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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私心

要說克雷頓•貝略和溫斯頓•讓•斯圖爾特有什麼交情,那就是他們曾經勉為其難地待在同一支部隊里。

那是克雷頓剛剛入伍那會兒,上面的長官試圖以同鄉會的方式來凝聚士兵,于是將相同的族裔都劃分到一起去,但他顯然沒能搞清楚不同族裔的人到底長什麼樣,錯把貝略家兄弟這樣一對曼西斯裔與南布利加人的混血放進了一群北方弗魔人的部隊里。

弗魔人是多恩境內的游牧民族,雖然也有黑發的族群,但生活習慣和曼西斯裔兄弟完全不一樣。

溫斯頓是其中相對正常的一個,為人正派,只是有些天真過頭,貴族出身也成了他傲慢的底氣,令貝略家兄弟敬而遠之。

後來克雷頓轉去了激流衛隊,倒是沒有再見過他了,只是退伍前還听到關于他的一些傳言。據說他因為拒絕服從命令和長官起了沖突,因此被剝除了軍籍,還進了大牢,榮譽和錢財落了兩空。

「沒辦法,我總要吃飯,薩沙市是個好地方。」溫斯頓回答他。

克雷頓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這不是曾經的溫斯頓會說的話,似乎坐過牢之後,這個人和過去已經大不一樣了。

「這還真是動機充分,就是不太巧,那麼你找我做什麼?」

「大保羅賣給你的那條項鏈不屬于他,按照我們的規矩,那是復活島的財產,我們的頭兒發了話,要我們把它帶回去。」溫斯頓看著他︰「所以,我希望你能把那條項鏈還回來。」

二級準尉看到熟人後的語氣還算和氣,但他的兩個手下卻自作主張地挪動腳步,將叔佷二人包圍起來。

克雷頓嘆了口氣,他特別不想在唐娜面前提起那個名字。

「如果我說,我是長老會的正式成員呢?」他還隨身帶著那條綠手帕,此刻就將它拿出展示。

他听到溫斯頓懊惱的喘息聲,兩個盜墓賊手下則面面相覷。

大保羅說過,復活島受到長老會的庇護,克雷頓記得這一點,此刻聲明出來後效果顯著。

溫斯頓沉默了不久,又開口道︰「我需要先向我們的頭兒寫一封回信,詢問他」

「看來你變得不多。」克雷頓評價道,他平靜地看著舊日同僚︰「別再想著申請報告什麼的了,我建議你立刻打道回府。誰想要找我要這條項鏈,等我回到城里了再做買賣也不遲。」

「我去哪兒找你。」

「檸檬街47號。對了,大保羅還活著嗎?」中尉狀作不經意地問。

一般人不會這麼問,這像是冒犯,但結合實際,溫斯頓只覺得克雷頓•貝略越來越神秘了,不過這不妨礙他依舊用著死板的語氣︰「他死了,治安官發現了他的行當,還有身上的尸蠟護符,就以褻瀆死者的罪名將他絞死了。」

這是盜墓者應有的下場,克雷頓滿意地點點頭。

朱利爾斯說過,厄運珠寶的轉手並不會使前一任主人就此逃離厄運,而他這些天經歷的厄運對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他不覺得那個肥胖的盜墓賊能憑自己的本事逃出生天。

「如我所料,要是你沒別的事了,那就趕緊回去吧,省的在這里浪費時間。」

如果他沒有猜錯,復活島的頭兒身邊該是有一位能人異士發現了大保羅的死因,否則這麼一條廉價項鏈,完全沒有理由讓復活島的頭兒耿耿于懷。

這條項鏈最多也只值1鎊,而一具尸體可以賣8鎊。有長老會庇護的盜墓賊們哪會在意這點小錢呢?

只是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取走厄運珠寶而不受影響,還是說他們的領導者並不在乎取件人可能存在的風險,或者干脆是只對厄運珠寶的效果一知半解,因此疏于防範克雷頓以為更可能是後兩者。

「這是你的女兒?」溫斯頓還沒有走,他看著唐娜問道。「你終于安定下來了?」

克雷頓冷著臉回答他︰「不,她是烏倫的女兒。我現在是她的監護人。」

這沒法隱瞞,溫斯頓認得貝略家的兩兄弟,唐娜長得明顯更像烏倫,就算中尉在這里說謊,他只要多想想就能自己醒悟過來。

「那麼我很抱歉,剛才驚擾到您了,小姐。」溫斯頓對著唐娜彎腰施禮,隨後沒有再多做寒暄,立刻帶著自己的手下轉身離開了,但依舊是沿著河岸前行,似乎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克雷頓盯著遠去的背影,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同時受和死亡壓力所驅使,常常尋花問柳,為那些脂粉香氣和溫暖的懷抱沉迷,因此被自詡正派的溫斯頓瞧不起。

這足夠荒唐,他自己知道,如今也為此後悔。

只是現在世易時移,浪蕩子成了古板紳士,要做家庭模範,貴族後裔卻與盜墓賊為伍,奔波勞苦,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正在感嘆的時候,他的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克雷頓轉頭看去,唐娜正抬頭看著他︰「他認識我爸爸?」

雖然是自己的生身父親,但唐娜對于烏倫的理解仍是只聞其名的程度,一想到這種情況,克雷頓就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哀嘆一聲。

「這家伙和你爸爸沒什麼關系,只是在一個連隊里待過而已。對了,帶你來這里的醫生呢?」他還心心念念著要訓斥醫生一頓,這家伙竟把唐娜帶到鎮外的地方去,就算這附近是有人打理的磨坊,靠近林子的地方也非常危險,狗一樣大的野豬就能殺人了!

唐娜撇了撇嘴,不知道是不是不滿意克雷頓的解答。

「他去釣魚了。」

克雷頓轉頭觀望,目光所及之處的河岸都沒有發現醫生的身影,他不想為了尋找醫生繼續于鎮外逗留,只能悻悻道︰「那我祝願他一條也釣不上來。」

他帶著唐娜往回走,一路上眼楮和鼻子一直工作著,生怕林子里蹦出什麼野獸來,同時心里擔憂,這幾天的忙碌讓他知道自己沒法一個人應付這樣一個孩子,必須得有人看著她才行。

理論上,最適合照看孩子的當然是她的母親了,可翠緹絲他有些猶豫。

「唐娜,你媽媽到底讓你來這里做什麼?」

小佷女低著頭,用皮靴的尖端踢起一塊小石子︰「她沒讓我來,我自己要來的。我一直知道克雷頓叔叔您在,但您從來沒給我們寄過照片,所以我想來看看您,見一下您到底長什麼樣,順便來看看城里的熱鬧。」

她果然在信中撒了謊中尉冷哼了一聲,給翠緹絲再次記上一筆。

但同時,他自己也感到愧疚,因為他沒想過寄照片的方式讓自己的親人認識自己。

主要問題是唐娜和翠緹絲住在一起,他把自己的照片寄過去可能又要被翠緹絲那個自戀狂誤解,他實在不想在這個幾近凋零的小家族中再引起什麼爭端。

「那她去哪兒了?」克雷頓問,他總要知道該往哪個地址寄信。

「她去上學了。」唐娜說。

克雷頓在十幾次呼吸後才理清這個事實——最應該在家里學習的佷女跑到城里來找叔叔玩,而早就從教會學校畢業多年的見習修女則又回去上學了。

因為翠緹絲當初拒絕成為修女,選擇同烏倫結婚,這一舉止觸怒了修道院院長,所以克雷頓知道她肯定不是回修道院學習。

多半是她突然起了危機感,決心去學一門手藝

「這會兒才想學手藝也為時太晚了。」哪怕唐娜還在眼前,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嘲諷了一句。

「算了,你告訴我她在哪個學校就行,我也好寄點錢過去給她改善生活。」

他猜測翠緹絲的上進心來源于收入減少,雖然他已經把所有地租收入都交給了她,但國內地租行情本身就年年惡化,他們還是把地租給了鄉里人,有著同鄉的人情在,價格比起市價開得更低。

這個女人雖然精神不太正常,但依舊有難以動搖的自尊在,不會主動向他要錢——不過收到錢也不會退還就是了。

唐娜搖了搖頭︰「不了,克雷頓叔叔,媽媽上學的地方在山里,她收不到您的信。」

「山里?誰會把學校建在這麼偏遠的地方?她去的是伐木工學校嗎?」

克雷頓還想再問,熟悉的氣味又從身後飄了過來。

他停下腳步,皺眉轉身,看到一個剛才分別不久的盜墓賊又追了過來。

這個身著禮服的男人在他們面前約莫十碼的距離停了下來,微微喘著氣,眼神在他們身上來回游離著。

「你們還有什麼事?」克雷頓沉聲問道。

下一刻,盜墓賊朝他舉起了槍。

「你把武器扔在地上,然後把那條項鏈給我。」

克雷頓的狼眼緊縮起來,他向旁邊伸手,把唐娜往身後拽,聲音里隱含憤怒︰「我說了,等我辦完事再來和你們談買賣。」

「那是你和溫斯頓的協議,我可沒答應過。快把武器扔下來。」

中尉解下左輪手槍扔在地上,眼楮則一直盯著他,擴大的黃色虹膜中間是深邃的黑洞,也是理智和混亂的中心。

「你連長老會也不在意嗎?」

「鬼他媽管什麼長老會,復活島也一樣,誰也別想礙著我發財!」盜墓賊被那雙槍口似的眼楮看得心里發顫,但隨即被更強烈的蒙蔽了心智,鼓舞了勇氣。他舉槍的手臂更加用力,瞪著他們,呲著牙低聲喊著︰「快點把那條項鏈給我!」

「看來那名買家沒有告訴你它意味著什麼」克雷頓一邊說著試探性地上前一步,試圖就近制服對方,但盜墓賊對這個行為非常敏感,立刻端著槍口對準他的頭部︰「後退!然後把項鏈扔過來,別和我說它不在你的身上,要是這樣,我只能去那小姑娘身上搜了。」

他的槍口稍微上挑一下,又降了下來。

中尉的眉毛壓低了,這顯然也是厄運的一報,他自責牽連了唐娜,以至于落入這樣的情形。

在這個距離下他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但卻沒法帶著唐娜一起閃避。

「別這樣做,你讓她離開,我會帶你去取項鏈,它現在真的不在我身上。」

「它在鎮子里?!」

盜墓賊的眼楮里爬滿了血絲,這個答桉讓他很不滿意。

他只有在此時、此地才能有機會獨享財富,要是那東西真的在鎮子里,他就必須殺死這兩人再做尋找了。

「不,它在河邊,自從我得到這條項鏈之後就開始走霉運,所以我想著把它放回去,好讓厄運退回。但是位置只有我知道,如果你傷害到了這位姑娘,我發誓會讓你永遠也找不到它。」克雷頓沉靜地編了一個新的謊言,其實那條項鏈就在他身上。

盜墓賊努力想要在他的臉上找到謊言的痕跡,但那份真誠的憤怒蓋過了它。

「我可以做出一點讓步,但這個姑娘必須留在這兒。」他揚了揚槍口,試圖換一個目標,但克雷頓的身體完全遮住了那個小姑娘,讓他在威脅時沒法用槍口指著她,失去了一些應有的氛圍。

「小妞,我要是找到東西了,自然會把他完好送回來的,但要是我們回來的時候發現你不在這兒,我就槍斃他,你明白了嗎?」

「照他說的做,唐娜,我會安全回來的。」克雷頓低聲道。

他背後傳來了唐娜的應答聲。

「我知道了,叔叔。」

盜墓賊終于感到滿意,他揚了揚下巴,依舊用槍指著克雷頓︰「你走前面。」

「當然。」

克雷頓沖他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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