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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神顱島逃犯 第十章 俗套的故事

精靈即使摔倒也依然保持著美感,完全沒有狗啃泥似的狼狽。wenXUEmI。COm

在他親吻大地的瞬間,一支鐵箭從他的上方穿空而過,深深扎進堅硬的岩土里。

不等凱恩慶幸,三道人影自老樹高聳的樹冠上凌空射落,刺骨的殺氣分別襲向伊塞爾、拉葛瑞亞以及老教士哲羅姆。

英格拉蒙身影一閃站在了法師跟前,大劍橫格抵住帶著殺意的利刃。安契特和莎繆也及時回援,立刻與偷襲者交上了手。

就在這時,精靈倒下的地方一把匕首破土而出,正對著凱恩毫無防備的脖子刺去——

這是一個事先布置的殺局,襲擊法師和教士只是為了牽制隊伍里戰力最強的戰士和賞金獵人,只要爭取一點時間,就足夠完成刺殺精靈的任務了。

幾點殷紅灑落在地,但與刺客們的預期出現了偏差——眼看目標就要中招,只見他忽然頭向後仰,雙手一撐彈身而起,冷厲的刃尖僅僅來得及割破一層表皮。

攻擊未遂的匕首握在一個蒙面人手中,他就像沒有實感的影子一樣從地表下輕飄飄地穿出來。一擊未成也不氣餒,盡管偷襲失敗但他自信以自己的身手足以解決掉目標。

蒙面人腳下一踏,側身一個錯步就貼上了凱恩的後背,手持匕首在精靈的頸邊一抹,忽然撲了個空。他驀然發現眼前的背影只是一個殘像,想要轉身,冰冷的長劍已穿透了他的胸膛。

「真以為我的劍是擺設嗎?」

蒙面人听到精靈輕聲冷哼,隨即劍身從他的體內拔出,**淋灕的猩紅。蒙面人失去支撐倒在地上,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印象,是凱恩那燦爛得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

其余三名同伙見狀,立刻罷手往山下逃逸而去。

安契特和莎繆留在原地,顯然他們只是被殃及池魚,保護好兩位教士才是他們的職責。「旅行團」的隊員們也沒有追擊的意思,在神顱島亂跑是找死。

從凱恩摔倒到襲擊者退卻只不過短短的片刻。被刺客們判定為「不構成障礙」而忽略的珀提夏和貝里安從頭到尾就像在一旁看戲,法師先生則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他相信精靈也是心知肚明,他們在等他的解釋。

凱恩正忙著搜身,蒙面人臉上的布巾被他扯了下來,只是一張普通又陌生的面孔。最後他從他的腰帶內側挖出一塊扁平的半透明淺黃色晶石。

「這是‘土元素愛戀’,這條腰帶是高級土系法器。」伊塞爾一眼就給出了判斷,「難怪他可以與岩層融合藏進地下偷襲您。」

「還有。」凱恩用劍刮開方才摔倒的地面,石土下嵌刻著類似法陣的深紅**紋,只不過圖符和結構又不同于常見的形式。

「‘舵陣血祭禱文’?沒想到能見到這種東西!」法師不負他所期望的那樣博學。「傳言這是魔界咒法,不過在大陸國家已經流傳很久了。您看這里、這里還有那兒,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意思,但至少認得出是妖魔字符。因此這個‘舵陣’應該是妖魔的咒法,如果是惡魔的咒法,恐怕您就無法完好地站在我們面前了。現在您感覺如何?」

「我的能力被禁錮了,包括我的天賦力量以及信仰吾主梅薇思獲得的神術。」精靈平靜地陳述自己的損失。「剛才我走到這塊地方的時候覺得不對勁,所以故意摔倒的,看來我雖然逃過那一箭但還是中了暗算。」

「別擔心,我想這應該是暫時的。據我所知‘舵陣’外圈的柄紋代表咒法時效。」

「上面有六個。」

「那麼也許六小時,也許六天,又或者六個月、六年?誰知道會不會六百年。」伊塞爾輕描淡寫地推測,瞥了一眼精靈的臉色又轉換語氣安慰道,「當然可能性有很多種,我想不至于六百年那麼長。不管怎麼說,它的作用最終會失效。」

凱恩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忠厚的戰士似乎看不過去地插話︰「伊塞爾,這是你的失誤。難道不是你說我們走的是最安全的路嗎?」他一臉嚴肅地對法師之前的海口表示質疑。

「沒錯,對我們來說當然是。不過對凱恩先生而言,恐怕哪里都不可能‘最安全’。」伊塞爾回答,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凱恩苦笑,舉起雙手嘆氣道︰「不不,是我不對。確實,我有一些事隱瞞了諸位。」他先向完全不相干的拉葛瑞亞等人說了聲抱歉,示意己方需要私隱的交談,等他們走開一定距離才小聲對冒險者們交待原委︰「我家里內部有一些爭端,我的成年禮關系到繼承權問題,另外我有一個兄弟也在進行同樣的試煉。」

真是俗套的故事。法師和戰士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神讀到了相同評價。

「因此您故意泄露選擇的行程,把自己當作誘餌引出對方雇用的暗殺者。那麼身為同伴,我們不可能袖手旁觀。」英格拉蒙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後面的情節。作為一名人類貴族,他從小看膩了類似的戲碼。

不過精靈卻誤解了,「是利維坎說的?」

「利維坎不會隨意出賣雇主,」英格拉蒙搖頭,為不在場的友人澄清,「他只說接了為您抵擋追殺的任務。」

伊塞爾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沒猜錯,您在家里也一直隱藏實力吧,不然襲擊您的力量一定不止剛才那幾個賞金獵人。」

凱恩只得攤手,承認道︰「是的,正如兩位所想。」

一直旁听的珀提夏忽然輕輕感嘆︰「您的兄弟真是狠心,我以為只有人類才會為了利益血親相殘,沒想到精靈也是如此。」

「其實,我的兄弟是一個非常純粹的精靈,我相信他的初衷並非要置我于死地。」善良的凱恩先生為對手辯護,「問題是他身邊總有幾位極端的血統主義者。」

珀提夏被他的一個用詞勾起了好奇心︰「純粹的精靈是什麼意思,性格?血緣?難道您不是‘純粹的精靈’嗎?」

「呃,這個麼……」

見精靈忙著應付珀提夏的追問,英格拉蒙扯了一下法師悄聲道︰「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度多高?」

「我想是真的,只不過說得半遮半掩。精靈畢竟不是人類,會出現繼承權爭奪的情況十分罕見。當然如果雇主先生的秘密對任務沒有太大干擾,我們也不必刨根問底。」

凱恩不知道冒險者們正在議論他,總算打發了珀提夏才想起要處理一下脖子邊的刀口。傷口雖然不深,可是也淌了不少血。趁著同伴都沒注意,他的右手掌心閃現一小團白光,正要覆上傷處,背後突然傳來少女柔和的聲音︰

「凱恩先生。」

掌中白光消沒,精靈轉身,微笑︰「拉葛瑞亞小姐。」

少女走了過來。「您現在不能使用力量吧?我想,也許我可以幫您治療傷口。」她看起來有些羞澀,但依然鼓起勇氣說。

凱恩倒沒有誤會她的意思,她的目光純淨,僅僅透露出單純的善意。「只是小傷……不過,非常感謝。」精靈的笑容和煦如日。

拉葛瑞亞上前,低聲禱告,手里泛起一團白光——與之前凱恩掌心的光芒,如出一轍。

傷口在治療術的光暈中迅速愈合,精靈再次真摯地道謝。

少女靦腆地笑了笑,回到同伴那里。

「做得好,拉葛瑞亞小姐。」安契特淡淡稱贊,「這個精靈是他們那方的雇主,您的小小舉動增加了他的好感,無疑使我們離開之前的安全又牢靠了一分。」

女戰士莎繆插口譏諷地道︰「得了吧安契特先生,拉葛瑞亞小姐才不像您滿月復算計。」

安契特沒有理她,只是注視著少女認真說︰「您不能總是這樣天真,有一點心機可以保護您活下去。」

「安契特先生,我、我沒想那麼多。」少女漲紅了臉,茫然又不知所措地望向老教士,似乎尋求支持︰「老師,我剛才看到凱恩先生在流血,我覺得可以幫助他。這麼做不對嗎?」

哲羅姆慈愛地看著她,平和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不,你和安契特先生想的都沒有錯,那是因為你們立場不同。安契特先生的職業使得他經常身處在黑暗中,必須時刻防範危險、保持警惕。而你身為吾主的信徒,與人為善,把光明的恩惠傳遞給他人。拉葛瑞亞,我親愛的學生,這也即是你在世上擔負的使命。記住吾主巴爾亞的教誨︰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面對何種黑暗與磨難,無論恐懼或者悲傷,只要心中有光明,那光明必定永恆。」

拉葛瑞亞的雙眸亮了起來,透出堅定的神采。她深深低下頭,無比虔誠地說︰「謝謝您,老師,我明白了。只要心中有光明,那光明必定永恆。」

安契特緘口不語,又回復了原先的沉默寡言。他望向少女沐浴著明淨的日光,那無比純真聖潔、凜然不容半點褻瀆的樣子,不由無聲一嘆,垂落的眼瞼掩去了一閃而逝的復雜情緒︰欽佩和嘲笑,憐憫與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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