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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天子與朝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崇禎的聖旨很長,高起潛足足念了小半個時辰,但核心的意卻很簡單,那便是你盧象升身為鄖陽巡撫,本該率軍擊敗流賊,收復鄖陽,但你卻守在唐河,逡巡不敢進,有御史彈劾你,畏敵如虎,怯懦無能,朕很生氣,既然你不敢去鄖陽,那便不要去了,將其調到許昌,去圍剿賊軍主力吧。

等高起潛說完「不得有誤,欽此。」,將聖旨遞道盧象升手中的時候,盧象升的臉色早已變得異常難看。在他看來,河南的流賊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整日東奔西走,猶如無根之浮萍,終究不能長遠,對付這些人也非常簡單,遣一大將率領大軍前去圍剿便是,只要將其積年老營斬殺殆盡,其余之輩不過是懵懂無知的流民罷了。

反倒是鄖陽的裴小二,竟然懂得收攏民心,與民休息,發展自身根基,猶如剛發芽之樹苗,倘若不加干預,遲早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到那時大明才悔之晚矣。盧象升不理解,難道如此顯而易見的道理,難道朝中袞袞諸公都沒一個人能看的明白麼?

他盧象升守在唐河,不就是在等這麼一個良機,好將其連根鏟除,為朝廷除此大患,又怎能被說成畏敵如虎,怯懦無能?

「高公公,許昌流民早有曹文詔、王僕等人圍困,又何必調我天雄軍北上?況且,此時裴逆主力已經被調離鄖陽,其巢穴空虛,此正是我軍攻入鄖陽,收復失地的良機,我這樣貿然離開,豈不是錯失此良機?還請公公在皇上身邊美言幾句,請皇上三思啊!」

盧象升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但听話的高起潛早已經听得不耐煩了,只是迫于自己身份,這才勉強停了下去,終于等到盧象升一番話說完,高起潛開口道︰「盧大人所言之事皇爺早有考慮,只是與區區裴逆想比,許昌的流寇才是亂民的主力,才是亂我大明的根本所在。

況且,許昌亂賊數次想東逃竄,雖未得逞,但依然需要嚴加防範。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奏言︰‘南京,鳳陽、泗水、承天府,都是我朝祖宗陵寢之所在,還需慎之又慎,應該以宿州、壽州、淮安、徐州等為京師(南京、鳳陽)之咽喉,宜派遣大軍重兵防守,嚴防賊軍東犯。’這才是真正為國為民著想。

至于小小裴逆,據鄖陽山中貧瘠之地,民不過十萬戶,哪怕真讓那裴逆所得,又有何干系,等我大明恢復些時日,派遣大兵,翻手可滅,又有何懼。」

「你.」盧象升差點氣的半死,合著他說了這麼多,高起潛是一句都听不進去,反倒是拿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奏的話奉為圭臬,呂維祺此人盧象升雖然交集不多,但從其任職的地方來看,他的這番奏折肯定就是江南那群東林黨人的意思,所求無非是攔住流寇不讓其荼毒江南豪紳,保全他們自己的身家性命罷了,根本就沒將大明整體放在心上。

然而,這樣的話反而深的京師朝堂上的大人的支持,就連天子都頗為贊許。

盧象升身上突然出現一種無力感,一種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感覺縈繞心頭。事實上,盧象升不知道的事,朝廷上的高官貴冑那里不知道,懂得收買人心的裴家軍要比一群只知道燒殺劫掠的流寇更能成為朝廷的威脅。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具體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朝堂上的那些大員即便不是東林黨人,也大多都是江南人士,這些人當政怎能容忍流寇渡過長江,去禍害他們的家鄉?他們就不怕士林風評?就不怕家鄉人物議?

要知道,朝廷只是他們爭權奪利之所,等到年華老去,遲遲暮年之時,他們還是要回到家鄉去安享晚年,就憑這一點,他們就不能讓流民渡過長江,去危害他們的家鄉,去讓他們無家可歸,為此,即便其他地方損失大一些也都是可以容忍。

「高公公,」盧象升一輩子挺直的腰桿在高起潛面前彎了下來,「懇請高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寬限我一些時日,等我剿滅鄖陽裴逆,必會揮師北上,與曹文詔等將圍剿河南之賊,盧某人多謝公公了。」

盧象升這般懇切,不僅沒有起到絲毫作用,然而讓高起潛有一種痛快的感覺,你盧象升不是清高看不起我等閹人麼?現在求到我這里來了,早干嘛去了,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晚了。

不過似高起潛這等身份之人,即便心中有什麼不滿,也不會表現在臉上,見盧象升拜了下去,忙閃身退到一邊,然後上前將盧象升扶起,說道︰「盧大人之言也甚是有理,我可以代為向皇爺轉告,只是皇爺心思堅定,恐怕沒什麼用處,還望盧大人早作準備才是。」

說完,高起潛抬頭看看天色,此時太陽已經行至正空,估模了一下時間,大致在午時二刻左右,于是對著盧象升繼續笑道︰「盧大人,這時辰已經不早了,咱家還要趕著會京給皇爺復命,就不留了,盧大人留步。」

說著,早有隨行護衛將高起潛的馬匹牽到了他的身後,高起潛行了一禮之後,轉身跨上駿馬,對盧象升道︰「盧大人,聖旨我已經傳達到了,您想說的話我也會想皇爺一一說明,至于具體該怎麼辦,就請您自行斟酌了,後會有期。駕。」

快馬帶著高起潛離開,盧象升還想說些什麼,只是張張嘴到底沒說出來,又能說什麼呢,旨意是天子下的,高起潛只是一個傳旨之人,就算他能發揮作用也不是現在。

盧象升看著高起潛離開的身影漸漸變小,直至看不見。一旁的部將朱天麟湊了近前,低聲道︰「大人,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盧象升也想知道該怎麼做,按照他的本意他還是想繼續前往鄖陽,為國朝除了一大害,只是這樣做違背了天子的旨意,不是一個忠臣所謂,但倘若不這樣做,那便是給國朝留下了一大‘毒瘤’,大明遲早會因此付出極大代價。是選擇忠于天子,還是選擇忠于大明,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盧象升在原地站立了很久,直至朱天麟再次小聲詢問,這才長嘆一口氣,對朱天麟道︰「去準備筆墨紙硯,我要親自上書天子,陳明利弊,望天子就此回心轉意,快。」

「是。」朱天麟答應一聲,隨即轉身離開準備去了。

沒一會,筆墨紙硯準備妥當,就這剛剛迎接聖旨的桌案,盧象升揮毫潑墨,將此中利弊得失,以及盧象升自己對天下大勢的分析等一一寫明在案,洋洋灑灑數千言,轉瞬之間便已經寫好,將奏疏裝入一個專門的匣子中,遞到了一旁朱天麟的手中,叮囑道︰「你安排專人,騎上快馬,晝夜不停,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親自送往京師,呈于天子,切記一定要快。」

朱天麟重重點點頭,道︰「大人放心,我記得了,不會出錯。」說完,急匆匆離去了。

等朱天麟離開之後,盧象升默默掃了一邊眼前的天雄軍眾將,見後者皆是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眼神中充滿了信任,不禁心中一暖,孟子雲,義之所在,雖千萬人人,吾往矣。現在正是自己需要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眾將听令。」

「末將在。」眾將轟然。

「大軍開拔,進攻鄖陽。」

「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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