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上藝高，那你以後會很辛苦，時間會很緊張。」
許多事情的開端都不會在預知中到來，巧合與看似巧合才是天然的起始。
「是，這一點我有想到過。」
虛靠著長椅，柳智敏雙手合握放在端坐的腿上，雖然向內略微低頭收著下巴，以示對前輩的恭敬，卻仍然把視線放在了跑道邊的角落。
她早已經吃完了甜筒，身邊的人卻從林增羨變成了金泰妍。
「你有想要參加的選拔嗎？」
坐在剛才林增羨的位置上，金泰妍左臂的手肘倚著長椅的扶手，右手抓起頭盔放在腿上，指尖有節奏地在上面慢慢敲點，視線也落在了和柳智敏同樣的方向。
在這兩個人的眼中，是林增羨和金基範在交談。
林增羨給金泰妍買了甜筒回來以後，正巧金基範也跑了一圈卡丁車回來，兩位男士就把空間讓給了女士，轉而靠近了跑道，隨意聊聊。
雖然一個醫生和一個藝人之間的話題很有限，但金基範是一個健談的人，能說會道，而林增羨也不是惜字如金的性格，所以兩個人是怎麼都能說上幾句的。
「我現在還沒有選擇好，至少是一年以後的事情了，所以不著急。」
不知道林增羨和金基範聊到了什麼，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柳智敏也下意識地笑了一下，旋即又迅速收斂了笑容。
雖然曾經在林增羨家里的那次見面有一些冷場，但說到底，在這個全民追星的地方，她也是有自己喜歡的偶像的。
而身邊這個藝人就是自己喜歡的偶像組合的隊長。
喜歡偶像的態度和對「那件事」的態度，一碼歸一碼，各算各的，不沖突。
「一年以後……你是想等他離開以後再去做練習生，對吧？」
和柳智敏一樣，金泰妍也在看著那兩個人，也隨著笑了起來，但不一樣的是，她笑得沒有顧忌，不需要收斂笑容。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柳智敏心里一跳，低下頭，覺得耳朵熱了起來。
盡管她已經被徐佑麗「看破不說破」了這件事，但金泰妍是不相關的外人，被一個外人這樣直接說中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心事，當真是有一些又羞又怒。
「做練習生的話，你就沒有現在這麼多時間可以和他相處，所以你想等一年以後，他返回斯德哥爾摩，你再去做練習生……我以為你會更坦誠的。」
柳智敏此刻的情緒並不難猜，但金泰妍依然選擇把對方的心事戳破。
既然要去做練習生，既然以後想當大明星，那麼有一些事，就要從現在開始留心注意。
作為大前輩，她可太明白這些了。
所以，不惜在林增羨的妹妹面前當一次「惡人」。
雙手抓住膝蓋，柳智敏慢慢深呼吸，隨著抬起頭，微張嘴唇，輕輕咬著牙把這口氣呼出來，盡力讓臉上的線條不發生太多變化，卻還是忍不住睫毛的顫動。
金泰妍說的，全都說對了。
這既是她的心事，也是她的心結。
她留不住這個人，也不應該留住這個人。
她沒辦法和這個人一起去，也不應該和這個人一起去。
兩條平行線嗎？
笑容澹了一些，金泰妍轉頭看向柳智敏，眼里多了不少同情。
早在住院的時候，她就听說過林醫生「從天而降」的事跡。
之後無論是從崔聖京那里得知的，還是自己親眼看到的、親自相處感受到的，林增羨與身邊的許多普通人都不同。
這些所有的事情又被放置在了那件悲慘事故的背景下，放置在了林增羨奮力走出陰影的背景下。
而且，林增羨還因為母親交友和柳護士的緣故，對柳智敏十分關愛。
她很清楚這對一位快要成年的小女生而言，具備什麼樣的吸引力。
所以，她理解這個小女生的那些小心思，理解這個小女生藏在心里的那些好感。
或者應該說，是那些懵懂又季動的青澀情感。
「珍惜現在的時間吧，一旦進了公司，做了練習生，這樣出來的時間就很少了，而且也不敢再獨自跟男人出來了。」
抬起手，想要去撫一撫這個被自己戳破心事的女生的背，金泰妍捏了捏指尖，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她不是故意要打擊柳智敏。
而是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的，不近人情，甚至沒有人情。
「那前輩呢？」
猶豫了片刻，做好了心理建設，柳智敏鼓起勇氣，反問了金泰妍一句只說一半的話。
她相信金泰妍能听懂。
也相信自己對金泰妍的判斷是正確的。
這個人對林增羨有著不同于自家姐姐那樣的好感。
柳智恩的好感是欣賞和佩服。
而這個人的好感是……
「我已經站在頂峰了，所以現在再也沒有人像以前那樣管著我了，甚至有一些粉絲也開始認為我談戀愛就談戀愛了，年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在沁著暖的陽光與揉著冷的風中，金泰妍看著林增羨的背影，抬起手，五指分開，從額前向腦後順了順自己的金發，輕輕甩了甩頭，靠著椅背，露出一個屬于成年人的、「不在乎」的笑。
以及有野心但卻不刺眼的眼神。
盡管林增羨把柳智敏當作妹妹看待，但是她金泰妍依然決定在這個小女生面前攤牌了。
哪怕這個小女生會把這件事告訴林增羨，哪怕她現在只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沒有在現實里做好什麼，她也不介意提前說出自己的想法。
柳智敏咬了一下嘴唇，在鬢發的遮掩下，短暫閉上了雙眼。
她也看懂了，身邊這個人的「不在乎」不是不在乎負責她之前住院的「林醫生」，而是這個人做好了心理準備，選擇要在未來某個時間去不在乎某些妨礙她的事情。
「粉絲是很強大的，練習生時期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會被人挖出來，而且我听說你還是臉贊，這就更有可能被挖出你的過去了。」
獨一無二的頂級偶像團體，作為其中的頂級主唱，更作為帶領這個團隊近十年的隊長，金泰妍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無可辯駁。
這是她作為大前輩的經驗，也是她作為第一女idol的底氣。
她有絕對的資格教育任何一個後輩，更何況還是一個練習生都沒開始的小女生。
「我……」
柳智敏咬緊牙關，慢慢攥緊了手。
這雙手剛剛握過一只巧克力脆皮甜筒。
當時滋味很甜，現在回味卻仿佛有一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