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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怨念妖靈

鬼域的天空依舊被一片昏黃籠罩,看不出太陽的蹤跡,卻也不至于太過陰暗。

身著鵝黃雲袍的天淵宗弟子排列在前,薇雅站在永岩長老的身旁,冷聲喝道︰

「宗主最新命令,一旦確認出來的人是許守靖與蘇浣清,不留余力, 務必抹殺二人。」

話音落下,下方的弟子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不是說只要許守靖的項上人頭嗎?怎麼突然又要跟長河蘇氏開戰了……

天衍閣弟子,以及其他幾個被連累的小門派弟子,此時都被綁成了麻花,听到薇雅的宣言,皆是面面相彪︰

「天淵宗這是什麼意思?怎麼連冰玉仙女都要殺……」

「完了, 看來他們是打算不留活口了,我們怎麼辦?」

隗桑小師弟更是直接慌了,連忙掙扎著湊到師兄身邊,焦急道︰

「師兄,許大哥有麻煩了,我們必須幫幫他!」

左零軒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滿是錯愕。

你是看不到我們現在的情況嗎?別說幫許守靖了,能不能月兌困都懸。

不過話說回來了,天淵宗的做法確實很奇怪。他們天為什麼突然不顧及長河蘇氏的底蘊了?難道真的打算發動宗門大戰?

可現在是妖神逃月兌,人妖兩族最為緊張的時期,這時候發動宗門戰爭,不就是在作死嗎?

荼御仙尊到底在想什麼……

轟隆隆——

就在宗門弟子心思各異的時候,沉寂多時的巨大石門總算有了動靜。

巨石門十分緩慢地朝著兩側張開,露出了一個微小的縫隙。

永岩長老目光一凜,當即抬手示意。四下天淵宗的弟子皆是擺好了架勢,該握槍的握槍, 該拔劍的拔劍, 該結印的結印。

一旦確定巨石門後面出來的人是許守靖, 他們將毫不吝嗇自己的靈力消耗, 力求一擊必殺。

他們其實也慫,不敢給許守靖還手的機會。

無論是東皇城劍斬皇甫燕,還是森羅谷火烤鬼妖群……許守靖的那聳人听聞的戰績,讓天淵宗弟子不敢放松片刻。

 嚓…… 嚓…… 嚓。

巨石門在一點一點的敞開,鬼域的光線透過門縫射了進去。

也就是在恰巧門縫足以通過一個人的時候,巨石門的動靜突然停了下來。

裘鈞眉頭微皺,心思縝密的他自然不敢輕易上前,隨口指揮旁邊的弟子︰

「過去看看。」

「……」那名弟子。

你害怕,所以讓我送是吧?

那名弟子「咕嚕」咽了口唾液,顫顫巍巍的走上了台階。

眾人的視線順著他一級一級的往上,氣氛幾乎凝固到了冰點。

轟——

在那名天淵宗弟子踏上最高一級台階的瞬間,一抹灼熱的紅光巨石門的門縫處傾瀉而出。

被裘鈞叫出來當炮灰的弟子,當場倒飛了出去,渾身冒著火光,砸進了天淵宗的人群。

轟——

第二聲爆炸接踵而至。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巨石門前憑空出現了一個規模龐大的紅蓮法陣。

滔天火光從紅蓮中孕育而出,幾十顆火球化為了殘次不齊的流星雨,砸向下方逐漸懵逼的天淵宗弟子。

「這……這是火系術法!是許守靖!」慌亂中,有人放聲大喊。

永岩長老臉色一沉, 朝前一揮大手,夸大的袖口放出了一陣歪風。

颶風對上火球, 沒有任何懸念,連同紅蓮法陣在內都被吹散。

見狀,永岩長老不屑一笑,到底是龍門境的小修士罷了,術法整得再花哨,還能夠無視境界差距不成?

火焰熄滅,熄火的白煙悠悠升天,四周的溫度驟降,甚至還有那麼幾分刺骨的寒意。

永岩長老看著還在陷入溷亂的弟子,深感丟人的吼道︰

「都給我安靜,如果放跑了許守靖,本座拿你……」

話到此處停頓,永岩長老說不下去了,好似發現了什麼,目光發直的看著巨石門到階梯處那短短的幾仗距離。

從巨石門打開的門縫開始,有一條冰藍色的道路,延伸到了天淵宗弟子的人群之中。

永岩長老心頭一凜,當即轉首看去。

果不其然,兩個已經化為小黑點的虛影,腳踩長劍,如同下山滑雪,順著冰道在台階上一路向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那個中看不中用的火系術法是障眼法!

意識到這點之後,永岩長老勃然大怒︰

「還不快追!」

……

許守靖並沒有想太過復雜的戰術,在這種危急時刻,越是復雜的流程,越是容易在某一個步驟出錯,他們沒有排練演習的機會,力求一次成功。

越是簡單的戰術,反而上手容易,實行輕松,某種方面也能打一個出其不意。

鬼域因為特定磁場和黑潮的緣故,很多地方是無法御劍飛行的,這一點對于修士來說,本來是相當不方便的缺陷,但對于此刻的許守靖二人,卻是難得的逃跑契機。

你想啊,如果能御劍飛行的話,許守靖再快,還能快的過天淵宗那倆重霄境長老?

走路雞雖然也有快跟慢的分別,但好歹差距不至于跟飛的一樣那麼大。

突圍的計劃很簡潔,許守靖在開門的時候放出一個擾亂視線的法術,蘇浣清借機開一條冰路出來,然後把佩劍當滑板,從天宮大殿前的萬級長階上滑下去。

之後就盡量拉開距離,一路跑到虹熄府的途仙閣,聯系蘇燼過來接人。

這樣,就算天淵宗真的失心瘋了要跟長河蘇氏開戰,也不可能同時把長河蘇氏跟途仙閣這兩大勢力全給得罪了。

更何況,途仙閣可不只是天南洲專有的組織,其他洲際也分布了很多。

天淵宗頂多在天南洲算得上一句‘大哥’,他敢直接向全九洲叫板嗎?

滑過萬級階梯,許守靖收劍入鞘,根本顧不上喘口氣,與蘇浣清一同鑽入了永恆之森。

永恆之森雖然崎嶇繞路,但好在經過多年的同行,至少直達森羅谷的那條路已經十分明顯,並不會發生迷路的事情。

「你真的覺得,永岩追不上我們?」蘇浣清趁著喘息的空隙搭話。

許守靖腳步不停,隨口回答道︰

「就算不能飛,以重霄境的速度,也不可能一直追不上我們。但我們也不需要一直跟天淵宗比速度,只要跑到森羅谷就是我們的勝利。」

蘇浣清清眸微凝,恍然道︰

「你想利用森羅谷的鬼妖?」

「對。」

許守靖輕撫腰間琥珀瓊玉,往嘴里塞了顆回氣丹,又遞給蘇浣清了一顆,喘息道︰

「來時你也看到了,在森羅谷的時候別說重霄境了,涅槃境的修士都因為害怕引來絕世鬼妖,半個法術都不敢放。只要到了森羅谷,永岩跟文瀚必然受限。」

說到這兒,許守靖微蹙了下眉,方才從天宮神殿下來的時候,雖然因為逃命的緣故沒時間細看,但他還是稍微瞥了一眼。

左零軒那群倒霉蛋被捆仙繩綁住了,不過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至少性命無憂。

天淵宗弟子被他胡亂轟炸得找不到北,薇雅跟裘鈞雖然還好點,但這倆戰力也就能在一般修士面前裝高調了,加起來都不夠許守靖一個人打的。

以上都不是問題。

對許守靖威脅最大的永岩與文瀚……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永岩長老在場,文瀚長老卻不知所蹤。

薇雅可是說了,荼御仙尊下的命令是‘務必抹殺許守靖二人’。

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文瀚不在天宮門口守著,難不成還去永恆之森里噓噓了?可重霄境早就五谷不食,十年不噓噓都沒事。

這麼說來,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許守靖嘆了口氣,視線的前方已經出現了森羅谷的雛形,他卻嘆了口氣︰

「我估計,文翰可能在靈橋埋伏。在鬼域他們重霄境的實力發揮不出來,終究還是給了我們逃跑的可能性,但如果渡過了靈橋……」

蘇浣清視線稍沉,將許守靖的話接了過去︰

「沒有鬼域的限制,正面對上重霄境的實力,我們必死無疑。」

許守靖點了點頭,表情略顯苦惱。

現在就屬于一種進退兩難的狀態,能夠從鬼域回到天南洲的路只有靈橋那一條。

天淵宗有大把的時間守著靈橋,等五天時間一到,靈橋自動消散,許守靖與蘇浣清被困在鬼域,跟宣布死亡沒什麼兩樣。

如果硬著頭皮過去,那就正中了天淵宗的下懷,兩個重霄境前後夾擊,插翅難逃。

許守靖長嘆了一口氣,第一次感到無從下手。

也就是在這短短的遲疑中,後方忽然傳來一聲怪笑︰

「許守靖!你往哪里跑!」

「……」

大爺,你這台詞不覺得太尬了嗎?

許守靖內心吐槽著永岩,卻沒敢回頭查看。他抄起蘇浣清的腿彎,一個閃身鑽進了森羅谷,步履輕盈地在峭壁的岩石間跳躍。

論步法,許守靖可能略遜蘇浣清一籌,但如果論‘翻牆’,那估計整個九洲也找不到幾個能跟他相提並論的了。

……一般修士也沒他那麼無聊,好好的劍不御,非要翻牆。

沒想到,這‘翻牆步’除了鑽女皇寢宮之外,居然還真有派上實際用場的一天。

森羅谷的鬼妖並無實體,都是由來歷不明的怨念匯集而成。

怨念不散,用再多的法術清理,也只能讓鬼妖退散一時。

事實上,僅僅天南洲修士去天宮那短短幾天的時間,再回到森羅谷時,地面上再次被紅眼的黑色影子給覆蓋,寸步難行。

天淵宗修士隨著永岩趕到森羅谷,便看到許守靖像個猴子一樣在岩石間穿梭,他們卻只能繼續用法術清理鬼妖。

永岩長老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許守靖逃掉,立刻怒吼著命令弟子︰

「還不快點列陣!」

「是……是!」

天淵宗弟子不敢怠慢,按照來時的順序,輪流在前排釋放法術,轟炸攔路的鬼妖。

不過,因為其他宗門的人早就被遣送回去了,只剩下天淵宗的情況下,速度自然慢了不少。

因此,與許守靖的距離很快就被拉大了。

可誰知,差不多走到中段的時候,許守靖卻 然停住腳步,在一塊岩石上駐足,彷佛就是在等著永岩長老追上一樣。

永岩長老抬頭看了眼許守靖,眉頭一皺︰

「許守靖,你什麼意思?覺得自己跑不掉,打算束手就擒了嗎?」

許守靖往嘴里塞了好幾枚丹藥,一邊咀嚼,笑呵呵地說道︰

「怎麼會……在下只是覺得貴宗放了這麼久法術,消耗應該不小。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我打算小小的幫你們一把。」

說著,他輕飄飄地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一紅一紫兩道截然不同的法陣憑空出現,灼熱的火光與‘ 里啪啦’的紫電交織成了螺旋狀,直沖永岩長老的面門。

「華而不實。」

永岩長老依然沒把這種花里胡哨的術法放在眼里,寬大的秀袍呼呼炸響,雙手 然合十。

‘啪’的一聲,其震蕩開來的風浪將雷與火的漩渦吹散。

永岩長老放下雙手,正想放聲嘲諷,瞳孔卻 然一縮。

只見那散開的漩渦中間,竟然有一柄皎白長劍筆直地飛向自己!

劍罡縱橫,靈氣如墨。毫無疑問是許守靖的佩劍,這彷佛跨越境界差距的劍意,堪稱無上之境。

……但,他是怎麼做到的?

鬼域有黑潮磁場影響,靈力若不化為法術,離開體外五丈便會消散,這也不能御劍飛行的原因,許守靖為什麼可以?

來不及思考更多,永岩長老根本沒有防備這意料之外的一擊,情急之下,沒有壓制自己的修為,兩手間綠色靈力轟然噴泄。

重霄境到底是重霄境,許守靖這一劍無論是時機、速度、還是力量都堪稱完美,但在絕對的境界壓制下,還是比不過人家一個隨便的靈爆。

畫舫煙淺頓時失去了沖擊力,在半空中旋轉了幾圈,最終斜插在了岩縫之間。

永岩長老恍然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驚慌道︰

「你……你怎麼可以御劍?」

許守靖瞥了他一眼,抬手拉動手中的絲線,畫舫煙淺重新入手。他聳了聳肩︰

「我沒御劍啊,我扔劍。」

「……」永岩長老。

其實套路還是那個套路,先用個花里胡哨的法術當障眼法,真正的殺招放在後面。

簡單、有效,誰都能想到,但卻防不勝防。

永岩長老一想到自己居然連續上了兩次當,怒發沖冠都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咬牙切齒地道︰

「許守靖!」

許守靖重新抱起蘇浣清,朝著森羅谷山崖偏了偏下巴,輕笑道︰

「您還是照顧好自己吧,有緣也不見,晚輩告辭。」

說著,許守靖一個躍步跳到了另一塊岩石上,僅僅幾息的時間,就拉開了相當大的距離。

「嚎——!!」

震朔天空的怒吼不絕于耳,永岩長老冷汗直冒,抬頭一瞧,森羅谷的崖頂竟是出現了一只遮天蔽日的黑影龍頭。

巨大的龍爪扒著山崖邊緣,赤紅的眼瞳緊緊地鎖在,剛剛爆發出重霄境實力的永岩身上。

永岩長老被逼無奈,立刻責令天淵宗弟子後退,自己則是火力全開,正面迎上了黑影巨龍。

……

「許守靖!!!……靖……靖……!」

憤怒的咆哮和回聲傳呼千里,直達剛剛走出森羅谷的許守靖二人耳中。

許守靖放下蘇浣清,回頭望了眼一片漆黑的森羅谷,嘆聲道︰

「果然……那位姓虞前輩口中說的‘妖靈’,指的不是天宮地下的蒼銀龍祖,而是森羅谷的怨念鬼妖,尤其是剛剛被永岩吸引過去的那條龍……」

蘇浣清微是一愣,有點不明白許守靖的思路是怎麼繞到這里的,詢問道︰

「你說什麼?」

許守靖目光帶著幾分復雜,回想著蒼銀給自己講述的千年前的事情,緩緩道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些鬼妖……或者說這些怨念,應該是上古天宮死去的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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