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病房。
白花花的日光燈照在雪白的牆壁上。
病房里的病床。
林宇浩靜靜地坐在床沿,不顧我身上的異味,緊緊地抱著我。他的背脊挺得筆直,一動不動,仿佛一尊精心塑刻的雕像。
我閉著眼楮,蜷在他懷中。
「我該怎麼辦……林宇浩……我該怎麼辦……」手緊緊地摟住他的後背,臉緊緊地依挨著他的胸膛,我訥訥的發出低咽,因為悲傷和畏懼,哭得渾身顫抖。
我知道自己錯了,我的任性和我的自私讓一件已經被時光淹沒了的往事被從新提起,雖然,往事中的男女主角都已離開人世,可它帶來的傷害還在繼續,我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將身邊的人受到的傷害減到最小!!
夜色沉靜。
燈光明亮。
我的臉上滿是淚水的漬跡。
我哭得象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象一個揭開了裝有魔鬼的瓶子而不知該如何讓它回復原樣的孩子。
淚水浸透林宇浩胸口的西裝。
他的手指顫了又顫,雙手無意識地將我抱得愈來愈緊,可是他卻並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我。
許久之後。
他松開手。
唇邊勾出一抹淡淡的柔和,他靜靜地凝視向我,卻不說話,只是看著我,眼神充滿溫情和一些我看不懂得東西。看了我許久,看得我茫然無措,開始緊張,甚至忘了哭泣,他才輕輕抬起手,拭上我的眼角。他的指尖有些涼意,有點顫抖,可我卻感覺他撫過的地方一下子變得熾熱滾燙起來。
空氣中開始徐徐升起曖昧,我有些羞澀地把臉別開。
他卻扣住我的雙肩,不讓我逃開。
拭完淚水,溫柔地將我凌亂的頭發捋好,然後,他再次將我輕輕柔柔地攬進懷里。
溫暖的氣息撲面而至,浪潮一樣將我包圍。被他擁抱著,埋在他的懷里,清晰地听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我彷徨傷痛的心跳慢慢趨向平穩。這個懷抱充滿了安慰和包容,也充滿了安全感,我內心原本因為孩子和往事而存在的悲傷和畏懼一下子淡化了很多。
慢慢止住傷心,我反抱住他,用盡全力地抱住他。
我們兩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臉頰相貼。
夜色寂靜。
雪白牆壁映出明亮的燈光。
我和林宇浩擁抱在一起。
像兩個彼此互相尋求依賴和慰藉的孩子,我們緊緊擁抱。
明亮的燈光將他和我擁抱成一體的影子靜靜地印投在床沿和地板上。
他沒有說話。
我也沒有說話。
我們就那麼靜靜地擁抱著,仿若時光在這一刻停止,再也不會有離別和悲傷。
夜色,越來越沉。
藍色的窗簾在風中輕輕飛揚。
病房里的病床上。
我和林宇浩擁抱在一起。
病房外的走廊里似你乎有人在走動,有嗡嗡的回音,可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卻消失了。
時間很快流走。
一個世紀仿佛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
突然,我們被某種感覺驚醒,同時扭頭向病房門口看去——
盛夏的夜風。
輕輕吹進病房。
有淡淡湯菜的香味,有絲絲沁骨的涼意。
母親拎著保溫桶站在病房門口,不知道已經站在那里多久。
她嘴唇緊抿,臉色鐵青,右手緊緊抓著門把手,一雙冰冷的眼楮直直地看著我和林宇浩。
我大吃一驚,連忙收回擱在林宇浩背上的手,掙扎著想掙月兌他的懷抱。
不想林宇浩的注意力還在我母親身上,沒發覺我突然驚慌的掙扎。
「砰——」
因為太過慌亂,我雙手推向林宇浩胸口時用力太過,他毫無防備地被我一掌推下床沿,狠狠摔到了地上。
時間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
我怔住了。
林宇浩怔住了。
連站在門口的我母親,似乎也怔了一下。
夜風,輕輕地吹過。
走廊上的燈光靜靜地灑照進病房。
「媽……」歉疚地看了看摔在地上不知道是什麼表情的林宇浩,我窘迫不安地看向母親烏雲壓頂的面孔,心里惶恐慌亂,不知該如何開口。
母親沒有應我。
她一動不動,什麼話也不說,就那麼站在門口,只有微微顫抖的身體,透露出她內心洶涌翻滾的滔天怒氣。
看著母親猶如暴風驟雨前夕寧靜海面的面容和有著磅礡怒火醞釀其中的眼楮,我心頭一個激靈,連忙悄悄向林宇浩使手勢,要他趕緊離開。
可林宇浩卻好像沒看到我的小動作一般,不慌不忙地從地上爬起來,神態自如地朝著我母親喊了一聲︰「阿姨。」
仿似沒有听到林宇浩的招呼,母親繼續陰鷙地站在門口,臉色冷若寒石地看著我們,良久,她從鼻腔里冷冷地哼出一個字。
「滾!」
病房里一下子靜得令人窒息。
我心里一緊,眼見林宇浩面顯隱忍,嘴角微動,似乎還想說什麼,我急忙抬頭望向還站在門口面色陰沉難看的母親,帶著撒嬌的意味悲傷地祈求道︰「媽——求你別這樣,那些事情……和他無關……他……什麼都不知道……求你……」
听見我帶著哭音的請求,母親的身體一瞬間變得僵滯。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我,眼底迅速翻卷起大團濃如黑墨的情緒,似憤懣,似失望,似傷心,似痛苦,似矛盾……
看見母親如此,我的心頭劃過一片焦灼的疼痛,可為了不讓林宇浩知道真相,這一刻,我只能這樣說。
夜色漆黑。
夜風吹揚起紗簾。
半晌。
收斂住眼底的情緒,母親淡漠了臉色,冰冷的目光移過我,落到林宇浩身上,恨意頓時在眼底凝聚,「你真想和柳歆婷在一起?」
驚栗地看向母親,我打了個寒戰,心底迅速升起一片不好的預感。
「請阿姨成全。」不慌不忙地走到我身邊,林宇浩柔柔望向我,修長的手不緊不慢地拉起我的手,握緊,專注的模樣仿佛整個世界只有我。
「那麼……答應我兩個條件!」陰冷的目光緊絞著林宇浩的動作,母親強壓怒火,面無表情地說。
「阿姨請講。」仿似沒有意識到母親語氣中的不善,林宇浩脊梁挺直,轉頭望向我的母親,脈脈一笑。
「很好……」母親挺起胸膛,臉上沒有表情,冷冷的眼楮隱隱透出一股煞氣,「我的條件就是——你與李玉蓮斷絕母子關系,與林澤煜斷絕父子關系!」
沒有溫度的聲音從母親嘴里吐出,冷厲得好似寒冬臘月的冰,仿佛瞬間就能將人凍僵。
我坐在病床上,距離有幾米,卻仍然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她胸腔內的恨意正在噴薄而出。
病房里一下子變得死寂。
壓抑得令人窒息一般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