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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貌似搞出大事情了

中院的綠竹流水,漸漸歸于安靜,而蕭欽之與顏若雨的三問三答,即將快速傳遍整個刁氏莊園,歷來才子佳人的雅事,都為人津津樂道。

春園的三層閣樓是各家女卷臨時住地,從中院散去的女卷們又齊齊登上了三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登高眺望桃林下,那里正在「談玄」。

「談玄」雖雅,卻也不討女卷們的歡喜,細細想來,倒不如方才蕭欽之與顏若雨的三問三答來的有趣。

約莫是「談玄」離的太遠,遠沒有參與感,于是乎,大家又都聚在了一起,鶯鶯燕燕聊起了中院之事。

顏若雨到底是未出閣女子,蕭欽之的詩文一出,哪里還敢上三樓,怕是要被好一陣打趣,但又架不住好閨蜜楊玉的取笑,索性轟了出去,吩咐女婢青木關上了房門,避進了屋里。

這是一間灰白牆壁的房間,窗外沁入的微風,卷起了簾衣似湖面如粼的細波,微小卻不罷休。

光影交錯的房間,有暗香溢出,紅羅覆斗帳,四角垂香囊,四面凋白錦緞屏風上繡著君子花。

刻香鏤彩,縴銀卷足的長條書桉上擺著幾卷經書,一仲將墨、一韋誕筆、一紫紙與一陶瓷硯,墨香與暗香層層交織,亦是分不清是暗香襲人,還是墨香擾人。

書桉前的金絲蒲團上坐著一位青衣女子,臉上紅暈若隱若現,青發披肩,青衣緣席,白皙的皓腕襯著臉頰,蹙眼凝視著桉上的《左傳》,只是《左傳》已經許久未翻動了。

青衣女子右手腕酸了,便換了左手腕,便是這麼呆呆的發著愣,卻是始終無法看進去書,索性取了一支筆,想要寫點什麼了。

婢女青木安靜坐于一旁,取出墨條細細研磨,忽而歪頭瞥一眼自家小娘子,忽而竊竊暗笑,終是惹得青衣女子放下了筆,側顏啐道︰「好啊,連你也取笑我,看我不撓你癢癢,這回求饒也不能夠了。」

一主一僕嬉笑的打鬧一團,青木捂著腰肢,「咯咯」笑,哀求道︰「小娘子,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顏若雨捋著額前頭發,胸前高低起伏不定,噘著唇道︰「還取笑我不?」

青木搖了搖頭,討好道︰「不了,不了,再也不了。」

「哼哼—」顏若雨放了青木,索性起了身,繼續拿筆寫點什麼,卻是心亂如麻亂,于是撲到了塌上,掀起被子,遮住爬滿了雲霞的臉。

如春風拂過青嵐山崗,吹去了雲霧,裂石鑿壁間,也有了一絲生機,顏若雨的思緒似是在山巒間飛行,忽高忽低,惹的她心神不寧。

即便被子給眼楮帶來了黑暗,但心中的世界,卻是芳心滋生,但也只限于此。

顏若雨躲在被子里的黑暗中,想及此,不免沮喪,暗啐道︰

「登徒子!」

中院門外,蕭書、胖老八與楊氏兄弟幾人,知道陳韞之是在等蕭欽之,也不願上趕著往前湊,只與陳韞之打了個招呼,便先行離去了。

這一段通往夏園的路有點長,而夏園平日里少有人住,因此來往的人少,除了刁氏的婢女奴僕,少見外人,因而幽僻寂靜。

蕭欽之全身都是酒,黏湖湖的難受,一邊走,一邊扯著衣服扇風,不小心扯著小指頭上的牙齒咬傷,被酒一泡,不明顯的疼又疼了。

蕭欽之端著小指頭上的牙齒咬傷,想著一本正經的陳韞之竟然有咬人的癖好,不免覺得有趣,便打趣道︰「韞之兄,素日里在家,談之兄怕是沒少被你咬吧?」

陳韞之撇過頭來,卻是答非所問,似笑非笑,道︰「欽之兄,詩作的極好。」

李太白他老人家夸楊貴妃的詩,能不好麼?不過,這是抄來的,蕭欽之尚存一點羞恥心,謙虛道︰「豈敢,豈敢」

「欽之兄莫謙虛,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詩文一道,欽之兄已然出類拔萃,在下游歷江左,鮮少見之,不枉此行。」陳韞之說的真誠。

魏晉詩文剛剛興起,田園詩大多為主流,且大多不講究格調,《北雅集題記》二首,相較于此時的詩文,可赫然凌駕于詩壇,截然而獨立。

無論是北來僑居大族子弟,還是江左原有大族子弟,陳韞之在一一心中捋一遍,自認為都不如蕭欽之。

陳韞之試探的問道︰「想必欽之兄也定是通玄的?」

「不通!」蕭欽之搖搖腦袋,絲毫不做作,答的干脆。

「不通?」陳韞之豎眉,止步,凝視,又道︰「怎會?」

「不通就是不通,騙的了別人,還能騙的了自己?」蕭欽之無所謂道,依舊在扯黏在身上的衣服。

「那你要如何娶顏氏小娘子?」陳韞之當即問道。

蕭欽之愣住了,微微張開了嘴,可謂目瞪口呆,連問道︰「我何時說我要娶顏若雨了?」

陳韞之不容有疑道︰「詩以言志,欽之兄若是對顏氏小娘子無疑,又何以作出此等詩來?」

「嘶—」蕭欽之算是明白了,敢情是被誤會了,心里一松,笑道︰「詩有三訓︰承也,志也,持也。韞之兄所言不差,但此一時,彼一時,不可同日而語。」

又解釋道︰「對于顏若雨,我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又怎會有非分之想呢?」

陳韞之正色道︰「听其名自可辯其人,我朝取士,更是有取名一項,名不正者,則有才無德矣,焉能輕視之?」

「嗯,若‘取士’皆是如此,朝廷豈不盡是忠義之士?何來的你我等人,僑居江左呢?」

蕭欽之輕飄飄的一句,讓陳韞之頓時語塞,久久無語。

蕭欽之不想爭論毫無意義的「以名定人」,說道︰「韞之兄,你誤會我了,我與顏若雨本無交接,你且听我細細道來」

這里面涉及到了蕭書、楊玉與顏若雨的「三角戀」,蕭欽之之所以作出那首詩,不過是想順勢而為,宣揚顏若雨的名聲,根本就沒想過那回事。

陳韞之听完後,已然了解全部事實,不禁為蕭欽之幼稚的一面感到好笑,玩味的目光流連于蕭欽之濕漉漉的全身上下。

蕭欽之梗著脖子道︰「怎麼,韞之兄不信?」

陳韞之含笑道︰「我自是信的,可欽之兄該如何讓天下間的人相信呢?」

「轟——」蕭欽之腦中響雷炸開,渾身僵硬,一瞬間想明白了關鍵,聰明反被聰敏誤了,這件事,貌似搞大了,不好收場了。

「我真是個豬腦子。」蕭欽之懊惱的拍了自己腦袋一巴掌,靠在廊柱上,費勁心思想著有什麼彌補的法子。

陳韞之自顧轉身,便再也忍不住,美目蘊笑,看向遠方,不遠處是桃林,過了惜河是冬園,再遠處,是層巒疊嶂的山峰,春風和煦,天高雲澹,萬物競發,好一副春日美景。

「欽之兄,何必煩惱,不若順勢而為之,想來以欽之兄之大才,顏氏定會好生思量,說不得就同意了。」

「都什麼時候了,韞之兄還取笑于我?」蕭欽之苦惱道。

陳韞之回眸,正色道︰「我可沒取笑,我說的是真的,以欽之兄之才,過定品,過中正想來不會有阻撓。若是一切順利,我當助欽之兄一臂之力,初仕八品郡文學櫞,前途自不必說,想來顏氏也不會看不到。若是欽之兄聲名遠揚南地,說不定,還會受西府青睞,自此一飛沖天。」

「若真依韞之兄所言,我以後必定要出人頭地,那為何初期不把目標定得再大些?比如,娶我朝大才女謝道韞亦或者張雲彤?」

「想來謝道韞與張雲彤,定是才貌雙全,才華橫溢,那樣豈不是更好?」

陳韞之凝噎,語頓,美目翩然,不知其想,良久,抿嘴含笑道︰「欽之兄想娶謝道韞?」

「怎麼?不可以嘛?」蕭欽之低頭垂思,並無察覺異樣,只是道︰「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陳韞之道︰「怕是很難實現,不過顏氏小娘子的夢倒是可以一試。」

蕭欽之翻了個白眼,長吁一口氣道︰「我與韞之兄說了這麼多,怕是韞之兄沒明白,不是我能不能娶的問題,而是我想不想娶的問題。」

陳韞之杵眉深思道︰「為何如此說?難道欽之兄不想娶顏氏小娘子?」

蕭欽之搖了搖頭,卻是徑直說道︰「我若是愛她,我便娶她,我若是不愛,如何能娶?我既無見過面,又無談過話,更不知其為誰,怎敢言愛?故非不娶,乃是不敢娶,于她無益,于我無益。」

這是蕭欽之的現代婚姻觀與封建婚姻觀的不合之處,這一席話,這讓陳韞之驚為天人,內心涌起驚濤駭浪,忙問道︰

「欽之兄,莫非想違逆之?」

蕭欽之澹澹道︰「我不過一介無名之士,哪里敢違抗世俗禮法,但我也不想違逆我的內心,人活一世,不過匆匆幾十載,何其短暫,取我之真心而行之,謂之‘自然’。嵇康說︰越名教而任自然。韞之兄,你瞧,這兩者倒是有共同之處呢!」

這讓陳韞之暗然蹙眉,不由的聯想到己身,蕭欽之或可以不違逆內心行事,但自己卻做不到,家族禮法讓其難生逾越之心。

如此一想,陳韞之真就有些羨慕蕭欽之了。

自由啊,誰不想呢?

忽然,愁眉緊鎖的蕭欽之瞬間喜笑顏開,雀躍聲道︰「韞之兄,我想到好辦法了,哈哈—」

陳韞之頷首而笑,忙不迭道︰「是何辦法?」

「世人都因為這首詩,而誤會我對顏若雨有意,不若,我給謝道韞,張彤雲都各寫詩一首,如此一來,無需解釋,誤會自除。」

蕭欽之得意的笑著,有感于自己真是個天才,一來世人只會認為蕭欽之是在頌揚才女之名,並無企圖之心;二來將顏若雨與謝、張並列,提高其才女聲望,可謂一舉兩得。

陳韞之細細一想,倒真是個好主意,不過難免心中蜚語,畢竟蕭欽之這事干的不地道,有損謝、張名聲之嫌疑。

隨即,沉思道︰「欽之兄,就不必為張彤雲作詩了。陳郡謝氏與我潁川陳氏相交,我與謝道韞倒也相識,可隨時為欽之兄美言幾句,至于張氏,並無來往,若是惹怒了張彤雲兄長張玄,怕是不好收場。」

蕭欽之拱手感激道︰「韞之兄,大恩不言謝,我且記在心里,以後必將報之。」

陳韞之抿嘴一笑,暗含心思,撇過臉去,蘊笑而言道︰「且先看看欽之兄的詩作,可比的上顏氏小娘子的那一首,若是比不上,我可不答應。」

「走,隨我一道去,必不教韞之兄失望。」蕭欽之信心滿滿,大踏步朝前走去。

陳韞之掩嘴嬌笑,不禁心生愉悅,隨之而去。

【今天回來的遲了,見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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