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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吳清點點頭,沈文笑了笑,許言說不清那是嘲笑還是苦笑,也許都有——這種笑容出現在一張聯邦人的臉上,看著是那麼的別扭。

「我們一直在詫異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們可以說啊!」許言幾乎下意識感覺到氣憤,在這氣憤之後,他突然開始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你們一早就知道,肯定也知道要怎麼辦了,對不對?不光我是假的,你們兩個也是假的!」

許言就像一個落入水中的人瞬間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追問︰「那我們要怎麼辦?你們肯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許言看向吳清︰「你不是跟搜救隊最熟麼?你還見過那麼牛b的文明,一根頭發就能換一艘飛船……他就沒跟你說過,遇到這種事情怎麼處理?」

吳清搖搖頭︰「你說的那些……我其實不記得。」

「我都記得你不記得?」

「對,」吳清說,「我只是知道我有那段記憶,但真去回憶……已經沒了。」

許言不敢相信的轉過頭去,再去看沈文︰「教授你呢?你也不記得?你讀過的書呢?」

沈文苦笑︰「地球上的知識在這里是無用的。」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

「沒什麼怎麼辦,」吳清道,「現在一切以任務為主。」

「任務?」許言整個人都要跳了起來,「他們都不認我們啊!我們還幫他們完成任務?」

許言說的顯然就是那個真正的許言,不肯跟他分享共同財富的那個吝嗇鬼……盡管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吳清點點頭︰「起碼這是現在我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沈文也說︰「他們並不是拋棄我們,只是……我們已經跟他們完全不同了。」

在這次的聯絡中,搜救隊發過來的信息中,並沒有明確的指出未來對他們命運的安排,只是說明現在所有的一切還在地球上開展咨詢會的討論。但他在聯絡中也表示出了某種沒有明說的意思——那就是他們的命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吳清和沈文兩個人湊在一起,只是稍微討論了幾句,基本就已經想明白了。

搜救隊既然說的這麼委婉,那真正的意思顯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而壞,再壞又能怎麼樣呢?

吳清和沈文順著這個方向一思考,再結合這次任務,他們現在都已經明白了自身的處境。

「你們的意思是說,他們抓不到我們,我們還要主動送上門去,跟他們合作?」許言在听他們倆人說完這個意見之後,驚訝的幾乎合不攏嘴,「天知道他們會怎麼對我們!」

「我們肯定會沒事的,」在跟沈文商量過後,現在的吳清基本已經完全把這些問題想明白了,包括合作的方式,他們日後可能的命運,以及跟搜救隊那邊的互動,「就像真正的吳小清他們一樣,現在也都沒事。」

許言腦子一時還沒轉過彎來︰「怎麼會沒事!我們可是通緝犯!他們抓到我們……肯定會逼我們說出來的目的!難道我們可以說?」

「這跟可不可以已經沒有關系了,」沈文道,「一旦選擇合作……實際上很多東西就不受控了……但也難說,這種事情……」

他看吳清,吳清也看他。

從接受到聯絡到現在,倆人其實一直關注的,就是這個問題。

他們現在的情況,就好比幾個人站在雪山的山頂上,面前是一條陡峭的滑雪道。如果他們在山頂選擇不動,那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還可控——唯一的問題是時間,寒冷會逐漸讓他們失去溫度,很可能在他們順利走到安全地帶之前,就已經沒有了行動能力。

對應到現實中,這低溫就是戰爭形勢。

時間拖的越久,聯邦的機會就越少。

而選擇合作,毫無疑問就是選擇了一條快速解決問題的通道,這條通道固然快速,但一旦選擇,他們面臨的情況也將會變得異常復雜。

「合作之後,聯邦政府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我們進行復制,」當然這僅僅是第一步,但後面的部分會變得越來越快,「他們會制造出幾千萬個,甚至幾百億個我們……到那個時候,什麼泄露不泄露機密……都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從統計學的角度來說,泄露是肯定的,我們沒法瞞,也不可能瞞。我們只能控制住我們自己,但另外幾百億個復制體呢?」

許言被沈文說的幾百億個復制體這種狂想完全嚇呆了,語氣都開始哆嗦起來︰「他們……不是跟我們一樣麼?要是我們不說……」

「誰說一樣的?現在的你,跟剛剛來這里參加任務的時候一樣嗎?」

剛來執行這次任務的時候,許言滿腦子都是要在這次任務中積極表現,爭取「立功」,然後獨當一面的想法,但是現在……如果現在有回地球的傳送門,許言願意立刻鑽進去,哪怕之後從青藍咨詢辭職,他再也不想過現在這種過坐山車的生活了。听沈文剛才這麼一說,許言感覺自己已經踩在下地獄的大門口了。

「人是會變的,」吳清也說,「會隨著環境變的,這種變化的速度甚至比我們想的還要快。哪怕這些復制體就是我們自己,但他們將要面臨什麼要的環境,遇到什麼挑戰,會有什麼應對……我們完全不會知道,在這方面,聯邦人的經驗肯定比我們要多……只要他們設計好這種環境的變化,他們肯定能夠得到他們想要得到的一切信息。」

許言開始大概明白了吳清說的意思︰「要是把我們都復制了,那我們呢?會怎麼辦?」

「不知道,」吳清說,「也許他們會把我們當做備份數據一樣放在一邊,不會把我們怎麼樣,但也不排除把他們當普通的復制體對待。意識數據化的技術我們不了解……一旦選擇了這條路,後面就由不得我們自己了。」

許言感覺自己渾身一陣陣的出冷汗。

這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這里是吳清的個人游戲空間,這種敲門聲是他設定好的一種系統音效,代表有人正在申請進入這個空間。

吳清看了一下資料,是長白。

「他肯定也知道了,」沈文說,「資料對他是公開的,他也有漢語的文字庫。」

其他的聯邦人,包括人民軍的人,雖然看到了聯絡的原文,但因為他們沒有相應的文字庫,肯定是不知道意思的。

「八成是來跟我們統一口徑來了,」沈文說,「讓他進來吧。」

長白的確是因為這次聯絡的內容而來的,並且轉達了長虹他們的意見︰「人民軍的人覺得搜救隊……沒有誠意,他們原以為會支援我們一些武器,或者把他們接到搜救船上去看看。」

吳清沒有說話,搜救船上不帶武器這算是他們此行最大的機密,肯定是不能輕易透露給人民軍的。在之前說服長虹的時候,吳清用的理由就是可能會得到相應的支援,現在支援沒有看到,連傳過來的文本也完全看不懂,這顯然就讓長虹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其實也沒錯,吳清本來就是在利用他們,而且看起來,他們也很快就要沒了利用價值。

現在吳清沒工夫去思考人民軍的事,見到長白之後,他更關心的,是和政府合作的事情。

「合作?」長白被吳清這個想法驚呆了。在听完之後,他下意識的搖頭,「這個想法你們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的!」

「為什麼?」

長白沒有直接解釋,卻是停頓了一下,轉換了語氣說︰「其實今天來,我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們。長星已經死了。」

「死了?」

「他的死刑……被執行了,」長白說,「聯邦政府不會跟你們講一丁點的道德,也不會信守任何答應你們的承諾,只要條件允許,他們隨時都會翻臉。如果你們真的選擇跟政府合作……那將是整個聯邦的災難。」

「災難?」吳清覺得長白是不是有點聳人听聞了,「起碼可以遏止你們軍事上的失敗啊。」

「智體的進攻對我們來說並不算是威脅,我相信你們也都听說了,很多聯邦人都準備投降智體。」

「可智體……未必會接受你們的投降。」長白說的這條路,如果沒有那個神秘的a文明存在,原本是可行的。聯邦政府會在內亂和外患中倒台,最終聯邦文明會蛻變成一個以ai為主,人為輔,甚至人完全被淘汰的新文明。

但a文明的存在,以及聯邦政府注定不可能甘心失敗的態度,徹底堵住了這條路——只要聯邦政府被軍事形勢所迫,朝a文明所在星系發射殖民船企圖自保,那倆文明幾乎肯定是一起完蛋。

但這個理由同樣沒辦法告訴長白,這一點也是保密的。

最諷刺的是,這個保密的內容,吳清自己也就記得一個模糊的輪廓——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跟a文明打交道的全部過程,以及頭發交換飛船的詳細理由。他腦中只是記得存在這麼一個厲害的文明而已。

也就是說,當他的復制體被聯邦政府得到之後,他的記憶毫無說服力,這需要保密的內容對朋友不能說,因為朋友會相信,但對敵人卻完全不具備保密的價值——因為敵人會下意識的質疑復制體記憶的精確性。

「如果你們跟政府合作……你們的復制體將會產生巨大的道德危機,你們能夠想象,跟你們一模一樣的生命,無數的生命,被束縛在飛船里,為了聯邦政府所謂的一些理由,去進行毫無意義的戰爭嗎?如果這場戰爭以這樣的形式消耗下去,最慘的結果……是整個聯邦的15顆行星,都可能最終完全被戰爭消耗掉。」

長白說的這種情況,吳清在游戲里見到過,在游戲里這種結局是最失敗的結局,因為雙方都輸了,完全的輸了。

和單純一方輸不一樣,一方即使輸了,在游戲中他們也不過是去了對文明的控制,勝利者會踩在失敗者的尸體上過,在這個星系把文明的火種繼續延續下去。但如果遇到這種雙輸的情況——整個太陽系的15顆行星就會因為戰爭,徹底成為完全破碎化的小行星帶。

行星的質量將會被裂解成無數由戰艦組成的質量微粒,在整個星系內飄散。沒有穩定的重力來源,沒有穩固的生存基礎,再高明的文明也將像得不到燃料的火把一樣逐漸的暗淡,最終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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