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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魔潮 第一百零二章 裴狄與德維特

看守新俘虜的神殿騎士沒來得及阻攔,短劍已經扎進了魔族的左眼。那魔族喉嚨里發出一聲極短促的喊叫,隨即強行抑制住。鮮血濺了他半張臉,順著臉頰流入綠色的發跡。他側躺在木台上,身體抽搐著喘了會兒粗氣,斜著完好的右眼瞟向眼楮發紅正瞪著自己的年輕弓箭手,低低笑了兩聲。

「原來是你,哈威家的小少爺。」他的聲音倒听不出半點痛楚。

裴狄充血的雙瞳折射出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齒地道︰「你說……要我記住取走我性命的是誰,我就將你的臉牢牢鑿在了心里。德維特,我記得另外兩個叫你德維特……沒想到吧?我沒死!我撐著一口氣被人救了,我對神明起誓要將你們這些混蛋碎尸萬段!」

德維特想起將他們召喚到莫恩領那人,請求讓他的仇敵哈威子爵一家在痛苦與折磨中死去——當然前提是報酬令魔女坎蒂拉感到滿意——為此他們多耗費了不少時間,等到坎蒂拉沒了興致,也沒來得及在哈威家的大房子里檢視一遍就離開了。此刻德維特倒並不因為落入對方之手而後悔當時的粗心,即使眼下處于劣勢,魔族的驕傲也不會真將這個為復仇而來的人類放在眼里。

德維特用一只眼看著幾個神殿騎士將裴狄拉開,看著他沖到兩名高階神職者跟前爭論著什麼——謝因羅在上,認出喬伊修祭時魔族一臉的晦氣——然後百無聊賴地看著弓箭手和神職者為了如何處置自己產生嚴重分歧。哈威家幸存的小少爺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但那些神棍堅持要將他關進神殿等候大神祭的指示。最後,一支小小的獵魔隊當然沒法正面抗上一個神教,德維特很清晰地捕捉到裴狄被氣跑時強烈不甘的眼神。

為什麼不記得把短劍拿回去?魔族對弓箭手的疏忽感到不滿。這把短劍沒有附加法術,只要拔出來,看起來嚴重的傷勢其實很快能痊愈——如果是人類這時候早就去見死神了——不過現在讓劍就這麼插在眼窩里,德維特怎樣也舒服不起來。

總算有個獵魔隊成員發現了隊長的私人物品被魔族「據為己有」。劍拔出來的一瞬間,德維特稍稍抽搐了幾下,暗暗心疼噴出去的血。

兩個非人類俘虜被押去了城中的風神殿,神職者們在趕來的巡邏士兵的幫助下收拾善後。幸運的是一干圍觀民眾散得及時,沒有受到太大波及。米爾森正準備松一口氣,一大隊騎士們前呼後擁的貴族車馬向他們駛來。

「瞧,是鮑列格主祭!」喬伊眼尖地發現了認識的身影。

然而車隊沒有停留,徑直從他們身邊跑過,帶起了一陣塵土,往城門方向行進。但是有一名騎士月兌隊來到他們跟前,坐在馬上行了個半禮,說道︰「受布莉琪特公主殿下之命,給諸位帶一句話︰就算是為了獵魔,也請不要輕易將她的子民置身于危險之中。」說完也不等他們反應,一勒韁繩調轉馬頭朝隊伍趕去。

喬伊看著騎士高傲的背影直皺眉。

「布莉琪特公主?」米爾森過去一直呆在沙羅曼的分神殿,一時想不起這個名字的來歷。

「她是女王陛下唯一的女兒,不過並不經常住在王都。我記得山精城好像屬于她的領地。」喬伊解釋道。

這時剛才去打听情況的神殿騎士回來稟報說︰「布莉琪特公主要離開了,鮑列格主祭陪同城主送公主殿下出城。」

米爾森心想,看來鮑列格提到的貴客就是她。

喬伊覺得有點疑惑︰「真奇怪,這位公主急著趕路嗎?這種時候出城,天黑了也不一定能到下一個城鎮。還有那些護衛的騎士,似乎都是……」

「走吧,我們該回神殿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認為裴狄隊長會放棄他的復仇行動嗎?」米爾森打斷他的話,轉身走向她的坐騎,在一名神殿騎士的虛扶下躍上馬背,動作敏捷得不輸給一般冒險者。

喬伊立刻將公主拋在腦後,疾步跟上,陪同他的主祭大人返回神殿。

兩個魔族被安置在一間從地板到天花板都刻滿了神符的石室,分別用同樣附加了神術禁制的精金鎖銬固定了手腳,貼在兩堵相對的牆壁上面面相覷。德維特的左眼雖然不再流血,但沒有進一步愈合的跡象,而小白貓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那些神符構成的陣法封鎖了他們的力量,不過以魔族強勁的生命力,就算得不到治療也不至于丟了性命——況且人類的治療神術只會讓他們的傷口加速潰爛。

等到石室里只剩兩個囚徒,德維特隔著房間中央的柱形燈台與對面的小白貓大眼瞪小眼。半晌小白貓忽然出聲,一開口就指責道︰「你們怎麼這麼蠢,看不出這是陷阱嗎?」

它說的是魔界通用語,德維特頓時拉下了臉,用同樣的語言陰森森地回應︰「廢話,如果不知道這是陷阱,我也不會被你那個卑鄙無恥的哥哥逼著入套。歸根到底都是你害的,彌樂亞!」

德維特向來以明哲保身為原則,然而從意外來到亞斯大陸開始,他的厄運似乎接連不斷。先是遇到了坎蒂拉和唐恩,並且被後者連累一度淪為獵魔隊的戰利品。後來克利夫提出劫杯計劃他心底是不贊同的,結果仍然被唐恩拖下了水。為此上次那個力量不輸給坎蒂拉性格更惡劣十倍的惡魔塞倫嘲笑唐恩時,他一個沒忍住幸災樂禍了一下——沒想到報應來得飛快,逃離卡斯廷王都後竟然倒霉得和塞倫同行。德維特悔不當初曾經打賭輸給了這個惡魔,只能答應為他做一件事。在塞倫從另一個同族那里得知弟弟彌樂亞被抓時,綠發魔族毫無反對余地成了他營救計劃中注定吃苦受累的主角。

彌樂亞不屑地撇撇嘴——可惜一只小貓做這個動作只顯出稚氣可愛——滿不在乎地說︰「這麼罵他的你也不是第一個。不過,還是謝謝你來陪我解悶。」

德維特听出彌樂亞並不認為自己能救它出去,不滿地哼了一聲︰「別想著等你哥哥,他讓我來就是要帶你走。」

彌樂亞似乎很意外,瞪大了圓圓的眼楮看著綠發的魔族——它不知道貓形態下自己這個樣子頗有點傻氣,讓德維特方才那點被輕視的不悅頓時散去。

德維特自認不必跟一個未成年魔族計較,大發善心地寬慰它︰「這是你哥哥的安排,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里?」

「至少要等到晚上,」德維特回答,「還有一出戲沒有上演。」

彌樂亞有些泄氣。盡管在人類面前它表現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但到底還是個小孩子——雖然它總喜歡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比較成熟——它並非不害怕,現在看到同伴更是異常想念哥哥,迫切地想要恢復自由。

好不容易忍耐到深夜時分,石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人影躥了進來。

德維特對裴狄的到來早有預料,只是不清楚他用什麼辦法通過神殿的防守。年少的復仇者從進門起,視線就牢牢地盯在德維特身上——如果目光能化成實質,這個魔族現在已經千瘡百孔。

「晚上好,哈威家的小少爺,」德維特的聲音綿軟而陰柔,「你是來給我送晚餐的?」

「說的沒錯,今晚的主菜就是你的心肝。」裴狄冰冷的笑容似乎帶著血腥的味道,他反手從背後的箭袋里抽出一支不同尋常的漆白木箭,箭身刻滿了像血一樣紅像蠶絲一樣細的紋路——這是他所有附法箭中最珍貴的一種「弒魂之吻」,每支價值一塊標準殼晶,即使目標是魔族,只要能擊中要害也足以致命!

搭箭張弓,裴狄冷酷地道︰「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德維特似乎無視近在咫尺的威脅,反問︰「你知道這座城里死于我們魔族之手的究竟是些什麼人?」他不需要復仇者回答,接著道︰「幾乎沒有平民,都是貴族、商人和某個領域內至少表面上受人尊敬的人。他們有錢、有權、有聲望——也有與人結怨的過往。我們殺他們,也是因為你們人類當中有人要我們殺了他們,就像你們的賞金獵人接受刺殺任務賺取佣金,那不過是個簡單的交易——你為什麼不問問,當初是誰召喚了我們?」

裴狄手中的弓張到了極限,只要一松手,或許他失去親人的痛苦和悲傷就能解月兌。可是他緊緊扣著弦,死死地瞪著牆上的魔族,半晌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是誰?」

「一個叫漢克森的男人。」

裴狄愣了一下,立刻想到與這個名字相適應的人,他憤怒地叫道︰「不可能!漢克森男爵是我父親的朋友,他能獲得爵位還是靠父親的幫助。而且上個月他已經病故了!你以為隨便找個死人就能糊弄我嗎?」可是他的手卻在控制不住地輕微顫抖。

德維特對著他微笑,好像裴狄是他的情人一樣。「朋友?可愛的小少爺,你自己也不相信吧?一個每次上門拜訪從來沒直起過腰、連對你的貼身侍僕都會說上幾句諂媚的恭維、任由你父親呼喝斥罵從來不翻臉的小貴族——你真相信他是你父親的朋友?」

裴狄臉色煞白,腦海中浮現起那副發頂微禿、卑微得令人憐憫又厭惡的面容。漢克森男爵出生在一個爵士餃的勛貴家庭,青年時期加入軍隊,曾經做過父親的下屬,退役後仰賴父親的關系躋身外席貴族行列。裴狄有記憶開始,這個人就經常出入他家。父親仍舊把這個人當成自己的下屬,需要的時候差遣他就像差遣自家的僕人,心情暴躁的時候拿他宣泄脾氣。裴狄有時候覺得父親有點過分,但更不喜歡這個人唯唯諾諾的嘴臉。也許正因為他總是在忍耐,終有一天這個受恩于哈威家而抬不起頭來的男人,再也無法壓制心底的不平做出了極端的反應。

「漢克森召喚我們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是他不求我們給予他延長壽命的機會,他只要哈威一家的性命。」德維特音調溫柔的話語猶如冬天的雪水流入裴狄的血脈里,「我當時也有點吃驚,那麼卑微的靈魂竟然能夠燃起如此旺盛的怨恨之火。然而他怨恨的不是你父親如何對待他,他恨的是你父親漠視他的女兒被一個有身份的衣冠禽獸侮辱了清白,他恨多年以前他因為你父親的威逼利誘對一個被你父親誣陷的友人選擇了見死不救……」

「住口!」裴狄大吼一聲,急劇起伏的胸膛彰顯著他無法克制的激烈情緒。「我父親、我父親他……」他說不出口「我父親不是那樣的人」,身為人子,他怎麼會不了解對待家人無可挑剔的哈威子爵,對待別人卻是如何的自私冷酷。

「有罪的是你們人類,選擇我們來達成見不得光的目的是你們人類,你該仇恨的也是人類——可是誰讓我們是‘最邪惡的魔族’?既然我們作惡是理所應當的,我們擔負一切責任是多麼順理成章……」

「不要再說了!」

裴狄松了手,「弒魂之吻」離弦而出——擦著德維特的肋下扎進了牆壁。箭上釋放的法力激活了四周的神符,數不盡的銀色光紋從牆面上彈射出來,在石室里來回震蕩。

德維特只覺得看不見的力量死死束縛著他的身體,越收越緊,勒得他開始喘不過氣。幸虧外面及時沖進來一群神職者,迅速停止了石室內的神陣運行,客氣而強硬地將擅闖之人「請」了出去。

德維特冷眼瞧著裴狄就像個迷路的小孩一樣被兩名神殿騎士架走,漠然地听亞斯的神棍們重復著嗦的警告,直到所有人離開,他才輕輕吁了口氣。

「這就是你要我看的戲?」貓形狀態的彌樂亞干巴巴地開口。「他們一定會加強戒備,我們怎麼逃出去?」

「恰恰相反,這個神殿的人原本就懷疑弓箭手可能會偷偷潛入,現在他果真來過了,他們反倒是放心了。至于怎麼逃出去……」德維特陰笑著,故作神秘地說︰「如果你那無恥卑鄙的哥哥推測沒錯的話,他們的內部防御其實隱藏著很大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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