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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董成見孟修遠臨危不懼,面對他們這麼多人仍是談笑自如,不由得心中一動,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可眼見箭在弦上,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他自然也是不可能退縮的,只愈發挺直胸膛、握緊手中長槍,心中暗暗防備。

「好了,到底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講了吧。」

孟修遠掃視眼前這一圈漢子,見他們一個個雖然手持兵器,但明顯身上都沒有太深的功夫,應該不是江湖中人。

更甚者,其中有那麼七八個人,雖同樣表情凶狠堅定,但身子瘦弱矮小,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所導致的。

殺慣了惡賊悍匪的孟修遠,見到這麼一群新手,不由得都有些替他們可惜。

只道是這世道艱難,應該是實在活不下去了,他們才會出來做這打家劫舍的行當。

果然,只待孟修遠稍微走進一些,那些人里不少便自己慌了神,當即提起大刀長槍朝孟修遠比劃著喊道︰

「小子,站住!」

「對,就站在那里,不要再靠近了!」

「不要耍花樣,不然別怪我刀下不留情!」

說話間,揮舞起手中兵器以作威脅。卻沒想因為力氣不夠、用兵器也不熟練,一個個動作七扭八歪的,要麼直似要將兵器甩出去,要麼就像要傷到自己一樣。

孟修遠見他們這幅樣子,實在是有點忍不住,「噗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小子,你笑什麼,是看不起我們麼?!」

對面眾人見孟修遠如此,不由得有些羞怒,故作凶惡地朝孟修遠喝道。

孟修遠聞聲搖了搖頭,也不同他們搭話。只心中暗想,待會兒動起手來,先別下殺招,而是應當將他們全都制服,仔細辨別。

這群人其中,說不定許多都是第一次出來搏命,過往沒做過惡事的。

都是可憐的苦命人,能多救一個便多救一個吧。

那為首的船夫董成見此情形,心中十分憋悶,只能小聲呵斥身後眾人莫要再出聲,然後轉過頭來神情嚴肅地對孟修遠說道︰

「公子,還請說清你的身份來歷,咱們才好再談接下來的事情。」

孟修遠聞聲面色澹然,反對他說道︰

「你剛才問時,我不是同你說過了麼。

倒不如你和我說說你們的身份來歷,我也好知道該怎麼處置你們。」

那董成眉頭一皺,將長槍末尾狠狠地往地上一砸,「鐺」地一聲竟是砸碎了一塊海邊岩石,顯然力氣不小。

以此為威懾,他沉聲接著對孟修遠說道︰

「公子,莫要不識抬舉,你還覺得你騙得了我麼。

這舟山附近有朝廷官兵和起義大軍匯集,正是待要交戰的時候,莫說外地人來,就是本地略有些存糧閑錢的富戶也都已經逃難去了。

你說你是來著觀景的,又揣著這麼多銀兩,誰會相信呢?」

孟修遠聞言一愣,他來時路上趕得匆忙,倒是沒听到這個消息。也不知是哪路義軍,竟要于此時與元軍交戰。

那董成見孟修遠不說話,以為是被自己鎮住了,接著開口厲聲說道︰

「快,老實交代,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是那為韃子做事的敗類,還是本身就是個會講漢話韃子?」

孟修遠听了他這話,心中一亮,不由問道︰

「若我不是韃子,又沒有為韃子做事,那你們就不與我為難了什麼?」

「廢什麼話,讓你老實交代,沒讓你反過來問我問題!

再嗦一句,我便挑了你!」

那董成被孟修遠弄得有些急了,抬起長槍,槍尖直逼孟修遠咽喉。

可也正就是這一下,讓孟修遠確認了其身份。

須臾之間,董成眼前一花、手上一疼,便見自己手中的長槍已經被握在孟修遠手中。

他見眼前這俊秀的年輕人竟有如此武功,不由得背後發涼,只覺得今日或許凶多吉少。

但出乎意料的是,孟修遠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略有興趣地朝他問道︰

「你這槍法,是誰教你的?

你們這群人,難道是明教麾下的起義軍不成?」

董成被道破身份,心中愈發慌張,可卻也不願束手待斃,趕忙從旁邊同伙手中接過一桿長槍,以剛才那副姿勢與孟修遠繼續對峙。

孟修遠見狀,有些哭笑不得。

剛剛那董成一抬槍,孟修遠便一眼認出,其使得正是孟修遠教給朱元章、季飛那群人的槍法。

若無意外,眼前這群人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

只是,他無論如何沒想到,明教義軍平均素質竟會這麼低,竟是連尋常山賊都不如,不由得有些為他們擔心。

不過,眼見對面那些人已經被他嚇得一個個流出了汗來,他覺得現在也該不是多想這些的時候,還是先解開誤會比較重要。

孟修遠隨即也不說話,只向後撤出幾步,手中長槍一抖,當即施展起來。

同一桿長槍,到了孟修遠手中,自然比剛才董成使用時威勢強了十倍、百倍不止。

只見他動作大開大合,明明看似沒出什麼力氣,卻偏生出一陣鋒銳逼人的感覺。

距離兩丈之外,看著孟修遠舞槍的眾人卻覺得渾身發麻發疼,直似被針扎了一般。

「你怎麼會這套燎原槍法……你也是咱們教中的弟兄?

你是哪個分壇、哪路元帥賬下的?

我們在此活動已久,也沒接到通報,說是有教友來此辦事啊?」

那董成見得孟修遠如此槍法,心中驚訝佩服之余,卻也是全然放下了心來。

只不過他心中疑惑,見孟修遠怎麼也不像是明教弟子,于是便忍不住接連問道。

「燎原槍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嘖,你們倒是起了個好名字,比我自己想的要強多了。」

孟修遠聞聲,由衷地感嘆道。這槍法的名字他其實想了好多年,一直也沒能找到這麼個順耳又能通達含義的。

顯然,群眾的智慧才是無窮無盡。

那董成听不懂孟修遠話中意思,但眼見孟修遠有如此武藝,卻沒想著同他們動手,自然便也不把他再當成敵人對待,趕忙上前來向孟修遠賠罪。

「公子,想來你應該是教中前輩,在此行事不方便透露身份,我們不會再問了。

剛才誤會之下多有得罪,還望你能見諒。」

孟修遠聞言,自是不會與他們為難,擺擺手便表示這事過去了。

面前眾人見狀,如蒙大赦,不再敢多言,只趕忙招呼著孟修遠上船,欲將他盡快送回去。

回程路上,孟修遠仍坐的是董成的那艘小船,也依舊是風平浪靜。

可不同的是,這次董成顯得十分沉默,反倒是孟修遠一直在問他問題。

「你們是哪一處的義軍,是誰的手下?」

「回前輩,我們皆來自淮北分壇,是吳國公的手下。

我上面的統領大人叫劉正明,不知前輩認識麼?」

那董成聞聲,當即認真地朝孟修遠答道。

孟修遠聞聲搖了搖頭,什麼劉正明,他自然是沒听過的。

只不過這董成說是來自淮北的明教,孟修遠倒是覺得有些熟悉,不由得問道︰

「你可認得徐達、鄧愈這些人?」

董成听聞孟修遠這話,立時大驚,趕忙向孟修遠答道︰

「不敢說認識,只是听說過徐將軍與鄧將軍的大名。

他們和我們季將軍一樣,同是吳國公手下的得力干將。」

孟修遠聞言一愣,忍不住又朝那董成問道︰

「你所說的‘季將軍’,該不會是叫季飛吧?」

董成聞言趕忙點頭,聲音愈發有些心虛,小心地對孟修遠問道︰

「前輩您認識季將軍?」

孟修遠忍不住一笑,感嘆道︰

「雖有多年不見,但確實認識。

只是沒想到他混得這麼好,竟然已經是將軍了。」

董成聞言,不敢確定孟修遠這番話是真是假,畢竟他對孟修遠的身份全部來自于猜測。

不過為防萬一,他此時愈發對孟修遠態度恭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而孟修遠這邊,則是在心中暗自感慨,果然世事無常。

只十年過去,那個跪在他面前求他指一條出路的海沙幫邊緣弟子,此時竟也已經是旁人口中高不可攀的將軍了。

其中因緣際會,不由得讓人唏噓。

半晌過後,孟修遠才又開口朝那董成問道︰

「剛才你身後那些人,都是剛入教的麼?

你們也不將他們訓練好了,再讓他們上戰場?」

董成听聞孟修遠這麼說,黝黑的臉上不由得一紅,想起剛才手下兄弟的的行為,確實有些丟臉。

只不過有此一問,董成愈發推斷出,孟修遠必定不是哪處分壇的高手,而應該是來自于西域總教,所以才對基層的事情如此不清楚。

他咽著唾沫組織了半天語言,然後開口對孟修遠答道︰

「前輩教訓的是,他們確實差了一些,是我們訓練疏忽了。

不過咱們各處分壇招上來的新人,其實大多也都是這樣的。

畢竟若非是走投無路,有多少人願意冒著殺頭的風險,加入咱們明教對抗韃子呢?

都是些窮苦人家出身,自然身子沒那麼強壯。

再加最近戰事緊急,新招來的人實在是沒有太多機會操練他們。

今天帶他們上這「鬼花島」,其實便是因為見前輩你孤身一人,想借此機會歷練他們一下。

否則要等真上了戰場,還沒見過血,那可真就是上去送死墊腳的了……」

說至此處,這董成聲音有些暗然。顯然此時手下這些新兵,早就不是他所帶過的第一批了。

孟修遠听他這麼說,也不由得心中也有些同情,只暗道這些確都是些實在話。

元末亂世,別說練武,就是能吃得起飯,也都是幸運的人了。

可也就是這些吃不飽飯、沒練過武的窮苦人,貢獻了抗元之中很大一部分的了力量。

這之後,孟修遠便沒再和這董成問些什麼關鍵的事情,只是隨口聊天,打發時間而已。

過程之中孟修遠得知,原來這董成算是一個明教底層的精銳,被派到這舟山海邊,便是作為先頭人馬來熟悉環境、搜尋情報的。

待船再次靠岸,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孟修遠本想著一走了之,但臨登岸之前,那董成卻說他們那季將軍就在附近村鎮,既然孟修遠與季將軍相熟,不如去見上一面。

雖不知這董成是否是想借此試探他的身份,不過孟修遠聞言之後,覺得他說得確實有些道理。

既然也不繞路,去看看老熟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孟修遠確實有些好奇,這個明明沒什麼大本事的季飛,是怎麼混上一個「將軍」的稱呼的。

于是,孟修遠便跟著這董成于夜色之中一路奔行,直至夜半時分,才到了一處不起眼的村子前。

卻沒想,這村子是外松內緊,兩人一進村口,便立時有數人從暗中鑽了出來,用長槍抵著他們詢問身份。

直至董成開口,被認出了聲音,才放兩人入內。

以董成的級別,想要直接見到季飛這個將軍有些困難,匯報上去之後,兩人于村里一偏屋之中等了許久,才有人來通知他二人可以拜見。

期間孟修遠倒也沒有著急,只遵循規矩靜坐等待。他從沒與明教基層于正式場合接觸過,因而對他們的行事風格十分好奇,確想親眼見識一下。

如是,待孟修遠被引到村中心的大院前時,夜色已十分深沉。可他推門而入,進到這院子主屋之中時,卻見里面十分熱鬧。

只听得一片呼喝的聲音,這屋中坐著十余個人,竟是深更半夜仍在劃拳飲酒,一個個喝得醉眼迷離、面紅耳赤。

放眼望去,只見這外表沒什麼稀奇的屋子之中,布置得倒是十分不錯。錦繡凋花,瓷器屏風,不說是如紅梅山莊那麼奢華,也絕不是尋常農家該有的樣子。

再看那飯桌之上,魚肉齊聚、杯盤交疊,不說是山珍海味,也卻是一頓大餐。

「什麼人,有什麼事,都這麼晚了還來打擾咱們……」

其中桌上一個臉上有疤的凶悍漢子見孟修遠推門而入,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孟修遠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望向那坐在首位、已經喝得有些神志模湖的季飛開口道︰

「季飛,沒想到你確實混得不錯嘛。

你這生活,倒是滋潤。」

孟修遠此言一出,立時惹得在場眾人大怒,一個個左搖右晃地拔劍起身,朝孟修遠大喝道︰

「放肆,你是什麼東西,竟敢直呼季將軍的姓名?!」

似這般小事,自然是無法影響到孟修遠。他此時只是仍澹然著那季飛,見他這比五年前肥碩臃腫了不少的身子,心中卻是不免有些失望的感覺。

片刻之後,正待在場眾人要上來教訓孟修遠的時候,那原本神色迷離的季飛終是揉了揉眼楮,看清了孟修遠的樣子。

隨即,他目光之中的不耐煩迅速消失,轉而換成驚喜與惶恐。

「孟少俠?!孟少俠你怎麼突然來看我了,也不讓人只會我一聲,我好去迎你……

混賬,你們這是干什麼。

這是我恩公,武當紫霄神劍孟少俠,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

那季飛一邊喝罵推開身邊的手下,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孟修遠這般著急迎來。期間被凳子一絆,差點摔倒在地上,可還是不敢停下腳步,連滾帶爬地到了孟修遠的面前。

「孟少俠,我正想托人去請你呢,我遇上了一件大麻煩,非得是你才能幫我……」

季飛說話間,迎面滿口酒臭噴向孟修遠,孟修遠聞之不由得眉頭一皺,一揮手將他逼得倒退幾步坐倒在了凳子上。

「有什麼事,等你明日酒醒了再說吧。」

孟修遠冷聲留下一句,便轉身離開。

季飛見狀,也不敢生氣,趕忙指揮手下為孟修遠收拾出了一間上好的客房休息。

孟修遠念著往日交情,也不願見這季飛如此下去,便索性留宿了一晚,想著待他酒醒了勸戒他幾句。

待第二日一早,那季飛便派人將孟修遠請去。

此時的季飛雖然酒勁還沒全消,可基本也算是神志清醒。

奉茶向孟修遠認真道歉之後,還未待孟修遠與他問話,他便十分急迫地搶先向孟修遠訴苦道︰

「孟少俠,你不知道,我最近可是倒了大霉,被一個江湖高手給盯上了。

那人武功高絕,又誤會了我,使得我請來別處分壇的高手也調解應付不了。

非的是你這神仙般的人物,才能幫我度過這一劫……」

無巧不成書,似是為了印證季飛這話,兩人正聊著時,外邊就傳來了一陣嘈雜慌亂的聲音。

季飛下意識地身體一抖,便想要跑。可再看到孟修遠坐在身旁,他立時便有了信心。

搬著凳子稍往孟修遠身邊靠了靠,他便又拿起茶杯,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

而一旁孟修遠听季飛這麼說,雖沒覺得一定要幫他,但卻也願意听听其中緣由,便也就靜坐不動,等著那人上門。

卻沒想,片刻之後,屋門轟然碎開,隨之而來的竟是一道孟修遠熟悉的聲音。

「狗賊,你以為躲在這里我便尋不到你了麼?!」

下一瞬,一道澹黃色的身影持劍飄忽而入,直奔那季飛而去。

直至快到身前時,那人突然停下,露出一張驚詫的清麗面容︰

「孟……孟少俠,你怎的會在這里?」

孟修遠也是有些意外,微出一口氣,才望著那人輕聲說道︰

「許久不見了,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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