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凌霄跪下的那一瞬間。
雲雪堯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
十三年里，他們相處的點滴，曾經有過的憧憬和希望，一點點破滅的期待，他的傲慢冷漠，他的偏執自我，還有他現在極為難得的卑微……
但最後，她想到了她肚子里的寶寶。
有那麼一秒，雲雪堯覺得她似乎動搖了。
因為，她的寶寶需要一個爸爸，需要一個家。
如果說她曾以為自己此生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妥協，但現在，她願意為了這個寶寶妥協。
為，這個好不容易才出現在她生命里的天使妥協。
然而，那一秒的動搖，卻在看清江凌霄手中鑽戒的那一刻，消散無影。
雲雪堯的目光，落在鑽戒的樣式上，眸光再度冷靜了下來。
這似曾相識的款式……
「江凌霄，」她听到自己的聲音極為清冷，冷過月光，「我現在沒有結婚的打算。」
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有結婚的念頭了。
她繞過他，朝前面走去。
宋家的車等在一旁。
「如果我把蝴蝶胸針給你找回來，你是不是就會回頭？」江凌霄在她身後問道。
雲雪堯站住，輕聲笑了一下。
江凌霄不明白，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在那枚胸針。
「我不知道你的執念在哪里，」雲雪堯深吸一口氣，「或許對于這世上的大部分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吧。」
「我猜想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都是真實的你。江凌霄，我相信你在我面前從來沒有偽裝過。可是我不敢賭，我不敢賭假如我回頭，你會怎麼對待我，是像現在這樣珍惜，還是回到過去……」
「到時候，我們之間有婚姻束縛，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可能像現在這樣抽身而去。」
說到這里，雲雪堯又笑笑。
她垂眼，沒人知道她余光在自己的小月復上。
「其實哪怕是我們只是分手，哪怕你從前根本不在意我，不看重我……我也，離開得那麼艱難。」
走是走了，但並沒有完全的自由。
江凌霄哪怕曾經對她不聞不問，也不肯接受她的離開。
他反反復復出現在她生活里，為了讓她回去而使盡手段，甚至可以把自己放到前所未有的卑微地步。
雲雪堯真不知道，假如她回到他身邊，他會不會故態復萌。
而那時候他們有婚姻，還有寶寶，她想要再度獲得自由，會付出些什麼。
「堯堯……」
「江凌霄，我沒辦法接受你和殷柔晴發生過的一切，就像你也不能接受我和俞子舜的過去一樣。我們，不要勉強了好不好？」
「那你今天為什麼拒絕做江家的女兒？」江凌霄的冷靜終于破冰，他一步逼近雲雪堯，「別說什麼是為了宋夫人，你剛剛在宋家，也沒同意做他們女兒，對嗎？」
他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按在她自己的心口上。
「你模著你的心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我。」
「不是！」雲雪堯甩開了手，「江凌霄，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被你的行為所迫，你讓江家二選一，我怎麼還可能去做江家的女兒？」
江家得到了她，卻失去了兒子。
她今後要怎麼在江家自處？
她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我只能說，你贏了。」
「那也算是因為我。」江凌霄過濾了所有他不想听的話，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挑選答案，「雲雪堯，你和俞子舜的過去，我已經說過，我不計較了。你了解我，我一向說到做到……」
「可是對不起，我沒你那麼隨便，」雲雪堯再度打斷他，「我做不到忽視你和殷柔晴的事，何況你曾經為了她那樣傷害我。江凌霄，我是很記仇的。」
被傷透的心，記得每一次他對其它女人的偏心。
「我不是為了她傷害你，我只是……」江凌霄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卻發現怎麼也說不下去。
回憶里，是他每一次在他面對雲雪堯和殷柔晴的紛爭時，所作出的選擇。
江凌霄發誓他從沒有刻意去偏袒過殷柔晴。
可是，他卻對雲雪堯……
他過去，真的對她很苛刻。
苛刻到自己回想起來，都不敢相信那是他做過的事。
他是真的介意。
介意她和俞子舜之間的曾經。
介意到每每見到她，腦海里就會浮現種種不堪的猜測。
他不能忍受他所擁抱過的女孩，也曾躺在別人的臂彎里。
不能忍受她的美她的柔順，也曾為別人品嘗。
他介意到心里只有滿滿的恨。
「我只是妒忌他，」江凌霄拉著雲雪堯，「我妒忌你喜歡他，每一次關鍵時刻，都只會選擇他。」
雲雪堯看著江凌霄，不可置信地搖頭。
「我不懂你是從何而來的判斷，」她笑得無奈，但也無所謂，「我以為，我已經做到我所能做的極致了。」
不論俞子舜對她怎麼好，都刻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以至于，她那麼敏銳的人，竟然都會忽視他對自己的感情。
「江凌霄，你的猜忌，讓我無所適從。」
「那以後都不會了，我以後會絕對相信你。」江凌霄把她拉到面對自己，他注視著她的臉，「堯堯，你要我拿什麼來給你保證？要不要我把我在雲江的股份都給你？」
「我不要！」
雲雪堯甩開了他的手，「江凌霄，我討厭任何形式的綁架。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不依不饒，從頭至尾都是為了你自己，為你那份說不清的執念。你但凡心里稍稍有一點我，都會尊重我的意願，不再打攪我。」
「這樣的你，拿那麼來標榜以後會對我好，會信任我？」
江凌霄無聲了。
他站在雲雪堯面前，啞口無言。
無論他說什麼，無論他怎麼懇求，她就是不會回頭了。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可以找到絕佳的理由回擊。
是啊……
尊重她，放她走。
可是。
「我做不到。」
他說，「雲雪堯，什麼都可以，但是離開你，我做不到。」
「江凌霄，你這樣，我會瞧不起你的。」雲雪堯看他的眼神中，竟然帶了些許憐憫。
「我不在乎。」江凌霄回答，「你怎麼看我，你愛不愛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她。
她離開之後，江凌霄才發現，她和俞子舜的那點過往，算什麼呢？
自己在意和糾結的那些往事，多麼可笑。
沒有她，他整個人都被挖空了。
「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雲雪堯不想再和他耽誤下去。
她現在要按時作息，為了肚子里的寶寶。
現在的江凌霄像個執拗的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玩具，就要躺地上打滾哭鬧。
可誰知道他得到之後，又能維持多久的喜愛？
雲雪堯先前有過一瞬的動搖，為了寶寶。
可是現在她覺得，正是為了寶寶，她不能回到他的身邊。
如果他們的婚姻不幸福，如果她因為他的出爾反爾而抑郁，那才是對寶寶最大的傷害。
「我送你回去。」江凌霄依舊攔住了她。
雲雪堯知道今晚上總要他達成什麼目的，他才肯罷休。
她點點頭，「好，謝謝。」
江凌霄的心卻並沒有因為她的點頭而有絲毫的喜悅。
他看出來了。
她只是敷衍，她的點頭里帶著對無理取鬧的幼稚的妥協。
他說的那些話，他的承諾，她是真的一句都沒有相信……
……
凌晨時分，雲雪堯被來電鈴聲吵醒。
是俞子舜打來的。
她懵懵地接起來，第一反應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新聞，需要她加班。
「雪堯，你能開門嗎？我在你門外。」
雲雪堯︰「啊？」
她再三確認，這才下了床，捧冷水潑了潑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打開門，雲雪堯還沒說話。
俞子舜已經抓住了她的肩膀。
在雲雪堯震驚的目光，他順著她就跪了下去，頭靠在她膝蓋上，
「雪堯，你嫁給我好不好，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才發現他滿身酒氣，連聲音都含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