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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之為母則剛

蕭欽之如今七尺有余的身高,一身黑衣盡顯穩重,深邃的眼神,凝望著許久未見的阿姐,透著心疼與憐憫,許多話都堵在了胸腔里,隨著一句簡單的問候,盡數而出。

簫之仰著頭,一雙淚眸看著比自己高出小半個頭的阿弟,一年不見,便已經有了如此大的改變,最近更是在北雅集上大放光彩,聲名鵲起,心里有說不出的欣慰與喜悅,只是一剎那就變作了深深的擔憂。

蕭欽之敏銳的捕捉到了在阿姐臉上的細微變化,還道是華氏為阿姐離去設置了障礙,連問道︰「阿姐,怎麼了?」

「沒怎麼,阿姐沒事。」蕭之轉身拭了拭淚,顧不得寒暄,灼白修長且冰涼的手指,拉著蕭欽之就往里房里走,細語道︰

「前些日子,阿母與我來信,還提到了你失足落湖,好在沒什麼大事。啊父已故,如今家中就你一個男子,以後行事不可魯莽,若是真出了事,可教阿母怎麼辦才好?」

「前幾天,安叔的好友來訪,說到你在北雅集上作的詩,與陳氏郎君對弈。安叔來與我說,我才知道,原是擔心你以後,不想已經成大人了,啊父要是知道了,也可安息,他生前最是愁你了。」

「可是徐邈,徐仙民?」蕭欽之想了想,疑惑道。

「嗯,安叔在吳郡求學,說徐邈從京口來游覽太湖雅集,順便來訪,便提到了你。」

無錫南緣吳郡,西瀕太湖,故太湖雅集的舉辦地便設在無錫黿頭渚,乃是橫臥在太湖西北岸的一個半島,三面環水,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狀酷似神龜昂首而得此名。

黿頭渚充山隱秀、鹿頂迎暉、黿渚春濤,茂林修竹、懸崖峭壁、摩崖石刻、同太湖水輝映成趣,尤其是三月暮春之際,島上萬花爭艷,群芳揮袖,為歷來的文人墨客所喜愛,乃是一處開露天轟趴的雅地。

晉陵郡府衙已經發出詔令,今年的太湖雅集時間定在三月六號,上己節後三日,全郡有志參加定品的才俊皆已在趕往無錫的途中。

蕭欽之與徐仙民結識于北雅集,交情還算可以,未成想徐仙民倒是在替他宣揚名聲了,不免有些感激,便問道︰「徐仙民可是還在華園?」

「應是在的,待會可問問安叔。」簫之帶著蕭欽之入了屋子,直奔書房而去,貌似很著急。

書房陳設亦如西樓的「蘭草室」一般,簡約而樸素,不同的是,書架上擺滿了書,墨香撲鼻,書桉上文房四寶俱備,硯台里的墨已經研好。

簫之取了一只筆蘸著墨,遞給了蕭欽之,言道︰「最近可有新詩出?快寫與我瞧瞧。」

蕭欽之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原以為簫之昨日要他早來,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未成想是寫詩,然近幾日並無作詩,直言無新詩出。

「那就書寫北雅集上的詩作。」簫之催促道。

蕭欽之愈發的迷惑了,一面書寫,一面問道︰「阿姐,到底怎麼了?」

簫之並無言語,捋著耳後的秀發,凝眸低眉,聚精會神的注視著筆尖在紙上游走,愈看愈是欣喜,細細端詳後,俏眉楚目,驚喜道︰「我記得你以前隨我習漢隸,何時習的楷書?取自鐘繇而出之,難怪謝太守與顏中正爭「書」與「詩」。」

蕭欽之擱下筆,招來了等在門外的滿谷,給了一個眼神,滿谷立刻會意,跑去了院門口守著,借口渴,讓空青去取一杯茶來,然後看向眉頭舒展的簫之,悄聲問道︰

「阿姐,現在無人,只你與我二人,你可說說,急于讓我早點來,到底是為了何事?可是華氏難為你了?」

「若是如此,阿姐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應對,今日一定帶你回家,誰都攔不住。」

蕭欽之說的堅決,眼神堅定,不容置疑,透露出無比的自信,久違的親情,這讓簫之感動之余,心中一暖且寬慰,先前還有些許的擔憂,此刻一並煙消雲散,如清風拂山崗,蒼白的臉上,恢復了些許光彩,黛眉粉頰,越發明艷嬌麗。

「阿弟,不用擔心,我沒事。」簫之將腦中辛酸的思緒都拋卻一空,凝眸看向了蕭欽之,淺淺笑道︰「你來時,二伯沒和你說麼?」

蕭欽之瞪圓了眼,渾身炸毛,第一反應便是族長又坑了自己, 地搖了搖頭,忙不迭問道︰

「他怎麼坑我的?」

「啊?」簫之凝目止笑,掩嘴驚呼,待听完了蕭欽之歷數族長坑人的種種事跡後,臉上不由得綻放了絢爛的笑容,輕責道︰

「不許對二伯無禮,他是為了你好。你原本就聰明,只是不願學,非要當一個膏粱子弟,二伯也出于無奈。」

又自責道︰「原本你整日無所事事,就讓阿母發愁,二伯不說我的事,是怕阿母更加的憂愁。現與你說也無妨,前年程氏提出讓我改嫁程英,二伯沒同意,此事作罷。」

「去年,程氏又向二伯說起,二伯還是未同意。」

「等等。」蕭欽之止住,疑惑道︰「你是嫁到華氏為妻,華氏怎會同意你改嫁程氏?」

雖然東晉朝廷鼓勵寡婦另嫁,但對于士族高門來說,多養一口人是聊勝于無的事,族中喪亡子佷之妻改嫁他人,于士族高門來說是一件臉上無光之事。

簫之突然間沉默了,抿著唇不語,掩飾不住的悲傷,好似千斤巨石壓在胸口,不得言出。

「他們說夫人不好。」門口傳來空青氣憤的聲音。

空青端著茶水,剛走至書房門口恰巧听到,進了來,輕聲喚道︰「欽之小郎君,茶來了。」

「先飲茶。」簫之囁聲細語道,難掩悲傷,又問空青︰「蓉兒可醒了?」

「還沒呢,澹綠在守著。」空青將茶遞給了蕭欽之,方才事急,沒好好看,這會兒仔細看著蕭欽之,頓覺得俊美不凡,與以往大不一樣。

空青自小就來到了蕭氏,自是知道蕭欽之肖母,長得好看,但也僅止于長相,如今再一看,氣質卓爾不凡,深邃穩重,雖是未成年,臉上有一絲稚氣,但更多的是成熟,沒來由的讓人感到心安。

「說什麼了?」蕭欽之將茶置一旁,哪還有心思飲茶,急忙問空青。

「他們說」空青心疼的看了一眼簫之,又氣又委屈,道︰「他們說姑爺歿了,都怨夫人,姑爺本來好好的,夫人一嫁過來,姑爺就歿了。」

正說著,空青忽然淚花翻騰,淚珠顆顆下落,壓抑在內心許久的陰郁委屈,好似有了突破口,紛紛傾盆而出,泣聲道︰「姑爺分明是害的病,嗚嗚—」

「欽之小郎君,你可算來了,快帶我們走吧,再也不待這里了,他們把我們當災星,除了安小郎君時常來看大娘子,其他人都避著走。」

「嗚嗚——」

「他們之前還搶走小娘子,不給夫人飯吃,逼我們走,若不是安小郎君暗中接濟,都不能活不下去。幸好小娘子哭著鬧著,他們才送回來。」

空青的一陣宣泄,讓蕭欽之听的心里五味雜陳,不是個滋味,心想︰「怪不得來的這一路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流言蜚語最傷人心,整個華園孤立簫之,逼迫她離開,用下三爛的招數對付一個弱女子,真是下賤。還有他們若是不應允,華安哪里能暗中接濟過來,分明是怕擔餓死簫之的名聲而已。」

一想到阿姐這幾年所承受的傷痛,怕是遠遠不止于此,卻始終獨自默默背負,回家中的信筏竟無一言提及,蕭欽之就不覺感到眼眶濕潤,哽咽道︰

「阿姐,你湖涂啊,怎麼不回家?在這地方,受這惡心人的氣,難道家里還差你一口吃的不成?」

「阿弟,我——」簫之暗然傷神,似若蘭花凋謝,春去秋來。

空青啜聲道︰「欽之小郎君,你別怪夫人,不是夫人不想回家,是舍不得小娘子。」

簫之滿臉是淚,聲音楚楚悲涼,道「我與延之相約白首,不離不棄,怎奈天不遂人願,他撒手人寰。延之生前最是歡喜蓉兒,整日抱著不離手,臨去前囑咐我照顧好蓉兒。」

「蓉兒才那麼小,便已失父,我怎可棄她而去,我若一去,怕是蓉兒將來不知其父其母是誰?」

「唉——」蕭欽之長嘆一聲,血濃于水,人倫大道,為母則剛,望著消瘦的簫之,心里堵的厲害,對于華氏的做派,更是怒不可遏,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地方,彈身而起,憤慨道︰

「阿姐,把物品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就回家。」

忽然,蕭欽之頓住了,簫之是一個剛強的女子,寧願忍受流言蜚語的中傷,忍饑挨餓,也不願離開,便是為了照顧小蓉兒,那現在為什麼要離開了呢?

另有,華氏先前既然用下三爛的招數逼迫簫之自願走,明面也不敢,說明其是無正當理由休妻的,因而簫之改嫁程氏,華氏自是樂意至極。

可惜,這樁婚事被族長拒絕了,余下只有一個可能,是簫之自己主動要離開華氏的,能讓一個母親主動離開子女,這里面一定藏著事,說不得又是華氏耍的陰招。

想及此,蕭欽之正視簫之,怕她再受欺負,抓著那雙灼白且冰冷的手,急問道︰「阿姐,你快與我說,華氏用的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威脅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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