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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天氣,燥熱了許多,很沉悶,人人都盼著能下一場雨,不久之後,果真有大風自東往西來,沉悶的天氣便有了放肆的理由,忽而天降瓢潑大雨,秦淮河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轟隆隆的往東流去。

這世間的流言蜚語,便如這場沒道理的天降大雨一般,被一齊沖進了下水道,匯集到了秦淮河里,與諸多骯髒的心思一道,被沖進了大江中。

大雨去勢不減,愈加驟急,卷起了東邊的一大片陰沉雲翳,遮天蔽日,光線都黯淡了,水珠入千軍萬馬沖擊著地面,炸裂的水花,織成了一張蛛網,氤氳的水汽噴然而出。

響徹一片雨打連屋之聲,氤氳的水汽模糊了這個世界,蕭欽之站在秦淮河北岸,呼吸著暴雨的芬芳,听著洶涌迅猛的河水,滔滔不絕的往東流,卻是不著急,而是在等雨停,等風止。

然而,蕭欽之沒等到雨停風止,卻是等來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徐邈與謝玄雨中共行,濕了衣襟,同時匆匆來了「吳市」,趙芸菲尚且不知謝玄真實身份,故甚是驚訝道︰「談之兄,你怎麼來了?」

「咳咳~」謝玄輕咳,見蕭欽之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以為其還在氣頭上,而徐邈一進來,便躺在了軟塌上假寐,全然沒有戳破的意思,便說道︰「你倒是忘了,我本就是建康人士。」

「誒呀!倒是我忘了。」趙芸菲點頭道,本著該知道的便可知道,不該知道便不知道的原則,見徐邈與陳談之來,定是有要事相商,便自覺的去了屋外,關上了門。

屋內的三人,一人在等雨停,一人躺在軟榻上不作聲,一人尷尬的杵著,屋外還守著一人,誰也沒先開口說話,唯有雨聲依舊,氣氛一時很怪異。

謝玄來時,流言蜚語已然傳遍全城,登尚書府門時,都听到了門房在討論此事,料想蕭欽之定是知曉,但蕭欽之卻是毫無慌張之意,這讓謝玄不禁心想︰「莫非他已有周全之策應對?」

謝玄對吳郡的事,那可是歷歷在目,賺了一大筆錢不說,虎丘山文會揚名天下,此刻愈發的覺得蕭欽之做好了萬全之策,所以才會淡定自若,不免心生好奇。

然蕭欽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讓謝玄很是不得味,心想自己總不能主動貼上去吧,故徑直坐到了茶案前,自顧自的斟茶飲茶。

「仙民兄,請!」謝玄斟了兩杯茶,瞥了一眼觀雨的蕭欽之,對假寐的徐邈說道。

「大雨,解渴,兩位兄台請自便。」徐邈閉著眼,卻是說著最猛的話。

懟的謝玄一怔,手里的茶杯差點沒拿住,頓時尷尬的緊,忙不迭道︰「仙民兄,你都說了一路,怎還拿這事說話,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門外的趙芸菲莫名覺得這話好熟悉。

「哼!謝氏郎君,江左蕭四郎,好大的名望,卻被一深宅婦人玩弄股掌之間,著實叫人好生失望。」徐邈火力不減,繼續怒噴二人。

謝玄心里也憋得慌,在家受了阿姐的一肚子氣沒處發,又被徐邈懟了一路,事情因蕭欽之而起,但其卻一副沒事人樣,反倒還在裝深沉,實在忍無可忍,反駁道︰「他蕭四郎比我名聲大多了,建康婦人,人人皆贊蕭四郎不下衛玠之美,哪能和他比啊,我也就和他的手下敗將張玄之湊合湊合。」

門外的趙芸菲頓時驚住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原來陳談之便是「江左二玄」之一的謝玄,那麼其阿姐便是聲譽薈萃的謝道韞,且還在吳郡朝夕相處那麼久

「 !」趙芸菲捂著嘴,表示信息量太大,一時無法接受過來。

晾了謝玄好一會兒,蕭欽之這時才回過頭來,坐到了其對面,拿起一杯茶,慢啜,道︰「你怎來了?」

「受人之托!」謝玄沒好氣道,不情不願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放到了書案上。

蕭欽之一目之下,已然知曉,謝道韞約晚上玄武湖荷花亭見,點頭道︰「我知道了。」

見蕭欽之一副不待見人的態度,謝玄氣炸了,最是無法接受蕭欽之總是把他當做小孩子看,然而蕭欽之也不必他大多少,氣呼呼道︰「所以呢?」

「幼稚!」蕭欽之道。

「蕭欽之,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幼稚?這件事說到底,還不是因你而起?」謝玄怒道。

「不幼稚,你能找兩個藝妓坐在我邊上,擾的我心緒不寧?」蕭欽之啐道。

「嗯?」徐邈疑問道。

謝玄頓時歇了火,沒想到蕭欽之說的這事,左右言他道︰「那是對你的考驗,免得你以後心志不堅。」

「這麼說,你同意了?」蕭欽之敏銳的察覺到。

「我同意有什麼用?」謝玄鼓噪道。

「也是,確實如此,別人來你家後宅,你都不知道。」蕭欽之狂懟道。

「你」謝玄瞪著一雙大眼珠子,嗆聲道︰「還不是你得罪的人。」

「她怎會知道這件事?」蕭欽之凝視著謝玄。

「難不成,你還以為是我透露的?」

「是他們倆?」

「當然了,他們倆本就識的我,我阿姐又久不在家,如此簡單的事,稍微琢磨便知,你竟懷疑我?蕭欽之,你你真是氣煞我也,不識好人心!」

「你有做過好事?」蕭欽之進一步試探道。

謝玄眼中閃過一絲慌張,忙拿起一杯茶掩飾。

所以,去年冬天來武進送信的僕役換了,而謝道韞分明沒有決斷的意思,自然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送的一張白紙,分明是怕字跡露餡,由此,蕭欽之心思豁然開朗,進一步逼問道︰「你是譴人送的?」

「我不知道!」謝玄看向了別處,裝糊涂道,實則心里慌慌的。

因為這事,謝玄在家被謝道韞冷落了幾個月,另外,別看蕭欽之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打起架來,絲毫不手軟,在吳郡,蕭欽之打程度成豬頭,可是人盡皆知。

鬼知道蕭欽之會不會揍他?

「好啊!謝啊羯,果真是你干的!」正說著,蕭欽之氣的咬牙切齒,已經站起身,擼袖子了。

見狀,謝玄慌張道︰「你你要干什麼?讀書人,不打架,有話好好說。」

徐邈此時得知,也是瞠目結舌,不敢置信,須知,去歲冬日,蕭欽之為了此事,郁郁寡歡,達數月之久,原是謝玄干的好事,不過他們倆的事,徐邈並不打算摻和,已然從謝玄那兒,得知了謝道韞的狠辣計謀,心中大定,此時開心的當個吃瓜群眾。

「謝兄,你真是干的好事,在下佩服!」徐邈樂呵呵的說道。

「我我你你若是我,你也會那麼做。」謝玄在屋內慌忙逃竄,求助道︰「仙民兄,快來助我。」

「你站住,別逃!」蕭欽之完全顧不得形象,追著謝玄。

屋內追打聲,掀翻了桌子聲,喊叫聲,響起了一片,屋外的趙芸菲死守著大門,趕跑了一眾聞聲而來的伙計,心道︰「姐夫打小舅子,自家事自家解決。」

最終,謝玄實在無路可逃,又打不過蕭欽之,求饒也不管用,被逼的跳進了秦淮河里,大雨還在下,蕭欽之頭發亂糟糟的披著,將身上的大袍褪去,一頭扎進了秦淮河里,勢必要將那一段時間所受的惡氣盡出。

趙芸菲听著屋里沒動靜,進來查看,見徐邈端著一杯茶,坐在門檻上,笑吟吟看著水里打架的兩人,于是,趙芸菲也端了一杯茶,坐在了徐邈邊上,沒有一絲勸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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