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于是，小哀便如此問道。
「根據中道和志剛才的話，那些審訊他的警察，有可能是很好的那種刑警。你在法庭上控訴他們，就有可能讓這些人受到處分，甚至丟了飯碗。這樣真的可以嗎？」
古美門看著她，便笑了。
「你現在說的，和你之前和柯南告別時說的，兩者完全不像啊。怎麼，激素上腦，生理影響心理，同情心發作了？」
「那麼，大律師，你有什麼高見？」
小哀抱著手臂，揶揄道。
古美門收斂笑容，神情仿佛變得認真。
「小哀，你認為，律師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維護好委托人的利益，以及法律的公平。」
小女孩立刻便回答。
古美門搖了搖頭︰「這之前已經說過了。這樣吧，我再縮小一點範圍。」
頓了頓。
他看著小哀的眼楮。
「對于公檢法來說，律師的存在代表什麼？」
小女孩歪著腦袋︰「對手？」
律師和公檢法，也就是警察、檢察官這些人，一直都是敵對的，因為要幫他們抓住的犯人打官司。
「說對了一半。」古美門笑著說，「再猜。」
小哀低著腦袋，冥思苦想。
片刻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說到底，她其實不過是一個新人，雖然能熟練背誦法律，但並沒有做過律師這個職業。
「律師，對于公檢法來說，還是監督者，一把達摩克里斯之劍。」
古美門如此說道。
他將手伸到自己的胸前，摘下了上面別著的律師徽章。
那金燦燦的銅紋中間，刻著一台天平的圖案。
「時代發展至今，經過警察廳的多次改革，日本的司法體系已經相當完善。」
古美門緩緩地說著。
「然而，司法之中，總會存在著一些漏洞，或是法律條文的問題，或是人員執法的問題。」
「公檢法內部有自檢，可以自我糾正存在的問題，但是無論怎樣總是會有一些漏網之魚的。」
「律師的作用，就是將這些漏網之魚一一找出，讓法律的這架天平，能夠更加穩定，更加秩序。」
「公檢法有什麼樣的權力，他們就必須有什麼樣的責任。」
「如果有履行不到責任的情況，那麼律師，這把達摩克里斯之劍就會迎頭劈下，將相應的權力也一一剝奪。」
「這就是律師對于整個公檢法體系的意義。」
說到這里，古美門微微一笑，看著眼前若有所思的小哀，伸手模了模她的腦袋。
「現在你了解了嗎？我為什麼一定要控訴那些警察，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暴力審訊嫌疑人，更在于，他們所處的這個位置，必須得到應有的教訓。」
「嗯，我明白了。」
小哀點了點頭，抬起腦袋。
她淡淡的眼楮看著古美門︰「你好像會用各種高大上的理由，來掩蓋你各種齷齪的行為，雖然听上去是挺有道理的。」
「不僅僅是听上去而已，實際上也是。」
「實際上全靠你那張嘴是吧？還有你那張厚臉皮。」
「怎麼，不服氣？」
兩人繼續走著，慢慢地將這個話題拋在了腦後。
只不過，經過了這番談話，原本青澀的小女孩，似乎又多了一份成熟。
……
中道和志的家，大概走了二十分鐘便也到了。
古美門拿出之前他給的鑰匙，打開了門。
里面和他哥哥的家一樣，屬于和氏風格，布滿了榻榻米和紙做的櫥門。
傳真機就擺放在客廳里面。
古美門在機器旁邊的紙箱里，找到了一大摞紙張。
每張紙上，都寫著一些威脅的話，還有什麼「殺了你」啊，「我要自殺」啊，之類的字樣。
密密麻麻的，有的紙上甚至全都是這樣的字，看起來觸目驚心。
可以看出被害者是個內在相當瘋狂的女人。
「那個光頭還真可憐，被這樣的女人纏上。」
古美門雙手合十，雖然語氣听不出半點可憐的意味。
「你要這個做什麼？」小哀在一旁問道。
古美門挑了挑眉︰「我發現怎麼一會兒聰明一會兒笨的？怎麼連我現在要做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小哀虛著眼楮看著他︰「听了你剛才那番高談論闊，我覺得我對法律的態度需要再謹慎點，不行嗎？」
「是嗎？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古美門隨口說了一句，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紙張都放入公事包里。
「用這些東西，可以混淆被害者死亡的方式。你看，她都寫了這麼多自殺的傳真了，那麼她確實是自殺的，有這個可能性吧？」
小哀歪了歪頭。
「可是那麼多證人都說了是他殺，這樣的話，你說的那個自殺的可能性不就不成立了嗎？」
「這只是眾多拼圖中的一環。」
古美門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偵探所推理的所謂真相，就好比一塊完整的拼圖，如果我們想要無罪辯護，就必須要將這些拼圖一點點拆下。只拆下一塊，雖然看起來對整體影響不大，但作為個體它卻是不可缺少的。只有將所有的拼圖全部拆下，才能夠將他們說的東西掩埋。」
小哀點了點頭，明白了。
「你這個人，總是會面不改色地在說些犯罪的話呢。」
「犯罪？這叫犯罪？我這是在還人清白，你沒听到那個光頭說的話嗎？他是無罪的，只是被偵探的推理變成了有罪。」
古美門嘴角挑起。
「我只不過是用了常人不會做，也不敢去做的方式，來證明當事人的無罪而已。」
「說到底，就是灰色手段吧？」小哀撇了撇嘴。
古美門笑了笑。
「好了，接下來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收拾好堀越由美的傳真，古美門也不在這里停留。
走出大門後，他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一陣舒緩的音樂後，那邊接了電話。
「這里是廣志日報，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好，我這里有一些關于千葉縣刑警的情報，是有關這些警察暴力執法的內容，有興趣談一談嗎？」
那邊一听，立馬來了精神。
「好的好的，約個地方？」
雙方很快約定了地點。
掛了電話，一旁的小哀瞥了他一眼。
「你可真不留情，居然還找媒體擴大影響。」
古美門聳了聳肩，微微地笑了。
「在這個世界，只要是有兩方進行對決的，總會有一方是壞人的。那麼，我不當這個壞人，又有誰來當這個壞人呢？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