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力格圖捂著胳膊在縱馬飛奔,如今跟在自己身邊的只剩下了兩百多準噶爾騎兵。
巴圖押著丁口牲畜離開前,已經反復提醒他。
「主人說過,對上八旗兵不光要注意他們的戰力,還要防備他們的戰術!」
可自從投到張守言麾下後的一連串勝利,讓卓力格圖沖昏了頭腦。
他和巴圖成功的騙過了八旗的哨騎。
巴圖押送丁口的部隊其實只有一千人,卓力格圖防守歸化城的軍隊實際是四千五百人。
他們玩了一個白天出晚上進的花招。
就在清軍前鋒抵達歸化城周邊的晚上,卓力格圖展開了他第二輪「計策」。
他率領全軍放棄歸化城,連夜撤退。
清軍佔領歸化城後,果然不依不饒的追了上來。
卓力格圖一口氣退了三百多里,而清軍將領阿科多率軍三千緊追不舍。
一日前,卓力格圖分兵繞道襲擊了阿科多的後方營寨,將阿科多部的糧草燒了個干淨。
阿科多部「慌忙」後撤,卓力格圖全力追趕,終于在一處草原追上了阿科多。
可讓卓力格圖沒有想到的是,阿科多部的士氣依然高漲。
戰斗了一上午,兵力佔優的他根本佔據不了上風。
八旗的巴牙喇和甲兵根本不怕被包圍,卓力格圖親自率軍 攻三次,都被阿科多一一化解。
卓力格圖所部體力方竭,濟爾哈朗的大軍便分三路忽然殺到。
要不是一同來自沙州的四百多準噶爾騎兵拼死突圍,卓力格圖很可能已經死在了陣中。
卓力格圖的四千五百部眾被清軍殲滅一空,就剩下二百多人跟著他逃了出來。
阿科多率領一千騎兵正在追擊卓力格圖。
「阿科多主子~!」
濟爾哈朗的傳令兵亡命的追上了阿科多所部。
「濟爾哈朗主子的命令,讓您立即回軍!準備撤退!」
「你說什麼?!」
暴怒的阿科多一把將傳令兵抓了過來,染著鮮血的刀鋒抵住了傳令兵的脖子。
「你敢假傳軍令!」
「阿科多主子,濟爾哈朗主人剛剛審問了降軍,咱們面對的不是固始汗的余部,而是明人軍隊!」
「明人?」阿科多腦子跟不上了,「你特麼做夢呢?!明人來這里干什麼,又能有幾個人?」
「不是明人,是明人張守言的軍隊,足有數萬騎兵!」
「數萬!?」
阿科多冷笑一聲就準備宰了這個吃里扒外的奴才。
好在,濟爾哈朗的第二批傳令兵也趕到,帶來了濟爾哈朗緊急寫就的書信。
「明人張守言所部數萬在側,速歸!違令者斬!」
「他這是瘋魔了麼?」
阿科多看著天邊逐漸消失的人影,恨恨的罵了一句。
「那個張守言的五千人不是留在了陝西麼?哪里又弄出幾萬人來!?」
「走,撤軍!」
阿科多心急火燎的帶著人往回趕,可當他趕到戰場的時候才發現濟爾哈朗居然沒有等他,已經帶著兵馬飛快的向歸化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追上濟爾哈朗所部,已經是半日之後。
「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科多大口的喝著水,憋了一肚子的疑問。
濟爾哈朗的臉色不太好,他先回頭看了看西邊,這才低聲告訴了阿科多一個驚天的消息。
「那個明人張守言不是忠的,私自在西海養了幾萬兵馬,這次來襲歸化城的是他的部將。俘虜交待,張守言前些日子還在歸化城以西兩百里處,咱們要立即趕回歸化城。」
「明人的幾萬兵馬,怕他作甚?」
阿科多滿不在乎的提議。
「把他尋出來,一戰而定!」
「湖涂!」濟爾哈朗訓斥了阿科多一聲,「我將七八個俘虜都分開問了,這支軍伍是臨時拼湊出來的,而張守言所部幾萬人都是人馬俱甲,全是騎兵!」
阿科多雖然看不起明人,但听說人馬俱甲也是吃了一驚。
「邪門了!」他都噥了一聲,「這是哪里來的財神,幾萬人人馬俱甲,我大清都不敢想過!」
「這事我已經快馬飛奏盛京,只盼。」
濟爾哈朗話沒說完,只听前隊忽然大嘩。
「大隊鐵騎~!」
濟爾哈朗與阿科多頓時相顧失色。
在通往歸化城的必經之路上,三萬五千黑甲鐵騎成雁翎展開,將濟爾哈朗的歸途堵住。
陣前堆積了數十首級,都是濟爾哈朗的哨騎和派往盛京的使者。
青灰色、漲紅色在濟爾哈朗的臉上來回變換。
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清軍與明軍幾十萬大軍對陣,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談笑自若。
但是面對一片靜寂無聲的鋼鐵海洋,一股數九寒氣仍然從他背心里冒了出來。
除了陣陣馬嘶,對方數萬騎兵如同死人一般,毫無聲響。
沒有任何明軍的旗幟,只有黑底白字的「張」字大旗在朔風中飄揚。
「不能久持!」
阿科多不愧是悍將,他拉了一把濟爾哈朗。
「大人,我先帶人沖陣,您看著情勢來,要是對面是銀樣槍頭,您就跟上來,要是我不成,您就繞道漠北走!」
「去吧!」濟爾哈朗與阿科多都是老行伍,沒有什麼扇情的話,只把軍中的巴牙喇和甲兵都調了出來。
三百白甲巴牙喇、一千二百紅甲兵,跟著阿科多飛馬出陣。
這天底下,就沒有他們八旗不敢沖的陣!
對方軍陣中,號角響起。
大批馬上帶有弓箭的胸甲騎兵緩緩駛出陣列,前出了百步而止。
「敵軍約有五千騎兵出陣,距阿科多大人七百余步!」
「他們停下了!」
「敵軍騎兵正在下馬!他們是弓兵~!」
濟爾哈朗忽然松了一口氣,和八旗比騎馬步射?
今天說不準還真能贏!
想到對方那些豪華到了極點的裝備,濟爾哈朗的心中忽然熱乎了起來。
「全軍向前,有我無敵!斬獲敵軍將旗的奴才,賞銀千兩,牛十頭,女子三人!」
濟爾哈朗忽然有些後悔,他嫌棄那十多門小炮不好攜帶,都扔在歸化城了。
這個時候要是對著對方軍陣放幾炮,怕是能起到極大的震懾效果。
隨著濟爾哈朗的命令。
八旗旗丁大聲呼喝前進,騎兵都追著阿科多沖了出去,少數步兵手持大盾列陣而行。
上千步弓手和火銃手跑得最快,他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對方軍陣。
沖在最前方的阿科多,卻沒有如同濟爾哈朗一般樂觀。
因為他明顯的察覺到了眼前五千騎馬步弓手的異常。
換做明軍或者蒙古人,早被八旗甲士的沖鋒氣勢所震懾,但是對面的五千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轉頭逃走,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人都沒有!
直到阿科多詫異的看到隔著五百多步,這些步弓手紛紛張開了反射著鋼鐵光澤的長弓。
對方的軍將是個傻的?!
不對!
能帶著這種氣度軍隊的軍將不可能是個傻子!
「加速~!舉盾~!防箭!」
此時清軍沖鋒的馬隊與對方還隔著四百多步,巴牙喇甲兵們雖然不解阿科多的指令,但還是下意識的揮舞起了武器準備防箭。
這麼遠防箭,是床弩麼?
也沒看見有那東西,再說真要是床弩,什麼東西攔著都沒用。
「嗡嗡嗡嗡嗡~!」
震碎空氣的波紋將草皮上的雪粉吹飛。
五千強弓步騎兵分做五列輪流開弓疾射,十多輪箭雨如同首尾相連般遮天蔽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