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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頤指氣使

對于王子騰,賈瑛不知該說是熟悉還是陌生,說熟悉,除了一些書信來往,畢竟兩人到現在都未曾見過一次面,說陌生,賈瑛曾配合葉百川助他拿下了陝西四鎮的軍政大權,又一道收復了大同鎮,那一次三人配合十分默契。

王子騰來了兩封信,一封是給賈瑛的,一封是給賈璉的。

大致瀏覽一遍信中的內容,賈瑛便不再細細看下去了,無非就是勸他與林如海,在史鼎一事上,不可行那親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雙方各自退讓一步,他代史鼎為其所做下的湖涂事而道歉。

史鼎自己又不是沒張嘴,輪得到別人代他來道歉。再者說,又是刺殺,又是劫人的,可半點都不像親戚間該有的做派。

再說,王子騰的一封軍報來的那麼及時,將京中的一切風波都消匿于無形,這般高明的手段,哪里給人留了選擇的余地,分明是願不願意都得接受。

賈瑛又看向了一旁的璉二,問道︰「給你的信中說了什麼?」

賈璉的神色看上去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什麼時候,我房里的事,都輪到外人來插手了。」

听賈璉這麼一說,不用再細問,賈瑛也猜到了是為了什麼。

以鳳姐那種不見怪才不落淚的性子,向娘家求救,倒是沒什麼好意外的,不將手段盡數使出來,哪怕是敗,鳳姐也不會甘心。憑她如何八面玲瓏,只要是牽涉到了璉二和別的女人,鳳姐使起手段來從來是不留余地的,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罔我還惦念著曾經的一點夫妻情分,卻沒想到她從頭到尾都是裝的,什麼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病她老母個鬼。這會兒見西邊來信了,娘家的叔叔王子勝帶著嬸子來看她,一骨碌的病就好了,這會兒正在房里敘話呢。」

璉二被氣的不輕,一想溫和的他都開始罵娘了,一旁的賈瑛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下璉二更是惱怒了,歪頭瞪眼的問道︰「老二,你還有沒有點良心了,都這會兒了,虧你還能笑得出來。」

賈瑛揶揄著說道︰「你這就不講道理了,你要休人家,還不興人家使些手段了?要我說,不如你就認了吧,都是命,也許經此一事,她改了性兒也說不定呢,到時候少不了你享齊人之福呢。」

「她要是能改,母豬都能上樹了。爺當初要不是信了這等鬼話,會險些著了她的道兒嗎?」

璉二這是被蛇咬怕了,鐵了心的不信。

「那你準備如何?」賈瑛問道。

「正為此事為難呢。」璉二看向賈瑛道︰「老二,你的事情最近我也听說了,如今外面正有說你數典忘祖呢,坊間還說什麼‘寧做小人,不肖賈瑛’‘府里有個瑛二爺,家門不敗也難興’,你听听這都是什麼話,連帶著咱們家都被捎上了,說什麼的都有。」

「我雖不怎麼懂朝政,可也知道不能讓你一人受罵,名聲壞了,難保不會影響你將來的前程。賈史王薛素來同進同退,如今保齡侯史鼐老爺雖說也上了疏,可心中難保不會有郁結,如果再得罪王家」

說著,似又想起了什麼,說道︰「你是沒見到今日王子勝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教訓起我來,半點不留情面,明明是他家佷女鬧得府里雞飛狗跳,卻全賴到了我頭上,我不過納個二房,怎麼就‘品行不穩’了?」

什麼叫倒打一耙。

對于壞名聲這件事,賈瑛是有準備的,至多就是在勛貴圈不受待見,可沒想到坊間都開始傳誦罵他的歌謠了。

這可真是「千古流芳」了,想想今後別人家教育兒子,就拿自己作為前車之鑒,縱使心有準備,賈瑛依舊感到像吃了一坨屎一般。

還有王子勝,明顯是模準了賈家的脈,覺得如今的賈家就如「過街的老鼠」,否則就憑他窩囊廢一個,一無功名二無功名爵位,敢在榮府之中指著榮府的主人教訓?

從前是因為鳳姐,他不想摻和璉二的家事,如今看來是不行了,王家也太給臉了。

賈瑛拍著璉二的肩膀道︰「多謝了。」

璉二有些不大適應這種兄弟溫情,聳了聳肩道︰「這是什麼話,上陣親兄弟,當初為了你,我可是連王爺都敢揍。」

經璉二這麼一說,賈瑛也不由想起了當初剛入京的一幕。

「雖說在你與鳳姐之間,我一向都說不摻和,可說到底還是有些偏向鳳姐的,這人啊,相處久了,總會有種習慣。」

「說這些做什麼,我和她的事,又賴不著你。」璉二在一旁說道。

賈瑛笑了笑,話音一轉道︰「不過,你做什麼決定,我也從不干預。這次也一樣,我的事,不該由你來為我承擔,鳳姐一事上你從心而定就好,王家那邊也不必過于擔心。」

「可」

璉二還待說些什麼,卻被賈瑛打斷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可就算有王家支持,我與幾家勛貴之間還能和好如初嗎?再者說,這也不見得全是壞事。」

「怎麼說?」賈璉不解道。

賈瑛說道︰「關鍵在于西邊的軍報來的太及時了些,要知道,姑老爺突然病愈,一部分原因是那些人向他身邊的人下手,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陛下逼著姑老爺不得不這麼做。」

從林如海回京之後,嘉德一直都沒有過問此事,只是隔一段時間就差御醫前來,其中用意自然不用多說,而且,此桉關鍵的人證,建州守備祖尚坤,確實不在林如海手中。

賈璉卻是有些明白了,這是一次皇帝與勛貴的較量,賈瑛和林如海則是皇帝手中的刀,只不過這一次,是皇帝落入了下風。

可做臣子的能佔上風嗎?

「今後,你也不必顧及我這里,一切照舊往來,榮府和靖寧伯府不是一回事,有娘娘在,他們不會與你為難。」

賈璉眉頭一皺,賈瑛話里的意思怎麼看都是想讓自己與他拉開距離,賈璉心中覺得有些別扭,不過轉念一想,這樣做也未嘗不好,說不定自己也能幫上什麼,臉上的糾結之意也就漸漸澹了下去。

賈瑛注意到了這一幕,略微一想,也知道賈璉心里在糾結什麼,不過他這麼做,純粹的是為了璉二在今後與勛貴打交道時,能輕松一些,寧榮二府與他的靖寧伯府不同,有些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不可能說斷就斷,自己孤身一人,怎麼得罪人都沒事,可寧榮二府近千口子人要養活,沒了那些老交情會過得很艱難的。

據說前朝就有為大臣,因為得罪了太多人,連在牙市上買幾個打掃的僕役都買不到,府里但凡不屬奴藉的,能走的都走了,不過那位是太過清正了,與自己倒不是一回事。

至于為什麼只叮囑賈璉,是因為賈珍那邊早就見勢不對和那些人快穿一條褲子了,哪里用得到他去叮囑。

「走吧,去見見王子勝,別人都欺上門來了,咱們也沒道理做縮頭烏龜。」

因為提前承爵的緣故,賈政做主,與賈赦商議一番,將靠近賈璉和鳳姐院兒的幾處屋舍也都打通,做下人房舍和會客之用,賈政都有自己的內書房,賈璉如今成了榮府正經的主人,該有的牌面還是要有的。

這邊賈瑛和賈璉到了客廳,命人進去通報請王子勝到客廳一敘,不消多會兒,賈珍陪著王子勝走了出來,見了賈瑛,賈珍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旋即恢復正常。

王子勝是個長相平庸的中年人,雙方見面之後,只是與賈瑛賈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便在賈珍的招待下坐了下來。

雙方落座之後,賈珍自顧與王子勝說著話,賈璉似乎還在氣頭上,懶得開口,還是賈瑛率先打破尷尬道︰「府里的事情,倒是勞煩兩位舅老爺操心了。」

王子勝聞言,端著茶杯,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道︰「說謝就未免客套了,都是老親了,瑛哥兒也不必客氣。不過」

話音一轉,賈瑛心中便道︰「來了。」

只听王子勝繼續說道︰「不過瑛哥兒這次做的也有點過了,那史二老爺怎麼說都是老太太的親佷,瑛哥兒怎麼同那些外人聯合起來對付自家人。

去歲以來,各地多有舊交被朝廷的幾位大臣借著新政的由頭破了家門,闔府上下死的死散的散,叫人好不唏噓,有故交寫信給兄長,話里多是喊冤鳴不公。也是,你說咱們勛貴,那都是國朝忠良之後,如今天下太平了,咱們是該放權的放權,該歸鄉養老的就歸鄉養老,他們要新政,咱們也沒說攔著,可到頭來卻偏要與咱們不對付,要是李閣老還在就好了。」

說著,王子勝又看了眼賈瑛道︰「瑛哥兒,這次的事情,兄長已經去信西寧侯幾家,把事情都說開了,到此為止吧,總不能盡幫著外人對付自己人。」

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賈瑛強忍下心中的怒火,問道︰「這是大舅老爺的意思?」

王子勝老神在在的說道︰「是誰的意思,這重要嗎?如果瑛哥兒一定要問,那就當是吧。瑛哥兒,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總該為寧榮兩府考慮考慮,那些人家可都是兩府近百年幾代人的老交情了,就這麼被你搞僵了,總不是回事。」

一旁的賈璉忍不住開口道︰「二舅姥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若非此次西邊突起戰事,誰對誰錯還不好說呢。他們做下的事情,沒道理咱們也跟著受牽累,況且上疏的又不止老二一人。」

王子勝目光轉向了賈璉,緩緩開口道︰「璉哥兒,你這是承了爵,就不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里了。不說我是鳳丫頭的親叔叔,縱使貴妃娘娘在此,我也是長輩。年輕任性我倒是理解,可咱們兩家幾代人的老親,你總不能一點體面都不顧吧。」

「剛剛我也探望過了鳳丫頭,人消瘦的不成了樣子,你們賈家就是這麼對我王家嫡女的嗎?她是做了什麼對不住你的,才讓你這般待她?」

「我」

璉二剛待張口,卻被打斷道︰「還不是因為你那些胡七八糟的丑事!」

「夠了!」賈瑛看著王子勝沉聲道︰「如果二舅姥爺是為了我的事而來,那賈瑛向兩位舅老爺說個謝字,如果是因為二嫂嫂,既然嫁到賈家,那就是璉二哥的房里事,舅老爺在榮府指著榮府的主人教訓,總歸是過了些。」

「怎麼,瑛哥兒是嫌我王家管的太寬了嗎?」

賈瑛冷笑一聲道︰「舅老爺只說是賈瑛不認親戚,不顧幾代情分,可山海關內姑老爺遇刺一事該如何說?」

「史鼎已經交代了,那不是他指使人做的。」王子勝冷聲說道。

「他說的就是真的?」

賈瑛在此反問道︰「那我府上遭賊失火,玉兒妹妹遇襲又怎麼說?到底是誰不顧念親戚情分在先?」

「兩位舅老爺的好意,賈瑛心領了,如果沒別的事,就請自便吧,這里是榮國公府,還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

說罷,賈瑛便站起身來,一副送客的模樣,賈璉也跟著起身,他左右是不打算再過下去了,留著鳳姐在,二姐便一日不得安寧,他也放心不下。

再說,被指著鼻子罵,當他璉二爺沒脾氣不成。

王子勝被氣的須發皆張,一張老臉只覺掛不住,茶碗重重摔在了桌面上。

賈珍連忙勸說道︰「都消消氣,消消氣。」

給王子勝遞了一個歉意的眼神,又看向賈瑛道︰「老二,舅老爺是長輩,又是為了你好,怎麼能這樣說話,也太寒人心了。」

璉二面露不屑,對賈珍的態度大感不恥。

只見賈珍又向王子勝說道︰「舅老爺,別的事都好說,唯獨璉二兄弟這邊,他的性子最是和氣,哪里會為難鳳丫頭,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卻是冤枉他了。」

王子勝拉著臉看向賈珍,說道︰「這麼說都是我王家教女無方了?」

賈珍連連擺手道︰「不至于,不至于。」

可到底沒再有下文,鳳姐的事情,也少不了他的攛掇,他看不慣賈瑛是真,可與賈璉卻是有幾分兄弟情分,總不能看著外人說三道四。

王子勝見此,哪還有再留的心思,壓著怒火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當我多管閑事了,你們也好自為之,告辭,不用送。」

說罷便甩袖向外走去,卻正巧遇到問詢趕來的王夫人,她本是在鳳姐屋里,听丫鬟們說前廳吵了起來,這才匆匆趕來。

「二兄怎麼就要走了,不妨到我那里坐坐。」

王子勝陰陽怪氣的說道︰「妹妹有心,為兄本不該拒絕,可你到底是賈家人了,這府里的主子不大歡迎為兄,為兄又豈好多留,妹妹記得常回家里看看就是了。」

說罷,也不給王夫人再開口的機會,頭也不回的就離去了。

王夫人將目光向三人看來,賈瑛抬頭看天,賈璉一手撥著茶蓋,賈珍訕訕一笑也別轉了視線。

「你們三個都了不得了。」

王夫人只怪道了一句,也顧不得細問三人原委,又在丫鬟的擁簇之下朝著王子勝追了出去,怎麼說都是娘家的兄長,她總是要送的。

賈珍看了二人一眼,說道︰「來者是客,總得有人送一送,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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