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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雪滿長空

七月下旬,盧野再度回到山上,那時的他,已經達到了元宮第二重天的境界。

闊別數月的時間,再次回到北幽山,真的感到一股子親切熟悉的感覺。

不過,沒給他時間去把自己有點兒積灰的屋子打掃干淨,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門來。

是師父元濟。

「師父最近身體好嗎?」盧野笑道,心底有種不怎麼好的預感,師父的臉上有點不大對勁。

元濟坐在屋子里唯一的木椅子上,兩眼看向正在整理床鋪的弟子,許久不言語,看得盧野有點兒發毛。

「玄鵬,是你做的吧。」元濟輕聲說。

「師父說的是哪件事?」盧野有點僥幸的說道,同時心里在猜測是不是王幽竹將此事說出來的。

這時元覺老道也不知何時從外面走進來,面無表情的站在屋子里唯一的窗邊,兩眼有點茫然的看向外界的風景。

「大乘教那些人是不是你殺的?不要給我扯謊!」元濟老道一瞪眼。

盧野豁然抬頭,心內掠過一陣驚訝,莫名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在一陣猶豫之後,只能無奈的輕聲答道︰「嗯」

元濟老道點了點頭,忽然道︰「做得好,我等正道人士,自然與妖教中人勢不兩立!」

啊?盧野看向元濟老道,這跟想象中的多少有點差別。

元覺無奈的回過頭來,說道︰「元濟你不要這樣避重就輕,只會害了我觀,你還不明白嗎?」

「玄鵬,你這些天想必沒少燒丹在黑市上賣吧,這些我就先不過問了,我只問你一件事,那疤刀與你是什麼關系?」

盧野心中震驚至極點,沒有想到元覺竟然會問道這個問題,他想象不到為什麼有人可以將他本人和疤刀聯系起來。

這是不可能的,除非這世上還有別人知道宋老頭就是疤刀本人。

如果是這樣,那就完全在盧野的信息盲區了,但他不會將這一層關系告訴任何人,當下硬是否認下來,說的元濟老道一愣一愣的。

元覺靜靜听完盧野的說辭,說道︰「也就是說你要將我老道當傻子騙了?」

盧野反問道︰「師伯何以肯定我與疤刀有關系呢?」

元覺立即作高深狀,卻攔不住元濟老道說話︰「那天閔騫在抱天樓附近早就認出你小子了,只不過沒有出來拆穿你,你小子不會以為自己真的隱藏得很好吧?」

盧野心底將事情過了一遍,大約知道事情的經過,自朱衣門投靠朝廷之後,像閔騫這樣的朱衣門富商子弟都進不了書院,因此大多都進了道院,這相當于是將道院卷入了朱衣門等地下魔宗之間的爭斗,不過這里面當有朝廷的強制安排,因此此番朱衣門眾多富商遇襲,道院雖然出手,卻只是在旁邊模魚,這才有了盧野被同門撞見的事情。

閔騫父子既然是朱衣門中人,而朱衣門此前又與舞陽宗有合作,因此極有可能知道舞陽宗內的掌故。

在這里,唯一可以將盧野跟疤刀聯系起來的就是兩者的刀法,由此觀之,盧野自覺那天晚上閔騫極有可能也在場。

如此,唯一一個需要打問號的地方就是閔騫亦或者是閔騫的父親究竟知道多少有關于疤刀的事了,這里面有太多的事,只要盧野自己不說出來,就不會有人知道,除非崔克等人背叛了他,如果是這樣,盧野只好自認倒霉,交友不慎。

果然,元覺臉上高深莫測的說道︰「你的狂雷刀法是習自何處?」

盧野鎮定的不答反問道︰「師伯可曾想過,要振興道宗,只躲在門閥和皇權的卵翼之下,永遠不能成功。」

元覺豁然回轉,冷冷道︰「你是說你要作反?」

盧野輕聲道︰「師伯,要想作壁上觀,也要有足夠的實力才可以,你覺得若有一日風暴來臨,都督府會讓咱們獨善其身嗎?我所為者,就是變強罷了,在這世上我盧野無處可去,永遠不會背叛師門。」

元覺目光灼灼的看向盧野,一時沒有說話,元濟老道卻搶先發言︰「師兄不要再為難了,我已經替你將閔騫父子代為收拾了,哼!都督府叫咱們接手朱衣門的魔宗叛賊本就其心可誅。」

盧野是第一次看見師父如此殺機深沉,元覺老道平時雖然粗野,卻從不嗜殺,但這一次卻將閔家父子宰了,這是鐵了心保著盧野。

「元濟你這個混蛋!為了保自己的弟子就殘害我的徒弟,我要跟你拼命!!」

元覺這次臉色是真的變了,一身的純元真氣涌動,他和元濟本來靠得很近,但是後者一听那動靜,立即往後閃了近一丈的距離,一道尖銳的氣柱立即呼嘯而來,直接洞穿院牆,破開一個大洞。

元濟老道連忙連滾帶爬的閃出門去,一個急劇的破空聲響起,元覺老道拂塵抖動,雲氣狀的真氣陡然流轉,掌風當空拍去,砰得一聲,在院子里炸開漫天灰塵。

「……」

盧野翻出門去,正好看見元覺老道掌起霹靂,一下 轟往自家師弟,不斷的在元濟老道的上空發出一陣陣的波紋漣漪。

元濟張開四層混一純罡在院子里節節敗退,苦苦支撐,但是元覺老道一時破不了防,兩者一個打一個挨,不斷發出巨大的呼嘯聲。

四周的弟子都沖來,道觀中最厲害的兩個人在 烈沖突,沒人敢說話。

不一會兒元澤師叔也被喊了過來,道姑王幽竹和玄沛也跑了過來。

「師父,到底怎麼回事呢?先停下來吧。」王幽竹眼看兩位長輩如此,一時有點兒不知所措。

元覺老道大吼︰「元濟這個混蛋殺了我徒弟!」

王幽竹扶額無語,玄沛連忙大聲道︰「師伯先停下來吧,沒殺呢還。」

「元覺你再不停手我老道可要還手了!」元濟也是被逼到牆角了,連著張開氣罩這麼久的時間,他也是真氣損耗甚劇,臉色發白。

果然,元覺老道很快靜下來,橫了四周看戲的弟子,冷冷道︰「都給我滾去學道練功,別杵在這兒。」

眾多弟子作鳥獸散,只有王幽竹和玄沛留了下來。

元覺看向玄沛,面似冰封,道︰「關在哪兒了?」

玄沛恭恭敬敬道︰「稟師伯,關在後山了。」

元濟老道一身道袍破裂,頗為狼狽的站在那里,元覺哼了一聲,道︰「帶我過去!」

……

後山,閔騫和閔瓦父子被綁在一根大竹子上,嘴巴被封著,神色萎靡,忽然看見元覺等人到來,忽然含湖不清的干嚎起來。

「別叫了!」元濟大喝。

閔騫父子連忙噤聲,他們也不是沒有武功的彩筆,相反還是好手,但是父子兩在這個老道手里沒堅持幾招就被打的鼻青臉腫,壓根不是對手。

元覺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道︰「玄沛你去把玄盈父子解下來。」

閔騫父子得以解月兌之後,閔騫直喊道︰「師父你要為我做主,元濟師叔如此偏袒自己的徒弟,這是包庇!會給咱們山門帶來禍事!」

閔瓦則更加鎮定一些,當下也是沉聲責問道︰「元覺道師,我兒多有不對之處,卻也是為了咱們山門好,元濟師叔這樣做,豈是長者之風?」

元濟是暴脾氣,當即喝道︰「誰跟你是一個山門?朱衣門的余孽,不過是借著我等避禍求榮,你以為我老道不知?現在還要來誣陷我徒弟,豈能饒了你們?」

閔騫父子聞言一滯,尤其是閔騫,正用一股略帶怨毒的眼神看向盧野,弄得盧野相當無語,一時不知這家伙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意見,忽然心中一動,看向身旁的師姐王幽竹,終于有點明白過來,原來這家伙是看自己前段時間跟師姐走得太近,是以心生嫉妒。

實際上,閔騫那晚從刀法之中隱隱認出盧野之後曾欲跟蹤而去,剛好看見王幽竹獨自出門,這才嫉妒加劇。

盧野當即以同樣銳利的目光與閔騫針鋒相對,幾乎實質化的眼神直接釘進其兩眼之中,令閔騫再也不敢逼視,立即低下頭去。

元覺道︰「玄盈,你說玄鵬是魔道之余,就憑刀法?」

閔瓦是體面人,直到此時,仍然好整以暇的坐起來,道︰「元覺道師可知那疤刀和鬼叟師出同一人,就是當年名震江湖的雷刀向雲,此人年僅二十就死了,一身刀法只傳給了這兩個人,據我兒親眼所見,盧野一身刀法如出一轍,在這段時間內行蹤詭異,元覺老師只需要詳加嚴查,便能找到此子的蛛絲馬跡。」

元覺臉色不變,澹澹道︰「我們什麼都沒查到。」

閔瓦大叫道︰「不可能,我已經多方查證,此子確與舞陽宗有關聯,只是此子奸猾無比,我等一直未曾探到他的跟腳,但大乘妖人之死肯定與其有關,可知此子精擅易容,居心叵測。」

原來這家伙是忌憚自己舞陽宗的淵源,這才與自己為敵,可見朱衣門對舞陽宗堪稱是恨之入骨,生怕遭到舞陽宗余孽的報復。

盧野听到這里,早已給這對父子暗中判了個死刑,「也就是說你們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了。」

元濟當即補刀道︰「朱衣門始終是魔道之余,難改魔性!」

「你……」閔瓦感到自己花了大價錢買的官根本不好使,在這個道觀之中毛都不是,都督府根本沒把他當根蔥,當初將舞陽宗和大批聖元宗門人出賣,博得當局的信任和許諾,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官府承諾的保護只是笑話,他們的子弟得以進入道院,但道院並未提供任何保護和援助,要知道他們可是在道院這邊也交了大筆錢。

元覺自然知道個中的情由,元濟方才說沒經過他同意就宰了他的徒弟,這完全是挑釁他這個師兄和觀主的權威,怎能不令他發怒,但換句話說元濟這一手也表明它絕不會放棄自己的徒弟。

所以,元覺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處置盧野,一是處置閔騫父子。

他選擇了後者。

「玄盈,為師對你很失望,本以為你父子二人棄惡從善,改邪歸正,到頭來卻魔性難改,誣陷同門,罪不容誅!」

閔騫叫道︰「師父你可以問師姐,那天她也認出玄鵬了,她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絕沒有冤枉他,他來道院就是居心叵測!」

元覺冷冷的掃了王幽竹一眼,王幽竹出身望族,因此元覺一直對她很客氣,像今天這般還是第一次。

「你說說怎麼回事?」元覺真的感覺自己被蒙在鼓里,閔騫父子自然有所圖,但盧野何嘗不是有所圖?自己的徒弟竟然也是知情不報,各方的消息展現出一個個信息盲區,令他看不到事情的原貌,作為一觀之主,他自然要綜合多方信息始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決策,但是現在每個人都在瞞著他,每個人都各有想法,這種感覺對于他來說著實可恨。

王幽竹狠狠瞪了一眼閔騫,甕聲甕氣道︰「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那晚並不知道那就是盧師弟。」

「……」

閔瓦已經知道事不可為,閔騫還擱那不服氣,沒想到師父會偏向舞陽宗的余孽,棄置自己這個棄惡從善的弟子。

「將他們兩個關起來吧,這段時間不要放出來。」元覺嘆了口氣,在閔騫父子身上施下禁制,封了兩者身上的所有武功。

「你們!」元覺首先指著盧野。「你,給我禁足一月!玄凝!你令我感到很失望!禁足七天!元濟和玄沛!你們未請示我這個觀主,輕舉妄動,禁足!」

一個月的時間,盧野徹底鞏固了自己的境界。

現在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修煉變強,他不介意再以任何方式尋找變強的機會。

等盧野從禁足的房子出來的時候,他的境界再上一層,面板上的資質一欄在上一個層次。

修為︰元宮境界三重天(100%)

資質︰蓋代天驕

盧野踏出禁室,一種無敵的感覺涌上心頭,感到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元宮五重天他即將完成三重,在蓋代天驕級別的天賦加持之下,邁向至高之巔也不遠了。

日子又從腥風血雨變為暫時的寧靜。

那段時間對于盧野來說是一種享受,盧野的琴技再次上升一個層次,來到精通的檔次,各類名曲信手拈來,彈得又快又好,還時不時的冒出來一些怪異的調子,一時間博得琴狂的名號。

他和師姐的關系更進一步,他們當時最喜歡的娛樂項目就是彈琴,他們都對彼此敞開心扉,像竹林間的清風一樣磊落。

隨後,他們的娛樂項目變成散步,兩人每天都在山上大走特走,從茂密的北幽山到後山幽寂的小徑,許多人跡罕至的地方,一直走到深秋。

原本定在當年的道院大比由于種種事端拖延了,原因很簡單,各大道觀都因為黑丹時間遭到抨擊,觀內的許多朱衣門余孽紛紛被清理,一時間動蕩不止,但盧野身在其中,始終未受到任何波及,當是元覺老道和元濟看重他驚世駭俗的修煉速度,將所有有關盧野的事情徹底彈壓了下去。

十月,秋雁兩行,江上有雨。

盧野和王幽竹在長空城的街道像是報仇雪恨一般 壓馬路,從北幽山走到葉尾湖,從葉尾湖走到南城的觀仙閣,在觀仙閣的千年老銀杏樹下看著沒有邊際的天空,大雁在天上呈人字形往南面飛去,天上細碎的雲朵在像是一團團泡沫一樣漂浮在天空的藍色湖泊里。

秋風像梳子一樣刮過被金黃色點綴的銀杏樹,發出嘩啦啦的舒服動靜,不知道會在哪里停下來。側耳傾听,夏日的焰火已經徹底行將寂滅,在秋天里不住的散發最後一點點余威,暮靄沉沉,夜色四合,他們又從觀仙閣一路走回北幽山,從被夜風吹得不住搖擺竹林掩蓋的幽靜走回道觀。

結果,秋天又是那麼平靜的遠去,冬天來臨,盧野跟師姐在鋪滿了雪的路上繼續 走,大談特談,王幽竹不但丹武雙絕,琴棋書畫都得心應手,兼且知識淵博而聰敏,對盧野來自于前世的種種離奇的觀念和知識都能接受,能討論得有來有回,甚至咀嚼得比盧野還要透徹。

但大多數時候,兩人都是一句話不說,默默的走著,很多時候她知識一只小貓,听著盧野聊個沒完,只是笑著听完。

雪滿長空城,街上行人開始減少起來,兩人都不說去哪里,只管朝著一個方向一路走。王幽竹的身材高挑,兩腿修長,比盧野只矮上半個頭,走起路來,像風一般,就散步而言,她走得未免過于鄭重其事,一步踏出去老遠,比盧野走得還要快。

四周全部被風雪掩埋,遠方的山巒和樹木在山風和大雪之中靜默的立著,山谷中寒風呼嘯,激流泄進曠野,沖進城池,卷向高天。長空城本就不是一片平地,地勢時常起伏不定,走道時時而上坡時而下坡,這個時候腳步雄健的王幽竹總會一馬當先,在千軍萬馬般凶 的寒風中領先好幾個身位,佔領高處,回過頭來朝著盧野招手。

盧野連忙快步跟上,跟她肩並肩繼續走下去。

天上星辰寥落,地上除了風聲比古廟還要寂靜,燈火偶然在遠處明滅,他們像是風暴中唯一活著的人類。

寒風怒吼。

兩人驀然風中停下,互相望著,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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