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妍，真的沒問題嗎？」
耳機對面，崔聖京的聲音委屈巴巴的，想勸又不敢多勸。
「沒問題，這能有什麼問題？我明天反正也是在家，不需要去電視台，只要你不說，公司就不知道我今天去全州。」
稍顯粗暴地踩下油門，發力轉動方向盤，金泰妍嚼著口香糖，微微抬著下巴，瞥了一眼後視鏡里慢吞吞的轎車，讓自己的梅賽德斯跑車沖上了高速公路。
「唉，好吧，那你注意安全，無論什麼時候回首爾，都給我說一下。」
放心不下但也只能放心，認識金泰妍不是一年兩年了，這種讓人無奈得想要揪頭發的場景並不陌生，崔聖京只好如同金泰妍預料的一樣，當場「認輸」。
[前輩，需要我把你的車送到你的住處嗎？]
副駕駛位上，林增羨正在低頭看著手機，還不忘模了一下系好的安全帶。
如果不是公路明確限速，他毫不懷疑金泰妍會讓這輛車跑出陌生的推背感。
全州地方的醫院臨時收治了一位無力治療的患者，向律格醫院發來了緊急合作邀請。
就像柳智恩給崔聖京說明的那樣，林增羨在通話里當場承接了這個援助手術的任務。
不過與她們料想的「林增羨先回去取車，然後再出發去全州」不同，金泰妍立刻把她們兩個人放在了路邊。
——回去取車再出發浪費時間，不是需要盡快手術的患者嗎？救人要緊，我送你過去，絕對比你自己要快。
金泰妍當時是這麼說的，挽起袖子一副要打群架的氣勢，連踩油門就把林增羨帶上了去全州的路。
[不用，就放在律格吧，謝謝。]
回復了柳智恩的消息，林增羨目光微動，又點開了未讀消息的彈窗。
剛才名井南問了一下他有沒有時間以後，就遇見了金泰妍，還不知道找他是有什麼事。
[那林君你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原來是要約見面，大概是為了之前幫忙的事情和那塊翡翠，想要表達感謝吧？
[我正在去外地的路上，有一台手術要做，今天晚上可能不會有時間。]
處理了未讀消息，林增羨收起手機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正在瘋狂倒退的公路。
「我們很快就能到全州，你可以放倒座椅睡一會，等到了以後我叫醒你。」
金泰妍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個U形枕，輕輕拋給了林增羨。
其實，之前柳智恩給崔聖京說那番話的時候，她也是听到了的。
長久的巔峰期，她能夠理解；
偏好臨床，她也能夠理解；
但是，林增羨一直這樣救人的原因，其中沒有羽生愛理嗎？
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嗯，這必然是有的。
「謝謝，不過不用，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精神狀態很好。」
把U形枕輕輕拋回到後座上，林增羨取出自己的藍牙耳機戴上，在手機屏幕按了幾下。
「雖然覺得有一些抱歉，改不掉作為藝人的習慣，讓你覺得我私下很空洞，但現在我送你去全州做手術，在路上總可以相信我吧？」
抿了抿嘴唇，幾分遺憾，幾分無奈，金泰妍說得輕描澹寫，可握著方向盤的手還是不由得攥了攥手指。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端著說話，把自己真實的一面小心翼翼藏起來，哪怕是很蹩腳地藏起來，只讓極少數人看到。
自己按照公司的培訓去販賣粉絲幻想，大多數粉絲喜歡的也只是幻想中的自己。
環境養人，無論是好是壞，都避無可避。
「我之所以不睡覺，是因為我在思考等一會該怎麼做，我只是一個醫生，不是神仙，我也會有壓力的。」
伸出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然後放在自己心口上劃了劃，林增羨看了一眼身邊，發現金泰妍也在看自己。
卸了妝、遠離了鏡頭的金泰妍不再有盛裝登台時的精靈感，像是被一陣風吹到了牆角的棉花團，絮一樣柔軟，但也在風里捉模不定。
「睡一會吧，你今天才下班沒多久，怎麼可能不會累呢？等睡起來再思考，那樣效率比現在更高。」
搖了搖頭，金泰妍笑著放緩了語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完全柔軟下來。
不存在不會累的人，林增羨總是一副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不是因為他不累，而是因為他不敢累吧？
「我不否認我累了，但我真的睡不著。」
收到了金泰妍的好意，但林增羨實話實說，的確辦不到。
西爾維亞當初把羽生愛理的事情告訴了金泰妍，林增羨都沒有反對，所以他在金泰妍面前沒什麼需要「不坦誠」的地方。
「你……」
張了張口，金泰妍咬住嘴唇停頓了一下，踩油門的那只腳也放松了力氣。
眉尖微蹙，肩背更實地靠在椅背上。
看到金泰妍這麼一副似乎是需要下決心的樣子，林增羨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待著，連帶手機的新消息提示音也沒有理會。
「你睡不著，是因為羽生吧？你想確保救下每一個你有機會去救的人，你不想讓她失望。」
隨著車速漸漸放緩，金泰妍深吸一口氣，感覺全身的線條都繃了起來，轉頭看向林增羨的眼楮。
在她看來，這是一個在林增羨面前不能輕易觸踫的名字。
也是一個但凡想要走進林增羨身邊，就會被比較的名字。
那樣的經歷，足夠把這個名字鐫刻在林增羨的生命里了吧？
「嗯，沒錯。」
沒有金泰妍預想中的猶豫，也沒有金泰妍預想中的低沉，林增羨當即點點頭，普普通通地做出了回答。
普通得像是在填寫什麼無聊的調查問卷一樣。
緊繃的肩膀線條一點一點垮下來，金泰妍重新靠在椅背上，把視線放回到了前方。
睫毛微微晃動，嘴唇沒怎麼用力地抿著，眼角下斂著，看起來有些低沉。
「我沒有覺得悲傷。」
看到金泰妍仿佛是在替他傷心的樣子，林增羨繼續用普普通通的語氣，說著普普通通的句子。
「有人記得她、提起她，她就還沒有真正離開這個世界，這是好事情。」
出乎金泰妍意料之外的，林增羨說完這句話，就放倒了座椅，躺了下去。
「我試著睡一會吧，你剛才說得有道理。」
頃刻反轉，金泰妍的眸子晃了晃，克制住了看向副駕駛位的想法。
「拜托你了，新人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