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哭。
葉青青也哭。
哭的嗷嗷的。
什麼叫肝腸寸斷，什麼叫痛徹心扉，什麼叫哭天喊地，這兒全有。
「大爺大娘，叔叔嬸嬸，哥哥姐姐。」
「你們可能也听說過，我以前在京都，是侯門小姐。」
「我爹小時候被人抱錯了，被養在侯門，那時候我爹還是個女乃娃子，他能有啥決定權。」
「我就更不用說了，我娘難產生我，生完我我娘就死了。」
「在京都的時候我就沒娘，我爹……侯門找到了他們家的真少爺，就把我和我爹送回來了，這沒啥，天經地義的，咱一點怨恨沒有。」
「咱就是說……」
葉青青抹一把淚，把自己的手伸出去。
「你們看我這手，磨得全是水泡，全是厚繭子。」
「手指頭都磨粗了。」
「我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和一幫小伙子出來進去，我名聲都不知道被人暗地里糟踐成啥樣了。」
「我圖啥啊。」
「不就圖一個我爹出人頭地，咱爭一口氣？」
「大爺大娘，叔叔嬸嬸，哥哥姐姐，你們有過舊炕改造的該知道，那麼小的一個洞，我鑽進去，從里面一筐一筐的往外面運土，那土都是我一鐵鏟一鐵鏟挖出來的。」
「我是賺到了錢，可這錢我賺的不容易啊。」
「現如今，我爹考中了秀才，就有人鬧到我這里來，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眼紅我爹考中了秀才還是眼紅我盤炕賺到了錢。」
「要是眼紅我，大可不必啊，但凡有的選，誰願意鑽到炕里面干這個，別的不說，那炕但凡不結實的，我就被壓死在里面了。」
葉大武。
一個學渣。
為了逃課不上學什麼詭計沒和他爺用過。
這一刻，被葉青青驚呆了。
程默從後面擰了葉大武腰一下，葉大武嗷的一嗓子哭出來。
「我大佷女昨兒就被埋了炕底下，我們幾個都讓嚇軟了。」
哭出來。
又覺得用詞好像不太對。
怎麼能說讓嚇軟了呢！
「我們幾個都讓下涼了！」
程默︰……
大東︰……
為了避免葉大武發揮失常，大東干脆一擼袖子親自上場，腦子里憋著是他女乃不讓他跟著葉青青他們養兔子還去詆毀葉青青的時候，他心頭的那種憋屈。
好家伙。
一下就情緒到位了。
「我們村的人出來給人盤炕，當天葉青青就給我們約法三章，不許這個不許那個，所有的不許，都是不許我們傷害到人家雇主人家。」
「她教給我們盤炕，一個銅板沒收我們的，手把手的教，直到把我們全都教會了。」
「至于成陽大叔教我們村兒的娃子們讀書，一個銅板的束脩不收，娃子們去讀書，也就自己帶一點口糧。」
「這麼好的人，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就見不得他們日子過得好，要害他們！」
說到動情處。
大東一刷褲子，一頭蹲在地上，埋著頭，重重嘆一口氣。
再抬頭，紅著眼，看著外面已經讓他們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給嚇懵了震懾住的人，大東感情充沛顫著嗓音質問，「害他們，真的不怕被天打雷劈嗎？你們……怎麼忍得下心啊，你們……」
大東的自我表演部分，結束。
程默重重嘆一口氣，接上。
「是啊，你們怎麼忍得下心。」
「你們知道葉青青葉成陽剛剛從京都回來有多慘嗎？」
「就一個行李箱，里面裝的全是書。」
「身上全部的銀子都給了葉成陽那所謂的親爹親娘，可結果呢，那親爹親娘恨不得賣了葉青青換錢。」
「葉康雲你們熟悉吧，你們家那些讀書人，之前和葉康雲就是同窗，葉康雲做過什麼，難道你們真的沒有記憶嗎？他買通街頭混混綁架葉青青，目的就是為了搞臭葉青青的名聲逼迫葉成陽不讀書。」
「這樣的人，現如今自作孽被抓了，你們家的讀書人，竟然還要集體抗議？」
「真的就一點心都沒有嗎？」
「都是讀書人，都說自己不容易，那踩踏別人的不容易，是不是就格外容易？」
程默平時沉默寡言不說話，偶爾陰沉著臉紅著眼說出這麼一大串，一聲一聲的質問，比大東哭出聲都要震懾人心。
外面有人忍不住的解釋一句，「他們是被人誤導了，不是為了葉康雲，葉康雲多壞，我們都知道的。」
好了。
葉青青等得就是這一句。
抹掉眼中淚，葉青青看著這幫人，「你們真的知道葉康雲多壞嗎？」
「知道！」
「我也知道，葉康雲還把自己的小姑姑送給劉陸春玩！」
「這事兒我也知道，這種人不配為人！」
「我還知道葉康雲讀書的時候和劉陸春一起經常威脅同窗，害的好幾個學子都不敢去讀書，最後退學了。」
「沒錯，听說還有一個被他們欺負的跳河了，但是劉大慶有錢，誰也不敢說啥。」
「沒錯，我也听說了。」
葉青青滿意了。
「都是讀書人，都不容易，我和你們素昧平生，我犯不著為難你們。」
她這話一出，外面人頓時屏氣凝神等下一句。
葉青青拿捏著分寸和語氣，繼續。
「可我爹，也不能平白無故就這麼被冤屈一頓，這事兒，你們想要救你們家的讀書人的心情我懂，可我的心情呢？我爹……」
「姑娘，只要你肯幫忙求情，我們肯定幫你爹洗刷冤屈。」
「對，罪魁禍首就是黃明義，是他煽動學子，我們都能作證。」
葉青青嘆一口氣，「可黃明義，據說他有學生在京都做大官，縣令大人鐵面無私要為我爹主持公道，可我心里也擔心，縣令大人因為我家的事，被人記恨被人穿小鞋。」
「咱們把事情鬧大了，就算是黃明義京都有人，那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維護！」
「對，把事情鬧大了，不是有句話說的好，水可以放船。」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對對，就是這個，咱們只要揭穿黃明義作惡的事實，他就沒辦法被庇護。」
葉青青眼神一下放亮，半遮面，「能有什麼事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