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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黃金盛宴 第三十一章 發酵

出現在大門口的,是一位穿著深紫色禮服的少婦,一手攜著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她的皮膚白得像雪,容貌是一種不染塵埃般的清秀,氣質嫻靜高潔,令人心生仰慕又不敢太過靠近。她身邊的孩子五官與她肖似,生得十分好看。

漢弗理皇子走到她跟前,極有風度地行了個吻手禮︰「晚上好,親愛的伊琳姐姐,您今晚真漂亮。」他比她還小一歲,站在一起卻有點顯老。

「謝謝,親愛的漢弗理,晚上好。」伊琳公主左右環視了一下四周,不經意地問︰「怎麼,安西爾還沒到嗎?」

「是的,他還沒到,可能有事耽擱了。」漢弗理的神情和對答,一如既往的挑不出毛病。

伊琳瞥了他一眼,不再說什麼,牽著小男孩的手隨他進入大廳。所經之處,男士欠身,女士屈膝行禮,無不恭敬地朝她致意。

「希奧多二世的幾名子女中,伊琳公主最得寵。誰都知道她的話在皇帝面前比她的弟弟們更有分量。」伊塞爾輕聲向友人說明。

伊琳公主是希奧多二世與廢黜的第二皇妃所生,也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希奧多對第二皇妃沒有太多感情,偏偏對這個女兒十分喜歡,從小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愛屋及烏之下,犯下謀刺大罪的第二皇妃最後才能免于處決。

希奧多和他的幾個兒子都不親近。皇子們因為都有問鼎帝座的資格,任何一點基于父愛的表示都可能被曲解成莫名的「深意」,只得讓他們由母親撫育而自己袖手旁觀。相反地,在沒有繼承權的女兒身上,皇帝體驗到了作為一個父親的正常情感。

到伊琳公主成年,希奧多就賜下了大量的土地。當她選擇嫁給一個只會畫畫的外席男爵時,皇帝慷慨地又一次用土地把女婿提拔為上席。婚後公主生下一個男孩,還在襁褓中就已成為擁有大片優渥領地的路易士公爵。再後來公主的丈夫在一次狩獵中意外身亡,他名下的一切歸小公爵所有。到此屬于伊琳公主和她兒子的領土,已大大超過了漢弗理和安西爾的所得。倘若她不是一位公主,上席的新舊豪門早已跳出來齊聲質疑。

「那個會畫畫的男人真好運,雖然短命了點。」這是利維坎听完後唯一的評價。

法師轉過臉,不打算再跟他浪費時間。反倒是那位新雇主撇下風神殿主祭,迎向伊琳公主大獻殷情。伊塞爾向友人做了個手勢,默不做聲地跟上去。

等到克拉倫斯伯爵從公主的發絲贊美到小公爵衣服上的紐扣,卻依然沒能成功預約待會兒的第一支舞,才訕訕地退回一邊。

「您很喜歡她?」伊塞爾隨口問。就伯爵剛剛熱切的模樣,任誰都不會懷疑他對公主的迷戀。

「怎麼可能?我喜歡活潑、率真又強悍的女孩子。」克拉倫斯蠻不在乎地回答,又要了一杯酒安慰自己方才的失敗。

法師忽然想到,也許該介紹伯爵與利維坎認識,他們想必會有許多共同話題。

此時,正門口傳來儀杖敲擊地面的「咚咚」聲,禮儀官高亢的聲音再度響起︰「皇帝陛下駕到!歐尼斯特王國亞歷克蘇娜公主殿下到!」

整個大廳立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朝向大門。當希奧多二世偕同珀提夏出現時,來賓們深深地彎下腰,致以最高的敬禮。

珀提夏今晚身穿一套金色的晚禮服,一手自然地挽著皇帝的胳膊,走過長長的地毯。她像一位真正的公主那樣,始終保持著鎮定和從容的微笑。

侍從們在廳堂盡頭的帝座旁又加了一張座位。直到皇帝和珀提夏入座,賓客們才直起身。晚宴終于正式開場。

據說皇帝為了不讓亞歷克蘇娜公主覺得拘束,特意沒有采用正宴,而是選擇了氣氛放松的自助式宴會。皇家樂隊奏起了輕快的音樂,一列列穿著宮廷號衣的侍從在鋪著純白蕾絲花邊桌布的長桌上逐次擺上了各種肉類、女乃酪、面包和精美甜點,供客人自由取食。

皇帝和未來皇妃的待遇自然不同,侍從們用托盤把一碟碟美食端到兩人面前。珀提夏不覺得餓,只是隨意吃了一些雪莉送上的李子蛋糕。她的視線掃過全場,仿佛不經意地與角落里的伊塞爾對視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伊塞爾收回目光。皇帝的身邊有兩位看不透實力的高階騎士和法師,他猜測可能會在九級水準。珀提夏身邊除了歐尼斯特的侍衛還有阿諾維亞的高手。這些都是明擺的,隱藏在暗處的恐怕更多。其實到了帝都,伊塞爾就不虞再發生刺殺。何況他心里明白,珀提夏真正提防的還是居心叵測的歐尼斯特人。

晚宴的食物很豐富,可惜對法師來說不怎麼吸引人。他後悔忘記帶自己配制的頂級調料,那些烤得油汪汪的鹿肉羊肉以及小牛肉,在伊塞爾嘗來味道實在平庸。

「你不吃麼?」趁著取食湊過來的利維坎,動作迅猛地消滅了一盤又一盤的食物。

「不好吃。」法師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展現超人的大胃口。幸而桌子上的一大盆裝飾花卉,擋住了別人可能注意到他的視線。

轉頭環視大廳,顯然真正對食物有興趣的只有寥寥幾人。阿諾維亞的貴族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兒竊竊私語,有人面色興奮、有人憂心忡忡。他們不時看向門口,神情透著說不出的意味。

稍稍滿足了部分食欲的利維坎,終于也察覺到周圍的詭異氣氛。「怎麼了?」

「據說歡迎歐尼斯特公主的宴會,皇帝為了照顧公主的感受沒有讓幾位皇妃出席。但是主要皇室成員除了在智慧神殿進修的丹尼斯皇子外,都受到了邀請。」法師拿起餐桌上的一只無花果,慢吞吞地啃了一口說︰「不過第二皇子安西爾到現在也沒出現。」

皇帝的邀請可是不容人隨意拒絕的,安西爾皇子倘若在事先沒有請示的情況下無故缺席,等同于觸犯帝座的權威。不過高踞寶座的希奧多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在意,依舊好心情地與珀提夏談笑風生,並且不時轉頭同長女說上幾句話。

過了一個鐘點,侍從們撤下剩余的食物。樂隊開始演奏古典舞曲。希奧多站起身,牽著珀提夏的手來到大廳中央,在華美舒緩的合奏中開舞。

舞曲剛剛演奏到第二節,英雄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一個衣飾華貴的青年滿身酒氣地沖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阻攔不及滿臉無奈的菲利普男爵和另一個外席貴族。

樂隊停下了演奏,大廳里瞬間變得極為安靜。

「晚上好,諸位!」青年仿佛對周圍人的反應毫無所覺,幾近放肆地大聲嚷嚷。他的面龐與在場幾位直系皇族都有幾分相似,承襲了母親美貌的五官更加細膩優美,但淺青色的眼楮里透出咄咄逼人的尖銳,做出的姿態也極為張揚狂妄。

伊琳公主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走近幾步聲音冷靜地問︰「安西爾,你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來參加宴會啊!」阿諾維亞第二皇子安西爾表情驚訝地看著她,瞬間又轉換成一副彬彬有禮的面目說︰「哦,對了!我忘了該問候您。」他動作夸張地行了個禮,「晚上好,親愛的伊琳姐姐!晚上好,親愛的漢弗理皇兄!晚上好,最最尊貴的父皇,請您和您的第六位妻子接受我誠摯的問候!」

面無表情的皇帝終于出聲,冷冷淡淡地說︰「你遲到了,安西爾。」

「哦!是的是的,對不起,我遲到了——奧德斯在上,我怎麼會遲到?」安西爾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父親,愣了半晌,忽然一合掌,恍然大悟似的大聲道︰「想起來了!我去喝酒了,喝了太多就忘記了——不過,贊美吾主萊安,我怎麼會去喝酒呢?」他似乎很苦惱地一手托著下巴努力回想,停了兩秒鐘叫道︰「我又想起來了,父皇,我的舅舅死了!」

皇子的臉色突然像冰雪般寒冷寧靜,聲音里滲著無盡的涼意︰「尊貴的希奧多陛下,蘇陀萊公爵海曼殿下在今天下午病逝了。」

「我已經知道了。」皇帝的語調始終沒有變化。

「您知道了?」安西爾輕輕地笑了起來,「您知道了所以才舉行宴會來慶祝麼?」

「你在指責我麼,安西爾?」希奧多瞥了一眼他身後那兩名焦急萬分的隨從,冷冷地道︰「舉行宴會是為了迎接歐尼斯特王國公主的到來,這是國家與國家的禮節,又怎麼能為個人而失禮。」

「多麼——冠冕堂皇。」安西爾毫不掩飾臉上的嘲笑。「您就是這樣對待一位至死忠心耿耿的功臣嗎?您曾經任意驅使他為您的寶座鑿開血路,榨干他每一滴血的價值,當他失去用途,當他死去,您就隨隨便便將他摒棄了嗎?」

「放肆!」皇帝還未開口,漢弗理站出來斥責道︰「安西爾,你怎麼敢對父皇無禮!」

「漢弗理,我親愛的哥哥,」安西爾刻薄地微笑著,「您不用如此裝腔作勢,我知道您心里是何等高興。請收起假惺惺的憤怒,您這張虛偽的嘴臉著實讓我惡心。」

「你——」漢弗理皇子沉穩的面具終于龜裂。

「夠了!」皇帝喝止了他們的爭執,不悅地注視次子,沉聲道︰「你究竟想做什麼,安西爾?我看你醉得可以。」

「我不想做什麼,我只是來確定一些事,我只是想讓您知道,」他笑著笑著,臉上無聲地滑下兩行淚水,「我到底有多傷心。」

希奧多望著他,緩緩地說︰「我知道。」

安西爾輕輕搖頭,「不,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對我來說,海曼就像我的父親,而您則仿佛是一件標著‘父親’名義的擺設。」

「安西爾!」伊琳公主的眼楮直直盯著他,冷漠地提醒︰「你喝醉了。」

「啊,是的……」皇子長長嘆息,「我醉得太厲害了。請原諒我,姐姐、父皇,還有皇兄,以及在場諸位尊敬的先生們、女士們。我,我要去睡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好了……」

安西爾歪歪斜斜地行禮,轉身踉蹌而去。菲利普和他的同伴匆匆告退,慌忙跟上去攙扶住他。

英雄廳一時沉默得猶如空無一人。

「音樂。」皇帝命令。

悠揚的樂曲再次回蕩,男士們領著他們的舞伴集體跳起了宮廷舞。一片歡聲笑語之中,仿佛剛才什麼也不曾發生。

「看了一場好戲。」伊塞爾說,興致極好地喝掉了整杯璐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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