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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王都劇變(4)

影霧都中央,王宮區域,燦金色的流火直沖天際。每個結界中的活物都能望見那通天的炎柱,可怖的高溫在出現之時就掃蕩了整個內城區。無論騎士還是野獸都停止了行動,前者正全力以赴防御以防止被團長戰斗的余波波及,後者在見到火光的瞬間就化作了灰盡。

白石區的暗殺者此時正在心中驚嘆,卻不是因為聖火。他心想如果自己身在內城區就好了。面對光輝者的是他就好了。

是的,他寧可與騎士團長戰斗也不願待在此處。因為有些人的強大可以理解……

而另一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暗殺者的面具下滲出一道道冷汗,短匕仍在手中,卻似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三秒鐘前他阻攔在艾蘭迪亞•赫來森的身前,使用了團長贈與的力量。導劇創界,與切合己身的「角色」融合,僅在司徒弈的戲劇中才能成立的心相世界,其力量已觸及權能的領域。即使是返魂法師在此暗殺者也有充足自信將其拖住,若是初入創界境界的家伙他甚至可放言勝之。

可在展開世界的那一刻暗殺者才發現所有人的估計都錯了,拂曉騎士根本就不能以常識看待。因為導劇創界在觸及她的瞬間……就如粉塵般破碎了!

巷道與血腥如泡影般消失,殺戮的世界蕩然無存。現實與暗殺者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3秒鐘前的問候仿佛無聲的嘲諷。而暗殺者沒有自我厭棄的空閑,他正爭分奪秒地與騎士交戰。

金屬粉碎的聲響頻繁如雨,他的兵器不斷被拂曉騎士的長劍粉碎,兵器的碎屑隨風飄走,仿佛有蝴蝶在戰場上空將鱗粉抖落。暗殺者的雙刀被一劍蕩碎,黑衣該隱高舉屠刀自拂曉騎士背後突襲。血腥的刀鋒上凝聚著殺戮的特質,在導劇中升華為權能的一擊可令任何智慧生命死去!

「劍。」

而拂曉騎士沒有回頭,她只造出另一把長劍。利刃自高空而降,劍光明亮如星。屠刀在與其相撞的一瞬便徹底破碎,第二把長劍刺穿了該隱的胸膛,隨後劍落如雨將其釘死在了山中。

「……呼……!」

暗殺者吐出一口濁氣,過大的壓力讓他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團長的判斷錯了,所有人的認知都錯了。因為之前藏過了她的感知就以為能夠與其抗衡,這種想法現在看來真是說不出的滑稽。根本就不該把這種小事當做參考,不,根本就不該以為理解了她的存在。

這個人的存在規模,和平日所認知的「創界法使」不在一個檔次上!

「連世界都不願意展開?堂堂拂曉騎士,也喜歡玩貓抓耗子的游戲啊。」

殺戮該隱完全損毀,暗殺者的心靈險些被徹底擊破。此時暗殺者甚至連無常法都用不了了,他強忍著痛苦虛張聲勢只是習慣所致沒指望真能拖延時間,可拂曉騎士居然給出了回答。

「在影霧都展開我的世界,可能導致結界永久損毀。」

暗殺者快笑出聲了,他完全理解了簡•狄埃拉的心情。

讓人無話可說。

不是傲慢,也不是古板。僅僅是,因為過于強大嗎……

艾蘭迪亞•赫來森舉起長劍,單純而樸實的一劍斬來。無法抵擋,無法逃避,如果一開始就用擬似創界的話說不定還能多撐點時間,但終究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這一擊就是絕對的極限,是生命中注定的終結。

他心想沒能將其引入陷阱可謂無能,還沒看到城市燒起來也有些遺憾……不過終究人人都有一死,而死在拂曉騎士的劍下也算是值得夸耀的終局。

「……哈,無可奈何!」

暗殺者笑了,他再度揮刀,以歡愉的態度迎接自己的終末!

短匕被長劍擊潰,劍鋒刺向暗殺者的面具,旁人看來如尋常交手的一擊卻暗藏著超越權能的力量。可劍路發生了並不應有的偏移,絕強的一擊偏離了軌道,因為第三者的拳頭自側方打在了劍身之上!

黑衣的孩童躍入戰場,如一片暗影刺入光中。轉瞬之間雙方交手不下百次,直到暗殺者跌坐在地才終于暫時分開。拂曉騎士的長劍未損,黑衣孩童的手背與小臂上卻綻放無數血痕,傷勢深可見骨。隱律主滿不在乎地甩去血液,沉聲道︰「你在干什麼?站起來!」

暗殺者忙不迭站起,訕笑道︰「抱歉老板,不是劃水模魚實在是敵人太強打不過了。」

艾蘭迪亞沒關注此人的耍寶,她的精力全部放在了黑衣孩童的身上。此人未以面具遮掩,而近乎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對面。她分析著先前的交手,只一瞬就有了結論。

「恆理融入身軀,回天術的最終境界,你是擊毀鎧甲的犯人。」

「殘缺的最終境界,現在不過是個半吊子罷了。」

隱律主出言糾正,反而更顯傲慢。他一手抓住暗殺者的衣領,冷冷道︰「走了,不到你死的時候。」

「老板你比團長有良心多了。」暗殺者感激零涕,「感謝老板救我狗命!」

隱律主以單臂抓著暗殺者,憑借匪夷所思的神速撤退。拂曉騎士無言跟隨,十秒間雙方交手數次,隱律主勉力支撐將最終還是挨了一擊沉重的斬擊。他咳出一口熱血,可血液在空中便消失不見。

這兩人竟神不知鬼不覺消失了,像是憑空融化進了霧里。艾蘭迪亞沉心靜氣,正待以廣範圍攻擊嘗試索敵,卻發覺自己戰到了鐘樓附近,而樓前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簡?」

「騎士艾蘭迪亞……」

簡•狄埃拉快步走進,仍是她熟悉的打扮,仍帶著過去的笑顏。她開口,語氣中帶著拂曉騎士熟悉的開朗與熱情。

「——我恨你。」

拂曉騎士的思維因沖擊停滯了一瞬,這一瞬讓她錯失了踏出陷阱的時機。「簡•狄埃拉」忽然炸開,化作一團灰色的霧將她包圍。

她看到了熟悉的騎士團總部,看到了兩位平日面熟的同事。他們在吸煙室吞雲吐霧,將團中的大人物們作為談資。

「拂曉騎士艾蘭迪亞?」其中一人面上露出苦笑,「她啊,怎麼說呢……當然她很強……」

「但是,她如果不在的話,對大家都更好吧?」

這是在現實中曾發生過的對話。

不摻雜一絲虛假的,絕對的真實。

正因真實,才具有力量。

「……」

任何人都有弱點,艾蘭迪亞也不例外。拂曉騎士實力絕強卻仍是人類,因心靈而強,也因有心而弱。

以簡•狄埃拉的記憶為材料,以2億人的集體潛意識為媒介,以司徒弈的權能之一為核心,一場專為拂曉騎士而作的戲劇在此刻上演。這是一把特意鍛造的刀……

不惜成本,精凋細琢,僅為傷害人心而造。

現實,王都上空。

「獅鬃浮游炮!」

「破龍……大弓!」

人造機神與骸王的戰斗,已進入了名副其實的白熱化階段!兩尊巨人再次角斗,再次分開,重光的能力集中向胸口的獸首,金色的鬃毛模塊紛紛飛起,成為14台運動靈活的大火力浮游炮台,自多角度向骸王發出鐳射。骸王在手中造出一把結晶大弓,彎弓搭箭。其結晶箭射出時便一分十四,要將所有浮游炮一一擊破。

「大哥,我來!」

駕駛艙內,公孫策接過武裝控制權,以念動力輔助14門浮游炮快速移動與骸王的箭失糾纏。莫垣凱趁機接近距離,機神正中獸口光芒大放,如雄獅咆孝般吐出蓄力完成的一擊!

「烈焰!新星——!」

這是常態機神的最高出力攻擊,威力足以改變地表,猶如超新星爆發般的閃耀光流!骸王立即調動力量準備防御,然而浮游炮台們在此刻擺月兌了大箭的糾纏,它們自各方位開火阻止了骸王的動作,烈焰新星正面命中!

遮掩天空的強光令地上的旁觀者無法直視,誰也不知道這一回合的勝負如何。王都的人們緊張地看著空中……出現了!有一個巨影自陰雲中墜落,跌坐回血肉的王座,那是骨骸焦黑,衣衫殘破的骸王。而金色的巨人仍舊威嚴,傲立天空!

「贏了!」「好啊!」「做得好!!」

短時間的安靜後,地上歡呼如雷!駕駛艙內,頭痛欲裂的公孫策抹了把汗,像坨爛泥般靠在座椅上。數秒前的浮游炮狗斗太過費力,此時他有點虛月兌。

「我一直覺得這招可以改名叫卡爾黛西亞的咆孝。」公孫策笑著說。

「那你就可以在現實中听到斯賓塞爾的咆孝了,把我車庫都燒掉啊。」

莫垣凱一面回話,一面觀察著骸王的情況。這敵人的強韌度當真匪夷所思,他雖然重傷倒地但在收了這一擊後居然未死。「……」血肉座椅上的骸王緩緩抬頭,莫垣凱心中一緊,似曾相識的感受又出現了,這骨骸王者似乎在看著他。

下一個瞬間,內部通訊頻道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的……子嗣……吾已見證,汝之勇武……」

仍舊是先前那般蒼老的聲音,但此次卻像是帶著善意。莫垣凱一時模不著頭腦,一旁的阿策忍不住貧嘴︰「那我呢那我呢?」

「……」

骸王沒說話,似乎愣住了,半秒後才發出像是笑的聲音。「呵……」駕駛艙中的兩人紛紛松了口氣,一種常年戰斗下積累的感覺告訴他們骸王不打算打了,這場戰斗就要到此為止。

「……阻止……他!」

然而骸王的聲音忽然模湖了,即使是孩童也能听出它話語中的焦急。「……阻止……我!」

先前舒緩的情緒再度繃緊,公孫策與莫垣凱緊張地注視著地下。骸王再度從王座上站起,動作不復先前自然,僵硬得像一個提線木偶。它的通訊自頻道中斷開,它的咆孝在現實中響起,那些組成座椅的女體動了,一條條雪白的臂膀向著空中伸來,仿佛地獄中無數鬼魂抓向生者。

「大哥,出問題了。」公孫策緊張地吞了口吐沫,「高能反應警告閃得跟他媽壞了一樣,那個破椅子里有東西。骸王本身也……」

骸王僵硬的動作映在少年眼中,使他又一次想起了劇團……想起了那個高帽白衣的男人。

沒有任何證據,公孫策憑自己的直覺做出判斷︰「他被司徒弈控制了!」

「有沒有搞錯?那男人在影霧都內都能靠一己之力控制骸王嗎?!」莫垣凱驚呼。

骸王的行動方式突然改變,像真正的野獸般撲向了空中的機神。莫垣凱趕忙控制機神招架,後方小弟的聲音傳入耳中︰「可能就是在影霧都內才能做到……骸王就是結界成立後才出現的吧?說不準它和結界有什麼聯系!」

這猜測讓莫垣凱緊張起來,他覺得司徒弈今日的行動絕不止一次單純的恐怖襲擊那樣簡單,可誰也不知道那男人真正的目的。至今為止他一直沒有說什麼喪氣話是因為他要撐住場面,要將擔憂壓在心里,可他知道所有人都有著一樣的擔憂……

如果那男人連表側王都的局勢都能掌控,那結界內部的眾人還能夠安然無恙嗎?

通訊沒有恢復,誰也不知道結界內狀況如何。莫垣凱壓下顧慮,正準備鼓起勇氣上前,機神的系統中卻傳出了又一道新的壞消息。

「……阿策。」他盡力讓聲音平靜如常,「白石區鐘樓出事了,你去支援。」

「尤利亞那廢柴怎麼連一座鐘樓都拿不下來!」公孫策氣得大罵。

他說到一半停了,莫垣凱將監控畫面傳了過來,公孫策掃了一眼就怒火中燒︰「他媽的混賬!」

「骸王戰斗方式都熟悉了,這里我先撐住。阿策,去!」

「大哥你小心了!」

公孫策知道現在不是多話的時候,談話間他已經啟動緊急月兌出程序向白石區飛去。現在機神里只有莫垣凱一人了,再失誤就沒有阿策保底了。他緩緩吐了口濁氣,操控機神加大出力將骸王甩走。

女體的王座完全打開,其中隱約有著水晶般的反光。骸王伸手探入王座,在無數詭異的申吟聲中將一把武器拔出。那是巨劍,與他的身軀相符的巨大兵器,通體由琉璃色的結晶構成,其形體讓莫垣凱感到一陣熟悉。

「偽•終末劍!」

曾經的屠龍英雄將巨劍拔出,指向保護城市的機神。莫垣凱在駕駛艙內大吼︰「你把劍用錯地方了啊,骸王!」

巨人們的死斗再開,雲層間一道光點遠離戰場,飛向白石區的鐘樓。

白石區,聖吉爾斯大鐘樓前。

鮮紅的血液自劍傷中流出,在寒冰覆蓋的地表染出血紅的花朵。騎士尤利亞因重傷而半跪在地,簡的「完美騎士」拔出長劍,如處刑者般貼上他的脖子。

尤利亞未發出一聲痛呼,他死死盯著對面的敵人,盯著那個邪惡無恥的女人。

「啊……真棒!體會到了無能為力的感覺嗎,騎士尤利亞。這個眼神,光是看到就讓我開心啊!」

簡•狄埃拉仍靠在鐘樓之前,她的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鋒指著一個帶著報童帽的小男孩。數條碧綠色的毒蛇自她的背後長出,如觸手般纏繞著一個個可憐的人質。那是十六個衣衫襤褸的孩童,在毒蛇的纏繞中僵立著,連哭都不敢哭上一聲。

「可別想著要戰斗或者反抗哦……」簡在人質的臉上劃出一道血口,「否則,這些可憐的孩子就要因你而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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