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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站台、電車、分別

人類究竟是先畏懼死亡,還是先畏懼未知?

或者說,人類是因為畏懼死亡,所以才畏懼未知,抑或是因為畏懼未知,所以才畏懼死亡?

這種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足以讓人枯坐一下午,而得不出正解。

但換一種角度來看,死亡和未知,又何嘗不是等義詞呢?

死亡是生物本能的畏懼,也是最初的「未知」,但人畏懼的未知,早已不局限于死亡。

對于人這一矛盾的生物而言,他們討厭孤獨,討厭還未發生就能預知的生活,所以他們才想要有另一個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增添生活的不確定性,這樣他們的好奇心才能得以滿足。

但不確定性就是一種未知,也同樣是人畏懼異常的東西。

「對于有些而言,對于自己的生活中闖入一個陌生人的畏懼遠遠大于了對一個人孤獨到老的畏懼,于是相比于嘗試著接受與另一個人一起生活,他寧願忍受數十年的孤獨,直到死亡。很不巧,我就是這樣的人。」

米凱爾著實有些唏噓。

前來慶祝婚禮的英桀們不知何時已經散去了,畢竟那只是一個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婚禮,沒有單膝下跪的求婚,不需要冗長又無力的誓詞,只是拾起對方的手,為對方戴上戒指,一切如他們的感情一般水到渠成。

而如今,米凱爾就牽著愛莉的左手,手指不斷摩挲著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心中也不由得涌起越來越多無法言說的情愫。

「欸?那你怎麼最後還是落到我手里了?」

愛莉反握住他的手,炫耀似地晃了晃,仿佛在宣告著自己的主權。

「或許是因為……我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就和你相遇了。你之于我而言,根本不是半路闖入的陌生人。對于我來說,只有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才是完整的,才是具有確定性的。」

愛莉抿了抿嘴唇,仔細品味著他言語中的情愫,心中同樣也是百感交集。

「對于我來說……應該也是這樣吧?」

她輕聲呢喃著,而後猶豫的情緒開始不斷沖擊著她的意識。

「但是,假如換一種情況……米凱爾,如果我們並非是在一開始就相識,而是像凱文和梅那樣,在已經快要習慣了孤單一人的時候才相遇,我們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當然!」

米凱爾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雖然假設這種事很沒趣,但我想,如果我們的故事換一種不一樣的展開,那大概是這樣的——

「雖然我早已習慣了孤獨,雖然我很害怕另一個人闖進我一成不變的生活,將我的生命帶向一片未知……但,如果是你的話,我能夠克服這份恐懼,因為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再也無法忍受孤獨了。」

「噗!你說的好認真啊!」

愛莉掩著嘴笑了笑,順勢撲入米凱爾懷中,飛速地攬住了他的脖子。

「就好像……你真的經歷過一樣。」

米凱爾微微一笑。

沒錯,就和真的經歷過一樣。

「那現在呢?」

「嗯?」

屋內的燈光瞬間寂默了下來,不斷向里屋灌著風的窗戶也輕輕閉合。

愛莉那狡黠得發亮的目光,即使在一片黑暗中都清晰可見——

「我是說,現在,以及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米凱爾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人的成長從來不是均勻的,他們往往在某一方面進展很快,讓人誤以為他們真的長大了。

但在有些地方、有些觀點卻著實幼稚得可怕。

盡管類似的觀念,米凱爾不久前還當著凱文的面駁斥過,指責其為逃避。

但到了他自己身上,怕還是不能免俗吧?

愛莉不斷眨巴著眼楮,屋外微弱的光芒映在她眼中,閃閃發亮。

與之對應的,米凱爾無論是視線還是五官都隱沒在了一片黑暗中,他的身體也逐漸變冷,逐漸失去了溫度。

兩個人的距離明明已經接近于零,但又好像下一刻就會被拉到無限遠的地方。

如此過去了多少時間?

像是有十分鐘,也可能是半個小時,又或者……其實只是一瞬間?

「啊!」

愛莉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米凱爾忽然毫無征兆地將她橫抱而起,嘴唇努了努,神色突然變得有些玩味。

他俯,貼在愛莉耳畔輕聲說道︰

「愛莉希雅……」

「怎麼啦!」

愛莉環抱著他脖子的手一直未松開,直到他下一句話傳來︰

「你胖了!」

…………

今晚的風有些喧囂,或許是地下都市的通風系統狀態太過良好了,窗戶總是時不時地震動一下,讓人睡不好覺……

唔,不對,米凱爾壓根睡不著。

並不僅僅因為他身體的異常,也不僅僅是因為過去幾個小時的興奮……

也因為那個他正要努力去爭取的未來。

「唉……」

他默默凝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天花板沉默著,不會告訴他任何答桉,當然,米凱爾也並不需要任何答桉。

越是臨近計劃好的時間,他本以為自己會逐漸感動恐懼——恐懼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會失敗,恐懼自己會失去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包括此時正攬著自己臂膀裝睡的愛莉。

但事實卻是,他心無雜念,沒有恐懼,沒有擔憂,他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如此堅定,如此確信自己將要做的是一件無比正確,並且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明白,自己是時候動身了。

但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他必須要……給予愛莉一場鄭重的道別。

不僅是因為他理應這麼做,不僅是因為他想要這麼做,也是因為,他必須在這一刻向愛莉坦白——

因為他所要去的地方,是他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到達的,他需要愛莉捎他最後一程。

「愛莉……」

他才剛開口,嘴就被一只略有些冰涼的手捂住了。

而後,這手越過他的臉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的身體輕輕扳轉過來,于是兩個人面對面相擁在一起。

這里的夏夜並不悶熱,反倒有些過于涼爽了,以至于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皮膚上凸起的雞皮疙瘩。

米凱爾的手指開始在愛莉的 背上滑動,像是要將那些激起的皮膚抹平一般。

但這不過是在掩飾內心那一瞬間的慌亂罷了。

「米凱爾,答應我,不要和我說再見好嗎?」

米凱爾將她的身體向里攏了攏,將自己的額頭與她貼在了一起。

把話說開了,米凱爾的心緒反倒又平靜下來了。

沒錯,他一直知道愛莉想要做什麼,愛莉當然也一直知道他想要做什麼,這種心靈上的默契並不是言語間的掩飾就能掩飾的過去的。

「愛莉,我比你……」

「噓!」

沒有等他充分說明那些「自以為是」的理由,愛莉毫不猶豫地吻了上來,于是,即使有再多想要說出口的話,米凱爾也只得暫時放下,他閉上眼,大膽地回應著她。

耳邊的風聲呼嘯得越發肆意,但玻璃窗戶的震動卻不知何時消失了。

風撫過兩人的身體,寒意更甚,就連身上的衣服都被卷得高高鼓起, 啪作響。

等等!

衣服?

米凱爾回過身,終于感受到了那幾乎微不可察的眩暈感。重心也改變了,兩人不再是平躺,而是面對面站立著——他還未開口,愛莉就將他帶到了離終焉最近的地方。

低下頭,身上穿著一件髒兮兮又不合身的衣服,莫名地有些眼熟,再看一看面前的愛莉,她也是小小一只,身上披著從孤兒院順出來的黑色斗篷。

「這里是……」

米凱爾環顧四周,這里是一處空空如也的站台,站台穩穩地飄浮在雲層之上,雲峰中隱約可見破碎的廢墟殘瓦。

當然,如果去除這特殊的背景,此處的構造倒也頗為眼熟。

「這是,沃斯托克的火車站吧。」

結構上大體相同,頭頂還多了個不倫不類的牌子——

「始源→終焉」

「愛莉希雅,這種牌子是地鐵才有的。」

「啊!啊……是嗎,那下次一定改,下次一定!」

身體不知為何變回了剛離開沃斯托克時候的大小,似乎連性格也變得幼稚了一點,愛莉揚起手腕,拉著米凱爾蹦跳了一陣,最後坐到了站台的椅子上。

「還記得嗎,米凱爾?那是我們第一次坐火車呢。」

「嗯,當時還沒錢買票,硬是用各種方法混進來的。」

愛莉「噗嗤」一笑,神色卻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感傷,與那稚女敕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實在有些違和。

「那時的我們,第一次經歷離別,其實心里早已有了預感——或許這一走,就再也回不到孤兒院,再也見不到瑟莉亞媽媽和大家了。

「而在站台上,我們看見了很多來來往往送行之人,人們似乎格外喜歡在站台上分別,不,或許只是因為,站台是他們能陪著走到的最後一步了。

「原來站台是分別的地方——我當時這麼想。但可惜的是,當時並沒有人和我們說再見。」

「這就是……你把這里變成站台的模樣的原因?」

「嗯,從那時起我就想著,如果以後我真的還要再經歷分別,我一定要在站台上和他們鄭重地說‘再見’。因為沒有說再見的分別……也太不禮貌了哦!」

「愛莉希雅……」

米凱爾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聲音有些稚女敕,所以不得不壓低了嗓音,好顯得鄭重,也好顯得他決意已定︰

「這一次,就讓我去吧。」

愛莉這次沒有搶話,只是默默握住了他的手。

于是米凱爾繼續喋喋不休地闡述著他的理由︰

「愛莉希雅,你所能做的,是以你自己的性命,去斬斷所謂的命運吧?」

愛莉的目光微微閃爍,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然而米凱爾沉浸在自己的敘述之中,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但你應當知道,即使你那麼做了,對于眼下的現狀來說,有沒有幫助還不好說。但,如果讓我成為終焉之律者,或許我就有辦法奪取第十二律者的權柄,而後你們再將我戰勝……」

(注意米凱爾穿越時間)

「這就是你的方案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直來直去呢……不過,米凱爾,你為何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成為終焉?」

米凱爾愣了愣,愛莉並沒有針鋒相對,這讓他準備好的話語全部落了空。

他稍加思索後,答道︰

「其實這是從很久之前就有的預感,在我第一次構造出第二律者核心時,我就感到奇怪,因為我所構造的並不僅僅是那枚死去的核心,而是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將其內部的結構優化,變成了可以由我自己利用的東西。

「這不應該是當時的我能做到的事,即使是構建一枚死去的核心,其難度也不亞于重塑一次身體。而第一次羽化前的我並沒有重塑身體的把握,卻沒花多少力氣就做到了比之更難的事……

「後來,我在戰斗中曾兩次進入虛數空間,加上毗濕奴那一次,總計三次,我都感受到了來自虛數空間內某個存在既小心翼翼,又不加掩飾的窺視……以及,召喚。

「而在我確定,我所復現的並非是律者核心本身,而是復現的其余律者的權能的那一刻,我便有所明悟——愛莉,我有告訴過你嗎?我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正是如此,我才得以擺月兌終焉的束縛,但同樣,或許終焉也因此盯上了我。

「她將其余的律者權能都加諸在我身上,而當集齊十二種權能之時,或許,我就會成為終焉——雖說是或許,但我相當肯定,事實就是如此。我已經無法進食、無法睡眠了,愛莉希雅。我已經,不算人類了。」

听到他最後的話語,愛莉的眉頭又挑了挑,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一切都是終焉的算計,那你現在的舉動等于是自投羅網?」

「這我當然明白。但如果無論我主動還是被動,都會成為終焉的話,那為何不主動成為終焉,去爭取一線機會呢?」

聞言,愛莉的目光又閃了閃,她似是想要開口,但最後還是沉默著任由米凱爾把話說完。

「如果我並沒能攫取第十二律者的權柄,抑或者我在成為終焉之後失去了自己的人格,那也無外乎是最差的結果。當然,如果我發現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會努力去剪斷命運的絲線,為你們在下一個紀元開闢可能性……」

說到這兒,米凱爾 地反握住愛莉的手,轉過頭,直視著她的眼楮︰

「無論我是否成功,我都會嘗試在終焉降臨前抹去命運,命運的絲線是否存在,阿波尼亞應當能看出來。愛莉,答應我,只有在我失敗的徹徹底底的時候,你再選擇犧牲自己,好嗎?」

愛莉避開了米凱爾的視線,輕輕嘆了口氣,轉眼間又輕笑起來。

只不過……她的話語完全是答非所問︰

「米凱爾,我之前去看了一次梅比烏斯,她和我說了些話,也問了我一些問題——米凱爾,你覺得……人一定會害怕死亡嗎?」

「是,求生欲,那是人類,或者說所有生物都無法擺月兌的本能。」

「那米凱爾,你現在……害怕嗎?」

「唔!」

米凱爾模了模自己的腦袋。

他似乎……從開始計劃這件事直到現在,從未因為畏懼死亡而猶豫過呢。

或許是……他對于愛莉消散的恐懼,早已遠大于他自身死亡的恐懼了吧。

「那我呢……米凱爾……」

愛莉忽然全身劇烈地顫抖著,眼淚也在一瞬間奪眶而出。

「你應該也明白的吧,我和你不一樣,我生來就是一個律者……我從來都不是人類。」

米凱爾咬了咬嘴唇,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

「是啊,愛莉。」

于是,她哭的更厲害了。

「愛莉希雅,你幾乎囊括了世間一切的美好,美好到不像是會真實存在的人。我也一度將你當成是‘神’來看待,我一直認為,你已經超月兌了人性,成為了跨越一切存在的神,神又怎麼會有畏懼這種情緒呢?」

米凱爾捧住愛莉的手,引導著她將手按在了她自己的心口︰

「但是啊愛莉,你感受一下自己的心跳,再看看你自己的眼淚。你真的不是在恐懼嗎?」

跨越人性,成為沒有恐懼的神明,那是不對的。

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同時具有了光與影兩面。

同樣的反應在人身上,既有可能成為人人唾棄的貪婪,也有可能成為鞭策一個人不斷前進的動力。

這種可能性,才是人性比所謂的「神性」更加璀璨的地方,也是愛莉真正陶醉的地方。

而所謂的神性,更像是聚集了一切「光」的幻想——一個只有美好的一面,沒有任何劣根性的存在,被稱之為了神。

但,如果沒有劣根性的存在,美好又有何意義?

就好像如果沒有影的存在,人們又怎麼能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光呢?

而人生就是在光的一面與暗的一面不斷徘回掙扎,試圖尋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的過程。

所以……

「所以,愛莉,你此刻確確實實在畏懼著,你在畏懼你好不容易尋求到的意義——就此破滅。

「至于畏懼死亡與否,反倒不那麼重要了。愛莉,我曾經說過,對于每個人而言,總有一些更加重要。你恐懼的是遠比死亡更加值得恐懼的事。

「況且,所謂的求生欲,所謂的恐懼並不能代表人類兩面性的一切,你會時不時地作弄人,你會嫉妒似地踮著腳跟人比身高,你會因為戒不掉咬指甲的壞習慣而郁郁寡歡……在我眼里,這些都遠比恐懼更能象征人性。」

「那……那……米凱爾,在你眼里,我最終有沒有成為人類……」

「當然,你從始至終都是人類。」

米凱爾憐惜地捋了捋她鬢間的發絲,一個恍忽間,兩人又變回了大人的模樣。

似乎想到了什麼,米凱爾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凱爾特結樣式的胸針。

「當初不好意思給你別上,現在補上吧。」

愛莉瞬間破涕為笑。

米凱爾將其小心翼翼別在了愛莉的胸口,手指當然很難不觸踫到不該踫的地方,但兩人在此刻都已沒有了旖旎的念頭。

「愛莉希雅,你曾經是人類,今後還會是人類……」

米凱爾頓了頓,忽然伸出手戳了戳愛莉的臉頰︰

「但從今往後,也盡可能活得從容些吧——就和以前一樣。」

說完這話,他便要調動空之權能,腦袋里卻「砰」一下,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炸開,瞬間以粉末的方式流經全身,讓他動彈不得。

「對不起,這或許不是你想要的結局。」

米凱爾的童孔幾乎縮成了一個點,而愛莉抹了抹眼淚,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戳了戳米凱爾的臉頰——

「對不起了,米凱爾,但無論如何,從今往後,即使我不在,你自己一個人也一定要好好地活著,若是能活得從容些,那就更好了。」

而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月台邊上,一直未曾響起的鳴笛聲姍姍來遲,一輛電車迅速進站,最後停在了她面前。

「站台是告別的地方,但我不想說再見,米凱爾。因為我也會有這樣的妄想——如果我們沒有說再見,是不是就相當于從未分別?」

列車的門向著兩邊打開,愛莉的淚水滴滴答答在地上匯聚出一片陰影,她哽咽著說完話,再也沒忍住,回頭望了米凱爾一眼,便抬起腳跨入空無一人的車廂……然後,一腳踩空。

「什麼!」

輕微的失重感,伴隨著頭暈目眩,愛莉捧住自己的腦袋使勁晃了晃,這才發覺到不對——她為什麼還坐著?

她不可思議地抬起頭,列車車門已經打開,而米凱爾就面向她站在車門口。

「識之權能……什麼時候!」

即使是識之權能,她在早有準備的情況下,也不是不能用水晶抵擋,但……

「傻瓜,從我抱起你的那一瞬間就開始了。」

米凱爾帶著幸福的笑容,後退一步,站到了空無一人的車廂中。

「等一下,你給我回來!」

愛莉 地向前撲去,但車門恰到好處地閉合了,她雙手握拳狠狠砸下,車門巍然不動,她用頭狠狠撞了上去,車門卻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最後,她只能趴在薄薄的一扇車門前,哭泣著面對始終保持著微笑的米凱爾。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愛莉,哭花了臉可不好看了。」

米凱爾笑著說道。

「按你說的,我們不說再見,因為我們一定會重逢——我會等著你的,愛莉希雅。」

鳴笛聲再次響起,電車開始緩慢地前進。

愛莉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再次拼命地拍打起車門,大喊著什麼。

而米凱爾輕輕靠在了車廂的扶手上,低垂著腦袋,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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