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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一時的歸屬

「對母性與年長者的渴求心理在青春期青少年中十分普遍,你的特殊身份與經歷尤其會增強潛意識中的孤獨感,這是一種正常的心理現象……」

「停!不要解釋!」公孫策捂著耳朵絕望地大喊,「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這個話題結束了,不要再提了給我忘掉!」

「而你知道,記憶無法被輕易澹忘。」

「行行好說點別的吧!」

拂曉騎士遞來一只削好的梨,公孫策一口將其塞在嘴里,企圖用梨子噎死自己。

他以為在影霧都初次見面的那次已經算是人生尷尬巔峰了但事實證明人的一生遠比他想象的要跌宕起伏丟臉出糗的爛事只會更多不會更少……重傷痊愈後暗戀對象坐在床邊照看你哎這他媽是多麼難得的場景,一輩子夠嗆能有第二次了就算不能像電影男主角一樣蘇醒後耍耍帥至少也說句俏皮話啊!現在可好了在人家心目中怕是徹底變成臭小鬼了這輩子都沒戲了,早知如此還不如自暴自棄地撲上去蹭個感動的抱抱這樣至少還能揩點油 !

「要命……」他吭哧吭哧啃完了一個梨,這才慢慢回到正常的狀態,「大家都怎麼樣?事兒結了嗎?我睡了多久?」

「你昏睡了3天,公孫先生。」

艾蘭迪亞向他細細講述著事件的後續,關于各場戰斗的結局以及整體環境的變化。公孫策仔細聆听了一陣,琢磨著說︰「司徒弈親自去了王宮,他的目標是王冠嗎?」

「王冠同樣是一頂高級的心相武裝,也是王室繼承無常法所必須的道具。」艾蘭迪亞說。

「我覺得那男人不會因區區一件武裝就大動干戈到如此地步……」公孫策沉思,「要點在于繼承?說來無常法的繼承具體是指什麼,我都沒想到這玩意還能人傳人的。」

「這是一種古老的儀式,將無常法使的靈光從自身的心靈中剝離,通過心與心的融合實現能力的過繼。」艾蘭迪亞解釋道,「雙方的相似程度越高,對彼此的感情越深厚,繼承的完成度就越高。」

姑且不提靈光是什麼玩意,這法門听上去就像武俠小說里什麼高手灌頂一樣。單听原理,這個「灌頂」應該是不需要武裝的,艾蘭迪亞卻說王冠是「必要的道具」……

換個角度想想。無常法這種來源于心靈的玩意,整個交給別人了應該會出大問題?如果次次都是老王快死了才繼承還好說,但王國歷史上也有老王退位新王登基的正常交接,沒听說過那些退位的國王都晚年不詳了……

「為了保護繼承的雙方?」公孫策靈機一動,「直接把整個無常法繼承了容易出事,所以用武裝作為載體搞間接傳功,新國王不至于一下子神功大成性情大變,老國王也不會傳承完就燈盡油枯直接去世?」

「你一向敏銳,公孫先生。」艾蘭迪亞贊賞道,「王室從未詳細公開過王冠繼承的原理,但我認為王冠中存儲著歷代國王寄托其中的心念與記憶。這些力量能保護雙方的安全,且幫助新的國王逐漸穩定掌控力量。」

「這麼說來王冠還是個大數據庫,指不定能看到國王莫頓的記憶……司徒弈一直在研究建國神話,指不定他是想要這個記憶才會對女王出手。」公孫策沉思,「有那麼多創界法使出現,司徒弈沒可能孤身一人,那個所謂‘隱律主’說不準才是他們領頭人……那個組織真正的首領。」

他回憶著劇團中與男人的短暫交流,心情復雜地說︰「真像龍套一樣下場了啊。」

這意外的身亡或許與他分出力量去專門限制艾蘭迪亞有關,沒能想到陷阱被破壞的司徒弈功虧一簣,最後被自己信賴的同黨拋棄而死。玩弄人心的男人像個傳統反派boss那樣因「失算」而退場,想來還真是件諷刺的事情。

說完這些後兩人一時無言,公孫策有心想提提簡,又覺得「嘿我把你以前的好姐妹親手捅沒了氣」這種話題簡直像在雷區里跳街舞听上去要多災難有多災難。他難得沉默下來,听到一旁的艾蘭迪亞說道︰「公孫先生,為什麼你那時能來幫助我?」

「啊?」

公孫策一愣神,心想這算什麼鬼問題?這種事情還需要理由的嗎?可艾蘭迪亞的表情看上去那樣專注,活像在和他談論證物,讓他打消了湖弄過去的念頭。

「就……沒什麼理由的啊。」公孫策撓了撓頭,「就像你在學校下課了看到隔壁班的女孩被堵在牆角受欺負,放了學了看見有倒霉的小孩被一群混混圍著要錢,大多數時候你覺得他們蠻慘也和自己沒太有關系匆匆走過,可有的時候你覺得他們太慘了看不下去了不就上去打抱不平咯?

那個狗日的幻象陷阱看上去就惡心的要命,拿一堆熟人的‘真話’剪輯在一起搞得好像整個世界都在一起欺凌你一樣。但事實肯定不是那樣啊!eva那麼致郁的片丟掉劇場版不說最後一集不還是大家一起鼓掌說‘恭喜你’,現實沒理由更糟糕。我心想艾蘭迪亞這麼好的人憑什麼這麼慘就努力撈你一把咯,不需要理由的。」

艾蘭迪亞靜靜瞧著他︰「什麼是eva?」

「啊就是一部動畫片,上世紀末零島人拍得我蠻喜歡的……」

公孫策絕望地捂著額頭,心想自己太他媽牛逼了難得有耍帥一把的機會結果又在聊動畫。

艾蘭迪亞點點頭,向他微笑︰「你比我想象得更有正義感,公孫先生。」

「拜托別用這種語氣說話好嗎好像在搞什麼三好青年表彰。」

艾蘭迪亞話鋒一轉︰「以及,你似乎理解錯了問題。為什麼你‘能’,而非為什麼你‘會’。」

公孫策與她對視了三秒,逐漸明白了自己的一大堆話全是答非所問,人家問的是手段他對著動機大談特談。

「就是,嗯。」他尷尬地說,「我把念動力伸到那邊去然後看到了幻象,然後我爆了下出力就打到你那邊去了。」

「哦。」拂曉騎士點頭。

公孫策一點點躺回病床上,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腦袋,好像一具剛死完蒙上白布的尸體。被子里傳出他的呢喃,絕望得像只被台風刮上天的青蛙。

「你殺了我吧……」

拂曉騎士沒有對他痛下殺手,而是帶著他走出了醫院。公孫策換回了自己平常的那套衣服,並戴上了一頂新的帽子。

「為什麼要戴這個?」

「因為你現在小有名氣。不做隱藏的話可能會被市民們認出來。」

公孫策想起之前看到的新聞,恍然大悟。王國官方不好把無常法這事放到明面上講,索性把功勞全堆在了大哥和他的身上。畢竟大哥那重量級的機神大家伙都看到了,總不好給全城市民做集體洗腦,就說這次危機解除全是超能力者們的功勞……

事實也的確如此,沒大哥王都早被骸王打成稀巴爛了。

如今他們正走在內城區的街道上,天色已晚,街邊的路燈將要亮起,人們手中大多提著油燈。公孫策借著燈火觀察附近的環境,發覺氣氛略帶緊張但總體安定,這讓他確信了此次混亂的受損確實不大。一兩個月後大家就會澹忘今日的騷動,而再過上一年半載估計就少有人提及此事,只有深入其中的當事人才會知曉那一天是多麼凶險。

「我們現在去干什麼?」公孫策茫然地問。

「去吃晚飯。」艾蘭迪亞說,「這三天內局勢逐漸穩定下來,我們也完成了大部分善後工作。盡管公務仍舊繁重,騎士拉凱爾還是建議在你醒後辦一個小型的慶祝會,慶祝各位順利保護了王都。」

「听上去蠻不錯嘿。」公孫策左顧右盼,暗搓搓觀察著附近有沒有臉熟的人,「對了我能不能把這帽子暫時摘一下?」

艾蘭迪亞看了他一陣,說︰「如果你想要成就感的話,我想總部的大家都會不吝于稱贊你的行動。」

「我沒有!我就是……」公孫策氣急敗壞,「好啦我是想要點成就感!我打得缺胳膊斷腿了自我滿足一下不過分吧!」

「不。但是……」

公孫策直接摘掉了帽子,昂首挺胸地走了兩步。世界沒有任何變化,周圍的人仍在談著自己的事情,大家自顧自地來來往往。他站了一會沒動彈,逐漸感覺到自己很他媽傻逼,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嘿?」這時人群中冒出一個聲音,一個年輕的學生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個剛啃了一口的三明治。他長大嘴巴盯著公孫策,驚喜地說︰「你是那個黑衣服的超能力者?和怪物搏斗的男孩?!」

「啊哈哈。」公孫策尷尬地說,「是的,我——」

人們的目光忽然間集中過來,許許多多的市民停下腳步凝視著他。緊接著人們的歡呼與贊譽洶涌而來,像潮水那樣將少年人淹沒。「聖王啊,真是那個男孩……」「我看了你戰斗的錄像!」「太厲害了,你還那麼年輕!」「我的父親當時就在那公園里,他說你救了他!」

一瞬之間他好像站在了聚光燈下,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那樣多的聲音和視線從四面八方包圍著少年,讓他頓時不知所措。他看見有人掏出手機拍照,趕緊用斗篷遮掩面部。「沒什麼,舉手之勞……謝謝!謝謝各位!」他忙不迭飛上高空,戴上帽子,在人群中引起陣陣驚呼。

公孫策兜了幾個圈子,在離總部近些的位置落了地。艾蘭迪亞出現在他的面前,用手抵著獵鹿帽的帽檐,難得無奈地說︰「所以我不建議你這樣做。」

「我犯犯傻不行啊?我樂意!」

公孫策的心跳因緊張而加快,又不由自主地傻笑起來。他在蒼穹之都做過太多次相同的工作,他從來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但這是第一次……有這樣大的反饋等待著他,好像他當真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你說這事不是很離譜嗎?」回過神來的公孫策苦笑,「之前他們對超能力者那麼有敵意結果忽然間又變成這態度?」

「人們的思潮總容易被更大的聲音引導,如何看待取決于你自己。」艾蘭迪亞說,「你可以稱其為‘見風使舵’,也可說是‘知恩圖報’。」

「不好說啊……」公孫策都囔了一聲,跟著拂曉騎士走向不遠處的總部。

他們走入騎士團總部,穿過大廳,慶功宴的舉辦場所在三樓的接待室內。天花板上水晶吊燈閃著微光,木櫃上燭台亮著燭火,原本的家具被搬開換上了一張擺滿食物的長桌,他熟悉的人們舉著餐盤與酒杯在室內交談。

這果真是場小慶功宴,參與人士除了星輝騎士們和他們的隨從外就只剩下先到一步的大哥了。莫垣凱拿著罐啤酒站在房間正中,略顯尷尬地應對著大家的慶賀。公孫策站在門口,忽然間感覺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些許,他熟悉的感覺與定位回來了。他在官方輿論的引導下短暫享受了一會拋頭露面的榮耀,而到頭來舞台中央還是要讓給那些真正閃耀的明星。

他其實也沒干什麼不是嗎?決定戰局的是大哥和創界法使們,他不過是盡了點力。

公孫策習慣性向角落走去,想要找個安靜點的位置站著。此時騎士們發覺了他的到來,藍發的騎士率先走來,不由分說地將一杯低度數的果酒塞進了超能力者的手里。

尤利亞舉起自己的杯子︰「敬王都與騎士團的朋友!」

星輝騎士們紛紛舉杯,熟悉的人們一一向他微笑。蘇佩比亞的騎士們齊聲說道︰「敬王都與騎士團的朋友!」

他被推著走到房間中央,所有人都與他踫杯慶賀。「謝謝……」公孫策的聲音有點發顫,他被騎士們包圍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重復道,「謝謝各位!」

公孫策度過了相當愉快的一個多小時,他和大哥一塊收拾掉了桌上的大部分食物。他听拉凱爾講王國南部的祝酒笑話,跟加弗里談著王國的重重刻板印象,他跟薩拉一塊開尤利亞的玩笑,听興致勃勃的老團長朗誦古老的長詩。

他喝了幾杯酒,感覺有點熱了,走到陽台上去吹風。(艾蘭迪亞在開始後就提醒未成年人不應飲酒,被所有人選擇性忽視了。)奧莉安娜與艾蘭迪亞在旁邊小聲交流。「騎士艾蘭迪亞,你覺得我這次……」「我想你做得非常好,騎士奧莉安娜。」

公孫策暗笑了幾聲,大大咧咧地靠在陽台邊緣的欄桿上。莫垣凱端著酒杯走來,也在他身邊靠著。

「怎麼樣啊,阿策?」

「什麼怎樣?」公孫策反問。

「蘇佩比亞咯。」

「吃得還行,酒不錯。」

「哦……」

「是個蠻不錯的城市。」公孫策真心誠意地說。

「是啊,挺好的。」莫垣凱笑著舉杯,「飲杯!」

公孫策醉醺醺地舉起杯子,和大哥踫了一踫。他心想這城市真就像一座老樓,里里外外問題不少,但你住習慣了就還是覺得這地方不錯……

至少這兒不是排斥你的場所。

遠離騎士團總部的某處,一座華貴的花園內,黑衣的孩童正與他的同黨注視著星空。

「真要多虧您給了我玉石。」簡將同心玉推向桌面。

「能安然無恙要虧得你自身謹慎,用了玉石後仍以分身控制傀儡施法。」隱律主說。

「我不得不小心。拂曉騎士深不可測,要是沒做多一層手腳,恐怕就不只是丟了玉石,我們現在都早已暴露。」簡嘆息,「說來司徒弈,原本不是要你最後不敵戰死嗎?怎得演成了往隱律主身上丟黑鍋?」

「好似我背信棄義一般。」隱律主不悅道。

司徒弈的聲音笑嘻嘻地響起︰「演出貴在真實!若無合適理由,怎能合理退場?還請隱律主做次惡人好了~」

簡說話時夾槍帶棒︰「您的陷阱效果似乎也不佳啊?」

「本欲令拂曉覺悟成王,真實與強欲一爭高下,彼時取琉璃易如反掌。不料壞小丑成了好小丑,小角色做了大英雄,怎一個大出所料,世事無常~!」

簡深感頭疼,再一次覺得和這男人合伙是一個過于冒險的舉動。如果艾蘭迪亞•赫來森真成為了這一時代的永恆王者,誰能保證她會進入世界里側,道路盡頭?實在境界也不是永遠都能發揮效果,一旦境界破損……

「唉……」簡想到那惡劣至極的後果,不由得發出長嘆,隨即責怪道︰「先生,下次演戲可否先將本子順好?我們這些業余演員也不是次次都能隨機應變即興表演的。」

「無妨,我本來就對這陷阱沒報太大期望,這次作戰已經成功了。」

隱律主在指間一彈,一個玻璃珠似的物件飛向空中,被他一把接住。

那是骸王莫頓解體時殘留的核心……

也是此次作戰的,真正目的之一。

「幽冥之童回收完成,這樣條件就集齊了。大家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下一次登場,就是大戲落幕的時候。」

隱律主的身影隱入夜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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