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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收束

當!當!

真正的鐘聲在結界內外響起,純白的劍光掃過蘇佩比亞全城,抹去了一切不應存在的野獸與亡靈。緊接著損毀的街道自動修補,折斷的樹木重新生成,倒塌的建築連同內側的家具只一個呼吸就變回了原先的樣子。人們驚愕地掃視著自身,發覺身上的傷口像是從不存在,連衣服上的塵土都消失了。

鐘樓廣場旁,菲利斯震驚地注視著這一切。數分鐘前的三人混戰讓場地遍布冰晶與石塊,如今的街道整潔得像剛做過一次大掃除,連一粒灰都看不見。他緩緩舉起左手,自己的手中握著一根大棉花糖。菲利斯想起災難發生前他坐在大巴車上跟大家聊天,當時他就在吃棉花糖。

「怎麼回事?」男孩下意識問。他的朋友們和他一樣呆呆傻傻,過了很久有人指著內城區的機神說︰「是不是……那個搞的?」

機神的駕駛艙里,莫垣凱也在沉思。這一切當然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狀態完全的情況下他有信心能做到類似的事情,但現在他已經累得快吐了離昏迷就差一個枕頭。他思考了三秒鐘想起來身後還蹲著只狗,回頭問道︰「奧莉安娜?」

「是騎士艾蘭迪亞!」里側的奧莉安娜興奮地說,「她回來了!」

影霧都內,藍教堂區。

活靈軍團漫山遍野,聖喬治的石凋立于戰陣最前作為先鋒;貪婪瑪門的導劇創界被重重壓制,範圍已大大縮小。

「到此為止了啊……」

兩位創界法使的戰斗已快要分出勝負,打扮花哨的鏡面演員似乎準備退走。可它的話還未說完,一道凌厲的劍光就從天而降。艾蘭迪亞的到來令導劇創界化為粉塵,她只一劍就將雙頭鷹狀的貪欲瑪門斬殺!

拂曉騎士反手一劍刺入鏡面演員的胸膛,長劍自斜向將演員的身軀斬斷,隨後擊破了它的面具將其頭顱破壞。這鏡面演員竟沒有臉,那鏡子般的面具下與一身華服中滿是生長著龍鱗的血肉。

拂曉騎士與返魂法師迅速交流意見。「惡性法使?」老法師焦慮地咂舌︰「之後再說,先支援麥柯羅!」

艾蘭迪亞點頭,隨手將這怪物的存在完全磨滅。她憑空造出兩匹白馬,與洛寧勒斯一同趕赴內城區的戰場。

「怎會如此?絕無可能!」

滔天火海之中,司徒弈眼神迷茫。至今為止的戰斗中他以一敵二不落下風,其實力與城府堪稱深不可測。可當聖劍光輝亮起,骸王莫頓死去時,他第一次露出了驚愕的表情。而在拂曉騎士月兌困而出時,司徒弈更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感到吃驚嗎……不敢置信嗎?」

一個燒焦而枯干的人形在司徒弈前方佇立,猶如他的鎧甲一般焦黑,像是燒盡的柴火。麥柯羅•賴特此時仿佛燈盡油枯,但他的鎧甲上燃燒著不朽的聖火,那力量驅逐了一切傷勢,令他的再度回歸到全盛的狀態。

那是聖火鎧甲的力量,無傷,不壞,永存,在防御權能中立于最高點的「不朽」!

「你是一個心機深沉的男人,司徒弈。你算到了我們每一個人的行動,卻沒有想到這世界上有和你一樣天資橫溢的年輕人……他們的心與正義足以超月兌一切的桎梏,他們的熱血能將既定的命運打破!」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司徒弈陰沉地後退,忽然甩出萬千絲線纏向團長身後的女王,又喚出數只巨型木偶擋在老團長前方。「賊不走空,王冠與我!」他的目光緊盯著女王頭上的冠冕,他要奪取那統御王國的力量!

「到此為止了,邪惡之徒!」

麥柯羅舉劍前沖,灼熱的魂火纏繞在他的長劍之上,猶如他的靈魂一般赤誠。老騎士的長劍帶著千錘百煉的技藝與正義的心念斬下,將無數絲線切斷,令所有木偶燒盡成灰。「唉……」司徒弈都囔了一聲,將手向身後伸出,抬高聲調︰「局勢有變,速來救我~!」

可是,他的身後無人出現。司徒弈大驚︰「隱律主?為何——!」

老團長抓準這一瞬的空隙趁虛而入,長劍斬入司徒弈的身軀,焚魂聖火的力量完全爆發,在影霧都中升起通天火柱!

迫發至極限的出力令麥柯羅再一次變為燃盡般的淒慘模樣,老騎士謹慎地收劍,回防。高帽白衣的男人在火焰中熊熊燃燒,他的表情一點點變化,在化作灰盡前的一刻露出玄奧的笑。

「看來是龍套該要退場的時候。」司徒弈說,「演得好,自我犧牲的英雄。」

烈火吞噬了鬼影般的男人,破界法的力量如光環般蕩漾開來,一切都消失了在光中。

艾蘭迪亞與洛寧勒斯趕到影霧都中央時,光芒已散去了。他們在先前不敢輕易插手老團長的戰斗,破界法的力量過于狂暴,匆忙出手很可能起到反效果。

影霧都結界中部曾是一片異化的建築群,如今僅剩下無邊無際的黑,像是戰爭過後的焦土。一個黑色的背影立于灰盡正中,鎧甲上零星掉落著點點灰盡。

黑甲的騎士開口了,聲音蒼老而虛弱。

「我有句話想交代你們……」

兩人同時緊張起來。「團長?」「麥柯羅?」

老人緩緩轉過身來,干枯的臉像將死般僵硬,而後慢慢綻放出一個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

「就是說,這次的記者招待會別讓我上了行嗎?」

洛寧勒斯長出一口大氣,氣得揮舞手杖打來︰「為老不修的東西!」「開個玩笑,老朋友。哎幼,別真打!」老團長趕忙躲閃。拂曉騎士微笑著看著這一幕,問道︰「陛下,您是否安康?」

「我真高興你們還記得可憐的老太太。」女王陛下從老騎士身後走出,溫和地笑笑,「受了些驚嚇,其余一切都好。那個惡徒在方才想靠他的同黨逃走,老麥柯羅抓準機會才一擊制敵。」

「那個黑衣的男童?」拂曉騎士問。

「我想是他,司徒弈叫他‘隱律主’……」女王若有所思,「司徒弈被他的同黨拋棄了……?回去之後我們該好好商量了……聖王啊,究竟是從哪冒出來這麼多的創界法使。」

「得緊急追查殘黨,等回去之後再好好開個會。」老法師贊同,「等回去之後。」

麥柯羅望著一片狼藉的影霧都,由衷感慨道。

「老天啊,總算結束了!」

創界法使們的戰斗結束了,結界里外的敵人們也均被清理一空。這起騷亂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物質財產損失與需要住院的重傷員,因為所有的物質與傷勢都被拂曉騎士「修」好了。本次事件被定義為巨龍現象帶來的衍生事故,一度崩毀又修復如新的房屋則以「巨龍現象引發的集體幻覺」作為官方解釋。

然而事件不會這樣輕易結束,在舉國歡慶的日子鬧出了這樣大的騷動,民眾情緒之激烈可謂空前。一日之內出現的種種超自然現象需要一個交代,大家伙的情緒也需要一個宣泄口。

在這個至關緊要的場合,女王阿爾比恩•安妮•莫頓親自站了出來,以72歲之高齡走進了王國的群眾之中。她在決斗之日當天下午舉辦了面向全市的演講,表彰了官方的諸位騎士與警官在此次突發事件中展現出的勇氣與高貴品質,贊揚了王都民眾在危機中不放棄,不慌亂,井然有序,團結一心的精神,並對不幸受傷的市民們表達悲痛與惋惜。

在之後的兩天之內,安妮女王親自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對一部分超自然現象做出了一個「相當令人信服的解釋」,並帶著王室成員們前往王都的各個場所親自慰問。一系列活動的開展與王室的到來大大鼓舞了人心,在各位專家的配合下局勢很快被穩定住,王都逐漸恢復了平穩。

「她真有一手哦。」莫垣凱贊嘆道,「我這個外國人听她演講都有一種愛國情緒與民族自信油然而生,看電視的時候我差點把自己當王國人。」

「那是當然,女王陛下可是王國有史以來最賢明的國王之一。」奧莉安娜自豪地說,「她可說是曾經復興王國的女人。」

「何出此言?」

「在陛下剛繼位時,王國的氣象可遠遠不如現在呢。50年前的王國內部階級矛盾激烈,外部大局勢因第三次科技革命而詭譎多變,那時不少悲觀的人都覺得王國要衰落了。但是安妮陛下靠杰出的智慧化解了危機,她在內大膽提拔新人制定新政,在外則積極外交調整局勢,帶著王國走出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她就是這個國家的象征呀……給。」

奧莉安娜削完了隻果皮,將一整個隻果遞給了病床上的超能力者。莫垣凱一面尋思你真懂什麼叫科技革命嗎,一面接過隻果啃了一口。

如今距離戰斗結束已過了兩天,他正坐在一張堪稱豪華的病床上,整個病房布置之高級讓他差點以為自己進了什麼酒店的總統套房。實際莫垣凱也只是力竭不需要什麼正經治療睡上一覺就好,但王國方面堅稱必須做次全面檢查以絕後患。這對待病患謹慎而科學的態度讓他不由得懷念起蒼穹之都,在老家的時候他們哪怕折了胳膊斷了腿找醫生一拼就能高高興興去夜市吃燒烤。

對面牆上的電視放著晚間新聞欄目,主持人正大力表彰兩位「自蒼穹之都前來王國交流學習的超能力者」在本次事件中做出的突出貢獻,佔據畫面近半的赫然是人造機神的照片。這也就是王國官方對超自然現象的解釋——都要多虧超能力者拔刀相助。

莫垣凱苦著臉說︰「可不可以低調一點啊?」

「這個……」奧莉安娜笑眯眯地合掌,「反正大家都看到了,就正好把超自然現象都歸在您二位的頭上吧!您放心,我們沒有公布您與公孫先生的姓名與長相哦!」

「希望不會一上街就一幫人圍過來這樣……」莫垣凱幾口啃完隻果,問道,「阿策還在睡?」

「公孫先生似乎過勞了。」奧莉安娜憂愁地說,「他要睡到什麼時候呢?」

「能力消耗過度就會這樣,上次在船上的時候他睡了快一周,這次說不準得有三四天吧……」

說這話時,莫垣凱覺得有些奇怪。

阿策的耐力他是了解的,這都結束兩天了,區區一場生死戰不會讓他昏睡這麼久。他到底干了什麼,才會把力量消耗到這種比擬暴走的程度……?

公孫策昏昏沉沉地睡著,感到自己在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中飄浮,像是在深不見底的深淵里沉淪。

暗中有聲音響起,分辨不出來源,像是火焰一樣躍動著,但又覺得冰冷。

你好吵啊。

我想休息。困死了。我要睡覺。

說到底能力這種東西就是要克制著用。暴走的話會出大事吧。大家都會很不愉快吧。因此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愚蠢的是你吧。再繼續的話會很不妙啊。會打破的就不止那一個東西了。

沒有覺悟。我舒舒服服窩著挺好的。現在這樣就足夠了。

然後若有若無的聲音遠去了,好似被這個懶惰的人類氣跑了。他繼續在寂靜中飄浮著,下沉著,沉淪著。意識遠去了,再度浮現時好像過了很久。不再那麼疲勞了。充盈的精神中開始構建起思維,先前那些無意識的交談在記憶中澹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他緩緩睜開雙眼,視野浮現出白色調的房間,窗邊黃昏色的輕紗被微風吹拂,女子的面龐從一旁接近,她的長相在純白的光中模湖,輪廓澹雅而溫柔喚醒了許久前的記憶。

「……媽媽?」公孫策迷茫地說。

她的面龐更近了,素手擦過少年的鬢發,替他戴上眼鏡。視野頓時清晰起來,她的樣貌映在少年的眼中。純白的光是看不清晰的銀發,面龐如初見一般美好,灰色眼童溫柔沉靜如湖水,帶著一閃即逝的笑意。

「我不是你的母親,公孫先生。」艾蘭迪亞說。

「…………………………………………」

公孫策的耳朵從根子上紅了個透徹。他緩緩地,緩緩地將臉埋在手中,隨後發出殺豬般的淒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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