可奮兵而上,直接圍了其國都巴陵。

所以江夏之軍,楚賊必不敢動。

其若想救國內,就只得從江北,或者嶺南調兵而歸。

到時不管是江北、嶺南哪處大軍調回,都可減緩該處戰場上,我聯軍的壓力。

江北之軍回援,武宣侯便可乘勢收回安陸府,我再分撥一部兵馬過去,可從令襄陽郡穩定。

嶺南之軍回援,南海或者蘇國,或許就能趁機收復失土。

屆時重整旗鼓,嶺南之地,便依舊還能設下一個釘子,牽制楚賊精力,使其無法全力東顧,攻打我寧國。

故而,此策若成,所以無法向武安侯說的一樣,來個雷霆掃穴,一舉攻滅楚賊,恢復江南之土。

但卻也能另如今頹勢大顯的戰局,重新穩固下來,與楚賊繼續相持消耗下去。

只要還能支撐,拖個幾年,等北邊周國應付完了蕃人和魏人的入侵,有余力插手南疆之事。

或者派人前去西南,勾連大理、南詔兩個夷國,令其在楚賊後方作亂。

兩處不管哪處生出異動,都必可令楚國後方失火,前後難以支應,不得不耗費大量兵馬去應對。

如此,楚賊能用于前線的兵馬,也將大為衰減,再也無法保持如今這般所向披靡的攻勢,只得轉向防守。

到時靠著我大寧強大國力,或可就能趁著戰時,楚國忙于後方,無法兼顧前線的時機。

通過戰爭援助之手段,一一兼並南海、蘇、宋等國。

若能收此嶺南三國,我大寧便可再得四郡之土,六七百萬之民。

如此算上我大寧原有之土,疆域便可達九郡之廣,治下黎庶更可增至兩千三百余萬,疆域百姓皆兩倍于賊楚。

有此基業,屆時哪怕純靠消耗,也能生生耗時賊楚了。」

沉丘自信滿滿,將自己改良過後的御楚第一策,給眾臣說了出來。

不得不說,按照他的設想,以及設想成功之後的未來前景,確實極為誘人。

最起碼,從表面上來看,此策成功率還是相當大的。

而且相比于白義安原初那版的冒險之策,經過沉丘改良之後的,只動員原本本就打算派到戰場上的彭蠡十萬兵馬,從可靠性就勝過了許多。

卻如沉丘所言,更加中庸穩妥。

「陛下明睿,能想出此等奇策。」

「此計若成,楚賊覆滅,指日可待矣。」

「來日攻滅楚國,皆陛下今日之策功勞也。」

大廳之內,一些傾向于穩妥,或者本就是沉丘心月復的臣子,又開始大肆歌功頌德,吹噓此策起來。

而躲在一些沒有附會的臣子群中,白義安見著這一幕,心里不由更加失望了。

作為曾追隨祖父,有過十余年軍旅生涯的老將,深受祖父耳讀目染的他,又怎麼能看不出,這位陛下所言的中庸之策,太過于想當然了。

就像是紙上談兵。

各種計劃看是可行,若一切都能按其所說一樣,順利執行下去,那麼楚賊確實敗局已定。

可問題是,事情真能如此嗎?

或者說,楚賊真的會如此之蠢,按照沉丘設想的去做嗎?

進度沉丘推演的第一步,派兩位武侯分領大軍,前去攻打楚國廬陽衡陽二府。

先不說一位武侯領著五萬兵馬,能不能打下一座有十萬人堅守的大城?

就說能打下來,但楚賊危急時候,就不會抽調援兵嗎?

在洞庭此處,楚賊確實只有一位蕃妃可以調動。

可在嶺南之地,尤其是蘇國之地,楚賊可是匯聚了二十余萬兵馬,足足四位先天宗師的。

與之對應的,主要是城內蘇玄歌領著的幾萬殘兵,以及倉皇逃回國內,謝寧率領的蘇國止于十萬左右的兵馬。

此兩國相加,實力就已經遜于當地楚軍了。

因此,楚賊完全有著余力,可以從該處戰場抽回一部兵馬,和一二位先天宗師,用以支援洞庭戰局。

只要這部分力量調回來,那麼沉丘所言一切,都將只是個笑話。

那兩位分兵攻打廬陽衡陽的武侯,別說攻破此二府了。

別被楚賊趁機找到機會,反過來包圍殲滅他們,就要謝天謝地了。

至于所謂的相持幾年,等待周人和西南夷人的異動,此等將獲勝希望,寄予他人之念想,本就可笑至極。

周人連年被魏人和蕃人進攻,行事比寧國還要惡劣,說不定過個兩年,傳來周國被滅的消息,白義安也半點不感到奇怪。

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指望周人來救你?

而西南夷人,不過是一群被楚賊打斷了 梁的喪家之犬而已。

一個個聞楚色變,指望他們跳出來,哪怕成了,白義安也不覺得他們能鬧出多大動靜。

所以,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還指望他人來救,真以為個個是好人?

或者說,前來相救的人,個個都能頂用嗎?

所謂的中庸之策,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因此白義安從最初,就沒想過要靠他人來打贏楚國。

就算真要借助他人之力,但那也僅僅只是稍加利用而已,從未寄予過真正厚望。

像沉丘這樣,將一切寄予于虛無縹緲的他人之上,實在是讓人有些理解不能。

‘唉,想當初先輩渡江南下,定都金陵,一路披荊斬棘,耗費數千年歲月,這才開拓出如今揚州之盛景。

可到了我輩之時,如今的金陵天子,面對強敵,不思該如何奮發圖強,克賊爭鋒。

卻反倒琢磨起了這些歪門邪道,朝堂眾臣也都附和贊同,引為良策。

我臨海世家之子弟,竟都墮落至此了嗎?

先祖之基業,難道就要覆滅在我這一代手上?’

白義安生出這諸多思緒,心中不由大為悲痛,再看這滿听諂媚自得之語,越發覺得不堪入目。

不過雖然心生不滿哀怨,但他也沒將自己這些想法說出來,試著去阻止駁斥沉丘所謂的「中庸之策」。

因為他知道,在整個世家群體都選擇墮落,逃避現實的時候。

自己這個時候站出來反對,揭破這諷刺的強大和太平,除了招來眾人的敵視和羞惱之外,根本不會有任何用處。

與其到時候,讓自己代表的主戰派,與這些墮落的主和派,先來一場內亂,進行自我削弱。

還不如讓他們,先按自己心意去做。

等最後撞的頭破血流了,戳破了一切幻想之後了。

說不定這些墮落的主和保守派,便會認清現實,知曉對抗楚賊,絕不能有絲毫僥幸。

到時自己臨危受命,或許便能統合舉國之力,集中所有力量,全力與楚國相爭。

那時,面對肯定進一步強大的楚國,說不定他們臨海世家,六姓七族,還能保有江東基業,不使宗廟社稷,香火斷絕。

只要能保住江東基業,那麼或許真如陛下所說,拖上一段時間,便能迎來轉機。

當然,這個時間,不是一兩年後,周人或夷人生出異動。

而是百年之後,天地大劫到來,席卷九州四極。

那時面臨這場波及人間眾生的災難,楚國自然也顧不上寧國,不可能在這場災劫之下,還來爭奪一片,注定要淪喪的廢土。

楚寧兩國唯一的生路,都只剩下了向北突破,打下梁國所在的中州之地,以此求存。

到時候或許楚寧之間,也能化干戈為玉帛,來個攜手合作,一同北伐。

如此,也就算真正度過了這場天地大劫,保全了六姓七族的宗廟設計了。

以上這些,還是基于如今各種行事之下,白義安心中真正的破局之法,六姓七族唯一的出路。

所以在先前破釜沉舟的決戰之策,被否決之後,他才會提出,同樣極端的保守之策。

為的就是保全江東基業,以撐到百年之後,大劫來臨時的最後生機。

不過像這麼清醒的認知,看廳內眾多朝堂公卿,乃至皇帝天子的態度,就知道這些人不可能接受的。

至少在他們撞的頭破血流,認清現實前,是不會接受的。

故而,白義安在此之前,也懶得與這些人分說,就看一個個自己表演了。

而他這副態度,被沉丘和眾臣看見之後,反倒更加得意。

覺得這位武安侯,是認可了這中庸之道,甚至心中因為兩側比較之下的巨大差距,生出自慚形穢之念,所以識趣的沒有出來獻丑。

于是得意之下,沉丘擺手,制止了重臣的阿諛奉承,轉頭又看向隨行的重臣,位列朝中兵部尚書的韓泉暉道︰「韓卿,你乃兵部主官,國內兵馬募集,物資調撥,人員訓練諸事,都由兵部負責。

先前武安侯第一策,朕已使中庸之。

第二策,于國內廣募兵馬,同樣可中庸執行。

以我大寧修養十余年的國力,再征募百萬之軍,確實可以做到。

但募集了百萬之軍後,以如今之府庫積蓄,頂多也就能維持個數載十年,根本難以長久。

所以百萬之眾太多,朕以為可削之,取折中之法,由百萬減為五十萬。

如此有著五十萬新軍,再加上如今老軍,我大寧便有一百三十萬兵馬了。

這樣即便寡人所改的中庸第一策失利,為楚賊所破,再度損兵折將。

但剩下的殘兵退回國內,會合國中雄軍,怎麼著也能剩下個百萬兵馬,剛好處于我大寧財政可以長久維持的規模。

有百萬之眾守御疆土,也足可保得江東基業無憂了。」

沉丘又針對白義安的第二策,來了個中庸改造。

直接將原本擴軍百萬的規模,縮減為只有一半的五十萬。

也就如他所說,此為中庸第一策的補充。

若是第一策執行失敗,那麼損兵折將後,領著殘兵退回國內,寧國也能保持百萬雄兵。

以這龐大兵力,一心防守之下,從明面上看,確實也能保住江東不失。

不見北面的周國,此前不也靠著一百二十萬左右的兵馬,硬扛著蕃人、魏、梁三方圍攻,硬生生撐到了現在嗎?

而他們寧國,條件比周國好了不知多少。

現在天地大劫快要降臨,不屬于中州之土的江南揚州,對于江北梁國來說,毫無吸引力。

不可能像貪圖周國河南、南陽二郡一樣,因為此地屬于中土,不斷派兵襲擾,想要奪戰。

所以有著長江天險在,寧國只需分出數萬水師,就可隔絕江北梁國的威脅。

剩下全部兵馬,自然可以拿出來,全力應對楚國進攻了。

以百萬之軍,防守一國,不論怎麼看,江東都不會有丟失的風險。

不過在白義安看來,此策看似穩妥,其實也有著隱患。

那就是新招募的五十萬大軍,成軍倉促,在訓練不足的情況下,也就只能當個民夫使用。

沒個一兩年時間,再經歷數場血戰,從戰火中磨練出來,根本不堪大用。

所以沉丘說是說百萬之軍,但實際上不過是五十萬兵馬,加上五十萬名為戰兵,實為民夫的雜兵罷了。

這種搭配,真實戰力,自然可憂。

而楚賊若是真的能一統嶺南江北,稍稍整合個一兩年,便可抽出百萬兵馬,發動東征。

到時面對楚賊剛剛掃平強敵,風頭正盛的大勝之師,靠著這些兵馬真的能擋住對方嗎?

反正白義安是不看好的。

因此他才提出擴軍百萬,這看似極端保守的策略。

這並不是白義安被嚇湖涂了,而是從實際情況出發,計算出來的最優策略了。

就如楚人守江夏,一批新兵才撐了一月,就折損近一成一樣。

寧國招募的新兵,想訓練出來,哪怕靠著守城,傷亡也不會小。

而考慮到寧國與楚國漫長的邊界線,上面諸多的堡壘要塞,當然不可能都如江夏城一般堅固,防御能力肯定要大大缺失的。

再加上寧軍編練的新兵,考慮到江東承平已久的情況,兵源素質肯定不如年年征戰的楚國,訓練時間可能也不如楚國新兵充足。

以上這些加起來,這批匆匆招募的新兵,戰力肯定比江夏城內的楚軍要差。

防守的城池不如江夏堅固險要,守軍實力又比江夏楚軍要差,讓他們去守邊境上的無數城池堡壘,傷亡肯定要比江夏城內的楚軍要多。

到時楚軍攻城,寧軍直接來個一比三、一比二、甚至一比一的交換比,白義安也不覺得稀奇。

甚至如果算上楚寧交戰期間,肯定無法避免的列陣而戰,那損失還要更多。

招募一百萬兵馬,最後死個五十萬,留下五十萬精兵,都是大有可能之事。

再加上征戰中那些老兵的傷亡,這樣剩下的精兵和原本的老兵一加,其實也還是百萬之眾,剛好處于寧國財政能夠支撐的程度。

看似白義安說的是,讓寧國編練兩百萬大軍。

可實際上,他那兩百萬大軍中,有足足一半是準備當做炮灰耗材,用來消耗楚國兵馬,給自己爭取訓練精兵的時間的。

但現在照沉丘這麼一個中庸法。

不僅使得楚寧邊界上的防御,可能會出現漏洞。

最後能訓練出來的精兵,也肯定不足百萬,並不能完全的保證寧國安穩。

可以說。

沉丘自我感覺良好的中庸之道,又一次破壞了白義安的未來大計。

可廳內眾人,卻毫無所覺,對于自家陛下的中庸之法,一個個大叫贊嘆,再度一片阿諛奉承之聲。

叫見了這一幕的白義安,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這該死的中庸,該死的佞臣。’

心中罵了兩句,白義安也知道,此事依舊無法改變,只得哀嘆道︰‘罷了,大不了日後交戰時,我在上書陛下,提請再度擴軍,邊戰邊練,也猶時未晚。

有我在,楚賊休想奪取江東。’

這位武安侯暗暗發下誓言,心中滿是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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