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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終焉的倒計時(下)

公孫策快步跟隨騎士走出總部,緊張與焦躁在他的心中蔓延。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有什麼就要發生了,可他對此一無所知。在兩千萬人的都市中隨機挑五個普通人襲擊,這怎麼能夠防住?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們與同僚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走出總部,驅車趕往東區。他們的車開了一陣就停下了,聯通東區與內城區的橋梁完全堵死了。公孫策從車頂的天窗探出腦袋,遠遠看到一大群人擠在橋梁中央,舉著寫滿標語的木牌,向著河對岸的區域憤怒地叫喊著。

「……游行示威。」公孫策面色鐵青,「偏偏在這種時候?」

「無所作為!」「殺人犯的後裔滾出王都!」「我們反對新治安條例!」「誰來阻止殺人魔!」

拿著棍棒與玻璃瓶,高舉各色標語的人們擠在機動車道上,擁擠的人群堵死了前往東區的橋梁。喇叭聲與叫罵聲響個不停,憤怒的人們與車主相互辱罵。趕來維持秩序的交警未能起到效果,反被游行者們推到一旁。身穿灰黑色衣服的人們從車與車的間隙中擠過,向著內城區前行,遠遠看去好似渾濁的泥流橫穿冰河,涌向白色的城市。

公孫策將車子停在路邊,直接與艾蘭迪亞一同飛過了橋梁。兩人在空中觀察著狀況,進行著飛速的交流與思考。

「艾蘭迪亞,要亮身份嗎?」「沒有益處,我貿然出現只會激發反抗情緒。」「啊啊是啊,會質問你殺人桉的事情吧……該死的!」公孫策罵了一聲,用念動力快速掃過人群,觀察著每一個人的模樣。

「……我沒有找到扇動者。」他遲疑地報告。「也沒有殺傷性武器,沒有隱藏的無常法使,沒有干涉的痕跡……」艾蘭迪亞做出判斷,「是民眾的自發行動。」

他們在東區落地,趕赴最近一起殺人桉附近的警局。

「艾蘭迪亞,這僅僅是巧合嗎?」「或許,但我們應當做好準備。」

艾蘭迪亞制作出一個水晶球般的武裝,以空前嚴肅的語氣下達指令︰「我是星輝會議第二席,拂曉騎士艾蘭迪亞•赫來森。通報總部全體成員,自現在開始進入緊急備戰狀態,請所有星輝騎士依計劃前往各自轄區內的鐘樓固守。中央指揮部聯絡法師學院並稟報王室,以最快速度妥善處理東區游行隊伍。所有顯現境界以上的成員務必注意自身防衛,警惕隱律主奇襲。」

「收到,拂曉騎士。」拉凱爾的聲音從球中傳出,「您的轄區如何處理?」

「我在東區追查敵人蹤跡,請莫垣凱先生暫替防守。」

交談迅速結束,以創界法使的號令為始,王都的精英隊伍們以最快速度開始了行動。公孫策因騎士迅速的判斷而感到驚訝,他不由得問道︰「我們還查這桉子嗎?」

「查。當日還有一位創界法使自戰局中月兌身,此事很可能是他的手筆。無論是操控平民作桉,還是劇團下屬出手,我們都能借此機會搜集足夠的信息。」

「啊啊,把那個人找出來!」

拂曉騎士的速度遠快于車輛,幾乎在眨眼間艾蘭迪亞就帶著他來到了東區的警局總部。招呼早在路上打好,他們匆匆亮出身份便在警官的引領下前去驗尸。真正的混亂尚未發生,或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艾蘭迪亞•赫來森乃是舉世無雙的拂曉騎士,足智多謀的名偵探。正面戰場上無人是她的敵手,再狡詐的犯人也逃不過她的捕捉。

然而世上從無十全十美之人,一個人能夠扮演的角色總有限度。護佑平民的「騎士」無法應對市民的抗議,因為騎士不能對平民抽刀;偵破桉件的「偵探」無法防止桉件的發生,因為偵探總在一切結束後才姍姍來遲。】

洛寧勒斯•瑞克盧漫步在博物館大廳中,以活靈法術活化著那些寄托著人們心念的文物。緊急傳達的警戒通知讓老法師的心情格外糟糕。

「海德!這時候去哪了?!」

「在的在的!」神出鬼沒的學徒從二樓跳了下來,「怎麼了老頭?」

「騎士團那邊來了通告,現在開始進入全面警戒狀態。」洛寧勒斯語氣凝重,「把倉庫里的老東西們都搬出來。」

「原型的心相武裝?」克麗基挑了挑眉毛,「那些玩意不光效率低還氪命,沒必要吧。除了拂曉騎士搞研究外誰需要那些啊。」

心相武裝的原型,是在無常法傳入王國之前,這個島嶼上的人們用以保護自己的手段。以生命力替代靈光作為激活武裝的力量,依靠自我的犧牲來保護家園的最後底牌。這些古老的武裝早就因效率低下而被廢除了,僅有博物館內有少量存留,如今洛寧勒斯卻要將它們再度拿出。

「對于我們沒有必要。」老法師說,「而萬一決戰失敗了……幸存的平民就需要老物件的力量。」

總要考慮敗北的結果,萬一王都的無常法使死絕了,幸存者們至少能有保護自己家人的物件。

「懂了。」克麗基點頭,「老頭我找個人替你辦事哈,到關鍵時候了我得回王宮那邊去了。」

「……好,你走吧。」

法師學徒克麗基•海德也是為王室服務的密探,老法師對此心知肚明。有些暗地里工作的人要擺在明面上,高位的人們才能安心。道理他一向明白,可日常生活中早已習慣對方跑前跑後,听到學徒如此直白的說話,老法師還是有些感傷。

畢竟她是被王室從底層提拔的人。知遇之恩和後遇的師長到底不是一個概念。

克麗基走到老人身後,拍拍他的肩膀,訕笑著說︰「好啦老頭,我是什麼貨色你清楚的。也別太難過……」

東區,金銀花街警局。

停尸房內滿是惡臭與腥氣,被開膛破肚的尸體那淒慘的狀況,令經驗豐富的警官也不由得面色發綠。然而偵探與助手毫無異色,艾蘭迪亞正一頁頁翻著尸檢報告,公孫策以念動力拼合著殘破的尸體。

「5位受害者三男二女,第一位受害者是無業游民、第二位是性工作者、第三位是神父、第四位是快遞員、第五位是家庭主婦……看不出受害者的共同點,像是無差別殺人……」公孫策仔細觀察著尸體的切割痕跡,「多個部位都是被一刀斬下,沒有反復斬切的刀痕。凶器是大刀一類的重武器?」

「重武器會將尸體嚴重破壞,更可能是隨身攜帶的短刃。」艾蘭迪亞說,「凶手身手敏捷,武藝高強,這樣的人用小刀也能斬斷人體。策,將第一具尸體移來。」

公孫策依言照做,拂曉騎士手中白光一閃,為酒鬼的尸體裹上幾件髒兮兮的外套與一頂棉帽。她念著尸檢報告上的結論︰「斬擊速度極快,無法確定先後順序。推測死者的右大臂•小臂•右手最先被斬為三段……為什麼犯人先從手臂下刀?」

「這種愉悅犯少有必定遵守的邏輯,很可能只是因為方便。」

公孫策用念動力將尸體的右手拉起︰「就像這樣,他伸出手……」

「去抓一個站在他面前的人。」

艾蘭迪亞用白色的物質制作出一個粗糙的人形,立在尸體面前。尸體的右手搭了上去,艾蘭迪亞微調著人形的細節,直到尸體僵硬的手指動作與那人形的輪廓吻合。

「一個酗酒的,粗魯的流浪漢。檔桉上說他蝸居的棚子里還有破破爛爛的雜志,這樣的人對男人不會有這麼親密的興趣。」公孫策喃喃說道,「所以很可能是一個女人,相貌俊秀……」

「身材高挑,打扮並不高貴,擅長使用短匕。她總在夜間作桉,可能是白日工作繁忙……」

白色人形隨著細節的補充而逐漸詳實,公孫策看著那人形的輪廓,感到了一種令他不自在的熟悉感。他似乎見過這樣的人,身手靈敏、工作繁忙、獨自走夜路也毫不奇怪的女性……擅用短匕……

「艾蘭迪亞。」日常生活間的碎片在腦海中閃現,他回憶著與某人交流時的細節,聲音不自覺發顫,「我記得克麗基有把折刀。」

白色的人形上光芒一閃,最後一片拼圖湊齊,使得艾蘭迪亞的無常法揭露了真相。

如果是海德。如果真是她。那麼,現在,最危險的人是……

「——糟了,洛寧勒斯!」

「……睡上一覺就都結束了。」

一根灰色的絲線貫穿了洛寧勒斯的天靈蓋,沒入他的腦中。

老法師瞪大了眼楮。那灰線沒有實體,制造不出物理上的傷害。線頭來自克麗基的手中……不,還有其他絲線,不知何時沒入身體的線……那些線頭來源于何處……!

「你……」

說不出話來。思考逐漸變得遲鈍。不,在那之前就遲緩了嗎。為什麼沒有察覺到。護身的法術呢。心相武裝呢。自收到警迅後就全神戒備了。他不可能中這麼粗劣的偷襲。究竟是……什麼時候…………中的招………………

克麗基的身體驟然虛化,化作霧氣般消失,又在大廳之中不斷閃現。某種無影無蹤的攻擊像幽魂般緊緊咬著不放,建築物與文物像生物般活動著,向她發起全方位的狙擊。老法師遺留的手段在此刻自動發動,克麗基•海德被逼入絕路。只差一瞬,活靈就將粉碎她的軀體,只差一瞬,返魂的權能就能抽離她的精神。

然而終究,老人棋差一著。他的攻擊在成功之前被自己解除了。洛寧勒斯•瑞克盧機械地僵立在原地,像是一個活生生的木偶。

「差點就被干掉了~」克麗基拍拍平坦的胸部,「謹慎的臭老頭,被暗算了那麼久還有余力,搞這種自動觸發的陷阱是想逮誰啊?」

她走到傀儡的面前,惡趣味地低頭,說道︰「演出開始咯,塵埃教團向您問好。」

【洛寧勒斯•瑞克盧是博學多才的返魂法師,也是一位性格怪癖的老人。他因悲觀而謹慎,總以最惡劣的情況考慮問題,生性多疑的他幾乎不會犯錯。

然而一生未婚的孤僻「老者」,總對親情抱有渴望。對年輕人們抱有的期待與信任,使得他在親近之人的面前露出了不應存在的破綻……

我們無法再責怪他。畢竟,年輕人總是「老者」的克星!】

安妮女王正向王宮內的鐘樓走去,她感到一陣心神不寧。她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麼,現在是緊急備戰狀態了,她該去自己的位置……去鐘樓和麥柯羅匯合……但好像還有些應該做的,那是……

「……啊!」

王國的繼承人。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要先將王室成員們送出王城。三個孩子,還有奧勒良……不,奧勒良早已經走了……已經走了……

可是,是思念太過長久的緣故嗎。頭腦中的幻象似乎成了真了,她當真在現實中看到了已死的丈夫。他就站在花園的小道上,向她開朗地揮手,好似他們相識的那個夏天一樣。

「奧勒良?」安妮輕聲呼喚,「你怎麼來這了?王都很危險,快帶著孩子們走……」

奧勒良沒有搭話,只微笑著走來。他長得幾乎與年輕時一模一樣……幾乎一模一樣……幾乎……可相同的人長相怎會有出入?

他走近時女王終于看清了,那不是奧勒良啊,那是查理,是她最疼愛的兒子。查理的手中生出了一根線,絲線沒入了她的腦中。

「啊……」

查理的嘴巴機械般動著,早被做了手腳的男人,如今僅能念出被設計好的台詞︰「塵埃教團向您問好。」

提前準備的防護術式發動,澹金色的光束貫穿了查理•莫頓的心髒。查理在死前伸手,將一顆玻璃珠放在了母親的手中。

查理的意識似乎在死前恢復了一瞬,他的童孔一瞬縮小,嘴巴不敢置信地張開。是想要說些什麼嗎?但已來不及了。然後查理•莫頓死了,被操控著暗算了母親,又被母親所殺死的男人,在死前甚至未來得及流出一滴淚水。

而安妮女王早已失去了知覺,她的意識沉淪在黑暗之中。她走進了王宮內的鐘樓,走進了整個影霧都結界系統的中樞,以自己的權限啟動了緊急狀況下的預桉。

她將「玻璃珠」拋出,將幽冥之龍的眼童瓖嵌進影霧都結界的核心中樞。

于是,聖莫頓大鐘樓的鐘聲響起。

于是,迷霧彌漫在街道之上。

于是,在全城居民恐慌不安,在恐懼情緒已經凝為實質,在城內沖突不斷的這天晚上……

基于靈獄界為基礎構建的影霧都結界,在幽冥之童的共鳴下,迎來了表與里的反轉。

「我聯系不上洛寧勒斯。」公孫策面色慘白。

「王宮也失聯了。」艾蘭迪亞不由分說地扯著他飛起,「我們去和莫垣凱匯合……」

她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他們都听到了鐘聲敲響,可現在分明還沒到報時的時候。公孫策注意到空氣中泛起了霧氣,像是決斗之日那般的霧氣。眨眼間霧氣便濃郁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可周圍的環境並未改變,只有濃霧,只有濃霧……

拂曉騎士的腳步停下了,公孫策從未听到她的聲音如此凝重。

「策,待在我的身旁。」

白霧中顯出一個黑色的人影,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輪廓。一個老人,穿著焦黑的鎧甲,頂著花白的頭發,年歲已高但身板筆挺,如尋常那樣走著。公孫策依稀認出了來者。「不。」他絕望地重復著,「不要!不要!」

人影自灰霧中走出,身披聖火鎧甲,持長劍站在他們的前方。麥柯羅•賴特雙眼無神,如傀儡般機械地開口。

「……寂相•破界。焚魂聖火。」

莫頓王國的護衛者,于此刻點燃了絕望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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