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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魔潮 第七十八章 雉羽花

克拉倫斯的馬車拐進阿耶羅區紅芍藥大道,直接開進了尤嘉葉公爵府,穿過貫通花園的車道停在了主宅的正門前。伯爵快步下車,在管家的問候聲中走上台階。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侍衛和全身罩在斗篷里唯獨胸前徽章表明了身份的法師。克拉倫斯進門後上了二樓,朝書房旁的一間會客室走去。侍衛們自覺留在門口,那位法師卻跟著伯爵一道入內。

偌大的會客室里,尤嘉葉公爵正同另一位客人路克謝公爵低聲交談。當見到他的兒子和法師進來,兩人同時從沙發椅站起,面向法師躬身致意︰

「日安,伊塞爾殿下。」

「日安,路克謝公爵、尤嘉葉公爵。」伊塞爾月兌下斗篷隨手交給克拉倫斯,禮貌地點點頭,抬手說︰「請不必多禮,兩位老師,除去上次的聯絡,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當年路克謝公爵和尤嘉葉公爵都曾分別在視察領地期間,被瑞克秘密邀請去為年少的伊塞爾講解關于國事政治方面的課程。雖然時間並不長,但此時伊塞爾一聲「老師」無疑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兩位公爵連忙謙虛幾句,隨後分別落座,克拉倫斯則坐到了伊塞爾那一邊。

尤嘉葉公爵率先開口,誠懇地道︰「殿下,首先我和路克謝公爵要向您表示歉意,事實上,我們都曾經得到過關于翡翠谷瑪爾馬勒行宮內一些異常動向的消息,如果我們給予足夠的重視,說不定可以避免那個極壞的後果。」

伊塞爾語氣平和地回應︰「我明白你們的為難之處,我父親的不幸與你們無關。」

從大局角度,五個議政公爵與一個強勢的攝政有利于平衡。從個人角度,他們卻不見得高興有這樣的權力競爭者——誰能保證每個人都願意從大局出發?因此根據塞利恩王制定的規則,正如父親瑞克會邀請兩位公爵擔任他的老師,但不妨礙父親一貫只相信自己的軍隊並與議政會保持距離的態度——同樣的,他接受克拉倫斯個人的友誼和忠誠,但始終對擁有議政會席位的尤嘉葉家族保持警惕和疏離。當然也許今後他要學會適當糾正原先的立場。

尤嘉葉公爵會意地笑了笑,既然在這件事上取得了諒解,便開門見山地表明這次約見的主要意圖︰「殿下,請恕我冒昧,我和路克謝公爵都想知道,您對後天的議政會議有多少把握?」

伊塞爾淡然反問︰「我以為我們上次談話時已經說清楚了,是什麼原因又讓兩位忽然感到憂慮?」

「您記得我曾跟您談起韋龐公爵麼?他的立場一直傾向女王,只不過基于議政會需要共同意志,在重要的問題上仍然能夠保持公正——這也是為什麼他這一次的行為讓我們驚訝。然而更令我們驚訝的是最近發現的一件可能極為嚴重的事,雖然消息的可靠性還沒有完全確定,但如果是真的,也許很多情況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計。」

伊塞爾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尤嘉葉公爵微微壓低聲音,斂容道︰「雲隼軍團下屬第二步兵團新任的副團長年紀輕輕,來歷頗為神秘,他進入雲隼沒多久,不過提升很快。有人私下告訴我說,他極可能是議政會某一位公爵的私生子。」

「你們懷疑是韋龐公爵?」

「是的。除去我們,埃弗雷德公爵尚未成婚,福倫科公爵子女眾多。唯有韋龐公爵,多年前公爵夫人為他生育了兩個女兒後再無所出。韋龐家女性的繼承權總是排在最後,誰都認為他想要個男孩,以免將來爵位落進佷子手里。」

伊塞爾立刻明白了他的顧慮︰「倘若確有其事,很難說韋龐公爵沒有染指軍隊的意圖。」

不管韋龐或者其他公爵,只要擁有議政會席位的雉羽花家族,任何一個家族成員或相關人等,都不得加入軍隊——這是開國君主塞利恩定下的鐵律。盡管瑪瑙山戰爭之前這條規定其實已經出現動搖跡象,但最近二十年它又恢復了原有的堅固性。故而雖然雲隼軍團至少一半軍官出生于貴族家庭,但絕不包括議政會的五大姓氏。

卡斯廷不像阿諾維亞的傳統豪門對血緣的純正有異常苛刻的偏執,如同當年的西格妮公主因為王後的寬容被接納為斯迪爾德,那個副團長要真是韋龐的私生子並且得到他的重視,同樣可能在掌握半個雲隼軍團後光明正大地冠上家族姓氏。那樣的話,不僅會打破議政會內部的平衡,更是破壞了議政會與王權之間的平衡。

路克謝老公爵的神情也不似平常的和藹,他微微點頭肅容道︰「看來您理解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假如韋龐公爵真的同威洛第亞的艾列克有秘密協定,‘軍隊’果真當得起作為誘餌和報酬的分量。這方面,我不得不承認低估了您的這位兄長,尤其在得知瑞克殿下去世的真相後。」

老紳士很注意沒有直接提及女王,但一旁的銀發公爵就不那麼客氣了,插口說︰「他和女王為了私欲可以出賣一切,現在我才體會到當初先王種種安排的用意。」

「所以,對待重新任命攝政的會議,我們認為更需要萬無一失的慎重。」路克謝公爵用這句話解釋了他們開頭的提問,態度鄭重地看著伊塞爾道︰「在這里,我們也可以給您一個承諾,假如您能阻止艾列克•威洛第亞成為攝政,您將會得到路克謝和尤嘉葉的全力支持。」

老紳士的目光就像他的年齡一樣給人壓力。伊塞爾听懂了所謂「承諾」的隱含意義,面上仍然維持不動聲色的淡然,語調平和地答道︰「我明白了。」

顯然王子殿下不打算亮出所有底牌,公爵們也不以為忤,他們的承諾同樣是有條件的。

尤嘉葉公爵又說起另一個問題︰「至于您上次提到神殿……殿下,您是當事人,您認為我們應該如何看待史丹佛大神祭的舉動?也許您不是很了解,這些年史丹佛閣下和女王陛下一直保持著密切的友誼。我們也可以看作此事是那位大神祭出于私誼的個人行為,並不代表神殿固有態度的改變。」

伊塞爾眉間微蹙,道︰「我寧願首先往最壞的方面做打算。我不以為一個在風神教身居高位的神職者會不了解死者與活人的區別,會不明白女王和艾列克的真實意圖,更不會不清楚以他的身份一句話一個動作都可能被解讀為教派的立場。」

尤嘉葉公爵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冷冽,面上卻露出遲疑之色。其實他說的這些他們都想得到,但對他的結論仍有所保留。畢竟從領主混戰時代、統一皇朝到五國並立,也只出了一個特立獨行的光明神教。而風神教自立國以來一向謹慎地保持超然立場,即使親近一位對教派好感的君主也無可厚非,也許在具體行動上出現了偏差,但不能就此定論為風神教整體的偏差——要真出現了偏差,這個問題將牽扯到王國與教派的方方面面,可不是他們坐在這里私下交換意見就能解決的。

尤嘉葉與路克謝公爵對視了一眼,點頭道︰「好吧,既然您堅持,我們會在適當的時候提議議政會向風神殿發出質詢。」

伊塞爾心里對他們的保守十分不以為然,但也不便為此爭論,畢竟他的推斷目前僅僅立足于對史丹佛一人的懷疑。接下來會晤的時間沒持續太久,他很快便起身告辭。

在離開前尤嘉葉公爵問他︰「殿下,若是以弒父之罪控告您的那位兄長,您是否有對方無法推翻的證據?」

伊塞爾听到「弒父」一詞,眼眸深處的藍驟然轉深。「證據?」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復雜的意味,平靜地說︰「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尤嘉葉望著兒子送王子離開,轉頭對老公爵道︰「既然已經決定了要乘上他的船,何必還要‘假如’?」

「一條新船總是需要試水的。何況這麼多年我們和他真正的接觸非常有限,你對他又了解多少?多增加一些考驗和觀察沒有壞處。」

銀發公爵沉默了片刻,忽然微笑地說︰「也許該值得慶幸,我們與這位殿下有限的接觸,至少遠比女王陛下和艾列克先生對他的了解要多得多。」

克拉倫斯的座駕在中途停下。伯爵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靜靜地目送伊塞爾登上了另一輛前來接應的馬車。

車廂因為急速的行駛微微震顫。伊塞爾靠著椅背,攤開右手,精神力漫不經心地調動著隱藏在空氣中的火元素。一朵火焰構成的六瓣花浮現在掌心,其中一瓣突出拉長,如同鳥的尾羽,格外醒目。

伊塞爾凝視著燃燒的花朵,想起了曾經在某本植物圖典上看到的一句話︰「六瓣雉羽花,花型大,鮮艷奪目,總有一片花瓣與眾不同。」

路克謝、尤嘉葉、埃弗雷德、韋龐、福倫科——這五個組成議政會的家族,紋章上都有雉羽花圖案,區別在于著重突顯的花瓣位置各不相同。而那與眾不同的第六片花瓣,只在手握王權的斯迪爾德家族紋章上才能看見。塞利恩王用一朵花把自己和五個盟友的後代拉在一起,用聯姻不斷加固——回溯兩百多年,五個家族都曾有嫡系子女作為君主的妻子或丈夫被載入斯迪爾德族譜。比如早逝的先王後,就是路克謝公爵的長姊。

未來自己也可能得在這些姓氏里選擇一個女性的名字。除去三代以內出現過的韋龐、路克謝,可惜尤嘉葉這一代唯有克拉倫斯一子,剩下埃弗雷德似乎還有姐妹,而福倫科卻有五名嫡女……

火焰之花在掌中熄滅。

議政會內部不和,軍方在瑪瑙山戰爭之後與議政會隔開涇渭分明的界限。伊塞爾想,如果他要坐上那個至高之位,就得改變在橙谷養成的某些觀念,包括對雉羽花的認同感,以及必要時學會信任他們……

伊塞爾在心底微微冷笑,手指掀開遮濾光線的紗簾,窗口狹窄的視野里容納著遼廣的天空。一縷縷棉絮一樣輕薄的雲彩,在淡藍的背景中悠然浮過,向著沒有界限的天際不知道飄向何處。思維不受拘束,可以跟著它們一同游曳,然而終歸會落下——因為他在大地上行走,他的路,離終點依然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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