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丈夫這麼賣力替夏臻介紹生意，他的太太多少有些不爽，只是他明白這樣的場合，自已不方便開口，只是好暗暗瞪了他一眼。
在她眼里，老公可是滬市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而夏臻不過是個開酒樓的個體戶，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就算有朋友介紹，在這里用餐，已經給他面子了。
沒必要再這麼重視，即使他送給兒子一個金鎖。
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夫妻雙方的至親，其它能以朋友身份參加的人，哪個沒有點眼力，只听陳益民開口，就知道這家店的主人不一般了。
何況今晚的美食確實讓他們驚為天人，只怕有錢也未必能吃到。
這樣一來，不但為了滿足好奇心，想認識一下主人，也希望多個朋友多條路子，說不定將來用得著。
可惜除了服務員，沒有主人過來打招呼，讓他們更加確信，主人的身份不一般。
當精美的水果盤端上桌，大家原本已經酒足飯飽，肚子再也容納不下食物，此時又忍不住用牙簽挑一些放進嘴里。
水果跟美食一樣，味道同樣好得無法形容。
此時已經沒有人再覺得夸張，反而認為這樣再正常不過。
見他們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服務員又泡了兩壺茶過來，斟滿後端給男士們，這才退到門口。
這些服務細節她來上班後就認真培訓過，肯定不可能忘記。
加上這邊給的工資高，待遇好，她非常珍惜這個工作。
「這茶——」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是供職于計委的那位領導，此時吃驚地坐直身子，小心把茶杯端起來，放在鼻端聞了聞，同時望向陳益民。
他比陳益民更了解茶葉，畢竟他的家鄉就在余杭，懂得品鑒綠茶的好壞。
對家鄉人民來說，茶葉可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經濟來源，如果他們能炒制出這麼好的茶葉，那產值就會翻無數倍，甚至大量出口到歐美等發達國家，為國家賺取大量外匯。
「王主任。」見好友發現了茶葉的秘密，陳益民站起來坐到他旁邊，小聲解釋道。「這是品味樓的主人親手炒制的明前茶，非常珍貴，我下午喝了一次後，也驚為天人。」
很明顯，這茶葉也是夏臻搞私房菜，然後敢高價收費的底氣之一，不可能輕易往外傳。
如果感興趣，只能到這邊來喝。
自已能得到一斤，只能說是來得巧，畢竟自已是他第一個顧客。
「人工炒制的？」王俊平听後有些失望。「難怪味道這麼特別，看來對材料的要求很苛刻。」
茶葉跟其它食物一樣，想獲得優質的口味，肯定要挑最好的茶葉來炒制。
相比陳益民，他的消息更靈通一些，知道有些地方為了提升當地茶葉的名氣，用了很多獨家秘笈。
既然陳益民這樣說，想來普通茶葉無法炒制出這樣的好茶。
這樣一想，就息了其它心思，安心端起杯子品茶。
「要不，你幫他介紹一些客人過來？趁還沒有其它人來這里消費前——」陳益民猜測他也看上了這些茶葉，就忍不住出主意。「我相信為了推廣私房菜，他願意送一些茶葉給你。」
說到這里，得意地笑了。
這樣做一方面討好了王俊平，畢竟以他計委副主任的地位，介紹一些生意過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另一方面，又完成了夏臻的求助，幫他介紹了生意，那一斤茶葉就可以收得心安理得。
只要開了頭，後面生意就不用擔心了。
雖然滬市酒樓不少，不管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能拿得出這種好茶的，也僅有夏臻一人而已。
大家誰不想吃最好的喝最好的，有這樣的茶葉和菜肴，只要圈子打開，不怕沒人來。
「你是不是收了他的茶葉？」見陳益民這樣說，王俊平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回頭分一些給我嘗嘗？至于介紹生意，那肯定沒問題。」
說完，感覺杯子里的茶已經涼了一些，就小心吹了吹，然後喝了一口。
這茶葉不但聞著香，喝進嘴里後，感覺整個腦袋都變得舒暢了，就像有一股力量沿著喉嚨往回面八面散去，頭腦也變得清醒了許多。
如果出色的茶葉，比他見過的所有茶葉都好幾倍，喝過一次後，以前的茶只怕難以下咽了。
「嘿嘿，不多，只有一兩而已。」陳益民自然不肯全部暴露出來。「回頭我分一半給你，等這邊生意好起來了，我再向他討要一些試試。」
見王俊平不相信的樣子，就要賭咒發誓。
當做他只打算裝一下而已，以他對好友的了解，不會真讓自已做到這一步。
「行，你發誓吧！」沒想到王俊平今天跟他較真了，「我也順便見識一下，看你會拿誰來犧牲？」
這當然是玩笑話，畢竟兩人認識近二十年，算是最好的朋友了。
就算陳益民騙自已，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他也不會介意。
陳益民正要坦白，那個跟他同齡的岳父，發現他跟好友坐在一起，沒有招呼親戚，就有些不樂意了。
「你們兩人在說什麼悄悄話？」
對這個女婿，他是又愛又恨。
愛的自然是女兒嫁過去後，自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包括夫妻倆，還有兩個兒子，現在都進了滬市最好的單位。
要知道他們以前都在偏遠地方當知青，從農村回來後，一時找不到工作，就成了待業青年。
恨則是怪他丟了自已的臉，要知道這些年，身邊的人沒少拿女婿和老丈人同齡開玩笑。
以前因為一家人要靠他，態度倒還恭謹一些。
現在女兒為陳家生了兒子，算是立了大功，他們的態度就比以前驕橫了許多。
「回頭再跟你聊這事。」見岳父叫自已，陳益民不得不站起來。
老夫少妻，時間長了，往往少妻成為家庭的當家人。
陳益民本身就是個性格溫和的男人，一些小事不願意跟妻子計較，今天這樣的場合，自然得給他們留面子。
「你讓服務員把剩菜全部打包帶回家。」見丈夫過來了，馮艷秋提醒道。「還有，水果有些少了，讓他們再送兩盤過來——」
作為廠長夫人，她肯定不好意思要剩菜，這樣顯得自已太小家子氣了。
只是母親舍不得這麼美味的東西，加上豬肘還剩很大一部分，白斬雞和扣肉也有很多沒吃完，就讓老公去安排。
見妻子因為這樣的小事，把自已叫過來，陳益民有些不高興。
不過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走到門口，吩咐服務員照做。
服務員听後點頭應了，又回廚房找肖陽匯報。
「把果盤做給他們。」夏臻在旁邊听到了，直接安排道。「再找幾個干淨的飯盒，拿去給他們裝剩菜。」
這些都是小事，沒必要計較。
據他的觀察，陳益民是個好相處的人，他的妻子以及娘家人，卻有些小家子氣。
不過也能理解。
在這個溫飽剛剛解決的時代，誰不珍惜糧食和蔬菜。
至于多要水果盤，無法是自恃自份，認為品味樓不會拒絕，才會提要求。
在夏臻看來，既然要做這種相對奢侈的內部生意，就必須給顧客足夠的面子，像多送些水果什麼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過份，一律滿足就是。
反正是禪境花園催熟的，不需要成本，只要能吸引顧客回頭，大方一點有什麼關系？
趁肖陽親自切果盤，把這些想法鄭重交代了一遍。
等天氣暖和一點，自已還會自制糖水罐頭水果，以及釀甜米酒，用水果泡酒等等，只要顧客提要求，都可以多送一些。
「送的太大方，他們會不會得寸進尺？」肖陽有些擔心地問。
在管理小吃店時，其實也遇到過類似的問題，他一般都強硬拒絕了。
敢這樣做，自然是相信老板會站在自已這邊，加上他有後台，根本不用擔心有人搗亂。
現在這邊的私房菜，價格高是沒錯，如果顧客知道可以隨意提要求，只怕以後會不好管理。
「沒關系，這些人大多要面子，不會搞得太過份。」夏臻提醒道。「如果真有人亂來，你先息事寧人，把東西給他們，回頭告訴我，再找他們算帳——」
考慮到肖陽擔心得也有道理，一直等陳益民一家離開，他都沒有出面。
原本以為有了第一次後，接下來的生意會慢慢好起來。
沒想到第二天居然沒有一個顧客上門訂餐，讓信心滿滿的夏臻和肖陽都非常失望。
雖然他們走的是高價路線，問題是餐飲行業，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難道還能像某些行業一樣，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這肯定不可能。
就算做不到天天包廂爆滿，至少一天做兩三席，這樣才不至于太難看。
夏臻心態還算好，反而是肖陽擔心得不行。
「如果這幾天一直沒生意怎麼辦？」趁傍晚他回這邊吃晚飯，拉著他不斷問道。
這樣的話，小食堂三個人，不是浪費了嗎？
「不用著急。」夏臻見他急成這樣，只好安慰道。「好酒也怕巷子深，加上我們沒有宣傳，只靠幾個熟人口口相傳，晚些日子再有生意也很正常。」
反正品味樓生意一直不錯，這邊的包廂只要沒有人訂，可以供那邊使用。
這樣算的話，也不算吃虧。
「還是得想想辦法。」肖陽依然沒法接受這樣的結果。「要不，我們做幾本菜譜，讓人在品味樓這邊的老顧客里宣傳一下——」
大多數顧客未必接受得了這樣的價格，總會有人好奇，願意訂一桌試試。
這樣一來，就達到目的了。
「再看幾天，如果還是沒生意，就試試這個辦法。」夏臻被他搞得有些頭痛，就隨口應下來。
不過是一天沒生意而已，沒理由一直會這樣。
如果真的不行，他寧願找于春杰，也不願意在老顧客里推廣私房菜。
第三天果然來了生意，訂餐人是陳益民的朋友王俊平。
「于主任您好。」夏臻走過去跟他握手。
因為陳益民提前給他打了電話，夏臻特意在私房菜館等他過來。
至于陳益民暗示的茶葉，他也準備好了，到時同樣送給他一斤好了。
會選擇這個數量，是他精心思考後的結果。
一方面一斤茶葉已經是很大一包了，拿在手里份量足夠了。
可惜現在沒有漂亮的外包裝，否則就會更有面子。
另一方面，一斤茶葉他自已喝的話，足夠喝一年，明年新茶期到了，可以再考慮送不送。
如果他要送人的話，只能自已省著喝。
人的心里就是這麼奇怪，東西得到太容易，大家就不會珍惜，所以有必要控制一下數量。
「夏同學你好。」王俊平同樣從陳益民那里，知道了夏臻的情況。「我跟益民可是好朋友，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既然夏臻有于家的關系在，他自然得給予足夠的尊重。
跟陳益民不同，他到了這個年紀，又一直在企業工作，這輩子想往上走，基本上沒有希望了。
而他不一樣，現在是計委的副主任，後面十年時間，如果有人扶一把，升為正職是很正常。
如果能因此跟于家搭上線，那就算調到市委市府都有很大的可能。
所以這次過來，不僅僅是跟夏臻打好交道，也是為後面的行動做準備。
「放心。」見他連續訂了三天的酒席，雖然每天只有一桌，也不算少了，夏臻的態度自然很熱情。「茶葉的事情好說，我還得感謝于主任給面子呢！」
相比較而言，企業領導到外面大吃大喝，相對忌諱少一些。
機關人多眼雜，就得有所節制。
王俊平晚一天才來訂餐，昨天肯定去了解自已的情況去了。
現在這樣賣好，自已就得回報一二。
「這也是你們的酒菜做得出色。」得到確切答桉，王俊平非常滿意。「這三天我邀請不同單位的朋友過來用餐，等他們品嘗過後，相信也會請朋友過來品嘗美味。」
比起陳益民，他需要送茶葉的人更多。
不過他是聰明人，不會現在就提要求，免得讓主人覺得自已貪婪。
等這邊生意火爆，自已立了大功，再開口多要一些茶葉，就水到渠成了。