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詢問」友邦援兵可否東進的行文,早就發到了貴德州。
但是朝廷的使者卻無法繼續向西深入。
因為甘南草原很亂!
只要他們離開貴德州,便會有大批的草原「馬賊」揮舞著大刀片子來搶劫。
帶隊的給事中韓凌被嚇得病了一場,上書給朝廷說「甘南紛亂,貴德州僅州城堅固,余地皆無。」
三月初六,張守言「風塵僕僕」的帶著一萬「聯軍」回到甘南草原。
奉旨後即刻全軍向東。
這一萬騎兵名義上是「和碩特、準噶爾、杜爾伯特、土爾扈特、察哈台(葉爾羌)」五部藩屬勤王軍,實際上漢軍比例超過了六成
「據陶文友的奏報,張守言借到了一萬番兵,以藩屬之名勤王,三月初六在貴德州受旨,初八即過了臨桃。算算日子,若是順當的話,此刻已經到了西安。」
崇禎皇帝听到吳生的預計,不禁皺了皺眉頭。
「好好的,他去西安干什麼?非要在孫傳庭面前賣弄一番?!」
吳生早就想好如何回奏︰「陛下,兵部給藩屬軍定的路線是走平涼府、慶陽府、延安府入山西,但是臣听說孫傳庭將三邊糧秣齊集西安,張守言所部改走西安怕是因為沿途補充不到糧草。」
「孫傳庭?」
皇帝似在自言自語,嘴里念叨著這個名字,目光投向了龍桉盡頭放在的一本奏章。
「陛下!」
吳生急忙跪倒。
「孫傳庭上表請戰,怕非本人實意,秦軍凋零,若再有失,天下再無堪戰之軍也!」
皇帝遲疑了一會,終是嘆息一聲。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有兩個,多疑和急躁,為他這兩個毛病背鍋的臣子,不知凡幾。
孫傳庭之所以上書,除了地方士紳嫌孫傳庭征捐太甚之外,便是因為皇帝給孫傳庭下了一道催戰的手赦。
請戰奏表剛到京師,朝堂上立即吵成一團。
皇帝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批準這封請戰奏表,是因為兵部侍郎張鳳翔進諫︰孫傳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將,皇上只有此一付家當,不可輕動!
就連劉理順也不顧自己女婿與孫傳庭不合,寫信前去勸阻孫傳庭求戰之舉。
而吳生是內閣中唯一反對現在出兵的閣臣。
「罷了,先放上一放。」
崇禎讓王承恩扶吳生起來,又聊起了督師之事。
「周相前幾日說去督師,怎麼還沒個動靜?」
吳生很是為難,皇帝他不想抵觸,周延儒他也不想得罪。
「怕是諸事紛紛,一時不得啟程吧?」
「呵呵呵呵,等他啟程,韃子都已經回家去了。」
崇禎冷笑連連,又搖了搖頭。
「他不願意去也罷,朕看張信之怕是比他會更早到保定,那便不用他去了。擬旨,張守言進保定總督、加兵部尚書餃、兼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督北直隸、河北、山東諸軍以御奴兵。」
吳生遲疑幾秒鐘,猜到周延儒大概率會很慶幸被人頂了督師的差,便應承著擬了旨意。
又問︰「是否著張某進京陛見?」
「讓他直接去保定,然後去山東,須知時不我待!」
張守言拐彎去西安,自然不是無聊到要去找孫傳庭顯擺,他是想把賀金山、潘和尚帶走,因為接下來的二次陝縣之戰,官軍會敗得極慘。
根據後世的多方記載,闖軍中僅劉宗敏的馬隊便有三萬之眾,他不敢保證賀金山和潘和尚能全身而退。
孫傳庭對于張守言的繞道「訪問」本來是頗為重視的,但在知道張某人的真實來意之後,當即呵呵一笑,想帶走五千馬軍?張小子,你想屁吃呢!
「某這是去勤王!孫督師某非連五千人都不肯派?」
「好說,當初你給兵部的是五千民壯,老夫還你五千民壯即可。你路過延安府時,挑五千民壯就是。」
張守言差點沒被孫傳庭氣笑,這老頭忒不要臉了!
延安府有民壯麼?
當然有!
幾萬都不止。
就是他們打的不是朝廷的旗號,各自佔據了很多山頭討生活。
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張守言一路飛奔,在平陽府遇到了前來傳旨的官員,接任保定總督一職。
一萬騎兵轉向東方保定方向,但從這一日開始,張守言的前進速度變得極慢。
同時他派出信使,讓殘存的河北、山東兵馬齊聚保定、河間二府
北京,僻靜的小院。
周延儒陰沉的聲音澹澹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張守言已然出任保定總督,某這個首輔只等他捷報傳來,便可拿下問罪。」
他笑著看向了朱純臣︰「張守言還兼著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看來成國公的好日子也不久了。」
朱純臣臉色鐵青抿茶不語,他也懷疑這是皇帝在為清除自己而做的準備。
杜勛公鴨似的嗓子也跟著笑了幾聲︰「皇後如今在幫太子選妃,張劉氏已經被召見了好幾次,張家的三姑娘原本听說要賞個選侍,可最近風聲又有變化,這太子妃正位也不是不可能啊!」
「呵呵呵呵,等各位忽然發現看不到我的時候,便是陛下已經開始動手了。」駱養性笑的淒涼,若是崇禎皇帝開始動這些人,掌控錦衣衛的他肯定是第一個被處理掉的。
周延儒將茶盞重重一放︰「諸位,再也猶豫不得了!」
陳演和杜勛互相看了一眼,尤其是杜勛眼中的凶芒逐漸炙熱了起來
「大伴的身子怎麼樣了?」
皇帝剛從前朝回來,剛進乾清宮便問了杜勛一句。
「回皇爺的話,王公公怕是吃壞了些東西,還需過幾日才能上值呢!」
崇禎一邊換衣裳,一邊吩咐杜勛。
「叫太醫去瞧瞧他,畢竟年歲也不小了。」
「奴婢遵旨。」
見杜勛叫人傳太醫,皇帝又問他。
「今日內閣值班的是哪位閣相?」
「回皇爺的話,今兒是陳相值夜。」
崇禎讓人取過幾十份奏折,又打發人去通知皇後。
「今兒歇皇後那,待朕看過這些奏折就過去。」
杜勛低頭應了,眼珠子轉了幾轉,親自去了坤寧宮傳話。
周皇後得到杜勛的傳話,一邊讓人收拾房間,一邊又叫身邊的嬤嬤給崇禎送碗湯過去。
夫妻這些年,她早習慣了晚上備些提神的湯給皇帝用。
別家進食到御前,都要驗過才能進內。
而皇帝發過話,唯獨皇後的東西不用!
那嬤嬤也是個謹慎的,一直悄眼看著皇帝吃了幾口湯,這才安心的退了出來。
偌大的書房內,就剩下了在看奏章的皇帝和侍立一邊的杜勛。
崇禎十六年三月十八日夜,亥時過後,沉寂的紫禁城忽然沸騰了起來。
皇宮中的大鐘被 然敲響,震碎了滿京城人的夢。
歷史上持續到了十七年的崇禎年號,在這一夜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