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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襄陽城百姓告首 伏龍山劉衡叛…

襄州鄧城縣的縣衙門口,圍滿了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幼。大半個月前,金人在城內作惡,砍殺百姓幾十口子,甚至連伏龍山下的義軍將領劉衡的家小都被殺害,更讓襄陽上下如臨大敵。

「知縣相公,上頭怎麼還不派人過來,把這爛攤子交給咱們是不是也太缺德了一些?」

「他們哪里會來管這縣衙里的事,人家如今都把大軍調到伏龍山下,都防著劉衡去了。」知縣既懊惱又氣憤的道:「咱們能怎麼辦?難道我還能領著幾個衙役跑到金營去抓人家的將領?」

旁邊的縣丞也是一臉死相,原本城內沒人領頭倒是也還壓得住,可現在那劉衡不去找張俊,不去找田師中,偏偏派了一個老管家跑到鄧城縣里來求告,直言事情是在你這轄區發生的,肯定得找當地父母官。

可是等縣令把消息送進襄陽城內,張俊和田師中居然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直言讓他一邊安撫百姓,一邊去尋找罪魁禍首……

這他娘的罪魁禍首還需要尋找?

人家大搖大擺的待在軍營之中,只是沒人敢去捉拿罷了!

「相公,您說劉衡會不會反?」

知縣微微搖頭道:「誰曉得呢!現在他只是要求嚴懲凶手,並沒有表現出一點要造反的意思。」

「可屬下听說張相公讓他進襄陽,劉衡一直找理由不去啊。」

「換成你會不會去?」知縣瞪了他一眼後接著說道:「劉銑被調去了隨州,而金琮不僅升了官,還把他的人馬全調到了襄陽城外。如今劉衡手底下的人不足一萬人,是傻子都清楚去了襄陽城沒有好果子吃。還不如握住兵權,上面還不敢逼得太緊……」

「可是楊大將軍已經領著人到了襄陽城南駐扎,似乎有要動手的意思……」

「放心,劉衡如今都在克制,襄陽城里又怎麼敢下令廝殺?」縣令很有自信的說道:「他越是忍讓,楊將軍就越不會動手,反而還得好吃好喝的供著。劉衡的手下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如果真把他們逼得上了伏龍山,整個襄州還有好日子過?」

「可是這結的是死仇,金人又不願意交出凶手,如何能化解得了?」縣丞問道:「劉衡好不容易有了官身,可這中年得子又豈能就此作罷?」

「劉銑被調走,與他不是一個山頭的金琮現在也投到了張相公門下,他又哪里敢隨便折騰!要不然以他這暴脾氣,早就領著兵馬到襄陽城外討要說法了。」

那知縣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後湊到他耳邊說道:「我听聞田師中給完顏活女出了一個主意,讓他們去山野之中抓幾個身子強健些的百姓……」

等他說完,那縣丞震驚道:「可是金人裝扮與咱們漢人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金人容貌主要是束發不同而已。為何一直拖著,就是要抓些人把頭發先剃了,過一段時間再把頭砍了一看,只要不是新剃之頭,便能蒙混過關了……」縣令嘆氣道:「這種事情還得是朝廷里的大老爺們會想主意啊!」

話一說完,二人不自覺的相視一眼,可心里都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劉衡一個手下有三萬兵馬的將領都能如此糊弄,萬一以後自己踫上這種倒霉事,又該如何被操弄?

「府衙門外的百姓你再去安撫一二吧,莫要用武力驅趕,只要劉衡不敢折騰,一群百姓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屬下明白。」縣丞起身道:「只不過這事一鬧,相公好不容易落下的好名聲,卻是什麼都沒了。」

縣令苦笑的搖搖頭。

「這種亂世,能保住自己的腦袋就不錯了,那些名聲再好又有何用。」

……

縣丞別了知縣,在幾個衙役的陪同下緩緩出了縣衙大門。外頭街道上的百姓早就哭干了眼淚,他們過來主要是為了替自己死去的親人討一個公道。

一見縣丞出了衙門,一眾百姓立刻開始擁擠前面的官兵,並把手中的申冤布告舉得四下搖晃。

「大老爺,請為我們申冤啊……」

如果沒有這檔子事,鄧城縣令與縣丞在百姓中的口碑一直非常不錯。可惜再好的官員,在面對強權之時,他們也只能暴露出掩藏在心底的陰暗與膽怯。

「為何知縣老爺一直不願見苦主?」

縣丞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子正對著他叫喊。此人以前未曾見過,可最近一鬧事,倒是天天都來。只不過听人說他是劉衡的遠房兄弟,平日里一直在軍中待著。這次是由他與那老管家來主持家里的事。

「知縣相公身體抱恙,不便出來與諸位相見還望見諒。」

縣丞還保持著從前愛民如子的風采與氣度,客氣的對一眾百姓拱手道:「官府也在追查凶手,還望諸位鄉親父老給咱們多一點時間。」

「凶手乃是金人,全城百姓親見者數不勝數,為何還說要追查?你們何必如此糊弄人?」

縣丞看又是這大漢,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惱怒,可此人代表的又是劉衡,如果別人還能治他個藐視官府的罪名,可此人卻不好太過得罪。萬一把劉衡逼反了,最後自己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人命關天的事,豈能由別人幾句話就給定案?何況此事關系到朝廷盟友,萬一是大周賊人派的細作故意為之,豈不是正中賊人奸計?」

「你這話說的,難道這些百姓都是周朝細作?」

旁邊的很多百姓開始還沒明白過來,可是仔細一尋思突然個個憤慨不已。

「那分明就是金人,如何變成了周朝細作?」

「我親眼見到殺人者跑進了牛首鎮,周朝細作難道能進去?」

「你也知道人命關天,為何把我們當成三歲小娃一般糊弄?」

一眾苦主原本還能克制,但是現在忽然間又被調動了情緒。

都是貧苦百姓,大家都明白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可是他們卻不能容忍官府與賊人沆瀣一氣,反而來愚弄自己的子民。

霎時間你一言我一語,群情激憤,整個大街上吵作一團。有些事不關己的圍觀群眾,這時候也忍不住高聲符合,直言自己能證明那就是金人,絕對不是什麼大周的細作。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那縣丞被那大漢言語一激,便一時沒忍住撒了句謊,卻沒成想反而把事態給擴大了。

連忙再次客氣的拱手道:「剛才知縣相公已經與本官有了交代,最多十天,一定給大家一個結果……」

「你說話能作數?」

「我以人格擔保,十天以後未見得賊人,我便辭官以消諸位之怒……」

一眾百姓听他那麼一說,全都消停了下來。

「大家先回家把死者安葬吧,畢竟入土為安。」縣丞見情況有所緩解,立刻趁熱打鐵道:「十天以後大家再來……」

……

百姓們被縣丞的十日之限給說動,全都領著家小,抬著棺材離開了縣衙。而那群劉衡的家人也只能無奈的回到外頭的莊園。

「薛永將軍,您說金人真的會把殺人者交出來?」

「想什麼呢。」病大蟲說道:「前幾天金琮給我送來消息,說那群人中有兩個金甲將軍,豈能是說交就交的。」

「那這個狗官居然還敢把話說的這麼死?他也不怕到時候穿幫!」

「這金人與咱們除了身形裝束有些區別,其他的能看出什麼來?」薛永道:「我猜他們肯定得找人頂罪,到時候提溜幾個人頭出來,誰還分得那麼清楚。」

「不是有百姓見過金人模樣嗎?」

「見過又如何,十天以後都事發個把月了,當時又亂做一團,誰能有把握記得那麼清楚。」薛永無奈道:「何況老百姓要的是一個交代,他們本就畏懼官府,說不定真就被他們給糊弄過去了。」

「那咱們怎麼辦?」

「你現在就去伏龍山,把這情形告訴劉衡將軍,請他按喬相公安排,比鄧城提前一兩天行事。」薛永又對另外兩個人說道:「把這里的事情稟報喬相公與劉銑將軍知曉,十天以後咱們就動手……」

「小的領命。」

等幾個屬下各自離去,旁邊的一個士卒問道:「將軍,萬一百姓們信了,這城里可就只有幾十號兄弟,咱們如何能鬧出亂子,奪了他城池?」

薛永一路上早就有了主意,不禁笑道:「別急,我自會想辦法。」

……

時間很快就到了第八天,一切如常的伏龍山,也讓在北邊一直小心提防的楊存中難免多了一絲懈怠。

這些日子以來,楊存中一直覺得愧對劉衡,因為他與劉銑都是自己一手招安的,卻不想連一個該有的公道都不能給他。

「大將軍,小的听說鄧城縣令答應百姓過幾天便能交出凶手,您覺得可能嗎?」

話音剛落,楊存中都沒有回答,旁邊另一個將領不禁苦笑道:「你覺得可能麼?那些金人可不是普通士卒,有一個還是死去金國大將完顏葛離撒的兒子,你說他們會不會那般老實?」

「真他娘的憋屈。」旁邊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抱怨道:「金人胡作非為,咱們居然還得替他們遮掩,你說還有沒有天理……」

「住口!」

楊存中對著口無遮攔的幾人怒喝道:「你們不覺得太過放肆了些?」

幾個將領連忙躬身道:「末將知錯!」

楊存中看了看幾人,本就想再多說幾句,可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因為他實在沒有臉向身旁的兄弟去灌輸那些卑鄙無恥的言論。

「稟報大將軍,伏龍山大營好像有動靜!」

帳外的呼喊,讓楊存中心頭一驚。顧不上多問,連忙出營上馬他要親自去看看。

楊存中是來防著劉衡的,可也不能逼得太緊,如果自己的大軍擺出一副堵死你的情況,那就擺明了要置其于死地,那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可是現在十天之期馬上就到,劉衡應該不會有動靜才是啊。

「他們一直去伏龍山里砍柴火,是不是你看差了?」一個將領問那哨探道。

那個哨探也沒有十全把握,只是覺得有些不同而已。自己雖然屬于監視,可畢竟只能偷偷的。而劉衡營內的監軍一直也沒消息傳出來,他也不敢亂說。

可是等楊存中自己爬上一個小山坡,仔細觀望一陣後,忽然大驚失色道:「龐順,立刻領兵去大營看看,若是見到劉衡暫且罷了,如果沒見到人,就給我攻進去……」

身後的龐順見他神情凝重不敢遲疑,立刻飛跑下山,直去軍中點起兵馬沖向了伏龍山下的劉衡營寨。

可是等他跑到近前,除了前軍大營的戰馬全在,里頭的士卒卻沒見多少。

「速速給我發開營門。」

里頭的士卒被他一喝,老老實實的把大門打開。

「劉衡何在?」

「回龐將軍,他們兩天前就從後面上了伏龍山。」

「為何不來稟報?」

「劉將軍說他們只是去伏龍山弄些柴火……」

龐順見問不出什麼,立刻派人去告知楊存中。

……

「將軍,劉衡真的去當土匪去了。」

一見面,龐順就對著楊存中喊道:「營寨里就前軍留了些人馬做掩護,其他的人全給跑沒影了。」

「他們連馬匹都沒帶,絕對不是去伏龍山當土匪。」楊存中神色凝重的下令道:「速速領著人追……」

過了一個時辰後,龐順派人回來報告了消息。而這個消息正是楊存中心中所料的那樣……

劉衡居然舍棄了戰馬,是因為戰馬對他來說成了累贅。他沒有去伏龍山當土匪,而是輕裝上陣,從山里鑽過去直接去了西南邊的南漳縣!

「南漳縣內可沒有人馬駐扎,他領著那上萬步卒過去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旁邊的副將出聲問道:「他這是要據城造反了!」

楊存中皺著眉頭,他總覺得這是一個陰謀,但是卻又尋不到什麼錯處來。畢竟去南漳雖然路途遙遠一些,可絕對比在伏龍山當山大王要強。

「派人給張相公送信,就說劉衡造反去了南漳,讓他派人去隨州除掉劉銑!」

等傳令兵離去,副將見楊存中還在思索,不禁問道:「咱們現在要不要領兵追過去?」

楊存中一時想不明白,只能點頭下令道:「讓龐順為先鋒,咱們走官道去南漳。」

……

南漳縣位于襄州西南月復地,西臨荊山山脈,南依漹水。

楊存中領著大軍走官道繞開伏龍山,是為了更好的運送糧草物資,只不過卻也慢了很多。等他趕到南漳城外,卻已經是四天以後。

「大將軍,劉衡把城內的官員盡數斬殺,首級全給掛在了城門樓子上。」先鋒龐順一見楊存中,便叫苦道:「他這是鐵了心的要造反了。」

楊存中听他說完,卻只是微微嘆了口氣。龐順見他直往前走,不禁阻攔道:「將軍您現在還想說服于他?」

「雖然是咱們理虧,想來劉衡也不會暗箭傷我。」

說完打馬來到南漳城下,對著上頭喊道:「還請劉衡出來說話。」

「還說個屁啊說……」原本躲在人後的劉衡探出頭來,他一直信服楊存中,不然也不會受其招安。

「你不要浪費唇舌,看在你是條漢子的份上,我也不暗箭傷你,有本事奪下城池,拿我人頭給你們的金狗爺爺去邀功……」

下頭的楊存中一听這話,心里直如比刀割還疼,可還是高聲呼喊道:「張相公已經與完顏活女交涉,害你妻兒之人皆以授首……」

「我敬你楊存中是一條漢子,可你卻不要拿我當白痴。」劉衡忍不住打斷他道:「就張俊那鳥人他會為了我去得罪金人?如果真那樣,會把金琮和劉銑調離伏龍山,還讓你楊大將軍來監視于我嗎?」

忽然抬起手中弓弩,對著楊存中喝道:「你要跟著趙宋給金人做狗,可老子現在只想做人,再不退去,休怪我刀箭無眼……」

說完手指一松,箭矢離弦而出,直直射在楊存中馬前,把他身下戰馬嚇得直立而起,差點把他掀落馬去。

楊存中見狀也無話可說,對著上頭的劉衡拱拱手,然後轉身離去。

「南漳城牆不高,砍竹子做長梯,明日天亮便給我拿下此城……」

一眾將領聞言立刻拱手道:「末將領命!」

……

劉衡雖然有上萬兵馬,可是精裝都被張俊和楊存中特意下令,讓金琮帶去了襄陽,留下的很大一部分都是老弱。也正因為這樣,大家才相信他根本不想反,而是真心只想要殺他妻兒的凶手。

可是眼看答應他交出凶手,劉衡卻提前佔據了南漳,這讓冷靜下來的楊存中一直充滿了疑問。

「你們趙宋要跟著金人做狗,可我現在要堂堂正正做人……」

當時就是這句話刺痛了楊存中,可是現在他回想起來這句話,卻似乎有不同的意思。

劉衡一個草莽,哪怕罵人頂多也就罵到自己和張俊,或者金人身上,突然提到朝廷雖然並無不妥,可總是感覺有些突兀。

楊存中坐在帥帳中,皺著眉頭仔細尋思,忽然間像是猜到了什麼!

看著外頭的自家大營,還有不停忙碌的士卒,更是神色大驚道:「不好,他已經投了柴進,劉衡是要把我帶離襄陽……」

連忙沖出帥帳,對著一眾將領喝道:「全軍集結,立刻回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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