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閣大學士魏藻德趕到宮城前時,眼前的一幕讓他毛發俱寒。
無數火把將宮城前照的通明,京營人馬居然包圍了宮城。
而此刻宮門緊閉,御馬監四衛站滿了城頭,如臨大敵。
首輔周延儒正遣人在與御馬監四衛將領溝通,可城頭上的軍將只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相爺們可以進,但京營萬不可進!」
周延儒面沉如鐵,他沒想到陳演與杜勛居然如此沒用,沒了皇帝和王承恩還控制不住區區御馬監四衛。
陳演為值守閣臣,皇帝「暴斃」陳演應該立即接手御馬監四衛。
可明顯計劃里出了岔子。
獨自進宮?
周延儒不想以身犯險。
他招手叫過一名心月復耳語幾句,那人立即快步走了。
不多時,大批錦衣衛沖了過來,攔在了京營與宮城之間,領頭的正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
「不若由我們錦衣衛護送諸位相爺入宮?」
城頭將領見到駱養性也是大喜,叫人飛一般的往宮內報信去了。
周延儒見狀,心里略一琢磨,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
王承恩沒死!
「杜勛廢物,陳演無能!」
周延儒在心中暗罵一聲,卻不動聲色,只把余下的幾位閣臣都叫到了自己身邊。
「列位,宮內怕是出了什麼變故,陛下若是不幸,列位閣臣要把好閣務,莫讓朝廷亂了去。」
吳生、魏藻德、方岳貢、李建泰四位閣臣互相看了一眼,都客氣回道。
「當以周相為首。」
不多時,御馬監開了宮門,只讓諸位相爺、部分錦衣衛入城。
周延儒微微一笑,領著內閣諸人由駱養性引著直入宮門。
錦衣衛之所以一直沒有出手,便是周延儒安排好的後手。
在之前的計劃中,對于最壞的情況,杜勛和陳演都得過他的指點。
打死都不能說出駱養性來。
諸相並五百錦衣衛進入宮門,錦衣衛沿途在各處宮門留人看守,眼見得乾清宮在望之時。
駱養性身邊的錦衣校尉從袖子里模出個煙火來,用火折子燃了。
一道煙花騰空而起,將宮城內外的人都看傻了眼。
留守各門的錦衣衛立即動手,首先將門官看住,只說奉了上諭,四衛士兵一時無措。
朱純臣一揮手,大批京營士兵隨著他涌進了皇宮。
听到身後紛亂的腳步聲,閣臣們相顧失色之際,周延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皇帝已死,京營入宮,大局定矣!
乾清宮外,刀槍林立,數百四衛士兵分做兩邊在對峙。
武瓖左衛指揮使曹慶,帶著兩百人護住了乾清宮,而其余三衛的士兵則將這兩百人連同乾清宮一起包圍。
當曹慶看到周延儒、朱純臣率領京營士兵涌入,當即大喜。
「周相,陛下龍馭賓天了。王承恩造反,令三衛兵馬圍了乾清宮!」
周延儒與朱純臣互看一眼,心中又松了幾分。
看來皇帝已死,陳演杜勛控制了御馬監四衛中的武瓖左衛。
「陛下~~!痛殺吾也~!」
周延儒帶頭,內閣諸相都大哭起來。
「首輔既至,還不快退下!」
朱純臣大聲呵斥三衛士兵,三衛士卒頓時人心不定起來。
「陛下去了,宮里還有太子在!何時輪到外臣指摘?」
悲憤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歲的王承恩,如同八十老叟一般搖搖晃晃的牽著一個人走了出來。
「是太子~!」
雙方士卒都認出了王承恩牽著那人的服色。
吳生帶頭拜倒,京營士兵正要跟著跪拜,又從乾清宮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是前太子!」陳演大步走出乾清宮的大門,面帶戚容,「陛下龍馭賓天之前,留下口諭,廢了太子之外,另立皇四子為儲。」
「逆賊~!」
王承恩聞言氣得須發皆張。
「爾敢篡改聖諭?!!」
雖然陳演是值守的內閣成員,他的話可信度極高,但對于廢太子立皇四子的「遺詔」,吳生率先表示了反對。
「陳相不可亂言,天下焉有廢長立幼,廢嫡立庶之理!」
魏藻德也出聲反對︰「陳相怕是听岔了吧?!」
方岳貢、李建泰雖然入閣不久,但也有身為閣臣的基本操守。
廢長立幼、廢嫡立庶,大明數百年多少代帝王都辦不成的事,就憑他陳演「留下口諭」四個字?
面對數位閣臣的反對,陳演不慌不忙。
杜勛從他身後站了出來。
「皇爺遺旨,請周相、陳相,並成國公為輔政之臣,共保皇四子登基。」
「好奴婢~!」
王承恩紅著眼盯著杜勛,恨不得生吃了此人。
要不是他房內的小太監發現那位太醫留下的藥物不對,怕是此刻他已經隨著皇爺一起去了。
「仔細天爺收了你去!」
「太子在此,應在靈前登基,諸位莫要信了這兩人信口胡言。太子純孝,怎會被陛下臨死廢黜!?」
杜勛早就豁出去了,他大聲嚷了起來。
「陛下正是飲了皇後送來的湯水才中毒身亡的,故而生前恨極,才立了皇四子!」
驚聞此事,所有人哄了一聲。
「不可!」
吳生站了出來,大聲疾呼。
「陛下夫妻何等恩愛,怎麼可能出現這等慘事?!首輔!您來說一句。」
周延儒與朱純臣對視一眼,澹澹的扔下一句。
「事涉陛下之死,又干系儲位社稷,不可輕斷,」
吳生等人剛剛松了一口氣,卻不料周延儒下一句話讓吳生等人大驚失色。
「太子暫時都交與錦衣衛看護。至于坤寧宮,先行封閉,待陛下後事辦完,再交大理寺論處。」
「不對!」吳生和方岳貢當即出聲反對。
「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靈前怎能沒有孝子?首輔此議,于禮不合。」方岳貢說得極快,他沒有想到周延儒竟然能如此無禮。
吳生則氣得差點指著周延儒的鼻子開罵︰「皇後之事,只能由新帝處置,哪里能由我等人臣妄議,大理寺是處置這等潑天之事的所在麼?!」
周延儒沒有去看吳生、方岳貢,而是看向了魏藻德和李建泰。
「魏相、李相覺得如何?」
兩人一陣頭皮發麻,還如何?
你周延儒就差把要扶保皇四子登基寫在臉上了。
「某覺得首輔之言甚為有理。」
朱純臣忽然出聲,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駱養性笑著點點頭。
「我錦衣衛不管諸位如何,只遵照陛下遺旨行事。從今兒起,皇四子就是我錦衣衛的主子了!」
其余四位閣臣臉色狂變。
原來周延儒、陳演、朱純臣,甚至連駱養性都是一伙的!
「御馬監諸衛听命,」王承恩冷冰冰的聲音傳來,「護住太子去坤寧宮,犯駕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