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腫」因初現端倪
當我和母親匆匆趕到醫院時，門診醫生早已下班。
血色的晚霞正鋪滿醫院大樓背後的蒼穹，雖然看起來氣勢恢弘，不知為何卻讓人感覺到一種蒼涼的死寂。
我們找到婦產科值班的醫生，簡單說明我懷孕不到四個月身體卻出現了浮腫的異況。醫生仔細觀察了一番我的面容，隨後伸出手像先前的李女乃女乃一樣在我的小腿上輕輕按了按。
很明顯，我的腿上立即出現了幾個指窩，像發酵得很好的面團被人按了幾個手指印。
「懷孕不到四個月，按常理不應該出現身體浮腫的情況，」醫生一邊觀察著我小腿上的指窩印恢復過程，一邊委婉地建議︰「我覺得你這種情況應該不是妊娠引起的，要不……你們去內科，找內科的醫生看看……」
去內科？
「……」我全身的血液微微顫動了起來，內心也開始升起一股忐忑。
如果說先前還一直以為是懷孕引起的身體浮腫進而將這種異樣並不放在心上，那麼這一刻，我開始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真的不是懷孕引起的身體浮腫！
婦產科的醫生無法確定病癥！
我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母親。
母親正一臉蒼白地看著醫生，神色間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是……」她喃喃地自語著，似乎婦產科醫生的一番話給了她極大的打擊。
我本想第二天再到內科找醫生診療，可看母親神色如此異樣，完全一副已經焦慮到幾近絕望的表情，便決定還是立刻掛診去內科。
詢問了一下內科所在的樓層，在護士的指引下，我們趕到內科住院部。內科住院部值班的醫生有好幾位。我和母親不知道該找哪位醫生，便同前台值班的一個護士簡單說了說情況。那位護士讓我們去醫生辦公室里找一位姓陳的醫生。
我和母親找到醫生辦公室，在離辦公室門不遠的一張醫生辦公桌後見到了那位深深影響了我命運的陳醫生。
陳醫生個子很矮，長著一張女圭女圭臉，看起來非常年輕。剛開始我以為他才畢業參加工作，後來才知道他在腎髒疾病領域是醫院的骨干力量，在一線工作已經十多年了。
听完我的情況說明，他很仔細地查看了一番我的手背和小腿，又詳細地詢問了我最近一段時間的身體感受，隨後他轉身拿過桌子上的一台血壓測量儀。
「先測個血壓吧！」他對我說。
我知道測量血壓是許多醫生的診療手段，所以很配合地挽高衣袖伸出了手臂。
陳醫生給我綁好袖帶，將听診器帶到耳朵上，捏了幾下充氣的橡膠球囊。
血壓儀里的水銀柱開始快速升高。
陳醫生的嘴角緊緊的繃著。他一邊皺著眉頭認真地听著什麼，一邊一眼不眨地看著的水銀柱的高度變化。幾分鐘過後，他取下听診器，松開我手臂上的袖帶。
「血壓很高啊！」輕輕將血壓儀盒子闔上，他移回目光，神情嚴肅地看向我。
「血壓高？我嗎？」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幾乎控制不住表情。活了二十幾年，又是風華正茂青春靚麗的年紀，平常連感冒都很少得，冒然第一次听到人說到我血壓高，說實話，心里的吃驚遠遠大于先前因為疾病引起的恐懼。
「對！你目前的血壓很高！」見我如此吃驚，陳醫生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語氣嚴肅地道︰「高血壓，身體浮腫，通常情況下應該是腎髒的問題，不過具體是哪方面的問題，需要去做幾項檢查才能確定，要馬上去做檢查嗎？」
陳醫生說到的腎髒問題距離我以往的生活太遙遠，且長這麼大我也從來沒有接觸過有這方面疾病的人，所以那一瞬，我怔愣了。
我有些無法理解他話里的意思，何況……肚子還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對于醫院里的檢查，應該慎之又慎，所以……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回答，只能神色懵懂地看著陳醫生。
旁邊的母親听到陳醫生的問話，見我呆怔著沒反應，著急了，連忙出聲替我答道︰「做，當然要做！」
「還是由病人自己決定吧！」陳醫生溫和對母親笑了笑，再次征詢地看向我，「要馬上做檢查嗎？」
檢查！
我皺起眉頭，迎上陳醫生詢問的目光，有些猶豫，「什麼檢查？會不會影響肚子里的孩子……」
「你懷孕了？」陳醫生吃了一驚，打斷我的話。
「是啊！」我點點頭，對上他探究的目光，「三個多月了呢！剛才沒來得及給你說……」
「這樣啊……」陳醫生皺起眉頭，沉默了片刻，似乎認真思考了才道︰「檢查只是查血和小便，暫時對孩子沒有影響，不過……」
他抿了抿唇，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而我，重點只關注了他前面的話，所以一听說檢查不會對孩子產生影響，便很爽快地允許了。
「只是查血和小便？那就查吧！」
深深看了我一眼，陳醫生沒有再說什麼。他轉身抽出桌子上的就診記錄本，開始登記我的個人信息。
「這是查小便的（單據），這是查腎功能的（單據），這是查肝功能的（單據），這是查血脂的（單據），這是……」幾分鐘後，他遞給我幾張需要交費的單據，很詳細地叮囑道︰「你先去一樓收費處交費，再去門診三樓的檢驗科做檢查，除了查小便，其他都要抽血，抽血的（檢查）留到明天早上空月復做，這個時間你先去查小便，小便檢查報告出來後，馬上拿過來我看！」
「喔……好的！」像一個听話的學生，我乖乖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單據，心里卻忍不住哀嘆︰這麼多檢查！還要抽血！也不知道要抽多少血！
一想到那長長的抽血針……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走，我們先去交費……」旁邊母親見我臉色不虞，以為我害怕，不想去做檢查，便強制性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們轉過身，走出幾步，還沒到醫生辦公室門口，一個護士模樣的人突然沖了進來。
「陳醫生，46床的病人突然出現了意識不清。」她急切地喊道。
陳醫生霍然一下站起身。他一把抓過桌子上的听診器，一邊急匆匆地往外跑，一邊動作熟練地將听診器往脖子上掛。
待我和母親走出醫生辦公室，他已經大步跨入病房，只留下緊跟其後的兩個護士身影。
看來是有病人出現了情況！
我暗暗猜測著，在經過那個病人昏迷的病房門口附近時，忍不住多投放了些目光。
幾個隔壁病人家屬模樣的人在那間病房外的走廊上竊竊私語，他們表情憐憫目光復雜，卻又時不時地搖頭嘆息，偶爾一兩個人還好奇一般輕手輕腳地去窺探病房內的情況。
見狀，我不由放緩了腳步，頗有些好奇地留意起了那幾個正在圍觀交談的人。
「……」
「也不知道能不能搶救回來！」
「搶救回來了又能怎麼樣呢……除非找到合適的腎源……」
「是啊，不換腎……活著也是遭罪！唉！得這種病，造孽啊！」
「……」
斷斷續續的聲音，流露出那時候的我所無法理解的信息，所以經過病房門口時，我很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病房內。
明亮的燈光白紗般傾瀉而下。
病房里面安靜異常。
我眯了下眼楮，透過半開的病房門，看見兩個護士嚴陣以待地站在一張病床邊。一位四十多歲臉色蒼白神情緊張到極點似乎是病人家屬的阿姨動也不動地站在病床不遠處，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著陳醫生。
陳醫生彎著腰，正在查看病人情況。
藍色的被子輕微隆起，看不清被子下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有啥好看的，快走，快走！」估計怕看到什麼不好的現象從而增添心理負擔，母親見我停下了腳步，不由很不高興地拉緊了我的手，催促出聲。
我知道母親心理上有講究，對于她認為晦氣的事一直抱著避諱的態度，何況又在我生病且因還沒查明這樣一個敏感時刻，所以我很听話的加快腳步，隨著母親遠離了那間病房。
我們都以為那一刻我們已經避開了與那位病人的交集，卻沒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