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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賽博幽靈的虛幻之歌(破)

音幕城的人們尚未從麻木與盲從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阿莉爾的象征術式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打破,而失去自我的個人仍舊渾渾噩噩,沒有思考的余力。跟隨著先前殘留的潛意識,他們看向屏幕,看著那個來自異國的,陌生又美麗的女孩。

「隨意唱首愉快的歌,期待著明日的冒險?

向陽光照耀的遠方邁步?

再也沒有任何事——

可以將心靈阻擋?!」

沒有異象,沒有幻境,屏幕里的女孩僅是和友人們一同在樹蔭下歌唱。那畫面與歌聲一齊觸動著人們的心扉,讓麻木單調的心海中泛起了一點自我的漣漪。

不知是誰說起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人群中傳來一句迷茫的低語。

「不需要許可證……也能唱歌?」

隨即,那人開始輕聲跟唱。

「再也沒有事物,可以將心阻擋?」

下意識的吸氣聲此起彼伏響起,驚恐的人們準備制服狂徒。然而依舊沒有異象出現,一切都那麼平常,猶如每一個沉靜的夜晚。

民眾們的表情由震驚變作不解,由困惑變作興奮,緊接著難以言喻的狂喜接連綻放,一聲聲驚呼似霹靂響起。

「……我也能唱?」

「——我也能唱!」

一石激起千層浪,沉默的人群轟然轉變為癲狂的海潮。熱愛音樂的男男女女們奔跑向家庭與庫房,去搬出自己的樂器,隨身帶著口琴或小提琴的人們開始了即興演奏,更多的人僅是張開自己的雙唇,去隨心唱起心中的歌謠。

突如其來的機會讓市民們將最知名的偶像也拋在腦後,他們唱阿莉爾的歌,唱星璃的歌,唱電視劇的主題曲,唱上世紀的搖滾樂……千萬道歌聲飄向天空,如同千萬朵鮮花爭奇斗艷。人們的聲音淹沒了了市中心阿莉爾的歌聲,倘若歌聲仍能轉化為現象,此刻的音幕城就將化作五光十色的藝術之海。

這里是實音之州的首府,是以音樂自傲的都市,幾乎人人都熱愛音樂,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愛的歌!

阿莉爾•卡拉什滿臉怒容,她匆匆宣布演唱會終止便走入了後台,因為如今再唱歌已經沒有意義。原本一切都那麼順利,她本該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讓自己成為金口中所謂的「文明核心」……替代圖騰的人造圖騰……可突如其來的一擊徹底打亂了她的盤算,讓一向傲慢的女人陷入癲狂。

「怎麼回事?!為什麼實音現象會消失,圖騰明明在我的手里!」

阿莉爾急切地發起質問,通訊器另一頭的老者老神在在,眼中帶著股大仇得報的愉快。

「我也不明白啊,阿莉爾小姐。」金的嘴唇扭出刻薄的弧度,「音獵豹都到了你的手里,你無能的老父親還能做些什麼呢?我的大腦里空空如也,除了那點人生經驗外恐怕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有話快說!計劃失敗了你也沒有好日子過!」阿莉爾尖叫。

「樂意之至,我的女兒。」金微笑著點頭,「我的經驗是,要學會接受現實,承認失敗,給自己多找幾條後路。」

「滾!」

阿莉爾一把將通訊器在地上摔得粉碎,狠狠踩著碎片中父親殘破的臉。她凶狠地揮舞著手臂,向一旁的歡愉魔徒下達命令︰「給我殺了金•卡拉什!」

「我倒是無所謂……」白衣的歡愉魔徒聳聳肩,「可執劍人他們還在唱歌呢。」

「該死!」阿莉爾破口大罵,毫無風度,「帶上驚悚懼魔跟我來,事已至此就按照團長的原計劃行事。搞清楚他們的手段沒有?!」

「還沒有呢,阿莉爾殿下。」歡愉魔徒一臉慚愧,「那好像不是無常法。」

「干得漂亮,綺羅!」

都市公園的中央搭著臨時制作的白質舞台,黑發的偶像正在台上歌唱。公孫策與時雨零在偶像身後興致勃勃地彈著吉他,艾蘭迪亞當上了貝斯手,秦芊柏負責敲架子鼓,一船人好似大學里的社團樂隊般青春飛揚。白質舞台下方,目光熱切的觀眾們正揮舞著免費派發的熒光棒。在阿莉爾演唱會上的閃亮登場成為了星璃最棒的廣告,吸引著眾多市民從都市各處涌入公園,與年輕的歌手一齊歌唱。

秦芊柏將架子鼓敲得乒乓作響,她忙里偷閑向綺羅發問︰「綺羅,這是怎麼做到的啊?」

「就是最基本的信息操控啦!」

綺羅的二重身向她眨了眨眼,她用信息操控能力隱身站在台上,親手指導各位臨時樂隊成員的行動。

「秦芊柏你知道阿莉爾•卡拉什的術式是基于什麼原理嗎?」

秦芊柏提出猜測︰「依靠實音快速凝聚‘偶像’,從而完成效率極高的象征術式?」

「而卡拉什家族的研究表明,實音是一種存在規律的現象。它的現實破壞形式和雲瓔瑯的紫色爆破近乎完全相同,它們在本質上是同一種能力,那就是聲音的權能。」綺羅彈起一陣歡快的旋律,「還記得我曾經講過的嗎?無常法和回天術在本質上都是信息的特殊表達技術,可是沒有‘靈光’這一能量源的一般人一生都無法觸及這一領域。但在實音之州情況變得不一樣,這里的實音權能是個開放系統,它對所有能唱歌的人開放。只要歌聲的表達效果足夠強力,實音就會將其轉化為影響現實的現象。」

伴奏的時雨零頓時理解過來︰「所以在實音之州人人都能是無常法使,你們可以用歌聲直接構建術式!」

「正確!有了卡拉什家族的資料,再加上擁有同樣力量的雲瓔瑯配合,我只要不斷試錯編出對應的曲目即可。既然歌曲可以引發種種現象,那我就用歌的力量讓這座城市恢復平常!」

這正是綺羅想出的真正計劃,也是演唱會的意義所在。阿莉爾•卡拉什的重重防備全數落空,因為綺羅根本就不打算「干擾」阿莉爾的演唱會,她的目標是整座音幕城。在先前的長時間演奏中,綺羅那潛藏著力量的歌曲早已隨信息網絡散播到都市各處,只等一個恰當的時機引爆,就可讓歌唱的權力重新回到音幕城中。

「還想那麼多干什麼!」公孫策一腳踏在舞台邊上,以肢體動作鼓舞著台下的大家,「現在只管唱歌就足夠了!」

他說得沒錯,如今已不需要深究,更不需要思考,在音樂面前,一切多余的思慮都成為了無用的雜質。演藝圈?人氣?營銷策略?台下的歡呼久久不絕,男女老少的歌聲響徹夜空,在無窮盡的絢麗歌聲之中,誰還在乎那些沒用的東西!

「別再浪費更多時間?

把被遺忘的活力奪回來?

這里是肆意飛翔的晴空?」

少女偶像隨著歌唱而晃動著身軀,她那亮麗的黑發中有一粒粒晶瑩的汗珠飄灑。信息操控能力蠻橫地奪過了所有設備的權限,本應專注于演唱會的鏡頭如今掃向全城各地。屏幕中不單有著歌唱的綺羅,更有著每一位歌手的歡笑,那發自內心的熱愛與真誠隨著肢體語言與歌聲傳達到人們的心中,讓屏幕前的家家戶戶面露驚奇。

「我說,那個叫星璃的偶像也挺厲害啊。」男人對妻子說道。

「音幕城的音樂家們還挺多的。」老人們隨口點評道,「唱得還都蠻不錯。」

孩子們向往地望著電視︰「他們多開心啊!」

由傲慢魔偶的術式而生出的麻木情緒在不知不覺中退去,綺羅的歌聲喚醒了人們的自我。早有準備的蒼都方面看準時機帶動網絡上的話題,讓關注的熱點迅速轉移到了「實音之州音樂節」這一集體創作上。無形的影響順著網絡擴散,都市內的氛圍正逐漸轉化……

「下台!不要三流偶像!從阿莉爾的都市中滾出去!」

然而,仍有相當數量的人們抱有對偶像的崇拜。那其中有三教九流的痞子,有文質彬彬的職員,有聲名顯赫的明星,他們手持凶器以蠻橫的動作擠入人群,企圖以暴力阻擾星璃的演唱。這些痞子們遇到了一位位打扮莊重的神父與修女,早有準備的音幕城教會勢力全力配合行動,將場外的干擾盡數攔下。

「神父來演唱會場干什麼?!」一位新型藝術家氣得大叫,瓦羅宗長單手攔下他軟弱無力的拳頭,面色嚴肅地說道︰「我不熱愛歌聲和藝術,但我誓死捍衛市民們開口的權力!」

而音幕城畢竟大得驚人,阿莉爾的崇拜者基數巨大。仍有少數漏網之魚混入了演唱會現場,而黑發的偶像對此不做任何應對,她只向人群熱情地微笑,唱出更為嘹亮的歌。

「每一個人都能大展身手,每個角落都是舞台?

趕在夢想流逝之前,讓愛與熱情奏響?!」

「你——」

為首的混混已擠到舞台邊緣,聞言一怔。歌聲入耳的同時他看到了星璃那汗水淋灕的面龐,女孩眼中專注的光輝好似一道火中,鑽入了他干涸的心中。混混不自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身旁的同伴喃喃自語。

「哥們,咱們好像也沒必要……為了幫阿莉爾犯罪吧?」

「你他媽說得有點道理。」混混眼楮眨都不眨,直愣愣盯著舞台上女孩的舞蹈,「咱們听歌吧要不?」

麻木的傀儡們被歌聲的力量感染,逐漸融入到歡樂的人群中。阿莉爾•卡拉什已停止歌唱,她的影響力再大也無法阻攔這場三千萬人的狂歡之夜。傲慢的心靈被怒火焚燒,被眾人無視對偶像來說是無法忍受的羞辱,她的傀儡們也開始唱歌了,連演唱會現場那7萬名忠實的信徒中也有許多人開始觀賞外部的樂曲……

那這演唱會還開來做什麼?不崇拜她的觀眾留著還有什麼用!

當憤怒抵達極點時,人類反而不會歇斯底里地尖叫。此時的阿莉爾就猶如一團冷漠的陰影,她將收拾手尾的工作交給家族的人員,自身在夜幕中化作四肢鋒利的鋼鐵人形。

「開戰。」

驚悚懼魔與歡愉魔徒走到她的身後,三位塵埃劇團的演員同時自「音幕漩渦」的會場消失。三秒鐘後,星璃演唱的公園上空忽然陰雲大作,足以刺穿鋼鐵的雨珠自天而降,向每一位觀眾降下死亡的刀鋒。人群站立的大地在同一時刻變得七彩繽紛,一個個粘稠的氣泡自土地中冒出,炸裂為氤氳的彩色迷霧。霧中有種種刻意怪誕的笑聲響起,好似無數個台外的看客譏笑著演員們的努力,讓現場的氛圍頓時變得呆板而頹唐。

物理與精神上的攻擊同時展開,傲慢魔偶在此刻竟以觀眾作為威脅星璃的人質!

「用毅力擊潰瓢潑大雨?

以笑容直面旁人譏笑?

不管多少次,不管多少次……

我們都可以重來

我們都不會放棄!?」

刀鋒之雨一瞬停歇,譏嘲的氣泡在狂風中消散,黑夜之中打下一束純白色的光華,照亮了舞台上奮力歌唱的少女。觀眾們因這突然的演出而激情歡呼,卻未曾想到他們看到的卻是你死我活的爭斗。那均是超越顯現極限的大型術式,卻被綺羅以歌聲輕而易舉地擊潰。

「將妄想冠以追夢之名,不自量力的愚者們屢屢踫壁……」

隱于後方的阿莉爾再也無法忍耐,她帶著圖騰飛起,站在白質舞台對面,以圖騰加持下的歌聲抵抗綺羅的聲音。然而阿莉爾的歌唱才一出口就引發了她未曾想象的後果,數團紫色的雲霧在歌星的四周生成,驚天動地的爆炸連鎖發生,突如其來的爆破將她的歌聲淹沒了。

綺羅的戰果來自于對紫色爆破的解析,她能夠令實音消失,也就能讓實音發揮出另一種力量,讓聲音爆炸的力量!

「你!」

阿莉爾•卡拉什目眥欲裂,她的歌聲反而成為了自己的絆腳石。爆破的煙塵中她依稀見到黑發白衣的女孩頑強站立。她的立足之地也受到了暴風的波及,但綺羅未曾後退一步。萬人矚目之下她仍在執著地歌唱,在無與倫比的權威面前,唱出屬于齊靜萱的心聲。

「再試一次,再試一次,千萬不要說放棄!?

永不言棄,永不言棄,夢在努力的盡頭!?

哪怕明日世界就將毀滅——

這一刻我也不會停下歌唱!?」

清亮的歌聲引發听眾們真誠的歡呼,被爆炸淹沒的阿莉爾竟淪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此時女明星的腦中甚至忘卻了計劃也忘卻了力量,她只死死盯著綺羅,盯著舞台上那個不屈而倔強的女孩。

她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不在意人氣亦或困境,她只在乎歌唱,在乎自己的歌。

——你在那艘船上都做些什麼?你負責為他們唱歌嗎?

——我會讓你後悔把‘蛇’用來保護沒用的垃圾。

——您如此熱愛戲劇,應當不在意我自作主張做些即興演出吧?

譏笑綺羅的一句句話語在阿莉爾的腦中回放,像一道道狠辣的鞭打抽在她的心頭。阿莉爾想起金的反諷,想起團長那殷勤的稱贊,想起一個個曾經為她著迷如今卻將她無視的听眾,以及當日公孫策那無言的輕蔑。

恥辱的情緒涌上高傲的內心,幾乎要將她撕裂開來。她什麼也不管了,不管計劃不管隱匿更不管他人的死活,她飛向高空準備不顧一切開始報復。恰在此時阿莉爾看到了綺羅身後的灰發青年,公孫策向她的方向不屑地‘呵’了一聲,說道︰

「阿莉爾•卡拉什,看來沒了實音也就是個三流歌手嘛!」

「——啊!!」

阿莉爾方寸大亂,急火攻心,竟被氣得噴出一口血來。她下意識捂住口唇,只听口中嘶啞聲連連作響,滿手的血液髒了肌膚與衣衫,頓時兩眼一翻,不省人事。

阿莉爾竟被生生氣得昏死過去。她完全敗了,敗給了綺羅的歌聲,更敗給自己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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