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夕之間,將軍府在明檀眼中已經變得陌生了許多。
飛狐不敢確定,忍不住低聲詢問道︰「主子,那陛下當真來到了此處?」
原先明檀也不敢確定,可如今見到將軍府門外佇立的黑甲衛,她倒是不敢不信了。
黑甲衛由秦朔統領,當初承安侯府被流放的時候,就是秦朔領著黑甲衛前去明家的府邸抄家。
這身黑漆漆的鎧甲,即便是化成灰明檀也認得。
由于將軍府門外守衛森嚴,所以明檀也不敢帶著這些難民直接沖過去。
這麼大批的難民聚集在一處,很容易引人注目。
所以明檀吩咐飛狐帶著這些人分頭行事,大家穿過不同的街巷,但最終的目的地,都是將軍府。
一群人瞧瞧來到將軍府附近。
飛狐趕到明檀身邊。
明檀問道︰「大概來了多少人?」
飛狐答道︰「跟隨我們進城的只有三十多人,城外還有不少難民,我讓他們在外頭等候差遣,現在各路人馬幾本已經趕來了。」
「足夠了。」
明檀繼續道︰「我已經找人探听過州府的動靜,今日州府的大人們也會從孟州趕來將軍府,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等州府的馬車一到,我們就行動起來。」
聞言,飛狐面上倒是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可心里難免還是擔憂。
「主子。」
飛狐低聲道︰「可如今將軍府門外有重兵把守著,其他的流民和百姓都不敢靠近,咱們若是在將軍府門外生事,到時候只怕難以月兌身。」
「放心吧。」
明檀笑道︰「我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既然來到此處,我必定留有後手,待會兒你就看好吧。」
見明檀如此胸有成竹,飛狐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地方,便悄悄退離。
不知過了多久,飛狐去而復返,湊到明檀耳邊道︰「來了來了,州府的馬車都到了。」
話音落下,明檀從窄巷中瞧見寬闊的街道上忽然多了好幾輛寬敞精致的馬車,精致朝著將軍府奔來。
終于來了。
明檀眼底透著狡黠的光,溫聲道︰「飛狐,去吧,準備做事了。」
「是。」
飛狐拱了拱手,高高興興的去旁邊準備信號彈。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搖搖晃晃,車前除了趕車的車夫之外,車身兩旁竟然連個隨從都沒有。
明檀不知道到底是因為蕭亭年行蹤隱蔽,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的去處,還是怎麼回事,反正單單從今日的陣仗來看,這些州府大人們似乎少了幾分平時的威嚴。
正如明檀所想,此時此刻,坐在馬車內的人也多有不安。
馬車漸漸走到了將軍府門外。
車夫勒停韁繩,立即從車廂前跳了下去,一路小跑繞到馬車後方將方便下車的木質台階送到了車前。
「知府大人,到了。」
車夫小聲提醒道。
車廂內十分安靜,車夫的話音落了半晌,里頭卻遲遲沒有回應。
車夫忍不住再次出聲,詢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嗯。」
車廂內傳來一道沉悶的聲響,緊接著布滿皺紋的大掌便從車廂內伸了出來。
車簾掀開,年過半百的洪齊天在車夫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他身上穿著一身青藍繡著竹葉的便衣,樣式簡樸,就如同尋常富貴人家的打扮,可細看之下,才能發現布料的考究之處,做工精美,柔軟舒適。
明檀隔著不遠的距離,瞥見他眉眼上的傷疤,以此確定他就是書中提到的大貪官洪齊天。
此人右邊的眉毛上,又一處陳年舊傷,因為傷口過深,留下了一道傷疤,因此將眉頭和眉尾一分為二,斷眉將他的氣質襯托出幾分陰狠的模樣。
可偏偏此人臉上掛著和煦猶如春風般的笑容,就像兒時鄰家慈祥老爺爺,見到登高爬樹的你,忍不住出言關懷的模樣。
只可惜,正氣不足,邪氣優勝。
這幅笑臉看久了,便有幾分笑面虎的意思。
洪齊天擺弄了下衣衫,隨即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明檀抬起胳膊,正要示意飛狐的時候,將軍府前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里面走了出來。
「義父!」
玄夜快步走到台階上,隔著老遠的距離朝著洪齊天拱了拱手,隨機又小跑著過去,跪地抱拳道︰「孩兒見過義父!」
洪齊天笑著抬抬手,道︰「玄夜,義父說過多次,尋常見面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吧。」
「謝義父!」
玄夜起身,代替了車夫的位置,親手扶著洪齊天往前走,關心道︰「莫不是義父的腿疾又犯了?」
洪齊天朗聲笑道︰「不礙事。」
玄夜擰著眉頭,道︰「事出緊急,貴人來的突然,有勞義父親自跑一趟。」
「無妨。」
洪齊天借著玄夜的力道,淡聲道︰「先去見見貴人吧。」
洪齊天的腿腳似乎出了什麼問題。
明檀同樣看出了洪齊天的異樣,眼瞧著洪齊天停在台階前,明檀朝著飛狐揮了揮手臂,示意他抓緊時機。
「咻——」
紅光沖天,伴隨著 里啪啦的爆炸聲。
將軍府門前的黑甲衛頓時警惕起來,就連玄夜也同時握緊了洪齊天的手。
倒是洪齊天還算鎮定,緩緩抬頭瞥了眼天空之上的信號彈,而後嘖聲笑了笑。
「洪齊天!你這個殺千刀的貪官!」
笑聲未落,忽然一大批難民從四面八方的巷子里沖了出來,一邊叫喊著,一邊把將軍府門外圍了起來。
黑甲衛行動迅速,立即在門外列陣,將洪齊天和玄夜牢牢的保護了起來。
「怎麼回事?」
玄夜詫異的看向人群,正打算護送洪齊天先進院,以免發生什麼意外。
可眼前的這些難民,他們並不打算硬闖。
他們在距離黑甲衛三五步遠的地方站定,似乎還在等著什麼。
就是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又有無數的難民從各個方向涌了過來,吵吵嚷嚷。
「哪里能領錢?」
「不是說在將軍府門外可以領錢嗎?」
「快看,那里已經有人排好隊了!咱們也趕緊跟去!」
人群中,康達錢莊的掌櫃朝著明檀露出了一個燦然的笑容。
城南有施粥的地方,哪里聚集了無數從北往南的流民和百姓。
明檀讓人去那邊傳話,說將軍府今日開府放銀,賑濟災民。
這些人一听有銀子領,立馬烏央烏央的沖了過來!
將軍府瞬間便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