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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朕把自己關進去

朱棣帶著皇後,兩位皇子,駕臨天牢。

這下子好了,天子一家跑到天牢過年,上一個在大牢里過年的皇帝一家,貌似還是姓趙的……

他們到來之後,和印象中淒風苦雨,悲悲慘慘不同。

天牢這邊可是熱鬧無比,喜氣洋洋。

天空中爆竹聲聲,煙花綻放。

戲台上人影穿梭,唱功絕佳,熱熱鬧鬧的三國戲,正好唱到了趙雲截江。

一個大武生,手持長槍,往來颯沓,一心護主。

朱棣見到了此情此景,竟然也動容了,忍不住笑罵︰「媽的,比宮里還熱鬧!」

「讓那倆混賬玩意過來。」

朱高煦和朱瞻基被叫了過來,朱棣看著他們倆,就氣不打一處來。

「老二,你行啊,漲本事了,跑這邊收買人心,是吧?」

朱高煦很冷靜,只是澹澹道︰「兒臣是給一位朋友過年,他教了兒臣很多東西,禮尚往來而已。」

朱棣哼道︰「你說徐景昌吧?朕可告訴你,那小子是你大哥的人,他把你坑得很慘,你還謝他?分不清好壞嗎?」

朱高煦情緒穩定,「父皇,孩兒這麼稱呼你,大哥這麼稱呼你,三弟也這麼稱呼你,何必要區分彼此?」

這話說的,朱棣一時竟無言以對,旁邊的徐皇後居然眼圈泛紅,淚水差點涌出來。

靖難結束之後,她九成的愁事,就是三個寶貝兒子明爭暗斗,互相攻訐奪嫡。

讓她這個親娘心力交瘁,痛苦不已。

尤其是朱高煦,更是弄出了那麼大的簍子,一度她都以為這孩子沒救了。

萬萬沒有想到,讓他跟著徐景昌幾個月,竟然有月兌胎換骨的架勢。

三兄弟都是兩口子的骨肉,也都是徐景昌的表兄,確實沒有必要區分彼此,大家都是一樣一家人。

伐木累啊!

朱高煦這是悟道了。

「老二,快過來。」

說著,徐皇後就從手邊拿過來一包金元寶,這本是帶著,留給朱棣賞賜群臣的,現在一股腦塞給了朱老二。

朱棣看在眼里,微微嘆口氣,心里頭也是百感交集,他一扭頭,看見了黑小子朱瞻基。

「你呢?怎麼也跑來了?」

朱瞻基很老實道︰「我也想討好表叔。」

「討好表叔?你表叔比皇爺爺還重要?」朱棣憤怒質問。

朱瞻基愣了下,依舊老實道︰「表叔很有錢,他有好幾千青壯人才,他還說年後要辦工廠織布……我想讓他把二叔趕走,只有我們一起做生意……」

小家伙聲音不高,可朱棣听得清清楚楚,「好啊,原來你們都有所圖謀,朕這個天子,還不頂一個徐景昌管用,你們倆都給朕滾一邊去!」

朱大胖子喜滋滋把兒子抱在懷里,還拍了拍小家伙的腦袋,又意味深長看了看朱高煦。

此時朱棣看了眼天牢的大門,吩咐道︰「去把門打開。」

錦衣衛連忙動手,將大門開放。

朱棣又道︰「用一根鎖鏈,把門攔上,不許里面人出來。」

錦衣衛照做,一條粗大的鐵索,橫亙門前,分出里外兩個天地。

「傳旨,讓他們過來。」

很快,六部九卿,差不多一百來位官員,按照品級,齊刷刷站在天牢里面,隔著一道鎖鏈,向朱棣行禮。

「罪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棣半晌沒有說話,就這麼讓大家伙跪著。

良久,他才緩緩道︰「朕把你們關進了天牢,你們當中肯定有人不服氣,不定怎麼在心里頭罵朕,說朕荒唐,胡作非為,視百官為馬牛,桀紂一般的昏君,也干不出這種事情……」

「臣等萬萬沒有此念,還請陛下收回此言。」蹇義淚流滿面,磕頭作響,其余群臣也跟著磕頭,徐景昌很不情願,但這時候他也不想當出頭鳥,只能隨大流,萬一被朱棣盯上,那就不好了。

「朕不會收回。」朱棣冷冷道︰「朕想告訴你們,站在朕這個位置上,看到了什麼!父皇布衣之身,起自淮西,南征北戰,驅逐殘元,恢復河山。三代之後,得國之正,無過大明!再看看這些年,朝廷變成什麼樣子?太祖皇帝的祖制盡數崩壞,財稅不足,國庫枯竭,貪官污吏橫行,民不聊生。」

「到了年底了,朕遍覽各地奏報,山東土地荒蕪,饑民遍地。河南中原之地,百姓流離失所,乞討者數十萬,就連富庶的江南之地,蘇州城中,都有人餓死!國家到了這個地步,朕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朕閉上眼楮,就能看到父皇質問朕,怎麼把大明朝弄成這樣了?」

「朕無顏面對太祖皇帝,偏偏就一個商稅的事情,你們推諉扯皮,含混不清,各部都經不起徹查。尤其是吏部,國家窮困,干什麼都沒錢,唯獨給百官發津貼倒是大方,一口氣加了那麼多。就算不發津貼,你們也餓不死,要是能把這些錢發下去,能救濟多少老百姓?能干多少事情?」

朱棣一聲聲質問,弄得蹇義渾身顫抖,磕頭作響。

「臣有罪,臣萬死!請陛下嚴懲罪臣,以儆效尤!」

朱棣盯著蹇義,半晌長嘆一口氣,「用不著,大過年的,朕來了就不是殺人的,只是想和你們聊聊天,說點真心話。朕不是長在深宮,身邊盡是奸佞的廢物天子,朕心里清楚。」

「朝廷大事,還要你們去辦,官員要你們舉薦,老百姓要你們賑濟,朕有什麼想法,還要你們去落實。沒有你們幫襯,朕這個天子就寸步難行。所以津貼還是要發,百官要過得體面。但是……」

「你們也該讓朕體面,讓朕對得起太祖皇帝啊!」朱棣聲音陡然提高。

這一句話,直戳心肺,夏原吉,劉,其余幾位尚書,紛紛顫栗惶恐,淚如雨下。

而最為激動的竟然是靖安侯王忠,此時朱棣掏心掏肺,跟大家伙說話,讓他又彷佛回到了軍營,回到了一起靖難,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崢嶸歲月。

王忠磕頭作響,「陛下聖明天縱,皆是臣等不忠,臣有罪!」

文官們自然也不能落後,紛紛磕頭請罪。

朱棣點了點頭,感慨長嘆,「君臣之間,本為月復心股肱,朕把你們關在里面,是想你們好生反思,往後該如何輔國治民。如果到了明年,國勢還沒有半點起色,國庫依舊虧空,百姓依舊困苦,朕也不會怪你們,朕把自己關進去!」

「朕在里面向太祖皇帝謝罪!向億兆子民謝罪!」

這話越說越讓人惶恐,蹇義、夏原吉等人不得不再度磕頭,連聲請罪。

朱棣這話已經說明白了,一年之內,如果沒有起色,大家伙都別想好過……天子蹲天牢,群臣就都該上吊抹脖子了。

君辱臣死,就是這個意思!

背水一戰,誰也沒有退路。

「請吾皇陛下放心,臣等自當盡心竭力,輔左吾皇,若不能安邦定國,情願伏誅!」

群臣立了軍令狀,大家伙全都沒有退路。

朱棣看到了這里,總算是心情好了一些。

「朕來的時候,已經告訴御膳房,給你們都準備了酒飯……朕帶著一家人,陪你們吃一頓。這道鎖鏈現在不去,等到子時再解開。新年新氣象,該怎麼辦,你們心里有數。」

恩威並施,群臣悚然心驚,再也不敢多說什麼,謝恩之後,果然有人送來了御膳,足有百十道菜。

群臣接過來,就在天牢里面的空地,擺開了御宴。

宮里的東西做得倒是精致,可大家伙嘗了嘗,普遍皺眉頭,還真不如徐景昌的手藝,相比之下,差得太多了。

朱棣想要通過群臣的胃,去抓朝臣的心,竟然大打折扣。

大家伙是心存感激,但不多,只有一點點……

「徐通政,要不往後你開個酒樓吧,保證生意興隆。」

徐景昌白了一眼夏原吉,「我說夏尚書,你現在還有心思跟我扯澹,陛下說的充實國庫,你戶部的職責可不輕啊!」

夏原吉哈哈一笑,「徐通政,你許是誤會了,戶部只收田賦丁稅,有多少錢,其實是固定的,大差不差。真正的進項是你的通政司,你要收上來足夠的商稅,要兼顧民生,安撫流民……其實我都有點替你擔心了,這麼多事情,你要怎麼做到啊?」

夏原吉笑眯眯的,宛如彌勒佛。

這家伙太欠揍了,徐景昌咬牙切齒,想要給他一頓老拳。

就在此時,朱棣向朱高煦討要了一枚最大的爆竹,他點燃之後,爆竹升天,一聲炸響,徐景昌下意識渾身一震,呆呆望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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