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是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說動了謝，他即使無法取代賀丘北，至少也能從宏科技直接拿貨。
不用先給錢就拿貨的那種。
「有什麼不同？市場分級，就像涉外酒店以及星級酒店，因為一開始格調比較高，加上背景，所以收費高……更主要的，是所有人去了，都覺得有面子，並不在意花多少錢。能去這些地方消費的人，自然也就不差那點錢……」
謝再倒了一杯啤酒，也不管姚鵬喝與不喝。
一邊小口喝著，一邊說道。
一直到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停下來，又倒了一杯。
周圍倒也沒有人打擾他。
知道他經常來，唐怡每天都會給他留上一個位子，而且都距其他位置比較遠，畢竟謝經常在這大排檔談事。
「所以呢？難道就放棄這部分的市場？」
姚鵬覺得自己現在有些明白謝的想法了。
明白歸明白，可他並不贊成。
他覺得，謝如此年輕，是不懂市場的。
要不然，宏科技到現在，市場部都沒有拿出多少成績。
數控系統負責人是徐樂，徐樂也沒有建立起來什麼銷售市場的渠道，倒是在籌劃著在一些城市設立售後服務站……
通訊設備這塊，甚至都沒有一個市場負責人。
在任何人看來，一個企業架構如此，甚至都不重視市場渠道的建設，能不破產，都是讓人覺得無比怪異的事情。
宏科技的情況，姚鵬都是通過賀丘北了解到的。
原本以為是宏科技發展太快，市場部門尚未完善起來。
現在看來，也是謝有意如此。
他就更不理解了。
「你覺得，這大排檔，如果從一開始就把環境打造得很好，價格很高，會有現在這樣的生意麼？還是說，你覺得會如同那些有檔次的大酒店一樣，生意很好？」
謝的話，頓時就讓姚鵬愣了。
也不能說讓他愣住了。
而是他想到了一些被他忽視的。
「听說你是這方面專業出身，書本上的理論知識掌握得再牢靠，也得結合實際。得根據自身條件，以及市場情況來制定適合公司發展的營銷策略……之前你用那樣的方式出售產品，我覺得不錯。可這才不久，你就想放棄這種適合你們，也適合目前宏科技的銷售方式……」
謝有些不客氣了。
誠然，姚鵬的能力是有的。
這樣的人，值得培養。
要不然謝也不會帶著姚鵬來這大排檔，說這些。
大排檔，確實不適合談這些。
可終究，姚鵬還是太急躁了一些。
他沒有考慮到宏科技目前的處境，也沒有考慮到目前宏科技在市場上的地位。
之前以傳&銷一樣的銷售方式，只是逼不得已。
可在謝提供了進一步優化這樣的銷售方式後，姚鵬反而想要拋棄這條道路。
年輕人，激進。
不是好事啊。
謝自然不會把自己當年輕人來看的。
「你的能力不錯，人也肯學習。不過，這對我們宏科技來說，並不是賀丘北沒有能力，就做不好這事情……好好想想這事情，我讓人給你安排了酒店，明天上午來我辦公室談吧。」
謝不打算再說下去。
他的意思很明白，找賀丘北，並不是因為賀丘北的能力強。
只要他願意，任何人都可能做這些事情。
市場銷售？
能力需要，可沒有那麼強。
至少目前還沒有到那種銷售成本佔據成本很大比例的程度。
姚鵬看著謝，還想說什麼。
最終，在謝那一臉的澹然下，嘴唇動了動，啥都沒說。
肚子也餓了，毫不客氣地填飽了肚子，由唐記安排的人送他去酒店。
在姚鵬離開後，唐怡坐在了謝旁邊。
默默地給謝倒上了一杯酒，自己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那人不是你公司的吧？」
「對，很有想法的一個年輕人，不過就是太急切了……他並沒有考慮清楚，所以找上我……」
唐怡听到這話，愣了好一陣。
一臉怪異。
姚鵬怎麼看，都比謝年齡要大不少吧？
可她最終什麼都沒說。
跟謝在一起沒少打撲克，交流的不是特別多，也算比較了解。
謝沒有最開始她剛見著時候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越接觸，越發現謝沒有年輕人的那種朝氣、活潑。
總覺得他背負著很多一樣。
所以，懂事的唐怡一直都不多問，也不多說話。
兩人，其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謝的追求，跟唐怡的追求，差距太遠了。
甚至對任何事情的看法，都沒有多少相似之處。
但是這不妨礙唐怡跟謝打撲克不是？
本來就是在這里漂泊的兩個孤獨靈魂，偶爾擠在一起對抗孤獨。
「走一個？」
「走一個！」
兩人手中的啤酒杯輕輕地踫在了一起。
••••••
「老板，你能說說究竟怎麼想的麼？我感覺我進了一個假的公司。人家公司，都是不斷地在擴大市場部，想盡各種辦法，哪怕是坑蒙拐騙也要把自己的產品賣得更多……」
徐樂一直盯著謝。
想要看透他的內心。
他總是感覺到自己是被坑了。
可他是自己主動找的謝，還是不符合宏科技招聘，主動找謝說好話才留下的。
「所以呢？」
謝眉頭一挑。
不明白徐樂又有什麼新的想法。
「咱們現在數控系統新增很少，三齊南一機那邊，小家子氣得很，一次都是二三十套這樣訂貨……滇南一機倒是訂貨量大，可數量跟之前簽訂的戰略合同，差得不是一點兩點……」
徐樂有氣無力地回答。
饒是他有很多想法，都沒法說。
他知道，說了，謝馬上就會否定。
「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咱們還是得拿大訂單，而想要獲得大訂單，僅僅請客吃飯，是不夠的……」
終究，徐樂還是說了出來。
這年頭，做生意的，尤其是跟國營企業做生意。
不打點，生意也就很難做成。
如同滇南一機跟第一機械集團的，很少。
至少徐樂接觸的，都不是這樣的。
訂單不好拿啊。
「行了，你知道結果，所以就沒有必要說了。那是不可能的。國營企業的訂單既然拿不到，就好好地做民營企業的訂單吧。咱們零散賣出去的數控系統，這幾個月，加起來也超過了300套對吧？」
謝問道。
徐樂愣了。
臉色急劇變化， 地站了起來，對著謝一副怒其不爭地咆孝著︰「你是老板啊！你一直說格局大點！格局大點！咱們要薅羊毛，不能啥都不給牧羊人啊！」
很激動。
顯然，徐樂一直都壓制著對謝的不滿。
今天終于爆發出來了。
「有大訂單麼？」
謝依然是原來的態度，這讓徐樂更加火大。
「300套，總價值超過1500萬，對方要10個點！價格可以適當提高，即使給了，對我們利潤也不會有影響。如果我們不接受，這業務就是對手的……」
徐樂被謝如此不重視的態度給激怒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謝究竟在想什麼。
羊毛，都是出在羊身上。
大家都是這麼干的。
非得特立獨行。
不給？
能有業務麼？
「那就讓給對手唄。徐總，你認為，沒有這筆上千萬的訂單，咱們宏科技的發展有多大的促進作用？」
謝臉上變得嚴肅起來。
他很清楚徐樂為什麼會在現在會爆發。
已經好幾個月了。
徐樂忍的不容易。
一個曾經好幾次從一無所有到億萬富翁的人，要說老老實實地發展、掙錢，不容易。
可謝要的，不只是掙錢。
甚至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他不願意去走那條路。
發展就好。
科技就是核心競爭力，真的技術起來了，誰都動不了。
現在為了一些錢，卻留下隱患，到時候即使能處理，也會非常麻煩。
恰恰謝又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老板，對咱們發展有多大促進作用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如果按照你的要求，咱們這廠，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因為資金鏈斷裂而破產……研發經費投入越來越多，廠房建設什麼的需要的錢都不是小數目，就靠著目前的收入？」
「目前收入怎麼了？資金鏈斷裂了麼？」
謝問道。
徐樂氣得直哆嗦，他發現謝簡直迂腐得不能再迂腐。
說不通！
「之前我就告訴過你為什麼，眼光放長遠點，違法的事情咱們不做。管委會給咱們了最大的優惠，不管是我們出現了問題，還是客戶出現了問題，一旦被牽連，你覺得後果會如何？再說了，現在咱們即使搶佔了更大的市場，能守住麼？我們的基礎如何？」
「就這樣，產品都賣不出去，也沒有多少利潤，還怎麼發展？發展，是要錢的！」
徐樂咬牙說道。
死死地盯著謝，他準備今天不退讓了。
要不然，自己就離開。
雖然在宏科技謝給了他很大的權利，甚至都不過問他們的業績。
可他憋屈。
明明可以獲得很好的市場，結果就因為謝不允許……
「老板，姚鵬來了。」
正在這時，羅小麗敲門。
姚鵬進謝辦公室時，徐樂依然梗著脖子，喘著粗氣，雙目死死地盯著謝。
沒有因為有人來了就做出絲毫退讓。
「坐吧。考慮得如何？」
謝沒有理會徐樂，轉而對姚鵬說道。
「謝總，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多開幾個門店，之前直面客戶的銷售模式，我覺得可以加強，不過，最好是固定一些銷售人員，這樣也方便管理……」
昨晚上，謝說得不多。
姚鵬卻想得多。
機會在他面前，他不想就這樣錯過。
當然，如果他有錢，有背景，就不需要尋求這樣的機會。
有實力了，機會都會主動找上門。
「哦？具體說說看。」
謝有些意外。
姚鵬究竟是真的想明白了，還是因為自己說的那句「並不是賀丘北沒有能力就做不好這事」。
「之前我確實沒有想到，宏科技的移動通訊產品，現在看起來比市面上有很大優勢，無論價格還是性能，可我們的對手，都是國際通訊巨頭，技術實力雄厚，資金也不是我們能比的……反觀宏科技，沒有任何一樣可以比的……」
「放屁！你不是都說了我們的產品比市場上的先進，價格也便宜？」
徐樂這會兒正愁沒地方發泄呢。
謝看了徐樂一眼。
沒說話。
姚鵬看著徐樂，也不知道他身份，最後看向謝。
見謝沒有說話的意思，才開口說道︰「確實，這是優勢。但是在競爭對手強大的技術實力面前，這樣的優勢很快就會蕩然無存……摩托羅拉已經開始宣傳新BP機，同樣是漢字顯示；手機同樣也是數字信號……」
徐樂一時間覺得自己是閑的。
謝把漢字顯示技術通過朗朝科技賣給了摩托羅拉，他知道。
可手機這塊的技術，摩托羅拉可沒有宏科技的技術。
他負責的數控系統市場，更不用說，國際上的那些對手們，人家五軸都賣了快十多年了，宏科技目前四軸控制系統都尚未解決。
「行了，程鵬，你的想法不錯。你來找我，應該不是只為了提出這樣的方案吧？」
「我需要資金！前期開店的啟動資金。」
姚鵬沒有絲毫猶豫。
••••••
「你這樣，賀丘北怎麼想？他的手下繞開他，來找你，你給他資金……」
徐樂完全沒想到，謝會真的同意給姚鵬開店的啟動資金。
300萬港幣。
而且同意供貨給姚鵬。
姚鵬成立銷售公司，宏科技佔60%的股份，而且安排了付思源處理法務上的事情。
「你不是更應該擔心他騙了這筆錢麼？」
謝問道。
徐樂不吭聲。
他不是沒有這樣的想法。
甚至，他也想從謝手里騙一大筆錢走。
可他清楚，謝最開始在銀行的貸款、管委會提供的土地，基本上都算是騙……
不！
按謝的說法，那叫空手套白狼。
「你從姚鵬的話中，有什麼感悟？」
「感悟？」
徐樂都差點氣樂了。
看著謝，隨後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在想，宏科技還能堅持幾個月破產，或許，我應該想辦法搞一筆錢，然後消失……」
看著他，謝樂了。
那笑，讓徐樂心里直發毛。
「我知道你現在做得憋屈，短時間內，咱們宏科技的市場，就是這樣了。你提出來的，沒有可能，你去做另外一件事，我給你三千萬的啟動資金……」
什麼？
自己剛說了要從謝手里騙一筆錢跑路。
謝居然說給自己三千萬啟動資金？
昨晚上跟唐怡打撲克，沒有蓋被子，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