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我?!
趙倉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鄭伐這句話里的意思。
感情您是讓我帶著人跑路,您一個人帶著這條主船繼續往里闖?!
您老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嗎?!
黑夜,深海,大霧,龍吸水,就你一個剛出海的新人,其中的隨便一個,都足以讓你死無葬身,更別說四重危險疊加在了一起。
趙倉之所以猶豫,倒還真不是趙倉多麼在意小寶的生死。
畢竟趙倉從心里深處,他壓根就沒看得起這個從宮里出來的太監,甚至他覺得讓一個太監來做自己的主官,簡直就是對自己軍旅生涯的侮辱。
若非皇命不可違,否則他斷不會來做這船隊的副官。
但是趙倉心里也明白,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帶著人撤了。
沒出事還好,若是一旦出了事,這叫做鄭伐的太監死在了海上,還是第一次出海。
自己這個做副官的職責難逃,少不了背鍋。
畢竟他還是知道一點,這叫做鄭伐的太監乃是當今陛下跟前的當紅炸子雞。
莫說自己一個小小的三品武官承受不起,就是那些六部尚書,也要給這鄭伐三分薄面。
「趙將軍,我知道你在猶豫什麼。」
「你且放一萬個心,此事是我一人獨斷,不管這個決定換來的結果最後是什麼,本官都能保證,只要你事實陳述,陛下都絕對不會遷怒于你。」
這一點,是小寶對皇帝陛下的信任。
跟在皇帝陛邊十數年,小寶深諳陛下性情,功罰分明,絕不會錯怪任何一個無罪之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罪之徒,縱是勛貴也不會有任何輕饒。
他鄭伐是這支船隊的主官,那這決定就是他鄭伐做的,與他人無關。
趙倉眉頭緊緊皺著,沉默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既然他沒有辦法改變鄭伐的決定,那就只能以保全船隊為主。
「我知道了,我會將船隊帶向安全海域,鄭大人還請小心。」
說完,趙倉轉身便走,同時招手喊了幾個參將過來,命令他們去各船傳達軍令。
除卻主船之外,其余所有船只,即刻起全速返航至安全區域。
一炷香時間,所有安排都傳了下去。
只見由數十艘大船組成的船隊,除卻中間核心的主船之外,其余船只全部都是開始放緩了速度,並且開始逐漸轉向。
唯有核心的這一艘主船,繼續以最快的速度,徑直朝著前方濃濃沉霧沖去。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主船便是完全與後方的船隊拉開了距離。
後方船隊,領航的大船之上,趙倉看著飛速隱入濃霧,很快便是消失蹤影的主船,眉頭緊皺著。
「將軍,這樣任由鄭大人獨自冒險真的沒問題嗎?」
「這種大霧天氣和水流變化跡象,就算是在海上數十年的老手也不敢亂來啊。」
身邊參將忍不住擔心問道。
實際上,是為自己擔心。
畢竟一軍之主官出了事,這一軍自上到下都可能被追責。
「有沒有問題,現在都來不及了。」
趙倉嘆了口氣,他有點後悔了,就應該直接強行把鄭伐給綁了,哪怕是冒著事後被告一個‘不遵軍令’的罪名,也比讓這當紅炸子雞去送死,然後被問責來得強。
接著下令讓所有船只緩慢掉頭,朝著安全水域全速前進,務必在龍吸水之前,盡數撤出深海。
瞥了眼夜色下的濃郁大霧,趙倉就想不通,這究竟有什麼東西?
為什麼那太監死活要往里沖,到底在圖什麼?
而此刻。
深海濃霧之中,一艘孤獨的大船正在極速往前航行著。
小寶還是站在甲板的位置,風吹得他身上袍子獵獵拂動,在他的旁邊,是一個與他年歲相彷的青年。
這人,叫做楊慶。
在原有歷史軌跡中,楊慶是鄭和出海的副手。
和小寶一樣,這楊慶也是宮里頭的太監,正是因為在宮中就深得小寶信任,故而小寶在出宮之前,特地向皇帝陛下求得恩旨,讓這楊慶一同跟了出來。
「寶哥,霧越來越濃了。」
楊慶凝聲說道。
抬了抬手,已經快要接近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出了宮,還是按照在宮中的習慣,稱一聲‘寶哥’。
「傳令下去,把速度再加快一點。」
小寶堅信的自己的判斷,絕對不會有錯。
楊慶雖然不知道小寶在找什麼,但他是小寶的絕對心月復,點了點頭,快速回到船艙傳令去了。
這主船之上,只余下了操縱船只的水手和一百甲士。
每一個人,都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還加速航行,這等于就是閉著眼往前沖。
若是觸礁,必死無疑。
……………………
應天,紫禁奉天殿。
此刻的奉天殿,不同于往日肅穆莊重。
殿中宴席排列,群臣互賀,入目皆是一片祥和喜慶之色。
教坊司窈窕舞女在這殿中搖擺,舞姿婀娜,身段柔美,琵琶樂器之音繚繞于耳,一曲曼妙天音,讓人不由神往其中。
而在殿階龍椅之上,朱雄英衣著紅色帝袍,掃過殿中諸臣。
此行赴宴者之中,有著內閣以及六部等四品以上官員,再就是從西北一戰歸來的將領們,如藍玉、朱棣、常茂等人。
其中最為開心的莫過于慶王朱旃和肅王朱。
尤其是肅王朱,自從就藩封地之後,就再也沒回應天過,這些年整日整日都在大西北吃沙子。
早年的時候,連一塊糕點都舍不得吃。
這會的朱,看起來活像是剛進院的劉姥姥,一雙眼看什麼都稀奇,對著面前擺著的佳肴美酒,那是瘋狗一般狼吞虎咽,直把那些文臣給看傻了。
知道的知道他是無上皇的親兒子,是太上皇的親弟弟,是當朝親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里竄出來的餓死鬼。
朱雄英手指在龍椅扶手微微輕點。
一旁的太監見狀,頃刻便是明白了皇帝陛下即將要發言的意思,站直身軀,聲音尾長。
「靜…!」
隨著太監聲音在殿中響起。
殿中歡樂歌舞霎時停了下去,群臣諸將也都是收住臉上的笑容,屏住呼吸,等待皇帝陛下的發言。
「諸位凱旋,大明之盛。」
「今日,朕飲酒三杯。」
朱雄英站起身來。
當朱雄英站起身的那一刻,奉天殿中所有坐著的臣子將領,都是齊刷刷跟著站了起來。
皇帝陛下都站著,誰還有那個膽子坐?
「第一杯。」
朱雄英將手中酒杯高高抬起。
「敬此戰我大明之英靈,永垂不朽!」
群臣諸將,皆是舉杯齊聲。
「永垂不朽!」
所有人與皇帝陛下,共飲這第一杯酒。
同時有著宮人,將九個人高的酒壇敲碎,任由美酒橫流在大殿中心,告慰這一戰之英靈。
「第二杯。」
「敬耿老將軍。」
「大明史冊,耿炳文之名,千古永存。」
朱雄英將這第二杯酒,一飲而盡。
「千古永存!」
群臣將領,皆是如此。
「第三杯,敬諸位浴血奮戰,大明盛世,皆有諸位一份功勞,朕銘記于心,不會忘記。」
隨著朱雄英第三杯酒端起,隨著皇帝陛下這一番話出口,諸將一個個頓時眼神發光。
于他們而言,這一句,才是他們最想听到的。
今夜,只是宴飲。
明天上午的朝會,才會有正式的封賞。
「今夜,諸卿盡情暢飲,不醉無歸。」
朱雄英放下酒杯,然後轉身直接走入了奉天內殿。
有他這個皇帝陛下在殿上坐著,這幫人喝酒喝不盡興。
而且,朱雄英也沒有與這些人喝酒的想法,他還有其他事。
「恭送陛下!」
群臣見皇帝陛下離殿,紛紛是跪送,齊聲山呼之音。
從奉天內殿而出,朱雄英回到摘星樓。
摘星樓下,太液池畔。
有著一道身影,已然是在這里等著,看樣子是等了有一段時間。
來人正是黑衣和尚姚廣孝,道衍。
「參見陛下。」
道衍恭敬行禮。
「說。」
朱雄英往釣魚台一坐,銀輝月色,交相輝映,所見所及一派祥和寧靜。
「啟奏陛下,玄天監六千監生之中,通過第一修羅門者,共有七十七人。」
「陛下,這是名冊。」
道衍遞出一份名冊,宮人連忙是上前接過,再恭敬轉呈至朱雄英的手上。
朱雄英隨手翻了翻。
這一份名冊和之前道衍呈上來的名冊格式差不多,每一個名字後面都標注了這個監生的生平來歷,以及這個監生的靈根是什麼品級,在玄天監的表現如何等等。
除此外,還加了一個進入修羅門的時間。
很明顯,這一份名單上的監生,單純從靈根品級上來講,比之先前那一份,要差上了許多。
但,這七十七個監生的堅毅耐力,以及拼勁,都絕對是一等一的存在。
修行這條路上,在資質不如人的前提下,苦修也是一條強者之路。
「還有?」
朱雄英合上冊子,道衍給的這一份冊子,其內的名單都是通過第一道修羅門的監生。
第二道修羅門呢?
六千監生,難道一個通過的都沒有?
倘若如此,那就真的讓皇帝陛下失望了。
這兩道修羅門之中的試煉設定,都是朱雄英親自設定的,要通過者第二道修羅門的困難之程度,朱雄英心里清楚。
第二道修羅門的試煉難度,是第一道修羅門的十倍。
主要考驗的就是試煉者的心性。
能通過第二道修羅門的人,心性之堅定,可謂世間之罕見。
而修煉一途,唯有心性超群者,才能走的更遠。
天資,只是起步線。
若心性不定,狂傲自大,終究會被他人超越,這世上天才何其之多,但真正能夠成長起來的卻少之又少,大多都自己把自己作死,夭折在成長半途。
「陛下,這是第二份名冊。」
道衍取出另外一份名冊,再次躬身。
宮人亦是曲步上前,接過後躬身呈給皇帝陛下。
朱雄英接過這第二份名冊,翻開之後,上面只有一個名字。
簡單的兩個字︰辰北。
而這名字之後記載的生平內容,讓朱雄英感興趣了。
【生平不詳,其口述無父無母,七歲時從墳墓中爬出,流浪長大】
‘墳墓。’
‘有些意思。’
朱雄英看著‘辰北’兩字,稍頃片刻。
「傳朕口諭,告訴龍影衛蕭三,明日三竿時辰讓他帶著唐逸石淏,以及葉凡,前來見朕。」
旁側宮人連忙是躬身稱是,接著轉身安排人火速去傳口諭。
「姚廣孝,同樣的時間,明天帶這個人來見朕。」
朱雄英將冊子放下,澹澹開口。
「遵旨。」
道衍行禮稱遵,隨即便是告退。
待道衍離去之後。
朱雄英獨自躺在這釣魚台的沙發椅上,眼眸望向摘星台的方向。
一道倩影,在這摘星台的欄桿旁。
‘這小金毛大晚上的發什麼呆?’
…………………………
與此同時。
遙遠的西方世界,紅月聖城,天倫城。
寂靜城北之地,有著一處隱秘的城牆角落,只見一個披著灰色巫袍,微微句僂著背的身影,直接走向這一處角落。
當身形觸及到城牆的剎那,霎時消失,仿佛融入了城牆一般。
烏黑殿宇,四面如墨。
在這大殿的中心,有著一枚拇指大小,懸浮于半空的紫水晶。
紫水晶微微旋轉著,周圍的虛空陣陣扭曲,顯然具備某種空間力量。
而在這紫水晶的周圍,有著四人,皆是披著巫袍。
「艾莉亞的身上也有一枚紫水晶,是我先前放在艾莉亞身上的,二者互為空間鑰匙,一旦開啟,我們將會被傳送至艾莉亞周圍一百公里之內。」
「三位放心,此事若是辦成,只要我成為主教,先前我答應你們的將一一兌現,你們都會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四人皆是披著巫袍。
其中披著深紫色巫袍之下,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米娜,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老者聲音,從女人對面的灰袍之下傳出。
其他兩個則是一語不發。
「該出發了。」
尹甸•米娜的聲音再次響起。
紫色水晶微微閃爍起光芒,四人先後將手搭在這光芒之上。
緊接著,‘唰’的一聲。
四人身體旋轉進入了這紫色水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