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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向左走?向右走?

暮色漸起。

天空漸漸染上暈紅。

我呆呆地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

夕陽的暈紅透過對面樓房玻璃的反射,彌漫進病房。

我沉默地躺在病床上。

昏黃的光線里,白色的牆體,白色的床單,恍若凋零發黃的殘缺花瓣,失去了光潔的色澤,只余暗淡無光的淺漬,在昏暗沉寂的房中,顯出一層悲涼。

走廊里母親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了,可我依然沉默地躺在病床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什麼也無法去想。

自從听到真相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頃刻間被炸成了千萬碎片,腦子里一片空蕩蕩的空白。雖然知道這不是某一個人的過失造成的,也知道這只是陳舊年代里的一個無奈之舉,可是我,依然沒有辦法從那種震撼和悲戚中清醒過來。

離開之時母親曾俯身模著我的頭頂在我耳邊安慰呢喃,可我卻似乎什麼都沒有听到一般,完全地沉浸在悲戚之中,感覺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

天色漸漸黑盡。

街燈盞盞點亮。

不知過了多久。

屋子里完全陷入了黑暗。

突然。

「啪——」的一聲。

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亮了起來。

昏暗的病房突然一下子變得燈火明亮,刺眼的光線讓我從呆愣中清醒,我的眼楮一陣刺痛。我連忙有些不適應地用手捂住眼楮,恍惚慌亂之間,忽略了門口站著的那個高高的身影。

良久,眼楮開始適應指縫外面光亮的世界。

我緩緩移開手指。

指尖完全離開臉頰的那一刻。

一個聲音在我身側淡淡響起——

「好些了嗎?」

低沉的音質,有著我從未听過的暗啞。

我怔住,這才驚覺一片濃郁的陰影早已把我籠罩在其中。

慢慢轉過頭,我對上那雙幽深的黑眸。

是林宇浩!

因為背光而立,他臉上的表情很是模糊,但因著輪廓的熟悉,最終我還是看清了他眉峰緊蹙,薄唇緊抿,下頜緊繃,眸子里光彩黯淡,神態中有著深沉的郁痛。

晚風,從半開的窗戶涌進來,帶著沁人的涼氣。

藍色的窗簾,隨風翻飛,在沉靜的病房里,發出快意的聲響,仿若風的影子,恣意張揚,又仿若一顆失了依托的心,飄擺不定。

我怔怔地看著林宇浩,心底迷惶悲戚,想哭卻哭不出來,嗓子里仿佛塞了一把沙子,想說的話也是哽咽在喉間。

「還好嗎?」

見我久久沒有出聲,只顧不認識他一般地怔怔看著他發呆,遲疑片刻,他彎下腰身,輕輕撫弄了下我的頭發,放柔語氣,再次問道。他的神色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經預知,臉上是一種復雜到難以言喻的表情,一雙黑漆漆的眼瞳幽深如海,帶著讓人捉模不透的深意。

「林宇浩……」見他面容雖然平靜,但眉目間卻難掩憔悴,神色間有了然亦有沉痛,我的情緒受到巨大的波動,心驟然緊縮成一團。

我不知道如果在他得知了他父母與我母親恩怨真相的情況下該怎麼去面對,可是,我的內心最底處卻早已存在一個聲音並且一直地在我的耳邊回旋。

「不要讓他知道真相,不要讓他知道真相……」

我動了動嘴,卻沒再說話,只靜靜地凝望著他,眼淚在眼眶中轉了又轉,最終順著眼角潸然滑下,浸濕在雪白的枕頭上,印下潮濕的痕跡。

見我如此,林宇浩怔了怔,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對不起,林宇浩,對不起……」見他伸出雙手,溫柔地拭去我的淚水,我心中一痛,再也無法忍住,眼淚狂瀉而出,「我……沒有保護好他……」

「沒事了,小白,沒事了……」輕柔地吻了一下我的額頭,他抓起我的雙臂,輕輕一使力,將躺在病床上的我緩緩拽起,隔著被子慢慢地抱進懷里,低聲說道︰「不要說……對不起……」仿佛是要融入骨血,說著說著他愈抱愈緊,胸膛不住地起伏,仿佛有太多的情緒,一時之間竟然哽住。

我心頭一顫,閉了眼說不出話來。

「別說對不起,小白……」將下巴輕輕地擱置進我的肩窩里,他緩慢而低沉地在我耳畔說道,語氣雖然平靜,但是里面卻有壓抑不住的感情,「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會答應……我是不會答應的……」

我的胸口仿佛被巨石撞擊了一般,從最底處發出一陣疼痛。他這樣講,是不是就等于承認了,他已經猜測出了我接下來會做什麼。

「孩子……沒了……我們……還可以……有機會……再有的……」仿若是為了安慰自己,也仿若是為了安慰我,他的聲音沉緩而有力,壓抑而喑啞,帶著灼人的熱氣。

我身子一頓,咬了咬干涸的唇角,心底閃過一片混亂的疼痛。

他卻將我抱得更緊,喃喃道︰「小白……別說傻話……我們還有機會……」

我的心疼痛至極,不由得伸出手去緊緊抓住他的衣裳,仿佛抓住惟一的浮木。眼淚又開始大肆滑落,我的內心深處惶然地掙扎著,矛盾著,酸楚著……

夜幕低垂。

星光透過窗戶照進病房。

他緊緊地箍摟著我,仿佛他一松手我就會消失一般。他的力度是那麼的小心,帶著隱忍的用力,我甚至可以感到他微微的顫動。

我們的影子被頂頭的燈光照映在雪白的床單上,疊加成了一個。

那雙緊緊擁著我的手,溫暖有力。一直以來我那被孤單,寂寞,仇恨,哀怨,憂慮包裹纏繞的心逐漸放松下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安穩。

他的懷抱,溫暖寬厚,仿佛能夠抵擋世間所有的風風雨雨。

我閉上眼楮,雙手緊緊摟住他的後背,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一般,迅涌而出。

多麼希望能就這樣的在他懷里,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假裝一切都如從前一般美好!

可是——

…………

……

「……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的相逼……你/媽/的事又怎麼會被鬧得人盡皆知……你媽又怎麼會……」

……

「……我們不會再干涉你做選擇……但你也別忘記了……林家那個小子……他可是害死你親生母親凶手的兒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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